似乎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到了問題就在嘴邊不得不拋向博士的時機。

“是什么樣的問題讓你這樣的煩惱？”博士在阿米婭的臉上看到的，是他熟悉無比的糾結和和恐懼。

同那時的特蕾西婭一模一樣。

“博士，人們死后到底會去往什么地方？”

博士看著她，半張著嘴，不知道是驚訝還是無從回答，同樣的問題在很久以前就被以相同 方式被提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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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

在多年后回憶起這樣的一天，博士常常會感嘆：
那是好日子的最以后一天。

對于博士留長的頭發(fā)，阿米婭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的執(zhí)著，在卡茲戴爾魔王宮殿的后院中，種植著一棵巨大的垂柳，各色的花朵開放在花園的草坪上，對于蒼白的宮殿來說，是種恰到好處的點綴。

博士同阿米婭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會離開宮殿，在后院的那片寬闊的草坪上磨煉阿米婭的技術。

她很有天賦，加之孩子的成長總是迅速的，博士越發(fā)的覺得，很快自己就不剩什么東西可以交給阿米婭。

阿米婭越發(fā)的依賴博士，從一開始的恐懼中萌生出一種怪異的感情。她分明知道，博士從遙遠的沙海中尋自己回來，是為了成為特蕾西婭意識未來的容器。

那么博士現(xiàn)在為什么對自己這樣的溫柔，為什么要貼身的照顧他，教導她？

無論怎么思考都得不到像樣的答案。

阿米婭也于是像雙手捧住一個易碎的美夢一般小心翼翼的享受著如今的溫情。

特蕾西婭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在阿米婭偷聽她與博士的合奏之后，特蕾西婭就常在自己的房間里用餐。

那天是接連幾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中，天氣最好的一天。

阿米婭結束了一個早上的練習，本以為是筋疲力盡的她卻還是保持著活躍。與其形成反差的是這些日子好像總是非常疲憊的博士。博士靠在垂柳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一只蝴蝶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好去處，停留在博士的鼻尖但也沒能將其喚醒。

已經由花白變?yōu)榛疑拈L發(fā)看起來有些蓬亂。

阿米婭終于逮住這難得的機會和破綻，她半跪在博士的身側，擺弄著博士的頭發(fā)，把它們編成一個復雜的花式，從草坪上新來各種各樣的花朵，按照阿米婭自己的喜好將花朵點綴在博士的頭發(fā)上。

一朵盛放的藍色薔薇，在他的耳側十分亮眼。

就在阿米婭對自己的作品感到滿意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博士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睜開眼睛看著自己。

“啊.....”阿米婭意識到自己闖禍了發(fā)出了一聲尷尬的輕笑。

看著博士伸向自己的手，她畏縮的閉上眼睛。

而他溫暖的手掌只是輕輕的揉著阿米婭的頭頂：
“玩夠了嗎？我們該去給殿下問安了?！?/p>

說罷，他似乎打算拂去頭發(fā)上的花朵，可是手指略過那花瓣的時候，動作因為阿米婭期盼的眼神而停下。

就這么維持一段時間吧，也沒什么不好的。

讓兩個人都感到驚喜又驚訝的，是在回程的路上，與凱爾希攙扶著前來后花園的特蕾西婭相遇了。

她的身體似乎是好轉了，這對于博士來說是最大的安慰。

阿米婭看著博士，那個無論對誰都冰冷嚴苛的博士，那個被人們視作死亡使者的博士，此時此刻屈起膝蓋，優(yōu)雅的鞠躬：
“你看上去好多了?！?/p>

而特蕾西亞，她的手捧住博士的臉頰，帶著笑意看了看博士被裝飾長發(fā)，捂著嘴唇輕輕地笑著。

“非常適合你博士?！?/p>

難得的紅暈出現(xiàn)在博士的臉頰上，被朝陽印照的更加通紅。

那是少有的幾個艷陽天里最晴朗的日子，那是好日子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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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你想知道這個問題？”

人死后的歸宿么，連死亡這個概念都無法將其困住的博士，從來沒有思考這個問題

不，不是完全沒有思考過，事實上，博士是在回避這個問題.

他對這個問題，有種怪異的恐懼。

他不會死去，死亡對他來說是一個被去除的概念，永遠都無法死去的博士是游離在時間之外的幽靈逐漸被身邊人不斷死去而麻痹的內心也一直在詢問自己。

人們死后會去向何處？

他雖然不承認，但是他的內心一直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若是人在死后也有歸宿，若是人們在生命盡頭亦可重逢，那被永生不死的詛咒囚禁在時間輪回中的博士便永遠無法達到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會有誰？

會有普瑞賽斯嗎，會有特蕾西婭嗎？會有ACE還有他曾經的戰(zhàn)友嗎？

像他們那樣的人一定回去個好地方吧，向自己這樣的惡徒，定然是無法達到他們所在之地的。

他是被永生放逐的罪人，他是被困在時間中的囚徒。

“我只是在想，若真的有那樣一個可以去到的地方，我可否達到那里呢？”

思考的過程比博士以為的更加漫長，過了很久，阿米婭的聲音才穿透了那悲哀的障壁傳遞至博士的耳畔。

“你還年輕，像你這樣年輕的孩子，不能總想著要去那樣的一個地方，不能把它當做是你的期待?！?/strong>

他仍然抗拒著思考關于那個地方的事情。

他甚至詛咒那樣一個地方絕不能存在，因為若是真的存在，不就像是只有他一個人永遠都要被孤獨和無盡的時間折磨么？

“呵.......”想到這些，博士忽然笑出聲來。

“您想起什么高興的事情了嗎？博士?！?/strong>

他嘲弄著自己莫名的幼稚，忽然半瞇著眼睛，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會有那樣一個地方的，只是要去到那個地方，要走的路尤其的遠。你的路比我們都長，你要慢些走，等你走到了。大約他們都會在那個地方等你?！?/strong>

“那博士你呢？”

“我.........我大約是永遠無法到達那個地方?！辈┦康脑挵⒚讒I其實明白，關于為什么，阿米婭也早就知道答案。

“博士........”

那股悲哀到極點的感覺讓阿米婭鼻頭發(fā)酸，她望著博士，以生平最近的距離“望”著他暗淡的眼睛。自己也同時感受到一絲落寞。

如此一來，生與死的界限也終會將他們分離。

距離那個日子越來越近了，阿米婭知道，自己終將成為她。

所以她確實感受到恐懼，那個地方若不存在，那么自己會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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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

噩耗在那個明媚早晨剛剛結束不就便降臨了，特蕾西婭的病情急劇惡化，而今已經昏迷不醒。那天，永遠都只會跟在阿米婭身后的博士，第一次超過了他的公主。

特蕾西婭已經非常虛弱而雪上加霜的，是北邊的局勢，魔王的倒下讓攝政王一派終于找到了趁虛而入的機會。蓄謀已久的戰(zhàn)爭打響，卡茲戴爾的末日將至。阿米婭不敢面對特蕾西婭現(xiàn)在的樣子，她忍不住眼淚的，又明白特蕾西婭不希望看到眼淚。

博士坐在他的床頭，似乎悲傷已經超出思維能夠理解，變得麻木.......

“我大約是沒有時間了?！?/p>

“.......是啊......恐怕是的?！彼穆曇舻统粒澏?，像他演奏的鋼琴曲。

“這一次你沒有騙我說一切都會好起來呢......”特蕾西婭的話，刺痛著所有在場者的心。

“我不會再對你說謊了公主殿下?！?/p>

“但是我的騎士，你的話總是能讓我安下心來，最后再騙我一次吧，最后一次?！?/p>

博士輕輕扶起已經很難自己再起身的特蕾西婭，將她攬入懷中。

“按照約定...魔王.......我會親手結束你的性命，按照約定，你死之后......我會毀滅卡茲戴爾?！?/p>

他的耳語沒有被任何人聽到，他繼續(xù)說道：
“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與我一起踏入永生的道路么？”

阿米婭忽然發(fā)現(xiàn)，特蕾西婭的眼睛正柔和的看著自己。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只是......你和我一樣，深深愛著那個孩子，我不能奪走那個孩子的生命。我們不是說好了么？怎么突然就反悔了?！?/p>

“認識你的那天起，我無時無刻不被懊悔包裹，你真是我命中最大的磨難?！?/p>

“古老的惡靈啊.......我要問你一個問題。”那是他們相識的時候，特蕾西婭與博士的對話。

“無知的小女孩，你想問什么？問吧，我無所不答?！?/p>

“在人們死后，有沒有那么一個地方，我們可以歸去。”而特蕾西婭的問題卻早已不是當初。

“有，一定有。你要在那里等我，總有一天我會到那里去。我....我去找你?！?/p>

忽然特蕾西婭狡猾的笑了：“那個孤獨的惡靈，愛上了一只王座囚禁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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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約定好的日子，是博士找到阿米婭的日子，是在那天就說好，阿米婭會為了成為特蕾西婭的容器而存續(xù)至今的日子。也是距離那個遙遠時代結束，整整十年的日子。

當初折磨這片土地的疾病已經消亡。

他耗盡了自己的智慧，燃盡了自己的心力，磨滅了自己的思念。

用上一切喚回的新世界。

與礦石斌與泰拉的苦難搖籃的斗爭，是博士對那可笑宿命的復仇。

也是那個漫長約定的最后答案。

“陪我去一個地方吧，阿米婭?！辈┦康恼Z氣，像是他們要去一個遙遠無比的有艱險萬分的地方似的。

但是博士只是帶著阿米婭去往甲板的一側，正對著西方的一側。

阿米婭本能的意識到，朝著那個方向畫一條直線，直線就能到達卡茲戴爾。

“特蕾西婭到最后，也沒有一個墳墓。她不讓我埋葬她，她說她不要墳墓。她知道我整個人不認路，沒有個準確的地方，就不知道該去哪里。她知道我會循著墓碑回到卡茲達爾。但她不要我回去，我們對那片土地一樣的憎恨，我恨那無能的土壤無法開出鮮花，恨那土地不愿放過特蕾西婭，她恨那土地囚禁自己，又讓我一遍又一遍的失望。她不留下墓碑，因為墓碑是活著的人對逝去的人思念的具象，墓碑是我回家的路。她趕我走.....是要我逃出那牢籠........”

博士的話是說給阿米婭的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博士的話是說給大風聽的，風會把這些話帶給特蕾西婭。

“公主殿下，我的戰(zhàn)斗結束了，我答應你的事情我做到了，我可以放手了?！?/strong>

他閉著眼睛，在眼淚落下之前，用深沉的呼吸，將悲傷抹平。

他緩緩地在阿米婭的身前跪下，輕輕的抓起阿米婭的手。

“小兔子你說的對，人們在這個世界上最難做到的事情，無非證明自己來過的事實。而人們若是孤身一人，更是沒有自證的可能。你已經替我證明我曾經存在，現(xiàn)在我也想為你證明?！?/strong>

12月23日，他曾一度忘記這個日子的意義。

他將一枚蒼藍色的戒指，套在阿米婭的無名指上：
“生日快樂阿米婭，以及......你是否愿意見證著永恒的生命最后的結局，在萬物腐朽的終點，與我一起印證對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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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

發(fā)掘工作終于結束，巨大的古代戰(zhàn)艦露出一角，沉重的艙門打開，博士徑直走入那個巨大的戰(zhàn)艦內部，他的目標十分明確。

一個黑色的石棺被悄然打開。

一個有著精致眉眼的兔耳女孩安靜的沉睡在石棺中。

博士伸出手，抓住了女孩的手。

從誕生之日起，他們便被聯(lián)系在一起。

即便在遙遠的未來。

時間也不能將他們分離。

阿米婭篇其實是一個布局，為了引出特蕾西婭篇的一個預告吧。

短篇果然費腦子，每一篇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就算是我也遭不住啊.....

還是這種中短篇好，不然太費腦子了。

我這個年紀是腦細胞越用越少的年紀，還是對自己好點吧。

其他我看到私信和評論區(qū)要求的短篇，再給我點時間，最近實在是有點太忙了。

（腦子不夠使了）

咱們下期見，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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