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某家沒落貴族的使者混在和他境遇相似的人群中，表演著何謂嘆為觀止。

但他也真的在欣賞這些庸俗的收藏。

手稿、畫作與它們作者的名字，在時代的洪流中抓住河邊的雜草，得以暫時穩(wěn)定身形。

只是他看得到，那些雜草也終究要隨著它們一起被沖毀。

天色漸晚，他們紛紛離開場館，前往宴會廳。

他站在高臺上，看到不遠處房屋的陰影下，諸多忙碌的寒苦身影。

沒有任何區(qū)別。

他看了看遠處的會堂，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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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們會成為新時代的開拓者。而你，路德維希，你將和我一同見證高盧的崛起?！?/p>

那人是這樣說的。

可惜沒有這樣做。

他看著已經(jīng)面前被強制改寫意識的密探，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桌上的筆記本剛剛寫完最后一筆。

我該把這東西給誰呢？

他想起晚上有場宴會。

那就隨機挑選一位幸運兒吧。

希望是個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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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他看著醒來不久的赦罪師。

“你說，要奉我為主？”

“正是如此?！?/p>

“有什么好處？”

“……”

“這小廟容不下您這尊神仙，不說出你在這里的的經(jīng)歷就好了?！?/p>

“沒用的。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只要有那家伙在，我回去也只是再死一次而已?！?/p>

“怎么，和您那位……啥來著？將軍？和他說清楚不就好了？”

“領(lǐng)主大人，您自己相信嗎？而且我若是真的回去了，您也會被牽扯進這場即將到來的風(fēng)雨。憑我自己而言，是不能做這種恩將仇報之事的?！?/p>

“停。我對你們卡茲戴爾高層的事務(wù)完全不關(guān)心?！?/p>

“那就請允許我在這里謀個職位，哪怕當(dāng)個奴仆?！?/p>

“那你就準(zhǔn)備準(zhǔn)備，從最底層做起吧。正好，剛建起來的木材廠需要一個靠譜的安保人員。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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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多年未見這雪景，還真有些懷念。

就是這天氣……

寒風(fēng)襲來，赫伯特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莊天曉看他這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說，你的腦子倒是挺好用的，就是這身板，真不夠用?！?/p>

他瞥了她一眼，緊了緊身上的單衣，沒好氣道：“我又不是你。再說了，你也就那么一小會兒能讓身邊四季如春，再凍上個把時辰，試試？”

“別找借口啦。哎，咱們說到哪來著？”

“說我最近建了個小鎮(zhèn)?！?/p>

她皺起眉頭仔細回想了一下，緩緩道：“哦，對……我說，你是不是傻啊？明明在咱們這邊謀個一官半職也不是問題。干嘛到那窮鄉(xiāng)僻壤去受苦？那兒有什么特產(chǎn)嗎？除了魔族人啥都沒有吧?！?/p>

“我就是不想過得太閑了……”

“你是擔(dān)心可能有幾個老家伙已經(jīng)注意到你？”

“不是。”

“我倒是真覺得，你在我們這邊過得清閑些，我也放心。正好我這邊需要一個稱心如意的管家。你要不要試試？”

“多謝關(guān)照。不過，你也知道，我不是挾恩圖報的人。”

“你那邊有意思么？”

“你何不親自來看看？”

“我倒是想?？上О。呀?jīng)和幾個老頭兒說好了，這些年，我得幫著那幾位大人穩(wěn)住朝政。你也知道，那位剛繼位不久，忙得要死?！?/p>

“那可真遺憾。”

“幸災(zāi)樂禍不用表現(xiàn)地這么明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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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章·壹）

“啊……凱爾希，怎么辦啊……我好難受……”

“不會是有不認(rèn)識的字了吧?！?/p>

特蕾西婭放下手中的小說，趴在桌上，下巴抵著桌面：“我又不是還在認(rèn)字的小孩子。我是說……太缺人了。你看，這個地方。異世界的勇者被召喚出來了。為什么我就不會這種召喚術(shù)啊。”

“原則上，我們這邊不會有這種可能的。啊，也不一定……我在維多利亞的時候聽說過一些某地突然出現(xiàn)一些異地來客的逸聞。說不定就是所謂的異世界的勇者……只是，他們似乎沒對泰拉發(fā)揮什么作用?！?/p>

“那些人又不會幫我們。哎……算了。要真是異世界的勇者，恐怕召喚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我這個‘魔王’吧。哈哈……”

“……等等，特蕾西婭……我還真的有點兒……”

“怎么了，凱爾希？莫非……你不會真拿我說的當(dāng)真吧？我就是開個玩笑。別老是繃著臉，放松一下嘛?！?/p>

“異世界的勇者……我還真沒印象。但要說異世界……那人……嘖……”

“不會吧，你真的認(rèn)識穿越到我們世界的人？”

“……確實有一個。而且這人剛好可以勝任目前稀缺的戰(zhàn)術(shù)指揮職位。對咱們來說，如果爭取到，他很可能會成為我們的勇者。但我不建議去找他?！?/p>

“為什么？”

“……我不太想見他。他個性太差。我怕還沒幫咱們打完仗，就先把我們自己氣死?！?/p>

“我很寬容的。惹人生氣的人我見得多了，難道你說的這個更甚？”

“猶有過之?！?/p>

“先試試嘛。他是誰啊?！?/p>

“我不確定是不是他。你記得嗎？上次，我們本來應(yīng)該過路的地塊。因為突發(fā)情況，迫使我們改道?！?/p>

“好像是……不會吧，他憑什么能把我們逼走？除非那周圍……原來如此?！?/p>

“這只是他慣用的小伎倆。卻有效至極?！?/p>

“那他的名字，你知道嗎？”

“所以我不確定。這位領(lǐng)主，具體的姓名履歷皆不詳，只是……用Dr.Hart的假名游走在卡茲戴爾邊境，和某些勢力保持著不冷不熱的聯(lián)系。”

“假名？”

“因為那家伙的本名是Herbert，習(xí)慣的代稱就是Hart。有時候還會把Hart當(dāng)成自己的姓。但我確實很多年沒發(fā)現(xiàn)符合條件的那個人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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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特蕾西婭試著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那不知名材質(zhì)制成的頸環(huán)便真的像有了生命，有一絲漸漸向里鎖緊的趨勢。好像自己身體內(nèi)法術(shù)在那附近的流轉(zhuǎn)也受到了不小的阻滯。

不僅如此，雙手手腕和左邊大腿上的環(huán)狀禁制也有這樣類似的感受。

“這位領(lǐng)主大人有這么惡趣味？”

薩卡茲女傭面帶職業(yè)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親切”地說道：“不，只是我個人的搭配建議。畢竟閣下不愿意透露身份，那么就只能按照‘貴賓’的標(biāo)準(zhǔn)為您佩戴了?！?/p>

她的手指撫過頸環(huán)的外側(cè)，隱約能感受到有些熟悉的法術(shù)回路：“我能問一下，如果我想摘掉……”

“我個人不建議這樣做。因為……”

薩卡茲女傭又從口袋里掏出另一枚頸環(huán)，把接口簡單合并之后，用隨身的小刀削去連接處的固定，然后隨手丟向房間的另一角——

那頸環(huán)撞到地面，受到震動，又缺少連接固定的保護，便輕易斷開。

剎那間，圓環(huán)中心的位置爆開一團淡藍色火焰。

不到一秒的時間，頸環(huán)便完全燃盡，那片地面也燒出了一個人頭深的小坑。

特蕾西婭的呼吸凝滯了，剛剛試圖解開頸環(huán)中法術(shù)回路的指尖也有些發(fā)顫。

“看吧，”女仆的表情又恢復(fù)了那個虛假的笑容，“我是沒把握能解開，只能尋求領(lǐng)主自己的同意。而且，領(lǐng)主若是覺得您實在無趣，也是可能控制這東西主動燃燒的。”

但……

特蕾西婭隱約感覺到，這法術(shù)回路和自己慣常使用的法術(shù)有點兒異曲同工的意思。

最主要的是，這樣集中的法術(shù)居然只用了這么簡單的回路？

女傭見她的表情微變，迅速反應(yīng)了過來，一步上前抓住了特蕾西婭摸向頸環(huán)固定處的手：“喂，你別作死?。　?/p>

只是，為時已晚。

特蕾西婭輕松取下那頸環(huán)，在女傭面前晃了晃，好像慶祝自己成功越獄的囚徒。

“我覺得，你們的領(lǐng)主的確有點兒小花招。”

“……閣下倒真是令人驚訝。”

“既然如此，我便不必戴這種東西去見他吧？”

“我倒是建議您繼續(xù)戴著。反正也沒什么損失。博士……咳，他不太喜歡有人不按他的規(guī)矩進來。本來您就算是偷渡的。要是不戴這個，難保你們會有什么不愉快?！?/p>

“唉……好吧。”

她把頸環(huán)重新戴了回去，跟著表情凝滯在不可置信的女傭前去約見的階梯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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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確實很好奇，你們到底是怎么把這組織運營到這種地步的?！?/p>

“嗯……所以現(xiàn)在需要你來幫忙嘛。之前是凱爾希幫我，但是……”

“你指望一個大夫弄這個？就她這個策略，過一段時間不把你倆自己打包賣去哥倫比亞做奴隸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我還以為……”

“算了。既然我來了，這些經(jīng)營策略之類的事，我也一并處理好了。告訴那個老太婆，以后不擅長的事不要瞎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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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他把自己的血涂抹在她的指環(huán)上。

可那它們卻永遠不會滿足。

欲望本身有怎樣的欲望？

他隱約記得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他還和祂們有所聯(lián)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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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他們終于搬到這艘巨大的艦船上。

和黑星差遠了。

他想。

但他忽然感覺自己和這艘船有了甩不開的因緣。

在過去、現(xiàn)在、未來，某個時間點，注定了自己和這艘船難以分離。

“你看，是不是因為我們？”

她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他看到她指著的方向。

房間中央，投影亮起。

這是這艘艦船被埋在地下千萬年后，等待漫長時光，終于見到新主人的驚喜。

但他倒是沒有絲毫特殊的感覺。

“可能吧。”

“PRTS……？”

“好像挺高級的?！?/p>

“赫伯特，我們試試？”

“好啊，但我勸你別抱太大期望……哎？居然可以打開？”

“這里嗎？我試試……要手寫嗎？‘特……蕾……西婭……’，好了。輸入完成。赫伯特，你也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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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特蕾西婭，勸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我對此依然保留意見。”

“我以為你挺喜歡她呢?！?/p>

陰暗的走廊中，他們隔著醫(yī)療室的玻璃，看著里面熟睡的小卡特斯。

“我是很喜歡她?？蓯鄣男⊥米诱l會不喜歡？只是……我不覺得她該理所當(dāng)然地承擔(dān)這樣的壓力?！?/p>

“……赫伯特，你似乎誤解了我。”

“無論你的初衷是什么，她以后接觸的人，她的見聞，她因其做的決定，都會讓她變成‘特蕾西婭的繼承人’。這不是某個人突然頭腦一熱或者一下子想要違背自己的信條便能做出的決定?！?/p>

“我倒是覺得……她可以扛住這些壓力。她會成長，會變成一個大人，會成為阿米婭自己?！?/p>

“照你這樣說，我們能做什么？”

“我會盡我所能，多陪她一些時日。你也一樣。”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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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凱爾希臉色有些難看，捂著腹部還在冒血的傷口，再次確認(rèn)了向前進軍的進程，便趕緊回去醫(yī)療室處理自己的傷勢。

“喂，你肚子上流血了。怎么，生理期嗎？忘記計算自己的時間可不行啊，漏的到處都是，很尷尬的?！?/p>

赫伯特見她回到營帳里，隨口道。

凱爾希上來就給了他一腳：“你個畜生還好意思說，這次我們弄得這么狼狽還不是怪你！”

本來她還想補上幾腳，看到他頭上纏著的繃帶，左眼的位置還在滲血，還是忍住了。

不過，能開得出玩笑，說明現(xiàn)在的情況還不算差。

“你快處理吧。要是你也倒下了，我一個人可應(yīng)付不來那幾位大人的質(zhì)詢?！?/p>

“你能恢復(fù)嗎？”

“只要不是頭掉下來，就都不是問題。特蕾西婭也還行。只是……她太疲勞了。還動用了過多的法術(shù)?！?/p>

凱爾?？聪蚺赃?，在床上昏昏睡去的魔王。

“怎么回事？”

“她沒按我的計劃走。本來呢，我是想，先把特蕾西婭支開，然后讓那一刀直接砍我的身上，大約是能讓我重傷但又不致死的水準(zhǔn)。正好我也能好好休息幾天。誰知……唉。她突然回來了。這樣一弄，我還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

“……你以為你能騙過她？”

“錯在我，沒準(zhǔn)備這種意外的預(yù)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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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章·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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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的狀態(tài)不太對?！?/p>

“哦?！?/p>

“雖然在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不過厭倦之心一覽無余?！?/p>

“是嗎？我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夠熱情了。”

“發(fā)生什么了嗎？”

“沒什么，只是我個人的想法有些變化?！?/p>

“赫伯特，你難道對這里失望了？”

“……凱爾希，借一步說。”

他們站在瞭望臺前。

凱爾希看著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瓶子，取出一粒膠囊吞了下去。

“你該不會感覺累了吧？”

“不是提神。是壓抑?！?/p>

“……你那個癥狀，又出現(xiàn)了？”

“不。那東西早就老實了。只是我個人的些許微詞。我倒是不想為了個人的情緒波動影響大局?！?/p>

“為什么？”

“特蕾西婭。”

“說詳細點。”

“凱爾希，你覺得特蕾西婭是什么人？”

“要我自己說的話，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p>

“是么……”

“不是嗎？”

“不……我只是……有些看不慣這些所謂的戰(zhàn)士罷了?！?/p>

“他們雖然有些缺點，但稱不上……‘看不慣’吧？”

“我只是覺得他們看待特蕾西婭的觀點令人作嘔。什么魔王，什么愿景……我只看到蛆蟲吞噬著無辜的怪物身上的血肉。他們敬愛特蕾西婭？不對……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叫特蕾西婭的裝置。有誰真的需要她呢？有誰把她當(dāng)成獨一無二的特蕾西婭來看待？有收獲時可以贊美她為自己帶來的好處，吃了虧又會咒罵著她趕緊去死……那些聲音，那些舉止，那些思維，在我眼中無所遁形。惡心?！?/p>

“……赫伯特，我們無法奢求一些性命都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會對他人的存在價值有任何覺醒一樣的看法?！?/p>

“這些時日過來，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可憐她。至少，在我那虛浮的記憶中，是真的有一些同樣對我寄予厚望，卻把我當(dāng)成一個單獨的人來看待的好朋友。我記不清他們的面容，也不記得任何過往的言談行動。但每當(dāng)我想起他們，就覺得自己心里又有一口氣，拖著我在這片腐爛的大地上繼續(xù)爬行?！?/p>

“但又能如何呢？”

“所以我沒有直接離開這里，而是用這種不太靠譜的方式壓抑自己的情緒。”

“……潔癖的生活可難過得很?！?/p>

“我的看法不可能改變。只是，如果我能成為特蕾西婭趁手的工具，或許，我也對她如今的存在意義……可以感到稍微地得以彌補。至少有我供她使用，她不是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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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特蕾西婭，容忍總是有限度的?！?/p>

“我也覺得，赫伯特。不可理喻也是有限度的?！?/p>

“這么說，沒得談了？”

“如果你覺得這樣是最好的方案，那我也無話可說?！?/p>

她把文件在他面前慢慢撕成碎片，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他看著她做出這一切，冷笑一聲，披上衣服離開議長室。

“那么，殿下，請允許無用的臣子離開這里，免得污了您的眼睛?！?/p>

他最后丟下這么一句話。

她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還有桌上遺留的身份牌，沒想到情況會惡化成這樣的地步。

他也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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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她依然感覺有些荒唐。

把臉埋在枕頭里，躺在他的床上，看不到他現(xiàn)在的表情。

盡管整場游戲都是她一手策劃，可當(dāng)自己真的感受到突破時那淡淡的痛楚和之后逐漸令人忘我的愉悅，還是有種一切都脫離自己控制的感覺。

她想起剛開始時，自己還以為他真的中招了，結(jié)果他一下子睜開眼睛把自己按倒，粗暴地撕裂自己的衣裙丟在一旁，就像在報復(fù)白天時撕碎他的計劃書。

甚至都沒辦法指責(zé)對方——從自己向他的咖啡里放東西開始，剩下的部分只能算是自作自受。

她現(xiàn)在開始懷疑，為什么有那么多可以彌補裂痕的方法，自己卻單單選了這條路。

“……我送你回去吧，總不好讓人發(fā)現(xiàn)你我這樣度過一夜?！?/p>

他坐在一邊，盯著床邊有些暗淡的燃燈，低聲說道。

她沒回應(yīng)。

生氣了？不會吧……

明明是你起頭，怎么弄得我欺負你一樣？

他回味著剛才兩人放棄理智和責(zé)任，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激情，隱約也能猜到她因為誤會了什么才會這樣做。

“我是有那么幾分鐘想離開這里，另覓他處，但……直到你來之前，我就已經(jīng)在做一份稍微溫和一些的計劃，本來想在早會前給你，算是彌補白天那份有些過于直白的計劃給我們帶來的不愉快。我只是想說……”

“……對不起?！薄皩Σ黄稹！?/p>

他聽到她有些細弱的聲音，轉(zhuǎn)過頭，看到她把薄毯披在身上，緩緩坐起身。

她捏住一小片曾經(jīng)是裙子的碎布，在他面前抖了抖：“只是，我們這樣，是真的沒法回頭了?！?/p>

“特蕾西婭，你不會一完事兒就后悔吧?！?/p>

“我本來想……先把你弄個半夢半醒，再做那些事……然后和你道個歉，免得我們真的傷了感情。”

“那你可真是個天才，想出這么個好主意。往常我們吵架不是家常便飯嗎？不如說，我們處理戰(zhàn)局時不吵架的概率和泰拉世界下一刻毀滅的幾率差不多?！?/p>

“我還為此騙了凱爾希……”

“難不成這屁用沒有的安慰劑是她給你的？”

“我和她說這兩天睡眠很差……”

“她會信就怪了。你的一切指標(biāo)都在她的監(jiān)控之內(nèi)。所以肯定是以為你壓力太大，就給了些效用不強的安慰劑，只有一點點心理作用罷了?；蛟S會有部分鎮(zhèn)靜劑的成分，但是很明顯，不足以發(fā)揮持續(xù)有效的作用?！?/p>

“那你也不該這么清醒吧？”

“我對這些東西的抵抗力比一般人強太多。不過說實話……仔細想想，那個咖啡，明顯比以往喝過的濃稠好多，顏色也不對啊，太淡了。哎？你是不是全放進去了？也不怕直接把我喝死。”

“嗯……我聽凱爾希說這是三天的量……我也記得你說過，早就對這些東西抵抗力很強，所以……”

“……算了，反正我也……”

“我怕你過幾天，一下子消失不見?！?/p>

“真要走，我早走了。我又不是小孩，不會為了幾句爭執(zhí)就撂挑子?！?/p>

“那誰說的準(zhǔn)？而且……我不想再等了?！?/p>

“……”

“我想珍惜，我們一起的時間?！?/p>

“呵……那你這個有點兒變態(tài)的心愿算是滿足了？”

“還行吧。只是，沒有我來主導(dǎo)，心里不太痛快?！?/p>

“抱歉，不過……我看你之前也沒實踐過。挺生疏的，也不會配合。真讓你來主導(dǎo)，或許連第一步該做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是你太用力了吧？”

“習(xí)慣就好。要不下次讓你來試試？”

“嘖……”

“好好睡吧。六點開早會，能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我也得趕緊把那個計劃發(fā)給凱爾希。你要不要先看看？”

“……不用了。你先發(fā)吧。等你發(fā)完……”

“怎么？你還想在這里留到明天早上？”

“……嗯。我想繼續(xù)?！?/p>

“我知道了。但是，缺席早會，難保凱爾希不會生氣。你有個心理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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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得知剛剛經(jīng)歷死斗之后，軍隊居然可以收獲好幾天的休整，即使是特蕾西婭和赫伯特，也終究不免有些感慨——即便對這兩人來說，如今所謂的休息根本沒什么意義。

只是，可以從那些破壞氣氛的計劃中脫身，赫伯特還是不會拒絕。

他坐在斜對面，看著特蕾西婭一筆一筆描繪著手中的線稿。

其實他一直對這種設(shè)計類的東西不怎么感冒。

那種十全十美的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但換到普通人身上就未必那么理想。

況且，一個人的頭腦要比外貌重要多了。

有心思浪費錢在這上面還不如考慮考慮怎么補補自己的腦子。

只是……她正在設(shè)計的這件……

要是穿在她身上一定很漂亮。

他忽然想到，她站在一片花海中，對自己回眸一笑。

倒是真希望我們有那么一天，真的能到世界各地?zé)o憂無慮地流連一番。

“看我做什么？直勾勾地盯著。”

“你臉上有飯粒?！?/p>

“咱們中午吃的是面包?！?/p>

“從昨晚一直留到今天，你不知道嗎？”

“懶得理你。想看就看吧……唉?！?/p>

“好吧，其實我是在想，你今天穿的什么顏色?！?/p>

“我就知道你每天都在想這些。怎么，想看嗎？”

“可以嗎？不過也沒什么意義啦。畢竟關(guān)上燈脫掉之后都一樣?！?/p>

“呸……色狼?！?/p>

她的臉頰飛上一絲殷紅，給自己的設(shè)計圖補上最后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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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看起來是假貨，特蕾西婭?！?/p>

“不是假貨。凱爾希說，這是人工鉆石?！?/p>

“對我來說，不是天然的都是假貨。好……給你戴回去?！?/p>

赫伯特微微低頭，把手鏈戴回特蕾西婭的手腕上。墜子上一顆閃爍著些許光澤的寶石和她手臂上的雪白相互映襯。

特蕾西婭把毯子朝身上拽了拽。關(guān)著燈的時候倒也無所謂，但要是暴露在光線之下——即便只是小臺燈還是當(dāng)著赫伯特的面——還是稍微遮掩一點會比較自然。

“啊，我還覺得蠻漂亮的?！?/p>

“堂堂女王，戴這個出去可要被笑話的?！?/p>

“哼……特殊時期，你說怎么辦？而且我就喜歡人造的。這可是文明的結(jié)晶?！?/p>

“嗯哼？你確定？”

“你不會又要講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吧？”

“近些年，自源石工業(yè)大規(guī)模發(fā)展，在維多利亞和一些其他地區(qū)的城市，”赫伯特注視著特蕾西婭粉色的雙眸，自顧自地說著：“有錢有閑的人們有這樣一種選擇。那就是……把愛人的頭發(fā)提取出碳，制成鉆石，當(dāng)成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你說的也沒錯，從人可以制出鉆石這一點來看，的確也算是文明的結(jié)晶?！?/p>

特蕾西婭輕輕捏起那顆不大不小的鉆石，眼含思索道：“略有耳聞。我以前在哥倫比亞逗留的時候也有聽說過這樣類似的習(xí)慣。這樣說……這還算是愛情的見證。有故事的首飾?！?/p>

“比起這個，還有一些習(xí)慣，就是……”赫伯特的語氣摻上了一絲類似幸災(zāi)樂禍的情緒，讓特蕾西婭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為了服喪和祭奠，把逝去愛人的骨灰或者毛發(fā)提取出碳，再以高溫高壓制成人工鉆石。至少，戴在身上，總比直接扔到路邊好?！?/p>

赫伯特一臉認(rèn)真地強調(diào)了一下：“也就是說，你一直戴著某個人的尸體。”

特蕾西婭臉色一黑，有些糾結(jié)地看著手鏈上閃閃發(fā)光的石頭：“也不一定吧，如果是……”

“定情信物，一般不會有人這么輕易就會賣掉吧？但是……為了紀(jì)念某人的首飾，想來不會有一輩子的拘束力。如果他開始了新的生活，賣掉或者扔掉，要比留著好得多。不過也不排除你這個只是普通的人工鉆石，拿出來充數(shù)的。”

“唉……你又逼我封存一件首飾。”

“不扔掉嗎？說不定是別人的紀(jì)念品。即便一度是所謂的定情信物，可一旦被拋棄，失去了這樣的意義，它就只是路邊的石子而已?！?/p>

“至少它曾經(jīng)有意義?！?/p>

“扔了吧，以后我給你留一件。”

聞言，特蕾西婭柳眉倒豎，氣道：“閉嘴！我要那玩意兒有什么用？”

“萬一我哪天沒了，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嘛。仔細想想，我也沒送過你什么禮物。”

“想這些沒有用的還不如從現(xiàn)在開始大家一起好好活著。而且……”

特蕾西婭眼里閃爍著莫名的意味：“我們不是早就決定了嗎?！?/p>

“……對不起?！?/p>

“要不然，我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她俯在赫伯特身上，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我的……愛人?！?/p>

“……”

“你真的會把這種首飾扔掉么？”

“會。不管是誰的，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我的也是？”

“嗯?！?/p>

“……那我還真是廉價?！?/p>

“不要給我留下這樣的紀(jì)念。在我看來，最值錢的是你，可不是你的骨灰?！?/p>

“……那我就繼續(xù)努力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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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這個劇我倒是喜歡?！?/p>

“是么？喜歡就好?！?/p>

他們用斗篷遮住自己的臉龐，悄悄離開劇院。

外面的空氣十分清新，之前下過的小雨讓微風(fēng)帶著點兒清涼的濕潤。

“你好像不太喜歡啊?！?/p>

“只是每年總有那么一段時間，對自己的生活沒什么興趣?！?/p>

“你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變成一個只活在戰(zhàn)場上的人了?！?/p>

“那樣也好。戰(zhàn)場，就是我的生活?！?/p>

“……我不喜歡你這樣?！?/p>

“我也不喜歡?？伞疫€是挺自在的。”

“我們不如多放幾天假？”

“你想毀了我的生活嗎？”

“只是想讓你重溫一下其他的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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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博士，這種事還是讓我來……”

“不——需——要——，謝——謝——！”

“她說的對。生病的人應(yīng)該好好養(yǎng)病，然后盡快回到他的崗位。……你去吧，我來照顧他。”

特蕾西婭送走醫(yī)護人員，從他手里接過那本草稿和鋼筆，放回他的書櫥，又輕輕把他按回座椅上。

“曬曬太陽吧。我聽許多護士抱怨你不太配合。你難道想讓凱爾希全程看護你嗎？”

“一次兩次還好。要是人人來都和你說內(nèi)容相同的一堆你自己能一字不落復(fù)述的廢話，你也會難受得很。我又不是不懂——至少比她們懂得多?！?/p>

“為了你好嘛。干嘛拒絕別人的好意。”

“這兩天都見不到你。怎樣，已經(jīng)把我的戰(zhàn)場毀得一干二凈了嗎？”

“都按照保守的方式維持你的決定呢！滿意了吧？”

“說得好像我控制欲多強似的?！?/p>

“我現(xiàn)在都不想和你討論什么了。干脆你自己決定一切吧?！?/p>

“我頭疼得很。你還來氣我。出去?！?/p>

“那不行。我說了吧？從現(xiàn)在開始，我來照顧你。直到你頭上那個傷口徹底恢復(fù)為止?！?/p>

“啊，那我可以提一些要求嗎？”

“不行?！?/p>

“好吧。”

輕輕摩挲著他頭上傷口處的繃帶，特蕾西婭看他百無聊賴的神情，露出得勝似的淺笑。

?

（十七）

赫伯特躺在床上，感覺自己有些被動，不太適應(yīng)這樣的姿勢。

特蕾西婭垂到面前的頭發(fā)撩到耳后。

她拉了一下臺燈的拉繩。

薄毯從她嬌弱的身上滑落。

窗外投來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原本略微透出來的淡粉色在這時也漸漸褪去。雪白的肌膚晶瑩剔透，泛著白色軟玉的光澤。

薩卡茲女人身上的曲線讓赫伯特的眼睛有些發(fā)直。她纖細的腰肢微微扭動著，在月光下令人目眩神迷。

赫伯特看著她粉水晶似的眼睛正訴說著別樣的欲求，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事到臨頭居然想要回避：“嗯……要不咱們再聊一點別的？我們有的是時間?！?/p>

“可今晚可不剩多少時間?！?/p>

特蕾西婭一點點靠近，直到完全貼合到他的身上。

她身上的氣息和赫伯特的混合在一起，讓彼此都感到被觸碰過的地方在迅速燃燒。

在某一個瞬間，他們緊緊擁抱著彼此，感受著對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好像要把彼此完完整整的徹底印刻在自己心里。

特蕾西婭俯身吻住赫伯特的嘴唇，摟著他的后頸，靈魂與身體的氣息毫無顧忌地涌入赫伯特的精神之中。這有些熾烈的情緒讓赫伯特也不禁沉醉其中。

他們心知肚明，這樣的融合對于彼此而言不過是水到渠成。

特蕾西婭感覺到自己身下床單的順滑，閉上眼睛，輕輕咬著赫伯特的肩膀，呼吸有些急促。全心感受這種不同于擁抱或者依偎在一起的舒適與安穩(wěn)。在痛楚和另一種感覺中獲得不同于往日的安全感和令人沉溺的情緒。

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抓住了什么別的東西。

那感覺更加清晰。深入靈魂的刺激感在循環(huán)往復(fù)的互動中前后呼應(yīng)。

她突然聽到了耳邊也有些紊亂的呼吸聲和藏在喉嚨里的低吼聲。這聲音讓她更加沉迷。

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也給這聲音貢獻了一點點。

拋去紛擾的想法，放空自己的大腦。胳膊更用力了些，她緊緊抱著伏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人，回應(yīng)著他的付出和情感。

她突然覺得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好像也沒那么明顯……吧？

?

……

?

她睜開眼睛。

看著坐在浴缸里，一絲不掛的自己，有些發(fā)呆。

恍若一夢。

一次？兩次？還是更多？

她沒什么印象了。

想要整理自己濕漉漉的頭發(fā)。

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試劑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

他趁我不注意扔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想什么。

有很多想法一閃而逝。

特蕾西婭臉上仍未消去的緋紅色這時有復(fù)蘇的趨勢。

嬌艷欲滴，那表情仿佛即將出嫁的新娘。

?

（斷章·叁）

雖然能感覺到那能量子重新在血管中隨著血液流動，但沒什么實際意義。

以前掌握的術(shù)式現(xiàn)在更是一個都使不出來。

只有一點點能利用現(xiàn)在的結(jié)構(gòu)，才能發(fā)揮微不足道的作用。

我不知道你們要我做什么，也不知道何時才會要我去完成那所謂的“構(gòu)造”。

但……至少等一下，等到眼下的事情結(jié)束。

這很合理吧？

我答應(yīng)你們，我會完美解決你們留下的隱患。

作為交換，你們也應(yīng)該擔(dān)保，維持我的權(quán)能直到事情結(jié)束。

況且這權(quán)能的可靠程度也低得令人發(fā)指。

這樣看來，倒是我吃了大虧。

……談條件？

不……

只是確認(rèn)一下。

我的觀點不會改變。

過往七百年我一直如此。

你們覺得這是我自己的無謂犧牲？

錯了。

我從來就沒有對眼下的世界有什么留戀。

也不覺得薩卡茲、亦或者泰拉大陸上所有的這些盲目奔忙的脆弱生命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只是……

有某個人，我覺得她值得如此。

她的理想需要被見證，她的愿景值得被實現(xiàn)。

即便在“我們”眼中，那不過是在長久的時光中顯得短暫而幼稚的浮光掠影。

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夢想將在這些虛偽怯懦而又真誠勇敢的生命集體中留下怎樣的光輝與陰暗。

只是，我們的價值……至少我的價值，能在這轉(zhuǎn)瞬即逝的理想中體現(xiàn)一點點，也算我沒白來這一遭。

?

?

（十八）

“我沒想到，在大家開慶祝會的時候，你卻待在這里。我可找了你好久。怎么了？”

“我只是，有些不喜歡那種氛圍。相比起來，我還是喜歡和這些病人的尸體待在一起。”

特蕾西婭坐在他身邊，看著那一面墻冷藏柜。

有些生前是礦石病人，有那么幾個興許還見過幾面。有些是來得及搶回尸體的生前的朋友們。

“……你也會心軟嗎？”

“你覺得可能嗎？”

“不?！?/p>

“我只是喜歡它們不會說話。不會隨便揣測我的心理?！?/p>

“僅此而已？”

“……特蕾西婭，你說，一個人死前會想些什么？”

“瀕死倒有幾次。你不知道嗎？我每次都……可能會想，我沒辦法陪你了?！?/p>

“我是說，在死前的那一瞬間?！?/p>

“……應(yīng)該空白一片吧?！?/p>

“是么……那我這樣，算不算是快要死了？”

“……”

“特蕾西婭，內(nèi)心的空白需要用什么填補？”

“你有些害怕？”

“不是。只是……我可能需要一點兒獨處的時間?！?/p>

?

（十九）

特蕾西婭半躺在病床上，借著臺燈的暖光，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的一角。

赫伯特坐在一邊，翻著手中的漫畫雜志，眼睛的余光卻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她。

“喂，赫伯特。你看那里?！?/p>

特蕾西婭指著自己一直盯著的那個角落。

赫伯特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一只正在編網(wǎng)的小蜘蛛。

“怎么了？”

特蕾西婭吞吞吐吐地說道：“我總感覺……那個角落在向里扭曲。天花板是不是會落下來？可能我看錯了吧……”

“……沒關(guān)系。我去救它?！?/p>

赫伯特走上前，踩著小凳子，用卷起來的雜志輕輕打破了蜘蛛費盡心思編制的網(wǎng)，小心地把它接引到書上。

特蕾西婭看著這一切，開心的微笑在嘴角浮現(xiàn)。

?

（二十）

今日得見信使，可算這些艱難時日，難得驚喜。

殿下來信遲至九日正午方收悉，其間已過整七日，恐怕回信之時不及，徒增危殆。

思慮再三，終不可辜負殿下心意。

與殿下別離多日，逾期固非我意，然事務(wù)冗雜，戰(zhàn)情危急，另有宵小橫加阻隔，刁難再三。

情勢莫測，波詭云譎，亦需時日探其真意。

前幾日偶感風(fēng)寒，兼連日操勞，頭痛非常，疲乏難忍。

只是今日得見殿下殷殷關(guān)切，心頭卻舒適多了。

觀現(xiàn)今情勢，吾軍得勝已為定局，你我相見之日亦不遠矣。

屆時，定與殿下傾情一醉，秉燭夜話，一紓別離之苦，此間所積孤寂亦或消解無蹤。

書難盡言。

另：好好聽凱爾希的話，注意身體。咱們說好的事別忘了。

替我和她說一聲，讓她早做準(zhǔn)備。別指望我這幾天在這聽的報告會有什么驚喜。我全都聽了，完全是一堆學(xué)術(shù)流氓弄出來的垃圾，就是一團[*維多利亞粗口*]，還不如我們自己弄。

H.L.A.H

四月十一日夜

（二十一）

赫伯特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從島外拉來的一批物資里，多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他看著可露希爾放在有些積灰的架子上，一個新添的羽獸鳥類標(biāo)本。

凱爾希正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研究著它。

它被預(yù)定在凱爾希的辦公室里。

上面滿是蟲蛀、污染的痕跡。

赫伯特已經(jīng)看見了它已經(jīng)腐化的肌肉和殘缺的骨骼。

它的每一片羽毛干枯無比，相當(dāng)易碎。

不過還算完整，保留著一些生前那振翅欲飛的模樣。

他眼圈有些發(fā)紅。

凱爾希意識到他的異常，嚇了一跳。讓她受驚的，還有他身后默默垂淚的特蕾西婭。

?

（二十二）

“干嘛在甲板上呆這么久？晚上很冷了吧？”

“我想看看，遠處的風(fēng)景?！?/p>

“以后有的是時間?！?/p>

她拉緊了身上大一號的黑色風(fēng)衣，嗔怪道：“你的拖延癥又犯了嗎？老是把事情拖到后面做?！?/p>

赫伯特聳了聳肩：“拖延雖然可恥，但有用?。　?/p>

特蕾西婭白了他一眼，流露以往從未見過的風(fēng)情。

赫伯特站在她身邊，摟著特蕾西婭的腰肢，向自己身邊靠了靠。

他感覺到，這個女人越發(fā)脆弱易碎。

他把她環(huán)抱在身前。

她順從地把身體的重量轉(zhuǎn)移到身后的依靠上。

不久，她感覺到自己的側(cè)臉落上了一點冰冷的東西。

“要下雨了，特蕾西婭，我們回去?！?/p>

“打傘吧?！?/p>

“不行?；厝?。”

“好吧，親愛的。”

?

?

?

（二十三）

“……阿米婭……她怎么樣？”

“從我的角度來看，很成功?！?/p>

“運氣……始終站在……我們這邊?！?/p>

“我送你回去吧。凱爾希會照顧好小兔子?！?/p>

“好。抱……抱我?！?/p>

“嗯。”

凱爾?？粗詹乇鹛乩傥鲖I，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嫉妒。

只是發(fā)現(xiàn)茫然若失的情緒在自己心中蔓延。

她突然有一種大哭一場的沖動。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擁有過了。

她想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被排除在外的恐懼感。

孤獨感。

還有不舍的苦澀。

?

?

（二十四）

?

赫伯特感覺自己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血液——它們?nèi)慷急簧砩夏欠N奇異的熱量烤干了。

那種灼熱干渴一直持續(xù)到他的昏迷。

血液燒盡了，那火焰開始炙烤他空空的血管、器官。

他的靈魂在火焰中飄搖。

當(dāng)發(fā)現(xiàn)他倒在座位旁邊時，凱爾希的臉色無比難看，手腳麻利地把他扔到醫(yī)療室里——沒讓任何其他人知道，除了特蕾西婭。

兩個小時后。

凱爾希擦去額頭上的細汗，進入眼睛的汗水讓她感覺有些酸澀。

好不容易被搶救回來的赫伯特說不出話，只是一臉抱歉地看著她。

這眼神讓凱爾希也沉默了。

特蕾西婭緊緊抱住凱爾希。

凱爾希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的身體有點發(fā)抖。

特蕾西婭俯身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好像什么都沒有說。

“親愛的……對不起。”

赫伯特隱約聽到了這樣的話。

?

（二十五）

?

“有多少事是真的不值得關(guān)注的呢？”

白發(fā)薩卡茲少女第一次聽到了和自己原有的觀念中不一樣的話。

她開始對這位殿下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我希望，你能有一個符合你這樣薩卡茲女性身份的名字。”

她在自己的房間里，低聲呢喃，默默重復(fù)著這句話，露出傻笑。

也許和那位殿下說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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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章·肆）

?

一切安好。

今天和他看了一場電影。

我沒想到那家伙居然會喜歡看這種輕松的劇本。

我本來是預(yù)定和他看那個偵探片來著，誰知道因為工作人員的疏忽，弄成了另一部。

不過，我能感覺到，他的確放松了。

或許放空大腦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放松。

凱爾希，我說這些，只是有些憂慮。

我會不會一直以來太過依賴他的力量？

我最近總是感覺，他開始不在乎自己的狀況。

那家伙向來不會把自己的難處向我透露。

若有一天，他在我們未能意識到的情況下真的崩潰了，我們該懷著怎樣的心情去面對？

我現(xiàn)在甚至想找個借口和他快點鬧掰，然后趕走他。

他在我們這里只會繼續(xù)受苦而已。

但我們卻離不開他。

停下來想這些事的時候，我愈發(fā)覺得，他為我們的付出已經(jīng)完全超出我能給予的回報。

這樣說或許有些失度，但我感到自己的良心備受煎熬。

他許多暗地里安排的行動，我都知道。

他主動讓自己陷入那樣的泥沼。

我真的能毫無愧疚地接受彼此這樣維系的關(guān)系嗎。

我已經(jīng)找不到自洽的答案。

我們的休息日還有三天左右。

不用太掛念我們。

目前我們很安全。

祝安。

T

九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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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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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你變了?！?/p>

“我的確不拖延了?！?/p>

“不，我說的是其他的變化。”

“嗯哼？特蕾西婭……有話直說?！?/p>

“我更喜歡現(xiàn)在的你了?！?/p>

“……我去主控室了?！?/p>

“記得晚飯，別忘了。今天是我們認(rèn)識兩周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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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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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伯特，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樣？”

“誰？而且，我有多與眾不同你還不清楚么？”

“就是那個新來的，最近天天在我們身邊圍著轉(zhuǎn)的?！?/p>

“我怎么覺得她看的是你？”

“自信一點?！?/p>

“我現(xiàn)在這樣……”他頓了一下，看向遠處茫茫的霧海，“除了你們，別人只會害怕吧?！?/p>

“哼……反正我不在乎。我覺得你們可能有機會。愛你，就要給你自由?！?/p>

“你最近是迷上了什么三流導(dǎo)演的電影作品嗎？”

“嗯，我這兩天在考慮你以后該怎么辦。以后誰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啊?！?/p>

“……我要別人給我喂過飯？還是要別人給我洗過衣服？還是我已經(jīng)殘廢了？”說著，他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氣笑到：“那這個難道是假肢？”

赫伯特輕輕撫摸著特蕾西婭的臉龐：“而且你說反了。我倒是覺得，以后你的飲食起居還是要靠我和凱爾希?！?/p>

“那就說好了，你以后可不能嫌棄我?！?/p>

赫伯特在她的俏臉上輕吻一下，惹得伊人臉色緋紅。

“女王垂青，微臣怎能不鞠躬盡瘁？”

特蕾西婭緊緊抱著他，在他的嘴唇上回以灼熱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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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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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最后一次為你寫信了，親愛的。

我原本試著逃避開這個環(huán)節(jié)，但最終還是決定面對你。

我心里總是存著萬一的僥幸，覺得，我們終有一日會再相見。

但現(xiàn)在，我要向你道別了。

也許你會恨我。

但你更會理解我。我猜對了么？

我一直不敢問，

我們身后是什么？

在一切都被我拋棄之后。

我不知道是否能成功。

我也不知道這對于我而言是解脫還是逃避。

那樣的聯(lián)系一直存在于你我，和阿米婭，還有凱爾希，還有整個羅德島。

只是，對你，我已經(jīng)越發(fā)不敢觸碰那種情緒。

我們會歸于一處嗎？。

時間快要到了。

可那種預(yù)感越發(fā)強烈。

我們不復(fù)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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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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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希醫(yī)生……”

“怎么了，阿米婭？”

“博士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我知道了。你先去找特蕾西婭吧?！?/p>

小辦公室里，赫伯特坐在窗臺上，側(cè)臉貼在窗玻璃上，感受著冷雨傳來的寒意。

凱爾希自然地把門帶上，看著一臉茫然的他。

赫伯特眉頭舒展了一下，看向來人：“啊。怎么，有事嗎？”

“是特蕾西婭讓我來找你。你認(rèn)真一點?！?/p>

“……多管閑事?！?/p>

“你有沒有要和我說的？”

他定定地看著她。

凱爾希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次他的絕望居然毫無掩飾的表露出來。

他輕笑道：“沒事。沒有?！?/p>

凱爾希沒有生氣——她對這個習(xí)慣了半途而廢的人早已難以興起任何憤怒的情緒。

她現(xiàn)在只想去找特蕾西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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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特蕾西婭……”

“怎么了，凱爾希，露出這種表情。”

凱爾?？吹剿块g被破壞得一團狼藉，欲言又止。

特蕾西婭卻好像沒看到這些，直到她注意到凱爾希陰晴不定的表情，才看著自己的房間，除了自己坐著的小床，其他的東西已經(jīng)沒有一個還留著原先完整的形態(tài)。

她的笑容漸漸消失，露出茫然的神情，好像突然從羅德島置身于某處人跡罕至的荒野。

凱爾希意識到她有些不對勁。

“特蕾西婭，你……”

“凱爾?！瓌P爾希！”

魔王突然撲上去，抱住自己最好的朋友。

“凱爾?！嫖摇嫖摇Ｗo好阿米婭，保護好……他……求你……求你！”

醫(yī)生痛苦地閉上眼睛。

摯友崩潰地哭喊刺穿了她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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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赫伯特沒有感覺到那種預(yù)料中撕心裂肺的痛苦，或者是什么昏天黑地一般的感覺。

他本以為自己會絕望到心喪若死。

但沒有。

他有些厭惡現(xiàn)在冷靜的自己。

他看到特蕾西婭胸前透過的利刃。

他看到她像失手掉到地上的布娃娃般無力地倒下。

他看到她有些釋然而眷戀的眼神。

他看到她胸前涌出了大片大片的紅色液體，好像這個季節(jié)凋敝零落的紅玫瑰。

他有些失落的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阻止那里的血液流出。

只是一瞬間。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跪在地上，而特蕾西婭靜靜躺在他的懷里。她目光平靜的看著他，只是那雙秋水般澄澈的眸子此刻卻像是蒙上一層灰塵。

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每一處都在熊熊燃燒。

那種痛苦讓人瘋狂，卻永遠都不會讓你喊出聲。

那就是地獄的火焰。

他和她的身體就是燃燒的薪柴。

盡管面無血色，但她依然那么美麗。

她直直地注視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千言萬語存于心緒。

只是這樣的思考讓她覺得有些費力。

“親愛的。特蕾西婭。”

他低聲說著。

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快要聽不見了。

“……”

他的眼里燃燒著暗藍色的火焰。

他一字一頓：“我們都不會孤獨?！?/p>

“……”

她眼中閃過一瞬間的如釋重負。

那雙粉水晶般的眸子從此消失了。

赫伯特抱著懷里的睡美人，細心擦拭著她臉上的灰塵和血污。

他輕輕吻住她尚且溫?zé)岬淖齑健?/p>

這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主動向她索吻。

在此之前，他一直對此十分猶豫，出于某種別扭的責(zé)任心——既為了過去，也為了未來。

可現(xiàn)在，他決定把這一切都拋到腦后。

周圍的人看著他的動作。

可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那種恐怖的氣息令人望而卻步。

他們只是隱約看到死去的王女那里有一只趴伏著舔舐爪刃的巨獸。

一道信息帶著悲戚迅速傳遍泰拉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另一條隱形的指令緊隨其后。

沉重的鐘聲自虛空中響徹巴別塔的殿堂。

各懷鬼胎的人心中突然多了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自己被什么東西盯上了，

哪怕是死都不會擺脫那東西的追蹤。

而所有人，今天都沒有機會離開這里。

遠處，一只墨綠色的怪物正發(fā)狂似的飛舞著。

在更遠的地方，一位薩卡茲將軍只感覺到脊背發(fā)涼，仿佛在某個瞬間，自己被什么恐怖宏偉的存在注視著一舉一動，所有的思慮都毫無遺漏地陳列在祂面前。

它向自己伸出指爪，卻又在即將刺穿自己的時候收了回去。

緊接著，他察覺到冥冥中有一條線拴住了自己。

那是刻印在靈魂中的繩索，只要那繩子的主人一拽，自己的靈魂便會毫不猶豫脫體而出。

緊接著他也收到了一條訊息。

一滴懷念的熱淚還是收回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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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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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博士？

他眉頭微皺，腦子里滿是混亂的想法。

他看著有些大人般成熟的兔子少女，不過對方顯然沒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眼神，因為她正有些震驚地看著引起混亂和血腥的感染者團體。

“怎么回事……？！為什么，為什么，整合運動會……”

博士聽到那些嘈雜的喊聲，感到有些不適。

那個有些像是軍人的佩洛女人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混亂的局面，嘴里的冷意毫不掩飾——事實上，就博士這一路上對她的觀察，她好像對誰都是這樣像軍隊一樣的要求。

無聊。

他想啐一口，又有點不太敢表露在外。

身后的……嗯，他們叫“干員”？

不過看上去都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年輕人。

想到這里，博士也有點不太好意思。

現(xiàn)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對大家來說的作用還不如他們。

他們保持了最大幅度的警惕，朝著似乎是預(yù)定好的路線前進著。

那些混亂的人嘴里喊著“切爾諾伯格的感染者”，“搜捕”“鎮(zhèn)壓”什么的。

不出意外，為了救助一個看上去無辜的陌生人，他們遇上了第一波敵人——

簡單到了他都覺得不需要有什么心理準(zhǔn)備。

眼前多了幾個死去的敵人，那種勝利之后有些百無聊賴的空虛感連博士自己都有些害怕。

只是有了一段小插曲——那個被救下的女人并沒有因為他們救了她的命便對他們的態(tài)度好一些。

博士對此十分感興趣，也有些奇怪為什么他們嘴里的“感染者”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嗯……她為什么害怕你呢？”

他發(fā)誓，自己之前絕對沒有揭人傷疤的想法。

“博士……類似的問題你以前也問過呢?！?/p>

兔子少女和他旁邊的女軍人用盡可能簡單的話描述了一下他們身為“感染者”的處境——那種略帶憂傷和請求的情緒讓博士意識到自己可能問錯話了。

他們又這么向前繼續(xù)走著。

只是他自己覺得……好像未來自己的責(zé)任還蠻重的……

說起來……我一個失憶的人為什么會被他們這么信任？

難道我之前真的那么厲害？

他帶著這樣的疑問，有些被動地跟上了那個兔耳少女的腳步。

?

（Ⅰ）

“所以呢？即便我完全把他們的權(quán)限交給你，你又能做什么？”

凱爾?？聪蛄_德島前行的航向。

那里空無一物。

赫伯特愜意地享受著艦橋上涼爽的微風(fēng)，朗聲大笑，無比灑脫：“哈哈哈哈！我開個玩笑。無論是阿斯卡綸，還是logos，你就好好運用他們吧。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你真的會動搖，會把這樣的事再次交到我手中?！?/p>

“……所以，你終究還是想要逃離這里。”

“逃離？不……特蕾西婭的心意已經(jīng)清楚。她離不開，也不舍得離開現(xiàn)在的羅德島。而我現(xiàn)在也離不開她。只是……”

赫伯特把釣線緩緩收回，解下被勾住喉嚨的羽獸，丟給一旁緩緩變換著形態(tài)的Mon3tr，起身離去。

“只是，我不會再身處和當(dāng)時一樣的戰(zhàn)場。那只是重蹈覆轍而已。我要做的是另一件事。一件由我，由我們每一個人所應(yīng)當(dāng)做到的事。不過這樣一想，要說逃離，也不是完全不對。我只是暫時離開了這張名叫戰(zhàn)爭的牌桌。而在另一張牌桌上，我依然會作為羅德島的伙伴，與你們一起，繼續(xù)我們的戰(zhàn)斗。”

凱爾希的目光跟隨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樓梯盡頭。

她轉(zhuǎn)過身，看著亦將落下的暮日。

但這不是什么絕望的訊號。

她知道，明天太陽亦將升起，亦如泰拉大陸上生生滅滅的萬千生靈。

她聽到羅德島繼續(xù)向前行進的嗡鳴。

她亦感受到自己胸口的某個器官正和這片大地一起做著循環(huán)枯燥的律動。

她依然無法看清她，他們，還有這個泰拉的未來。

只是她依舊愿意相信，某些東西正在萌生、成長。

遠處荒野中，似有似無地傳來一聲遼遠的啼鳴。

好似命運被那些永不磨滅的理想和希望碾過后支離破碎的悲鳴，攜著神明氣極敗壞而無可奈何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