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夜/陸沉】小路(小甜餅一發(fā)完)

《沉哥,我來幫你解決霆霆》的番外,一切設(shè)定都按照這個里面的來。
給陸沉過個生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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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富勒姆的房子里收拾東西,女傭愛瑪正在幫我打包,我養(yǎng)的狗,大衛(wèi),在幾個打開的行李箱之間踱步,到處聞嗅。東西太多了,我只能先挑緊要的拿,等以后有假期了再來慢慢整理。
這里是三樓我以前住的房間,一面墻都是大落地窗,今天陽光很好,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屋子里很暖和。已經(jīng)過了元旦,這幾天晴天卻讓天氣越發(fā)冷了,窗外花園里已經(jīng)有一層厚厚的積雪。
花園里有一條小徑,直直通往房子后面的城市森林。遠遠地看到一個黑色的高大身影由遠及近地朝房子走來,路面上的積雪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清理過了,雖然還有薄薄一層,但來人走路看起來一點也不費勁。路過花園里的園丁,他似乎還點頭打了個招呼。
是陸沉來了。
我讓愛瑪去準備點咖啡,愛瑪笑著說早就給陸先生備著了,他上午出門的時候就說好午后就會回來。
我看了看屋子里的幾個行李箱,心里盤算著這間房間其實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伸了個懶腰,大衛(wèi)已經(jīng)興奮地躥到門口,陸沉穩(wěn)重的腳步聲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樓梯口。
“小姑娘動作挺快,兩三個小時已經(jīng)有這么多東西被打包了?!?/p>
不多時,陸沉出現(xiàn)在門口,彎腰摸了摸大衛(wèi)昂起的腦袋。他環(huán)顧了一下房間,一邊走進來一邊溫柔地笑問,“你今天感覺怎么樣?累不累?”
說話間他已經(jīng)站定在我面前,抬手摸了一把我汗津津的額頭。
“不累,我已經(jīng)恢復(fù)得很不錯了?!蔽椅兆∷氖滞螅阉氖謴念~頭上拉到嘴邊,輕輕啄吻了一下他的掌心。
他輕輕笑了,低頭在我唇角壓下一個吻,聲音帶著一貫的蠱惑,又有些擔憂,“我在樓下聽托馬斯說你的午餐沒有吃完,我有點擔心?!?/p>
“那是因為我起晚了,早餐和午餐太近了?!蔽姨謸崦艘幌滤櫟拿碱^,“行啦陸沉,整天這樣擔憂,你不怕衰老過快嗎?”
他又溫柔地笑起來,“怕得不得了,要是我老得太快可就配不上年輕的夫人了?!?/p>
大衛(wèi)蹦蹦跳跳地圍在我們倆周圍,時不時蹭著我的腿。它體型很大,是我五年前在街上撿回來的小奶狗養(yǎng)大的,當時只有巴掌那么大,沒想到成年之后竟然到了我腰以下。這么大的狗哪怕只是輕輕撞一下,也有幾分分量,要遛它更是需要巨大的核心和體能。
圣誕節(jié)那場混戰(zhàn)之后,我身體一直不太好,帶不動它,陸沉主動承擔起了早晚兩次遛狗的任務(wù),所以大衛(wèi)和陸沉很快熟悉起來。后來我能下床活動了,就跟他一起遛狗,他牽著繩子,我跟著散散步。
“我還有不少東西需要整理,你要是無聊的話可以去書房,那里有不少爸……額,他以前的書,你要是感興趣可以拿走一些。”
我接過艾瑪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幾口,看著陸沉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床頭的相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把他趕走。
“你確定不需要我?guī)兔??”他轉(zhuǎn)過身來虛虛地攬著我,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帶著游惑低頭看我,親昵地吻我的額頭。
我在淪陷進他的溫柔之前強迫自己保持理智,堅定地推了他一把,“你在這里才會影響我的進度呢。”
陸沉露出一臉受傷的樣子來,眼里的笑意倒是增加了幾分,“既然家主吩咐我去書房,那我就去?!?/p>
我被他調(diào)侃得一陣耳熱,推著他往門外走,“快去吧,下午茶開始之前別來打擾我?!?/p>
他溫笑著順著我的力道往外走,連聲說,“好好,別推我,小心摔了你自己。”
“愛瑪,你也出去吧,我一個人留在這里就行了?!蔽一剡^頭看到愛瑪正在擦拭我堆在一邊準備打包的物品,心想著讓她也出去,我才好做點自己的事。
“但是陸先生說讓我一直呆在您身邊,萬一您有需要的話我能第一時間幫忙?!睈郜斅犃宋业脑捰悬c為難。
“才這么幾天他就把你們都收買了?!蔽移财沧觳桓吲d地嘟囔。
愛瑪是從我一到倫敦就跟在我身邊的女仆,心里還是更向著我一些,只是陸沉實在太有魅力,現(xiàn)在和我的關(guān)系很不清白,愛瑪對他也敬重得像對半個主人。
“那我?guī)湍帐案舯诘囊旅遍g好嗎?您一個人在臥室里,有什么事可以打電話到衣帽間來,而我從衣帽間過來也只需要一分鐘?!睈郜旓@然聽到了我的低語,她立刻笑著想了個折衷的辦法。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高興地擁抱了她一下,把她也推出了門,“我的禮服和裙子,只要是穿得下的都要帶走,麻煩你幫我收拾出來。”
“您千萬小心,如果累了不要勉強自己?!彼裏o奈地笑著也被我推了出去。
這下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小心地把門鎖起來,走到梳妝臺前,拉開抽屜取出了里面做了一半的東西。那是一條完成了大半,只差縫合的領(lǐng)帶,和原本被我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領(lǐng)帶夾。
前幾天圣誕節(ji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心有余悸。我其實知道總有一天陸沉和他那好叔叔是要正面剛的,我也不是沒想過到了那一刻我也許會和他并肩作戰(zhàn),但那一天到底什么時候會來,我以前從未想過。
直到這一天被人為地推到眼前,發(fā)現(xiàn)無法逃避只能迎面而上,那一刻什么恐懼,慌亂都沒有了,只有必勝的信念和破釜沉舟的勇氣。只是事后回想起來,還是有些后怕的。這其中但凡有一點點失誤,陸沉就會萬劫不復(fù),我也會。
我已經(jīng)不想再稱呼那個人是我爸爸了,他竟然是創(chuàng)世神,我到現(xiàn)在還有點恍惚。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了,留下了東部家族這么個大爛攤子給我,兩袖清風地走了,我焦頭爛額地面對族中眾人的質(zhì)問和疑惑。索性有陸沉幫忙,他倒是擅長做這些。只是畢竟我是名義上的家主,他也不能徹底越俎代庖,大事小事總得和我一起商量,我還是不能徹底解脫。
我坐在梳妝臺前握了握手掌,自從那天豪邁地捐了自己的靈魂魄,解救了靈族和血族的危機之后,我昏睡了好幾天,醒來之后好像徹底失去了神之力,身體也總是疲倦,把陸沉嚇得不輕。他把我關(guān)在他自己家里,強迫我坐月子似的休息,不過和之前不同,這次他寸步不離地陪著我。
我現(xiàn)在覺得身體倒是好多了,神之力也微弱地恢復(fù)了一些,但和從前相比相差甚遠。陸沉不介意我有沒有神之力,看到我似乎健康了不少,他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我們決定過完中國春節(jié)再從倫敦回光啟,今年春節(jié)日期很巧,大年初一是陸沉的生日,雙喜臨門。
我在光啟沒有親人了,現(xiàn)在爸爸也離開了,我在倫敦連個象征意義上的“家”也沒了,在哪里過年其實都無所謂。
“我能不能有幸成為小姑娘的家人呢?”陸沉那天聽了我的話,突然認真地問我,“這樣在倫敦過春節(jié)的時候,你就有家人在身邊了。”
我看著他溫柔的眉眼,心里的酸氣都快冒出來了,踮腳抬起手用力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你怎么這么傻,家人是相互的,你是我的家人,那我也是你的,只要我們在一起過年,在哪里都是家?!?/p>
他沒料到我會突然揉他的頭,愣了一下之后,竟然配合地稍稍彎腰低下頭,這樣我就不用踮腳了。
“好啊,以后我們一直在一起,四海為家?!彼诡^任我蹂躪他的頭發(fā),低笑著承諾。
雖然距離回光啟還有半個月,但我還是決定提前回來整理行李,然后把東西先運一部分回光啟,這樣等我們真的回去的時候行李也差不多都到了。所以整理行李的這幾天我就干脆搬回自己的房子住,不用來回跑,陸沉也跟著搬來了。
他是新首領(lǐng),大到整個血族,小到陸家都等著他安排,還得兼顧萬甄集團零零總總的生意,圣誕節(jié)那天托我爸之福提前解決了陸霆,之后一直到元旦他都忙著善后,期間還得分出精力來照顧昏睡的我。短短兩周把自己累得在吃飯的時候直接睡著了。我心疼他,考慮他自己家在更靠近倫敦市中心的地方,更方便處理白天的事情,就想讓他別跟著住到我這兒來。
“家主新收了我入贅,蜜月還沒過呢,就要和我分居?”搬回家前一晚,他洗了澡準備上床前聽我說明天我一個人回家就行了,他就這么泫然地反問。當時他雙手圍著我的腰,腦袋埋在我的肩膀上,活脫脫一個即將被拋棄的泰迪熊。
他這幾天總是有意無意地讓我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是東部家族的族長??晌颐鎸λ@樣,第一反應(yīng)是這是撒嬌了吧?這一定是撒嬌了!我心里被他萌得瘋狂咆哮,臉上卻故意露出一副謔笑的樣子來。
“瞧你這不值錢的樣子,行吧,準了你明天也跟過去!”
“好?!彼p笑了一聲,從我脖子旁邊抬起臉,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謝謝家主,作為回報,讓我……伺候家主就寢吧。”
我咽了咽口水,他的聲音太蠱惑,我忍不住沉淪其中,我們確實很久沒有歡好過了。在光啟的時候鬧別扭,來倫敦后又因為陸霆的事忙碌,前幾天我又病的起不來,算起來竟有好幾個月了。這么長時間沒開葷,他今晚會不會太瘋狂?
正當我抱著英勇就義的態(tài)度準備躺下的時候,他的手掌溫柔地托著我的脖子把我按進懷里,像是給我保證,又像提醒他自己,“你才恢復(fù)不久,明天又要出門,今晚我們淺嘗輒止,好嗎?”
好啊。
好個屁,我信了你的邪。第二天醒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又被騙了。昨晚是誰不值錢的樣子?是我。
其實我小小地騙了他,我回自己家來確實有些東西要整理,但并不多,最多兩天就能整理完。如果說我當年逃婚回光啟的時候還想著這房子里有要帶走的東西的話,在光啟這兩年也早就習慣了沒有它們。
我想借著回來的時間給陸沉準備一個禮物,他的生日快到了。這是我們終于解決了一樁大事之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我不想只是準備一個蛋糕那么簡單。
我其實去年就在想要給他送個什么禮物好,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給他親手做一條領(lǐng)帶,他能一直用的著,戴著的時候就能想起我。
那時候我們倆還是地下戀情,我光是想想他上班的時候帶著我親手做的領(lǐng)帶和領(lǐng)帶夾,在電梯里遇到我和一堆別的同事,我們倆心照不宣地對視微笑,所有情愫都藏在那一聲“陸董好”和“你好”的尋常招呼里,這種只有我們兩個人才懂的小秘密讓我冒出一種隱秘的快樂。
領(lǐng)帶的圖紙已經(jīng)畫了一大半,快要定稿了,只是后來他那樣對我,我以為我們倆暫時不會有什么交集,今年他的生日愛過不過,反正我不給他過,那張圖紙也就隨手擱在草稿箱。
誰能想到,現(xiàn)在我們倆的關(guān)系又柳暗花明了,那這領(lǐng)帶是必須要做出來,領(lǐng)帶夾也必須再改進一番了。
我已經(jīng)是個縫紉熟手,又是自己的設(shè)計,大半個小時后,領(lǐng)帶最后一條貼邊被縫合,大功告成了。我輕輕摩梭著領(lǐng)帶的表面,心里期待著陸沉收到它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我知道陸沉有很多領(lǐng)帶,但大多數(shù)都是低調(diào)又百搭的款式和顏色,哪怕是紅色也都偏暗色,和他眼睛很襯??晌铱傆X得他一個年輕人,得有點生氣,我也想給他點不同的配色,所以這次我選了一個很正的橙色,上面用銀色暗紋繡著祥云,看起來活潑又典雅。
我把曾經(jīng)我做的那個煙灰色領(lǐng)帶夾放上去,想象著陸沉穿黑色天鵝絨西裝的時候搭配它們,不自覺地輕笑起來。
這個領(lǐng)帶夾還得再改一下,不過今天來不及了,我看了一眼時間,馬上就是下午茶時間,如果我太久不出現(xiàn),陸沉一定會上來找我,那這份禮物可就藏不住了。
我又端詳了一會兒領(lǐng)帶夾,大致設(shè)想了一下怎么改動,然后把領(lǐng)帶和領(lǐng)帶夾小心地放回抽屜里。
愛瑪聽到我出門地動靜也探出頭來,她動作很快,已經(jīng)把我的衣服基本都整理好了,問我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笑著搖搖頭,“我相信你,愛瑪,你直接打包就可以了,現(xiàn)在我想去看看陸沉?!?/p>
“陸先生一直在書房,剛才托馬斯打電話來說下午茶已經(jīng)準備好了,是直接送去書房還是等您到客廳來呢?”愛瑪見我沒打算進衣帽間,便也走了出來,順手帶上了衣帽間的門,看起來她打算和我一起下樓。
“讓托馬斯把餐車推到書房門外,我自己推進去?!蔽蚁肓讼胱柚箰郜敻乙黄鹣氯ィ拔业暮脨郜?,你留在這里,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您放心,我和托馬斯都不會來打擾您和陸先生的二人世界的?!睈郜斝念I(lǐng)神會地笑著回答,然后通過內(nèi)線讓托馬斯把餐車送到二樓。
“你和托馬斯的下午茶請自便,照例讓托馬斯留下你們的那份就行啦?!蔽覍λ龘]了揮手往樓下走去。
托馬斯推著餐車在緊閉的書房門口等我,我無聲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他比了個OK的手勢就走了。我敲了敲書房的門,等了一會兒里面也沒有動靜,正打算再敲的時候,門從里面被打開了,陸沉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給我開門,用口型跟我說“再等一會兒,馬上好了。”
他好像在交代萬甄副總一些事,聽起來都是常規(guī)的工作安排。我把餐車推到灑滿陽光的書房中央,一邊等著他打完電話,一邊先把咖啡,紅茶和餅干慢慢擺出來。
“你整理完了?”他掛了手機笑著走過來,低頭和我交換了一個充滿咖啡味的吻,看來他下午喝了不少咖啡。
“大概還要一兩天,不過今天我不想整理了?!蔽艺沉艘粫翰烹x開他的嘴,舔了舔自己唇上沾染的他的唾液。
他抬手摸過我的臉,拇指壓過我剛剛舌尖舔過的地方,眼里滾過一圈暗紅。我情不自禁微微閉眼,我猜他應(yīng)該快要湊上來親我了。
果然,他的氣息近了,我完全閉上了眼,但他只是在我嘴角親了一口,低低笑了一聲,“兔子小姐在期待什么嗎?”
我氣惱極了,推開他自顧自轉(zhuǎn)身拿起一塊餅干咬了一口,“我什么都不期待!我就是來吃下午茶的?!?/p>
他笑意不減,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手里的半塊餅干送進他自己嘴里,還幫我把指尖的碎屑慢慢舔掉,好像細細品味了一番才咽下去說,“那我和你一起吃?!?/p>
我們倆黏黏糊糊了一會兒才正式坐下,說是坐下,其實只是他坐下,我斜躺在他懷里。我最近很喜歡靠在他懷里,這個姿勢讓我覺得安全又舒服。
“你在書房里找到什么感興趣的書了嗎?”
“有一些絕版的法律相關(guān)書籍,倒是有收藏意義。”他把眼睛摘下放在一邊的茶幾上,柔和的眼神沒了遮擋,里頭流出來的溫情攔也攔不住。
我最喜歡他不戴眼鏡的樣子,總覺得這樣就和他真實的情感貼得更近了。
“在想什么?”他把玩著我的頭發(fā)輕聲問。
“嗯……我在想,你要是喜歡那些書的話,就全都帶走去光啟吧,我送給你。”我眨眨眼從眼前的美色中強制自己蘇醒過來,說出來的話倒像是個昏君。
他被我的話逗樂,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你對別人的物品倒是挺有自主意識。”頓了頓又笑著說,“放這兒吧,只是版本比較老而已,內(nèi)容倒不算特別,我看過差不多的?!?/p>
“你還研究法律?”
“Sonder剛剛創(chuàng)立的時候人手不夠,初始資金也有限,很多事情不得不自己做。為了不被人騙,我那時候就看過一些公司法相關(guān)的內(nèi)容,不過也僅僅只是皮毛而已。你爸爸是專業(yè)的法官,他的書更深奧也更專業(yè),大部分內(nèi)容對我來說太難了。”他的聲音像一陣和煦的風,說到“你爸爸”這個詞的時候,他有一點猶豫,但我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他也就沒改口。
“欸,你說他到底是不是我爸?!蔽彝蝗幻俺鲞@個問題。
“生理上是的?!彼患偎妓鞯鼗卮??!熬裆喜皇?,或者說靈魂不是?!?/p>
“我到現(xiàn)在還覺得不可思議,他竟然是創(chuàng)世神,而我竟然是造物神,我一直覺得自己非常普通,而我爸也只是個普通的臭老頭兒?!蔽蚁胫郧暗臉幼樱€是不太能接受?!暗搅爽F(xiàn)在,其實我也還分不清到底是對真的有神族這件事更吃驚,還是對我自己的身份更吃驚?!?/p>
“別想了,都過去了。他既然已經(jīng)離開應(yīng)該也是暫時不希望和你的關(guān)系再延續(xù)下去了?!标懗翜厝岬穆曇魩е衿娴陌矒崃α?,但是我對他的用詞卻敏感起來。
“你知道嗎?每當你說‘暫時’這個詞的時候,我總覺得還有什么后續(xù)。”
“就算還有什么后續(xù),你也不是一個人面對他了?!标懗列χ瘟斯挝业谋亲?,語氣堅定又溫柔,“我們一起。”
“好啊,我們一起?!?我笑著抬頭親了親他,狡黠笑道,“不過我不會歡迎他的,東部家族的頭兒已經(jīng)換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別想再回來!”
“沒想到新皇陛下還挺霸道?!彼y得笑得開懷,眉眼間是說不盡的柔和。
“就是這樣,陸沉?!蔽夷剜謸崦嬲沟拿碱^,“你要一直這樣快樂?!?/p>
“只有在你身邊的時候才會這樣快樂?!彼麥睾偷卣f。
“那我就一直在你身邊?!蔽页兄Z道。
后來三天我依然借著整理行李的名義悄悄給陸沉準備生日禮物,領(lǐng)帶已經(jīng)完工,但領(lǐng)帶夾還需要改做。我記得大學(xué)里某一次參加比賽用剩下一些材料,當時就放在書架最下面的一個抽屜里,這是在這套房子里剩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耗材,但是夠了。
這次不僅加固了原本的金屬架,把原本上面鑲嵌的普通藍色水晶換成了藍寶石,而且還在領(lǐng)帶夾的里側(cè)微刻了一行小字,“贈與陸沉吾愛?!?/p>
做完這個已經(jīng)接近傍晚,我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透了,脖子很僵硬,由于一直低著頭聚精會神,現(xiàn)在甚至還有點頭暈。不過看著完工的兩件禮物都妥帖地裝進早就準備好的密碼禮盒中,我就覺得最近的努力都值得。我設(shè)置了一個密碼,到時候我要讓陸沉親自破譯。
再過一周就是陸沉的生日了,那天我打算一大早起來做個蛋糕,然后晚上布置一桌燭光晚餐,再把禮物拿出來。心里盤算了好一會兒,想到陸沉看到這兩件禮物一定會露出高興的樣子,我的嘴角也不自主地上揚。
今天陸沉要處理血族內(nèi)部的一些合并事宜,晚上約了幾個歐洲的家族首領(lǐng)在倫敦小聚,這會兒應(yīng)該在他自己的房子里吃飯,然后再回來我這里。我看了看時間,打算先去泡個澡緩解一下渾身的酸痛,然后再簡單吃一些東西。
吃過晚餐我還是不太舒服,早早上床休息了,本來想著等他回來再睡,但頭昏腦脹得難受,直接睡了過去。陸沉把我半抱著扶坐起來喂水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睜開了一點眼睛,正巧看到他滿眼心疼,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擔憂。
我喝了點兒水,覺得吞刀子一樣疼,皺著眉頭略微別過頭去不肯再喝。
他溫聲哄我,“再喝一些水吧,你燒得厲害,嘴唇都干裂了?!?/p>
“疼……”說話非常費勁,我煩躁地短促輕哼了一聲。
“乖,我已經(jīng)把潤喉糖拿來了,你吃了退燒藥再含著潤喉糖就安心睡吧?!彼岩恍∑幦M我嘴里,繼續(xù)耐心地摟著我喂水。
我皺眉忍著疼痛咽下了藥,嘴里立刻被塞進一粒糖,強烈的薄荷味沖得喉嚨頓時輕快了不少,頭疼都似乎減輕了些。
“睡吧,可憐的小姑娘,我陪著你?!彼袅舜差^的一盞小燈,斜靠在床上,寬大的手掌帶著微涼輕輕撫摸著我的額頭。
有他在身邊的踏實感讓我對病痛的煩躁減少許多,再次睡著之前,我心里又有點緊張,心想這一病不會趕不上春節(jié)和他的生日吧。
這次的感冒來勢洶洶,陸沉在倫敦找了血族中最好的醫(yī)生來為我做檢查,排除了當下流行的幾種病毒和細菌后,認為只是感染了普通的病毒。
“夫人不久前剝離了靈魂,也是造成身體虛弱容易染病的原因,所以普通的病毒也造成了這么嚴重的癥狀。”我模模糊糊聽到醫(yī)生在門口對陸沉壓低了聲音說,“對癥治療吧,沒什么特效藥?!?/p>
我被高熱折磨得思緒斷斷續(xù)續(xù),閉著眼睛睜不開。唯獨聽到了“夫人”一詞,之前陸沉叫周嚴去血族中通告有關(guān)我的事,我以為只是鬧著玩兒哄我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心底里泛起絲絲甜蜜,一時間好像高燒也沒那么可怕了。
“大概要多久才會好?”陸沉的聲音很冷,我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馬上就聽到地毯上有人走過來,下一刻我虛虛握拳的手就被一只溫暖的大手包裹住了。
“通常病程在一周左右,不過夫人現(xiàn)在身體特殊,時間再長點也是可能的。”醫(yī)生倒是不卑不亢,似乎見多了病人家屬的焦慮,也沒因為面對的是陸沉就慌張。
“嗯,你去吧,如果之后她病情反復(fù)了我再找你?!标懗恋穆曇艟驮谖翌^頂,故意壓得非常輕。
我思緒又模糊了,只隱約聽到關(guān)門聲,和陸沉摸著我頭發(fā)的一陣嘆息?!靶」媚锸芸嗔?,要快點好起來?!?/p>
之后幾天陸沉寸步不離地照顧我,大部分時候我都燒得昏昏沉沉,他幾乎衣不解帶,也不擔心被我傳染。我實在沒精力說話,身上綿軟推不開他,他的嗓音在耳邊像一汪冷泉,讓我灼熱的大腦放松下來。
我只記得他好像一直在溫柔地哄我,哄我吃飯,哄我喝藥,哄我入睡。等第四天我終于不燒了,徹底清醒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坐在我床頭撐著腦袋閉著眼,眼袋發(fā)青,胡渣在下巴上格外明顯,一貫注重外表的陸沉這幾天看來完全沒有收拾自己。
他的手還握住了我的手,我稍稍一動他就驚醒過來,看到我睜著眼睛看他,他眼里的喜悅擋也擋不住。
“你醒了?!彼穆曇艋熘硢?,抬手摸我的額頭,然后舒了口氣,“終于不燙了。昨天醫(yī)生還說要是今天再不退燒就得去醫(yī)院輸液,現(xiàn)在看來,某個小姑娘自己爭氣逃過一劫?!?/p>
他說著俯身要來抱我,我感到他的手臂有些微顫抖,氣息吞吐在我頭頂。
我身體還軟著,黏糊糊得不舒服,大概這幾天汗?jié)窳藥妆?,我自己都覺得身上不干凈,于是避了一避,不想讓他碰,“臟……”
他愣住了,動作停了停,然后立刻抬起身來,還夸張地后退了一步,一臉歉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難得有點窘迫,“抱歉!我只是看到你好起來太高興了,一時沒忍住……我現(xiàn)在就去洗漱?!?/p>
“喂……”我立刻就意識到他誤會了,哭笑不得地叫住他,“我是說我臟?!?/p>
他正要轉(zhuǎn)身,聽到我這么說又轉(zhuǎn)了回來,指了指自己的胡渣,聲音明顯放松了許多,“我也確實該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你再躺著緩一緩,等吃過早餐我再帶你去洗漱?!?/p>
這次急病徹底過去已是除夕前一天,后就是陸沉的生日,我慶幸自己趕上了。
除夕當天陸沉從陸家叫了廚師過來,和托馬斯還有愛瑪一起準備今晚的晚餐。他放了周嚴的假,周嚴的家人今年也到了倫敦,他們都打算在倫敦過年,避開國內(nèi)走親訪友的麻煩。
我病著的那幾天又下了一場大雪,今天早晨神奇地放晴了,真是個好兆頭。
上午陸沉在書房里處理一些事,我正好在廚房跟著托馬斯一起做了一個快手蛋糕。只是普通的戚風蛋糕配上淡奶油,又用草莓簡單地做了兩個小雪人,并不精致,但這已經(jīng)是我這種手殘人士能夠做出來的最好看的樣子了。蛋糕裝進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中放進冷藏柜,我今天上午的任務(wù)就算完成,陸沉生日的全部準備工作也做完了。
午餐開始,我們倆的時間盡歸彼此。午睡前我想散會兒步消食,于是我們沿著花園的小路慢慢走著。這條小路就是圣誕節(jié)混戰(zhàn)發(fā)生的地方,當時也是這樣白雪皚皚,可是后來被鮮血和腳印糟蹋了。如今它又恢復(fù)了一塵不染的樣子,好像那天發(fā)生的事是一場夢。
下午的陽光很淡薄,曬在身上一點暖意都沒有,索性陸沉的手掌倒是溫暖,我被他握著手一起插進他大衣的口袋,一點也不覺得冷。大衛(wèi)跟在我們身邊到處聞嗅,時不時跑過來蹭我們的褲腿。
苦艾的冷香包裹著我,我一步步小心地踏雪,時不時踩進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里,蹦蹦跳跳連帶著他也走得歪歪斜斜。
“以前陸家的年夜飯怎么吃?”我好奇地問他。
“沒吃過?!彼惓F届o地說,“來倫敦前的事不記得了,之后在倫敦很多年,從不去華人過年的地方湊熱鬧,陸家在光啟怎么過年的我也沒興趣知道。我不問,他們也不會說,時間長了,陸家就默認過年的時候我不在家。”
我聽了心疼他,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我對春節(jié)的記憶也模糊了。小時候在光啟,過年的時候外婆會給我做新衣服,后來到了倫敦,也不怎么過中國春節(jié)了。
我不說話,陸沉也沒催我。我自顧自感慨了一番我們倆都不容易,然后揚起笑臉看著他,“今年春節(jié)我們倆在森林里吃團圓飯吧,就我們倆?!?/p>
我伸手指了指花園深處的樹林,“那里面有一小片空地,而且里面沒什么燈光,以前天氣晴朗的夜晚,我總是去那里躺著看星星?!?/p>
他低頭親了親我抬起的臉頰,“是你的秘密花園嗎?”
“對,只有被我選中的幸運者才可以進入哦?!蔽冶凰麌娫谀樕系臍庀⑴每┛┌l(fā)笑。
“有過多少幸運者?”他用鼻子蹭著我的臉頰,像狼王蹭它的母狼,繾綣又溫柔。
“只有你一個?!蔽夷剜D(zhuǎn)頭吻住他的唇。
“不勝榮幸?!彼脑捯裟胨樵谖覀兊奈侵?。
一整個下午在短暫的午睡,以及窩在床上看完一部動畫電影之后很快過去。冬季的白天很短,傍晚的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陸沉問我今晚打算穿什么,看得出來他在考慮要穿得多正式。
我不想看他穿西裝,今天是除夕,是我們倆一起過新年,不是應(yīng)酬或者宴會。于是當看到我套了一件彩虹大毛衣,下面穿了條牛仔褲,踩著平跟高筒靴出現(xiàn)的時候,他笑著果斷放下了正準備穿起來的襯衫,也翻了件藏藍色高領(lǐng)羊絨衫和防風外套出來。
托馬斯他們今晚帶著大衛(wèi)全都去陸沉的房子里過夜,這個家里就剩下我們倆。
“其實我還準備了蛋糕。”準備出發(fā)前,我站在一樓廚房門口對他笑,“我親手做的,現(xiàn)在就拿過去吧,不然一會兒還得折返回來?!?/p>
“好啊,那我在門口等你?!彼尤粵]有要跟過來的意思,我有些疑惑,不過就這么幾步路,我倒也沒有覺得他非跟來不可。
廚房的冰箱是非常大的雙開門,我每次打開都有些費勁,正當我準備用力向外拉門的時候,兩扇門同時打開了,像有什么魔法一樣。
撲面而來的冷氣中混合著濃郁的花香,我驚呆了。
冰箱里的食物不知何時被清空了,冷藏冷凍全都鋪滿了鮮花。像彩虹一樣,上層從紅色慢慢漸變著橙色、黃色到下層最底部是藍紫色。寒氣從鮮花上咕咕冒出,冰箱里的燈仿佛舞臺上的聚光燈,將花瓣上的露水照得晶瑩剔透。
花團錦簇間是我上午做的那個普通的草莓蛋糕,像一個眾星捧月的女王被圍在中間。
而在蛋糕的透明塑料盒最上方,是一支鮮紅色的玫瑰和一個黑色的絲絨錦盒。錦盒前貼著一張黃色便條,上面是俊逸瀟灑的幾個字:吾妻親啟。
我認出那是我書房桌上的便條,字跡是再熟悉不過的,陸沉的親筆。
我愣在原地沒有動,腦子里分不清到底是鋪面的冷氣讓我動彈不得,還是陸沉這該死的浪漫讓我舍不得關(guān)門。
“我看得出來夫人十分感動?!辈恢螘r,陸沉已經(jīng)走到我身后摟住了我,我的背上傳來一陣溫暖,他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邊輕笑,“但是在冰箱前站得太久是會感冒的,夫人前幾天才生了一場病,不想再回床上躺著了吧?”
我恍惚地驚醒過來,吸了吸鼻子,不想承認自己是太感動了,于是“砰“地一下猛地關(guān)了門。
“是……是有點冷呢?!蔽矣行┻煅剩桓一仡^,怕他看到我紅了的眼眶。
陸沉沒有拆穿我,只是從后更緊地摟住我,大手覆上我的手背輕輕摩梭著。
“你把冰箱弄成這個樣子,托馬斯回來會生氣的。”我好不容易平復(fù)下心情,說話還帶著些鼻音。
“是托馬斯幫我把食物搬到旁邊的冰柜,清空冰箱的?!彼孟襁€有幾分得意。
“你們什么時候布置的?”我在他懷里轉(zhuǎn)了個身,和他面對面擁抱在一起,把臉埋在他胸口。
“你做完蛋糕之后?!边@下他的下巴擱在我頭頂了,“我得向夫人坦白,今天上午我根本沒有什么公務(wù)要處理,我呆在書房里就是在整理這些花束,然后等著你從廚房出來,我好溜進來布置這個冰箱?!?/p>
“你太狡猾了?!蔽铱卦V道。
“還不是因為夫人太聰明了,要想給夫人制造一些小驚喜可真不容易?!彼首骺鄲?。
我們倆安靜了一會兒,然后同時笑了出來。
“好了,再不走的話可就晚了哦?!彼氏人砷_了我,把我拉到廚房門口,然后自己折回去打開了冰箱,把蛋糕和錦盒都取了出來。
“既然你剛剛沒有拿,那就到森林里讓我當面再送一次,好嗎?”他舉著錦盒問我。
“好?!蔽尹c點頭,又笑著說,“其實我也有禮物要給你,已經(jīng)放在森林里了?!?/p>
“我很期待?!彼鄣椎臍g喜明顯了起來,連帶著說話的聲音都難得帶了點雀躍。
晚餐擺在森林深處的空地,四周是很高的水杉,紅紅黃黃的樹枝上掛著些積雪,煞是好看。今晚天氣非常晴朗,頭頂高懸著獵戶座,肉眼可見好幾顆明亮的星星,甚至還有一條淡淡的銀河。
托馬斯他們已經(jīng)幫我們擺好了帳篷和桌椅,木桌上是明亮的燭火,把整張桌子照得很亮,兩盞傘爐發(fā)出溫暖的橘光,還沒坐在下面就感覺到了暖意。
所有菜品都放在保溫箱中,陸沉和我一一擺盤的時候,都還是熱的。飲料是溫在小爐上的紅酒,陸沉親自配了甜橙,檸檬和蘋果,只是家里沒有丁香了,所以香料只放了肉桂。
徹底煮沸的紅酒幾乎沒有任何酒精,哪怕多喝幾杯也沒有問題。可這也讓整頓飯少了點樂趣,在我的要求下,陸沉又額外準備了一瓶冰白,那是他幾年前在德國自己買回來的,一直存放在倫敦,今天正好拿出來助興。
靜謐的夜晚只有我們閑聊的聲音,時不時夜風穿過,把樹林吹得嘩嘩響,給我們增添了點背景音。
菜品很簡單,我倆本來也不是為了吃飯,只是享受難得的,不被打擾的時光。
蛋糕擺上桌的時候,陸沉眼里流出來的溫情和快樂快要把我淹沒了。
“許個愿吧,壽星?!蔽野严灎T點燃,靜靜地看著他。
他看著跳躍的燭火,輕輕說,“我很多年沒有過生日了,竟然想不起來還有許愿這回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清了清嗓子故意壓低了聲音說,“小陸同志,以后組織上每年給你過生日,你最好從今年開始習慣,這可不是演習。”
他一下子笑開了,盯著我看了許久,輕輕搖搖頭,“我沒什么愿望要許的了,我以前期待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p>
“其實過生日的時候,貪心一點也是可以的。”我循循善誘,“不過你的生日其實是明天,你也可以明天再許愿。”
他吹熄了蛋糕上的燭火,看著那一縷緩緩飄起來的燭煙,認真地說,“造物神都給我當夫人了,我要是還有什么額外的心愿,那可就不是貪心,而是貪婪了?!?/p>
“不會的。”我撲進他懷里,被他一把接住。
“不會的,”我重復(fù)了一聲,“你要是有什么愿望盡管說出來,不管是不是生日,造物神永遠聆聽?!?/p>
“好?!彼中α?。
我們倆分著吃了一小塊蛋糕,又喝了幾杯酒,這頓飯算是接近尾聲了。
“就好像我們到了世界上的無人角落,只有我們倆?!蔽以缇统燥柫耍C在他懷里看星星,只是傘爐就在頭頂,實在太亮了,讓我根本看不清暗沉的星空。
“難得有這樣可以放空,什么都不想,只是享受當下的機會?!标懗恋穆曇艉币姷厥帚紤?,看得出來他今天情緒非常好,心情也非常放松。
他給我的杯子里續(xù)了點熱酒,想讓我握著取暖,我已經(jīng)喝了不少,有些昏沉。按理說這酒應(yīng)該沒什么度數(shù)了,但也許是感冒才好不久的緣故,今夜我還是覺得有些醉了。
要醉不醉的微醺最是撩人,我起身從帳篷里的包裹里小心地翻出密碼禮盒遞給陸沉,瞇著眼睛帶著酒氣地挑釁他,“原本我想等凌晨的,但是既然拿出來了就給你。生日禮物哦,不過要是你不能憑本事打開,我就不送給你。”
陸沉挑了挑眉接了過去,臉上浮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來。我趴在桌上看他一個個測試密碼,有他的生日,有我的生日,甚至有我收到萬甄offer的日子,也有我拿新人獎的日子,但就是沒有一個正確的。
陸沉有些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密碼禮盒,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有些話不過腦子就蹦了出來,“哈哈哈,是不是拿不到!活該,誰叫你扔掉,現(xiàn)在要拿回來也沒那么容易。”
剛巧一陣風隨著我話音落下而吹來,他愣了一下,我也一下子清醒了幾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我不是……”我想辯解又不知從何說起,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盡管我理解他的一切做法,但當我親手從垃圾桶里把那個領(lǐng)帶夾撿起來的時候,還是被深刻地傷害了。
正是因為我理解他,所以這份傷害我無法宣之于口,它會在我的潛意識中扎根,然后在我放松警惕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像一個利器一樣扎傷陸沉。
“對不起。”陸沉放下了盒子,垂眸叫我看不清他的情緒,但他的聲音明顯不如剛才那么放松,他了然地問,“是領(lǐng)帶夾吧?”
“不全是?!蔽姨蛄颂虼?,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全是領(lǐng)帶夾,還有別的?!?/p>
他十分珍惜地摩梭著禮盒,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頭來直視我,我看到那暗紅色的眼中流轉(zhuǎn)的后悔與抱歉,還有幾分深埋眼底的期待,他開口解釋給我聽,“那枚領(lǐng)帶夾是我很小心地放進去的,我非常珍視,只是那時我迫不得已。”
“我知道的,陸沉,我知道?!蔽移鹕碜剿磉?,和他對視著告訴他,“我感受到了你的心情,如果我憤怒失望地離開是當時你想要看到的,那么我成全你?!?/p>
“那樣的我沒有資格再拿回這份禮物了?!彼p輕松開了盒子放在桌上,周身似乎又被陰霾籠罩了,又回到了曾經(jīng)那個悲傷的充滿憂郁的紳士。
我拿起盒子塞進他的手中,然后握住他的手指去撥動密碼盤,101,77,95。蓋子打開了。
陸沉的手指明顯僵硬了一下,無奈的笑聲輕輕嘆了出來,“你啊……”
盒子里躺著一條亮眼的橙色領(lǐng)帶,領(lǐng)帶上是一枚低調(diào)的煙灰色領(lǐng)帶夾泛著金屬的光,那顆深藍色的寶石卻帶著一種神奇的力量中和了冰冷的金屬光澤和橙色過于活潑的熱烈。就像陸沉,褪去虛與委蛇的外表和深不見底的城府,他真正的核心是與他自以為的截然相反的溫柔和善良。
“我改過了,和第一個版本并不完全相同,但確實是在舊的基礎(chǔ)上做的改動?!蔽野杨I(lǐng)帶和領(lǐng)帶夾都拿了出來,放在他身上比劃著,“過去的事情不可抹去,但可以翻篇,以后是新的開始,你說好不好?”
他沉默地看著我在他身上試著領(lǐng)帶,眼里像在壓抑著苦澀,良久他也握住了那根領(lǐng)帶,輕輕地問我,“我真的可以擁有它嗎?”
我的心抽痛著,抬頭啄吻他的嘴唇,“陸沉,別怕?!?/p>
他動容了,小心翼翼地捧著屬于他的禮物,然后把臉頰貼了上去。
我看著他的樣子一陣心酸,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隨手舉起杯子一口悶了杯子里的酒,是那杯冰酒,沁涼的液體帶著酒精沖進胃里,卻沒壓下咆哮而出的心疼。
我深呼吸幾口冷冽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舉起手放在耳邊做出打電話的姿勢。
“嘟嘟嘟——呼叫陸總?!蔽已b模做樣好像真的在給他打電話。
他看著我的樣子,溫柔地笑了笑,也配合著我,用手做了個聽筒的造型舉到耳邊,“喂,我是陸沉?!?/p>
“阿沉,是我啊,你收到生日禮物了嗎?”我像真的接到他電話一樣,驚喜地抬高了聲音。
“嗯,收到了,是一根非常精美的領(lǐng)帶和一個漂亮的領(lǐng)帶夾?!彼穆曇舻痛既缑谰?,透過不到半米的距離傳來。
“你喜歡嗎?”
“非常喜歡?!?/p>
“那你……沒什么要說的嗎?”我直直地看著他,假裝在電話里問他。
他沉默了,我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變重了,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我安靜地等待著。
“我想問禮物的制作者,之前我那樣對她,她為什么還要送給我這個禮物?我做了錯事,她合該討厭我,讓我罪有應(yīng)得?!彼]了閉眼睛,毫不留情地往他自己的心上割著刀,“可我還什么都沒有做,她為什么就原諒了我?!?/p>
我控制著自己不要去撫摸那皺起來的眉頭,還是假裝在打著電話。
“她怎么會討厭你呢?她愛你還來不及呢。”
“為什么還會愛我呢?”
“是有原因的,但說出來還是讓她覺得挺難為情的。”我溫柔地告訴他,“因為她不是個聰明的人,而要承認自己不聰明并不容易?!?/p>
“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标懗镣蝗环瘩g。
“她不是?!蔽逸p笑著,“她只能專注地做一件事,沒法三心二意。所以她愛你的時候,就不能討厭你?!?/p>
“那為什么不能停止愛我,然后討厭我呢?”陸沉追問。
“一旦開始愛你就無法停止,這是我的世界里運行的法則。”我放下了假裝打電話的手,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告訴他,“我不會否認已經(jīng)發(fā)生的過去,也不會忘記那些傷害。但是陸沉,沒有什么事是過不去的。”
毛毛蟲眼中的世界末日,我們稱之為蝴蝶。
陸沉暗色的眼睛仿佛被我點亮了,他小心地把領(lǐng)帶和領(lǐng)帶夾都放回了盒子,然后起身把我抱進了旁邊的帳篷,在防潮墊上躺下之前,他順手撩下了帳篷的遮簾。
寒風在森林中穿梭,與帳篷內(nèi)火熱的溫度截然不同。親密潮濕的呼吸間夾雜著細聲的輕喘,隱秘的歡愉像新年的煙花,絢爛地盛開在起伏的山間。森林中的河流奔涌而出,越淌越快,趟河而過的旅人沉溺其中舍不得離開,終于在河流快要將他淹沒的時候放任自己沉淪。
我和陸沉相擁在雙人睡袋中,帳篷的天頂被他掀開,沒了暖燈的打擾,星河越發(fā)清晰。
“我聽說你以前一直都把齊司禮當作北極星。”他聞嗅著我出發(fā)前才洗過的頭發(fā),繾綣又粘膩地問我,“那我呢?我是什么星星?”
“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還吃醋呀?”我現(xiàn)在渾身酸痛,窩在他臂彎里不想動,聲音也透著幾分慵懶。
“陳醋香醇,忍不住時不時吃上幾口。”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好吧好吧,敗給你了。我想想啊,還有什么星星……”我被他抱得暖烘烘得,昏昏欲睡,混沌得大腦想了半天,倒是一點兒都沒思路。
他好像知道我現(xiàn)在沒什么想法,悶笑著說,“不為難你,北極星很暗,齊司禮要當就當,我不介意。”
過了一會兒,他手指繞著我的頭發(fā),漫不經(jīng)心地說,“倒是你,也是我心里的一顆星?!?/p>
我一聽來了興趣,“哪一顆?”
“大角。”他說得很認真,“牧夫座最亮的一顆星?!?/p>
“為什么覺得我是它?”我轉(zhuǎn)頭看進他漂亮得眼睛,抬起臉和他的臉頰貼了貼。
“牧夫座的旁邊就是大熊座和小熊座。大角星守護著大熊和小熊,就像你守護著我。”
我聽了忍俊不禁,逗他,“你是大熊還是小熊?”
“我是大熊。”
“那小熊呢?”
他的大手探進了睡袋,貼著我的身體游走而下,覆在小腹的位置,“小熊……剛剛不是給你了么。”
我看陸沉的天賦是把所有的話都說得很有想象空間。
我們在帳篷里呆到午夜,陸沉的生日到了,新年也到了。等我們倆穿戴整齊走出帳篷,溫著紅酒的爐子已經(jīng)滅了。我們倆隨意喝了幾口冷酒,相互道了一聲“新年快樂”,倒是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他把之前在冰箱里的那個錦盒鄭重地遞給我,眼里含著笑意,“新年禮物。”
我突然預(yù)感那里面的東西一定十分貴重,竟然有些膽怯。
他看出了我的情緒,學(xué)我剛剛給他禮物的樣子,把盒子塞進我手里,非常認真地問我,“可以請你收下嗎?”
我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輕輕打開了盒子,一枚漂亮的藍寶石戒指赫然躺在戴著小聚光燈的錦盒里。戒指的中間是一顆如深海一般魅藍的橢圓形寶石,我一眼認出那是一顆皇家藍。四周一圈漸變色的藍色碎石將主石襯托得無比絢爛,就像一朵盛開的花。
我被這華麗的戒指吃了一驚,陸沉卻已經(jīng)拿起了戒指,向我伸出手掌。
“May I?”
我愣愣地伸出左手,他輕輕拖住我的手指,把戒指推到中指的指根,大小分毫不差。
“這是……”
“我自己畫的圖紙請人做的,喜歡嗎?”他像一個邀賞的孩子,期待地看著我。
“很喜歡?!蔽业男幕?,輕輕捧著他的臉和他額頭相抵,“能告訴我你的設(shè)計理念嗎?陸設(shè)計師。”
“是鳶尾花星云?!彼鲁龅臍庀еt酒的香氣噴在我的鼻尖,讓我聽著就要醉了。
“鳶尾花星云的中心有一顆年輕的恒星,不斷發(fā)光發(fā)熱,很漂亮。它不是宇宙中唯一像花的星云,不如玫瑰星云那么出名,但是它也不如玫瑰星云那樣具有爭議。最重要的是,鳶尾花星云是我第一次用望遠鏡觀測深空時看到的星云,也許是因為這個關(guān)系,我后來看到的星云都覺得不如它美麗。我覺得你和它很像?!?/p>
陸沉的情話娓娓道來,“你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女孩,但卻是我愛上的那一個,自你之后,其他人對我都不再有吸引力了?!?/p>
“我對你也一樣?!蔽逸p笑著回應(yīng)他,“除卻巫山不是云。”
那天后來我們又對坐著喝了不少酒,陸沉大概也有幾分醉意了,直白地在我耳邊說,“我愛你,我是說,我愛你。”
我因喝了酒覺得身體火熱,又被森林里的冷風吹得要醉不醉,撥弄著手指上的戒指,在他一聲聲“我愛你“中,我心里涌上一陣恐慌。
他好像把這輩子要說的“愛”都說完了,這不是我想要的愛的方式,于是我打斷他。
“陸沉,你如果愛我,就不能只是嘴里說愛我。”
他頓住了,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
“你要和我兩人三餐四季,要和我共度晨昏朝暮,要和我點燃炊煙裊裊。要和我上班保持微信聯(lián)系,中午共進午餐,下班一起踩點回家。要穿著我做的衣服,帶著我送的領(lǐng)帶夾,梳著我?guī)湍愦蚶淼念^發(fā),喝著我泡的咖啡,戴著我為你親手套上的結(jié)婚戒指。要在路邊看到推著小車賣花的老婆婆時想著給我買一束當季的鮮花,要親手給我們家的玻璃窗貼上新年的對聯(lián)?!?/p>
隨著女孩絮絮叨叨的描述,陸沉的思緒開始飄到以后的日子,想象著她說的那些場景。
“你要給我盛大的婚禮,要親手剪斷我們孩子的臍帶。你要和我一起看爬上高山,潛入海底,仰望星空,然后牽著我的手一步步走向回家的路?!?/p>
回家的路。
陸沉看著眼前通向森林之外的小路,心里沒來由激蕩起來。
“如果你真的愛我,那就要和我一起把每天的日子都過好,看著彼此的臉上出現(xiàn)一道道皺紋,頭發(fā)慢慢花白。要在每一個彼此加班晚歸的夜晚,為對方留一盞燈和幾個熱一熱就能吃的菜?!?/p>
他情難自禁起身將喋喋不休的女孩擁進懷里,只聽那個醉醺醺的聲音從他胸口傳出來。
“陸沉,我如果現(xiàn)在不說我愛你,不是真的不愛你。當我和你一起過完了這一生,到死的那一刻,我會告訴你,我愛你,我愛了你一輩子。”
陸沉覺得胸口涌上一陣陌生的潮涌,那是他想要向女孩許下的誓言。
“好,我答應(yīng)你。我和你韶華共赴,我和你兒孫滿堂。”
森林里的桌椅自有人第二天來清理,陸沉只需要背著小姑娘回家就行。他走在那條回家的路上,小姑娘在他背上醉得哼哼唧唧。
“圣誕節(jié)那天,你為什么要到花園里去呢?”陸沉循循善誘地問她,他緩慢地走在森林里,說話的聲音不響,卻回蕩在空氣中。
“因為我老公在那里啊?!迸⑾衤牭绞裁春眯Φ男υ挘┛┬α似饋?,“有人欺負他,我得去幫他?!?/p>
嬌憨直白的情話如甘露澆灌著陸沉荒蕪的心,開出名為依戀的花來。
“欸,說起來我老公今天過生日呢?!迸⒃谒成贤蝗簧禋獾剜洁炝艘痪洹?/p>
“對啊,他今天過生日?!标懗恋挂矘返门浜纤?,“你打算怎么給他過生日?”
“唔……他比我有錢的多,我沒什么可送的?!迸⒆淼猛俗约阂呀?jīng)送過禮物,這會兒興致高昂?!安贿^我可以給他唱首歌。”
“好啊,是生日快樂歌嗎?”他問。
“才不是呢。”她得意地說,“是一首情歌,我想唱給他很久了?!?/p>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跟著我的愛人上戰(zhàn)場?!?/p>
?女孩帶著酒氣的聲音有些許沙啞,后半夜的森林起風了。陸沉踏著她的歌聲,背著她沿著森林里的小路慢慢向前走。
?【紛紛雪花掩蓋了他的足跡,沒有腳步也聽不到歌聲。在那一片銀色寬廣的原野上,只有一條小路孤零零。
他在冒著槍林彈雨的風險,實在叫我心中掛念。我要變成一只伶俐的小鳥,飛到我的愛人身邊。
在這大雪紛紛飛舞的早晨,戰(zhàn)爭還在殘酷地進行。我要勇敢地為他包扎傷口,從那炮火中救他出來。】?
陸沉顛了顛雙手,把快要滑下去的女孩向上托了托。雪地里只有一串清晰的腳印,看得出來走路的人非常穩(wěn)當而緩慢。腳印從森林里延申出去,慢慢通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房子。?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我的小路通向遠方。請你帶領(lǐng)我吧我的小路啊,跟著我的愛人到邊疆?!?
歌聲結(jié)束的時候,他們到家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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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是一首蘇聯(lián)歌曲,我小時候從我外婆那里學(xué)來的。我外婆那個年代大家都學(xué)俄語,她會很多俄語歌曲,我小時候經(jīng)常聽她唱。相比耳熟能詳?shù)摹犊η锷贰赌箍平纪獾耐砩稀?,我其實更喜歡這首《小路》,因為它講述的是一個和心上人并肩作戰(zhàn)的故事,而不是一個在后方等待前線愛人歸來的故事。
我們并肩作戰(zhàn),我們共同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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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描述的戒指原型來自我的一個真實的戒指,是我結(jié)婚的時候,我外婆送我的一顆藍寶石,我丈夫根據(jù)鳶尾花星云(NGC7023)請人設(shè)計的。這枚戒指帶給我好運,也希望帶給所有人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