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來路不明

折騰了一夜，須對著十爺發(fā)了個瘋過后體力耗盡，吃完飯就去客房補覺了。颯颯幫朱姨收拾好餐桌，問朱姨還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朱姨忙說不用：“你算是十爺?shù)目腿耍挥脦臀易鲞@么多事，你在的這幾天，我可太輕松了?！? 颯颯垂下眼簾：“如果我不做事，就沒有辦法留下來，但朱姨……”颯颯抬眼看她，又飛快地垂下眼簾，“我要留下來?！? 朱姨愣了一下，沒有說話。颯颯的神情有些落寞，他拿起碗，一言不發(fā)地拿進洗碗槽清洗。 看他洗了一個又一個盤子，朱姨忍不住問道：“你一直不回家，你家里人不會擔(dān)心的哦？而且你也要上學(xué)的呀?！? 颯颯沉默著把洗好的碗放進柜子，緩緩道：“被圈養(yǎng)長大的人，除了學(xué)會聽話，什么也不用學(xué)?！? 十爺路過廚房門口，聽到的就是這么一句話。 十爺微微皺眉。這個詞一般用在豢養(yǎng)無人格的牲畜身上，颯颯竟然用了這么一個詞來形容自己生活的環(huán)境。 他應(yīng)該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抑或他的生存環(huán)境很艱難。 十爺剛要打開郵件看報告，朱姨卻看到了他：“小十，站那兒干什么？” 十爺應(yīng)了聲，收回手機走進廚房。颯颯也回頭看他，卻只有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做事。 颯颯穿的還是十爺?shù)囊路?，明顯偏大了一點。十爺走到他身邊，拿過他手里的抹布：“下午去買點你需要用的東西。” 颯颯的手還濕著，卻抓著自己的衣角，小聲道：“會麻煩到你?！? “人與人之間總會產(chǎn)生聯(lián)系，聯(lián)系就意味著麻煩。換句話說，活在這個世上總得麻煩別人，難道我們就不活了嗎？” 十爺拉過颯颯的手，抽了兩張紙巾，擦干他手里的水漬：“你會麻煩我，我也會麻煩你，所以這很公平。” 在十爺身上，有種與年齡不太相稱的成熟。颯颯低頭看著十爺擦他手上水漬的動作，輕聲道：“謝謝。” 下午十爺如約帶颯颯去商城，恰逢商場周年典禮，搞商業(yè)大酬賓，人很多，摩肩接踵，擠滿了整個商場。 又一個路人快步擦肩而過，颯颯被撞了一下，十爺回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颯颯臉色不對。 他臉色發(fā)白，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甚至有些站不穩(wěn)，嘴唇被咬得通紅，還有了明顯的牙印。 人流多得要沖散他們，他們之間的距離也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擠入而漸行漸遠。 颯颯被人流撞得如同隨波逐流的浮冰，卻低垂著頭，慘白著臉，搖搖晃晃地被人往遠處撞去。聯(lián)想到這個小孩對他人接觸的抵觸，十爺微微皺眉。 人流洶涌的窒息感幾乎掐住了颯颯的脖子，眼前的一切開始失色，變得黑白、走向透明，踏入眩暈。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他像逆流而上的魚，迎面而來的是流水沖擊的鈍痛，隨后破開河面，呼吸到人類賴以生存的空氣。 從窒息感中緩過來，颯颯終于看清拉住他的是誰。十爺一只手拉著他，一只手攏著他的肩膀，將他帶離了人群。 “抱歉，我不知道今天這么多人?！笔疇旑~頭也有些汗，看來把人拉出來費了他不少功夫。 颯颯怔怔地看著十爺，十爺?shù)南骂€線分明凌厲，十爺?shù)拖骂^來，那下顎線又變得柔軟起來。十爺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我們換個商場。” 恍惚間，颯颯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好?！泵髅鞑幌肼闊┧?。 兩個人回老宅已經(jīng)是傍晚了。須須剛睡醒，頂著個雞窩頭跟在朱姨屁股后面等晚飯，聽到開門聲探出個頭來。 十爺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和颯颯一人拎著一大包東西上樓去了。反倒是颯颯朝他低了低頭，禮貌問了句好。 誰不喜歡講禮貌的人呢，更何況是像小貓咪一樣的漂亮弟弟。須須這個萬年顏狗想都沒想就擼了一把颯颯的頭發(fā)。颯颯身體僵了一僵，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立馬低下頭跟在十爺后面。 須須懷疑自己看錯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挺干凈呀，颯颯咋是這個反應(yīng)。須須看颯颯乖乖跟在十爺身后的樣子，這小家伙還有兩幅面孔呢？ 十爺在颯颯房間里收拾東西，一邊清點還缺些什么。颯颯安靜地把買來的衣服疊好放進去，買的東西不多，大都是臨時性的，也暗示了十爺?shù)膽B(tài)度——不會長久收留他。 颯颯低垂著眼眸，又瞥眼看了眼十爺。十爺正在粗略地估算生活用品，點了點清單，他道：“差不多了，你自己收拾?！? 十爺走出颯颯房間，長呼了一口氣：自己怎么會莫名其妙就讓小孩留下來了，本來打算直接趕出去的，結(jié)果還給他買了這么多東西。 他回頭看著正低頭收拾東西的颯颯，皺著眉下決定——最遲下個月，就要把他趕走。 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待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須拿著一份資料到十爺書房，是關(guān)于颯颯的調(diào)查報告。 須得意地撩了撩耳邊的頭發(fā)：“只給我一個名字，我就能查出兩頁紙的信息，路過的螞蟻都要夸一句牛逼?！? 十爺面無表情地接過資料，翻了翻。 一號字體，三倍行間距，第一句話是：颯颯，性別男。 十爺：“……” 確實是兩頁紙，加起來五十幾個字，還有幾句堪比大學(xué)生寫論文湊字數(shù)的廢話。 十爺審視的目光投過來，須心虛地撓了撓頭：“這也不能怪我哈，颯颯的資料真的不多。只知道以前是在城南的青藤福利院，人從哪里來的，被誰收養(yǎng)過，一概不知?！? “青藤福利院是正規(guī)的福利機構(gòu)，不會出現(xiàn)信息登記不全的問題。如果你查不到，只有一個可能。”十爺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個醒目的紅叉，“這個小孩的存在，被人刻意抹去了?！? 須也意識到了問題：“而且青藤福利院在城南，那天我們在盤山公路碰到他的時候是在城北，一個未成年的小孩，怎么可能跑的這么遠？” 來路不明的小孩經(jīng)過調(diào)查，變得更加來路不明。 “為了這塊地，我們現(xiàn)在四面樹敵，既然小孩來路不明，保守點，就是把他趕走?！表毎櫭?，“而且我覺得他身上有秘密，整個人看起來很沉重，絕對不簡單的?！? 十爺沉思片刻：“把敵人推遠是下策，你能留在安全區(qū)，但也失去了一招制敵、將計就計的可能。把敵人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上策?！? 須豎起了大拇指，在空中點了個贊：“你是我見過最奸的商。” 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