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米，你太令我失望了?！?/p>

伊莎貝爾·海爾格·阿納斯塔西婭·帕瓦蒂·Wondertainment五世博士（博士學(xué)位1）從她交叉的手指間投來惱怒的目光。矮腳狗坐在她的桌子上向她微笑，它前爪里抓著一封潮濕的信封，渾身散發(fā)出不可思議的驕傲氣息。伊莎貝爾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我真真真真真真是煩了，杰里米。”她站起身把椅子一甩?！澳愕男值軓膩聿粫衲氵@樣?！苯芾锩着苛讼聛?，把頭搭在爪子上?！八麖膩聿粫o我?guī)Щ貕南?，但你，杰里米，每次帶來的都是壞消息。?大椅子慢慢停了下來。

伊莎貝爾把低頭視線降到基本水平，四肢無力地癱軟著。熬夜努力了那么久。工作那么多。工作的意義何在？一切的意義何在？意義何在？她從矮腳狗的口中得到了消息：銷售業(yè)績?nèi)嫦禄M了廁所。這是十年間所有糟糕業(yè)績中最糟糕的一次。執(zhí)行董事會很不高興。

幾加侖Wondertainment博士四重迂回薄荷軟糖波浪冰淇淋都沒辦法抵住執(zhí)行董事會那封寫滿嚴厲斥責(zé)的信。

我們發(fā)現(xiàn)最近你的工作嚴重不足。

不足？不足？她把全部生命、全部靈魂、她的全部存在都投入了每一個設(shè)計里。他們怎么敢說她的工作不足？她可是Wondertainment博士！她用血汗淚水支撐著公司，那些流膿長疹的寄生蟲！

孩子們不再買玩具了。他們都忙著去玩恐怖的電子游戲去了，那些東西只會腐化他們的大腦，把殺人、臟話、微交易等等一切有害事物灌進他們的幼小心靈。伊莎貝爾努力過，噢她真的努力了，她的工作絕對沒有不足。她辦公室的墻上的白板已經(jīng)滿是涂鴉，創(chuàng)意已經(jīng)多到能讓W(xué)ondertainment產(chǎn)品流水線全力運作。但如果顧客還是只有那些古怪的收藏家和越來越少的Wondertainment死忠，這些努力都無濟于事。所有的工作、所有的努力，換來的只會是無人問津的玩具。對她傾注心血靈魂完成的工作，董事會只會叫著“關(guān)鍵受眾不喜歡?！标P(guān)鍵受眾！本公司從來就沒有什么關(guān)鍵受眾！

但現(xiàn)在有了，執(zhí)行董事會還很喜歡他們。如果她的心血只會被斃掉那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伊莎貝爾快步走回桌邊把椅子擺回原位。杰里米還在那，還有那封寫著Wondertainment品牌是如何被工廠擠掉的信。

工廠。這個名字讓她腦中最隱蔽處的所有言辭都沸騰了起來：那些丑陋憤怒的詞語，如婊子、fudgenugget、sassafrassin、consarnit和屁股。對，就是這樣。工廠就是個屁。他們不會懂得什么是樂趣，樂趣就是要放在他們頭上的大屁股帽子。

其實這個點子本身不錯，一頂屁股帽。還有很多人沒帽子戴，干嘛不做個屁股帽子這樣他們就可以帶上兩頂帽子了……

不……不……這有什么意義？人們會覺得真很傻，他們會看著屁股帽說“噢這是啥？是幼稚的玩具還是寶寶在拉翔？我不會買這個，我可不是寶寶拉的翔。”但這不對不只是寶寶才拉翔所有人都會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需要更多的冰淇淋。更多冰淇淋。來些不一樣的……棉花焦糖可樂、嘎吱脆青蛙、好死的一天（巧克力）、香蕉叮當(dāng)、五石路混搭、功夫波浪、超熱情香草、末日黃油熵力花生……選擇眾多。

呸。她會全部點一份，把自己埋進冰淇淋里。伊莎貝爾用手指頭推了推矮腳狗。

“醒醒。嗨，杰里米。去把杰里米、杰里米、杰里米和杰里米找來。我有任務(wù)給你們?！?/p>

狗的耳朵豎了起來。杰里米站起，蹦下桌子，嘣嘣跳跳地離開了辦公室。一分鐘后他和其他四個矮腳狗一起回來了。他們一起坐在桌前，看著可愛又討喜。伊莎貝爾彎下腰、用自己穿著這件亮棉花糖粉紅、藍、紫條紋汗衫下能做出的最權(quán)威姿態(tài)怒視著他們。

“好的。杰里米，我要你去偷來鑰匙打開倉庫。杰里米，你和杰里米去開鏟車。杰里米，你去引開安保先生。杰里米，你去確認其他的有沒有聚過來。我要你們把倉庫里所有的冰淇淋都搬來這里，到我的辦公室來，跑步去做！”

杰里米們齊聲快活地叫著，蜂擁著蹦跶著小短腿離開了辦公室。

伊莎貝爾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打轉(zhuǎn)。自暴自棄。以前她會很高興，會放聲狂笑。但現(xiàn)在她什么感覺都沒有。最后她停了下來，眼神停在了父親的肖像上2，那是雷金納德·希爾伯特·萊昂內(nèi)爾·阿奇博爾德·維斯丁豪斯·Wondertainment三世博士（MD、PhD、DDS、先生）

“你想做什么，老爸？”

肖像沒有回答3，但確實看著很牛逼、胡子也很多。他曾是看著牛逼的大胡子男人之一，和其他看著牛逼的大胡子男人一起活動，整天說些“是的，的確”和“噢的確如此”。此外他看起來很失望。

“你從未面對過電子游戲，老爸。給那些孩子遞一個這種東西，他們就會把你的手整個吃掉。工廠每年都能搞出一樣的東西然后全部賣光，然后把所有的時間用在生產(chǎn)線上，而他們從不賣玩具?！?/p>

肖像沒有回答。

“是的我知道你和Dark有過節(jié)，但拜托，幫我個忙啦……”

肖像還是沒有回答。

“是我知道你一開始只是在街角賣踢踏罐，但現(xiàn)在我就要淪落到流浪街角了而……”

肖像沒有回應(yīng)。

“閉嘴！老爸的肖像！你不是我爸！”

肖像沒有反應(yīng)。

“你到底要怎樣？我沒你那么優(yōu)秀，老爸！”

話語在她周圍回響。沒他那么優(yōu)秀。她真這么說了？是，是的她說了。沒他那么優(yōu)秀……也許執(zhí)行董事會是對的。也許她快江郎才盡了。她也許不能勝任了。帶上冰淇淋！

辦公室的門打開了。

“杰里米？”伊莎貝爾轉(zhuǎn)過椅子。

不是杰里米。在那里是個看起來更專業(yè)又年輕的眼鏡女，帶著個筆記版。她稍短且豐滿4，棕銅色的頭發(fā)梳成圓發(fā)髻，還有來自當(dāng)?shù)厝赴呤袌龅膶＠?/p>

伊莎貝爾腦子里的塑料齒輪和AA電池卡殼了一下，她這才確認來人不是杰里米也不是她的冰淇淋。

“你誰？”

“艾瑪·阿瑟索普-布朗。我是你的新助理?！?/p>

伊莎貝爾眨眨眼。助理？她可不需要助理。她有杰里米了。

“我從未要求過派個助理?！?/p>

“執(zhí)行董事會派我來的。這里是任命書。”

“你不是來監(jiān)視我的吧？”

“不?！?/p>

“那你是來協(xié)助我的？”

“不。”

“噢，好吧?！?/p>

漫長而尷尬的沉默，就像一只無形的大象正緩緩從這房間里走過。

“你需要什么，夫人？”

“呃……”她的冰淇淋已經(jīng)在路上了她還需要什么呢。 “勺子。給我拿個勺子?！?/p>

“這就來，夫人?！彼g斷地點了點頭，把一疊文書交給伊莎貝爾后離開了。

嗯。伊莎貝爾讀了起來。

Wondertainment博士 -

為應(yīng)對你近期在生產(chǎn)效率上的下滑，我們執(zhí)行董事會決定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為你安排一名助理。阿瑟索普-布朗女士已被確認完全勝任這一職位，我們希望她能為提升你的工作表現(xiàn)提供足夠幫助。

-執(zhí)行董事會，Wondertainment博士有限責(zé)任公司

下面還有很多印刷工整的瑣碎法律文書，但伊莎貝爾并不關(guān)心這些。沒有人會真的去讀那些的。她把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她的Wondertainment博士饑餓海因里希垃圾桶?。為什么不是把她直接炒了而是給她派個助理？

可能是執(zhí)行董事會還不想真的炒了她也不想讓她就這么墮落，但這對她伊莎貝爾來說簡直滑稽透頂。他們可是執(zhí)行董事會，一幫子鋪滿灰塵的事兒媽，寫東西都是長篇大論還要印成小字，要什么都是一式三份的家伙。他們的專職就是管閑事、制造路障、以自己的全部精力掃人們的興。跟他們斗基本上已經(jīng)演變成了一種游戲：而伊莎貝爾的得分有時還可以領(lǐng)先。也許他們就像把自己扮成大壞蛋然后再開一局游戲。

也許是這樣。但工廠還是個等待處理的問題。工廠不是個能被處理的東西。它不是由什么人運營的。它沒有出資者、沒有股東、沒有CEO，只有無窮無盡的浸血齒輪和孤獨的血汗工廠在艱苦地勞作，從那得了癌癥的建筑里制造出無魂的污物。它渴求的只有擴張和擴張，把它的垃圾賣到全宇宙換來更多資源再繼續(xù)擴張。

工廠很擅長玩這游戲。非常擅長。

艾瑪走了回來，遞給伊莎貝爾一個勺子。

“謝謝。”伊莎貝爾半由衷地說道。她討厭出錯，或者想到她自己出錯，特別是當(dāng)她其實并沒有理由吃冰淇淋、而且情緒沮喪就暴飲暴食其實什么用都沒有，如果你沒有一個讓自己沮喪的好理由的話。

又是一陣漫長尷尬的沉默。這次時間被河馬啃了。

“嗯-哼?！卑斍辶饲搴韲?。

噢不她要開說了……

“杰里米！回來的正好！”伊莎貝爾大喊。她居然被這傻狗救了一次。

短腿狗蹦蹦跳跳地進了辦公室，頭上頂著一桶冰淇淋，后面跟著的是杰里米和杰里米，短腳狗們一個接一個地運送，搭成了短腳狗流水線。每只狗輪流地放下冰淇淋再跑出去接下一批。伊莎貝爾拿起了第一桶冰淇淋，撕下了塑料蓋子。神奇棉花糖狂熱。很好的開始。也許她現(xiàn)在不需要冰淇淋了，但反正杰里米把它們都搬過來了干脆就全吃了好了。

她這么做了。這次是一陣尷尬卻不安靜的沉默，就像龐大而戰(zhàn)栗的恐懼。杰里米還在搬著冰淇淋。

“哦，你也可以來點，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有……”她沖著越來越大的冰淇淋堆一笑?！暗偷厮{莓礦……”

“不謝謝?！?/p>

“超棒香草吸血鬼？”

“不謝謝。”

“拿破侖那不勒斯裙帶？”

“我很好?！?/p>

“怪味橘子爆破？”

“我吃過了?！?/p>

“超肉奧秘？”

“不?！?/p>

“那請自便吧?！币辽悹柊淹嚷N到了桌子上開始繼續(xù)吃冰淇淋。

艾瑪又清了清嗓子。

“如果你不介意我問一下，夫人，你是否計劃過何時開始工作？”

“也許吧，等我吃完了再說?！?/p>

“這里有很多冰淇淋?！?/p>

“對，然后呢？其實沒那么多。”

“我會記住你的話。”艾瑪依然鎮(zhèn)靜自若?！暗疫€是覺得你最好以后再處理冰淇淋、先集中精力工作會更好。”

“也許我就是在工作呢。兩百桶冰淇淋下肚比什么健腦食品更有利于我開動腦筋。”她做了個鬼臉?！皬U話噴嚏膝襪?？?，這不就有創(chuàng)意了嗎?！?/p>

“不是很有銷路的創(chuàng)意。”

“破壞氣氛，掃興的南希?！?/p>

“是艾瑪?！?/p>

“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但就是廢話精有時也需要膝襪，特別是冬天他們吸鼻子打噴嚏的時候?！?/p>

“夫人，請允許我提一個建議：也許一個更有銷路的玩具會更合適?！?/p>

“不只是你這樣。董事會最擅長搞這一套了。又是那套工廠的言論，說什么它們會用戰(zhàn)斗式工作和鳥籠讓我們破產(chǎn)。”

“也許對此我們可以做什么?！?/p>

勺子停住了。

“解釋一下?！?/p>

“工廠，事實上是一不具思考能力的勢力。就像動物一樣，對么？”

“對?！?/p>

“打個比方就是，人不能和蜜蜂聊天，但蜜蜂可以和蜜蜂聊天?！?/p>

“所以……我們要向工廠發(fā)射蜜蜂？”

“不。工廠就是蜜蜂?！?/p>

“好吧，工廠就是蜜蜂。屁蜂?！?/p>

“我們這些人，想要和工廠這只蜜蜂談話，但這不可能，我們是人它是蜜蜂。”

“所以要對付工廠……”

“只需要說它們的語言就行。”

說它們的語言……

“等等……這就是了……這就是了！我怎么沒早點想到！”伊莎貝爾跳到桌上，把冰淇淋扔的到處都是，然后緊緊地抓住了艾瑪?shù)募绨颉Ｋ哪樕细‖F(xiàn)了一個瘋狂的笑容?！斑@就是了！我們玩工廠的游戲然后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這是他們能對又老又蠢的Wondertainment期望的最后一件事！阿瑟索普你就是個天才！”伊莎貝爾用力而又有點偏離中心地親了她助理一口然后蹦開，芭蕾舞式地旋轉(zhuǎn)，跳起了歡快的勝利之舞。艾瑪用袖子擦了擦臉。

“集體蓄意破壞！”伊莎貝爾繼續(xù)舞蹈?！拔覀兙鸵@么干！我們會摸進工廠，搞砸一切，然后狂笑著跑路，然后Wondertainment史上最完美的玩具就會碾碎它們！易如反掌！”她連連拍手，停下了舞蹈。噢真是太棒了。游戲又開始了。她會讓董事會看看，讓工廠看看，她會讓W(xué)ondertainment重新崛起。博士不是好惹的，她會證明這點。

“準備好了，阿瑟索普女士?！币辽悹柎笮?。一個狂野而天真的狂笑，那種校園陰謀和愚蠢失態(tài)式的狂笑。“讓我們馬上開始資本主義大冒險！”她擺了個夸張的姿勢來強化氣氛，一只手指著天，一只手把艾瑪?shù)念^夾在腋下。

艾瑪對此似乎沒什么反應(yīng)。

“我會開始準備Wonder移動。”

“很好！”伊莎貝爾得意地揮了一拳?！敖芾锩祝嶒炇?span id="5tt3ttt3t" class="footnoteref" style="">5！”

短腿狗嚇了一跳，一起丟下了冰淇淋，無數(shù)的狗涌入辦公室，幾乎鋪成了一張狗皮地毯。伊莎貝爾伸出手臂優(yōu)雅地拂過它們的背，狂笑著被狗狗們馱出了辦公室。

艾瑪耐心地等到了最后一只狗離開，接著拿上一桶教皇番木瓜?也跟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