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客行回到四季山莊的時候，葉白衣已經(jīng)離去了，只留下灶臺上的兩碗溫溫?zé)釤岬膭偤萌肟诘陌字嗪鸵粡垖懙脴O簡的字條，只有四個字，“好自為之！”

張成嶺聽到溫叔回來的聲音，急切地跑回廚房，“溫叔，你終于回來了，師傅在房里好像哭了，我想進去，他不讓，隔著房門說讓我今天自己練功，要好好看書，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哦？”溫客行眉頭一皺，他和周子舒瞎混了這么一段日子，鮮少見到他落淚，就算是與人打斗不小心傷了，也只是留下嘴角的血痕，拿起白衣劍繼續(xù)與人為戰(zhàn)，內(nèi)心強大到，他以為這個人不會流淚的。

啊，對了，記得剛來四季山莊的那天夜晚，阿絮被噩夢驚醒來，有和他聊起過以前四季山莊曾經(jīng)的盛況，還有他小的時候在這里的一些事情，那個時候他好像第一次在他的眼前流下悔恨的淚水，哭得可是梨花帶雨，惹人疼愛。大概是在他的心里，四季山莊的八十位師兄弟皆因他而亡，每每夢中總是出現(xiàn)那些從小一起長大的臉，一個輪著一個，內(nèi)疚到讓他無法釋懷。

年少莊主無力支撐起這么龐大的門派，又因為自己的一個錯誤決定，帶領(lǐng)著一眾同門走向一條不歸路。這也是他為什么要給自己釘下這七竅三秋釘?shù)脑?，他不敢一個人在這人世間活得好好的，夜夜承受著被噩夢的討伐，日日承載著良心的懲罰。

要是能帶著這七竅三秋釘去地下與同們師兄弟們見面，他也會心安很多。

溫客行把藥放入藥爐里，加入適量的水，放在小灶上，控制了一下火勢，交待了張成嶺看火，“看著這個火，別煎糊了，我回房看一下你師傅?！?/p>

“領(lǐng)命，溫叔，不過你和葉前輩的話真的是一模一樣，啊，對了，葉前輩有話交待給我告訴你，嗯哼，”張成嶺假裝清了清嗓音，“你這個臭小子，回來后好好照顧秦懷章的徒弟，吃藥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胃，還有也要顧得自己的身體，別搞那一套什么同他一樣，懲罰自己的臭戲碼，沒有人會看得上的。你要是也倒下了，難不成還要他的傻徒弟伺候你們倆？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擔(dān)起來，記得你還要給我接風(fēng)擺大席，等我回來我要吃很多好吃的，到時候你給列一個長長的菜單，做不到的話，哼，”張成嶺復(fù)制完了葉白衣最后生氣氣的神色，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此刻溫客行的臉色，雖然溫叔平常待他可是比嚴(yán)厲師傅還要溫和，但是就他對葉前輩一直都不太友好的態(tài)度，怕他一生氣就把罪責(zé)怪到自己頭上來。

還好，溫叔看起來還是挺……平靜的，只見他低頭思慮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著張成嶺，“放心，溫叔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好自己，不會讓你擔(dān)心的?！闭f完便端著兩碗白粥，大步流星地往周子舒的臥房走去。

張成嶺一直盯著那鍋中藥發(fā)愣，他不明白一向喜歡乍乍呼呼的溫叔今天是怎么了，一臉溫順到讓他不太習(xí)慣了。

雖然平常他在師傅身邊也是這個樣子，但是更多的時候還像是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紀(jì)的少年郎心性，有什么說什么，見誰懟誰。今天這個樣子，還真是……慫。

大概是溫叔太擔(dān)心師傅的病了吧，也不知道師傅怎么就這么病倒了，真希望師傅能快點好起來，這樣溫叔也能開開心心地陪他一起玩兒了。

“阿絮，你怎么了？”溫客行把這個依舊還窩在被窩里的人強行拖了出來，眼角的淚痕依稀還在。只要溫客行一動他，他的臉上的表情猙獰了起來，似乎被燒糊涂了，沒了平時慣常淡然的表情控制。

“嗯……”周子舒只能靠這樣的單音節(jié)表達自己渾身疼痛的不滿。

“先起來吃點東西，等下我去把藥盛出來給你喝了，病就會好了。”溫客行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拿過那碗尚還溫?zé)岬陌字?，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下去?/p>

窩在愛人溫暖的懷抱里，周子舒吃了幾口粥之后，才有點意識了起來，人但凡有活下去的動力，就不想死了，“溫客行，以后對葉前輩好一點，不要對他大呼小叫的了。”

溫客行給他喂粥的手一愣，想不到這個人清醒了之后只會幫老妖怪說好話，不過他想了想剛才成嶺告訴他的話，他也不得不贊同幾分，但面上還是下不來，眼神略帶委屈地說道，“憑什么，那老妖怪嘴巴不是一樣很賤，他需要個人來治治他?！?/p>

“咳，咳，咳，”周子舒捂嘴咳了幾聲，不想再吃了，本來就燒得就沒什么胃口，為了吃藥才勉強打底吃了一點，此刻又突然有點反胃了起來，“他是一個好人，就像我們的師傅一樣，溫暖慈祥，大概在長明山上太久了，沒有人同他說說話，所以才養(yǎng)成了這樣古怪的脾氣，人說，老小孩，老小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p>

溫客行看他的臉色愈加不好了起來，怕他難受，就把他放下來，“知道了，阿絮，以后我盡量讓著他一點就是了，畢竟，”他停頓了片刻，“他有辦法治好你的病，不過我覺得他或許也很喜歡這樣唇槍舌劍的生活，可能，以前就有這么一個人也是這么對他的?！?/p>

然后就跑去廚房看看藥煎得怎么樣了，留下周子舒躺上床上發(fā)了傻，他直覺溫客行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內(nèi)幕。

葉白衣沒有跟誰說過容長青的故事，但止不住江湖上有他們的傳聞哪。

特別是溫客行來自于那個有著三千鬼眾的鬼谷，閑來無事，關(guān)于第一任谷主的故事，可是在鬼谷內(nèi)部流傳甚廣。而且傳說中，鬼谷創(chuàng)始人容長青有一個兒子叫容炫，大部分的傳聞都說是他和容夫人在長明山所生，還有一個更加離譜的，眾鬼們私底下都有說是他和他的好兄弟所生。

小的時候溫客行聽到這話，都當(dāng)成了笑話一樣聽過就算了，畢竟兩個男子生孩子，聞所未聞，而且小小的他也沒辦法想像出來，堂堂的鬼谷谷主會喜歡上一個男人？

直到后來他在那個酒樓前面的橋頭上遇到了喝著小酒，曬著太陽的周子舒，才漸漸明白，原來這人世間還真存有如此特別的情愫。

他們在一起之后，再遇到傳說中的長明山劍仙，有時候溫客行也會想起來，小的時候在鬼谷聽過的這個傳聞，或許第一任老谷主喜歡的就是這個膚白貌美又嘴賤的老妖怪？

雖然他經(jīng)常忍不住去懟他，但很多時候都是這個老怪物先挑的頭，而且他還一臉笑嘻嘻的，好像很樂在其中的樣子，并沒有真的和他動怒。

他在想，或許在很多很多年前，他們的相處模式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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