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 ?追隨

　　當手術(shù)中的紅燈熄滅后，站在門外傷心欲絕的Arthit靜靜盯著那扇門……

　　他的臉頰上，干涸的淚痕觸目驚心。站在他身后的Kerk夫人虛脫的倚靠在Kerk先生的懷里，KaowFang和Sak夫人聽到消息匆忙趕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敢去打擾那個靠在門口眼巴巴的透過那塊玻璃往里看的人……

　　氣氛凝重而充滿悲傷……

　　Arthit不斷深深自責，他默默看著玻璃里的亮光……

　　他分明知道……

　　他分明知道Kongphop有多么愛他……

　　他分明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舍……

　　他分明知道，從拉瑪八世大橋跳下去的生還機會有多渺茫，可他就是祈盼著，祈盼著奇跡的來臨……

　　Arthit臉上沒有表情，他的身上幾乎沒有了任何情緒的波動，像一個木偶，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只呆呆的，執(zhí)著地看著玻璃那邊……

　　手術(shù)室紅燈熄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Arthit面上的平靜像是消融的冰霜，裂開了道道皸口。

　　醫(yī)生護士魚貫而出，站在他們面前，深深的鞠躬，語氣沉重地宣布，

　　“很遺憾，病人于2020年9月15日10:21分逝世，請節(jié)哀?！?/p>

　　然后，他們從Arthit身邊走過……

　　Arthit沒有出聲，沒有動作，Kerk夫人跌跌撞撞地哭喊著沖了進去，撞得Arthit趔狙跌靠在門邊，Kerk先生想對Arthit說什么，可是里面Kerk夫人的哭喊讓他朦朧的眼中涌出更多的殤痛，他終是什么都沒有說，進了手術(shù)室……

　　Arthit低著頭，嘴唇無意識抖動……

　　Sak夫人把傷心的KaowFang安置在走道上的休息椅坐下后，猶豫了許久，才走到Arthit的面前，緩緩蹲下身，摸著Arthit柔軟的發(fā)頂，哽咽著安慰：

　　“Aoon，不要傷心了，別自責……”

　　傷心？

　　自責？

　　Arthit幽幽的抬起頭，眼里的寒霜刺痛了Sak夫人。

　　“Sak夫人，我為什么要傷心，為什么要自責？”Arthit冷靜的問她，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Kongphop的事。

　　Sak夫人心里發(fā)顫，：“你怎么了？”

　　“不勞夫人掛心，我很好?！盇rthit揮開她的手，站起身。

　　里面哭聲震天似乎打動不了Arthit的心，他站在那里，不進去也不離開，直到Kerk夫婦一左一右跟著手術(shù)車上蓋著白布的人從他面前走過，Arthit的眼睛也都沒再眨一下。

　　下午，Kerk先生辦理好了醫(yī)院的所有手續(xù)，捧著Kongphop的骨灰回到了家里。

　　Arthit站在公寓的廚房里，熱著Kongphop給他提前準備的蒸蛋。

　　房間里氣氛凝重，安靜的落針可聞。

　　“?！?/p>

　　微波爐工作結(jié)束，Arthit呆怔的看過去，麻木的打開，手直接伸進去拿出滾燙的碗……

　　他眉頭微皺，看著被燙的立刻紅了一片然后迅速起了水泡的手……

　　然后漠然的用著那只手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吃著蒸蛋……

　　“Kongphop，這是最后一個蒸蛋了，你下次多幫我做點吧。”Arthit對著空蕩蕩的位置嘴角微勾的說著，“媽媽做的其實沒你做的好吃，但是我不好意思說出來，不然，傷了媽媽的心，我會很難過……”

　　“你說，我們來這世上究竟是因為什么呢？”Arthit長嘆，垂眸。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興你能夠喜歡我……”Arthit伸出手，好像能夠觸摸到那個人的臉龐……

　　“你有沒有和KaowFang發(fā)生什么，到現(xiàn)在我又好像不那么在意了……”

　　“嗯？你說什么？……我知道，你和她沒什么，我信你?！?/p>

　　“嗷——你就知道捉弄我……”

　　“好了啦……回來吧……”

　　“別再捉弄我了……回來吧……”

　　“Kongphop……”

　　Kerk家里一片愁云慘淡。

從他們接到Kongphop進醫(yī)院的事，到現(xiàn)在僅僅十幾個小時的時間，Kerk夫婦就好像蒼老了十歲……

　　Kerk夫人傷心欲絕的哭暈了幾次，現(xiàn)在還在臥室昏睡著。Kerk先生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一根接一根的用著顫抖的手抽著煙，茶幾上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濃重的煙霧后，遮掩住的，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蒼涼淚意朦朧的臉……

　　他不知道Kongphop為什么會跳下拉瑪八世大橋，他知道，肯定和Arthit有關(guān)……

　　可是，他能去責怪Arthit嗎？

　　他不能……

　　因為Kongphop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對Arthit不好……

　　他的兒子，他知道的，他了解的……

　　從他把他關(guān)在房里一天一夜，Kongphop撕心裂肺了一天一夜的時候，從Arthit住院Kongphop誤會Arthit離開傷心欲絕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他愛的Arthit……

　　可是，他的兒子，就這么……沒了？

　　他的Kongphop……

　　Kerk先生終于停止了抽煙，只是聳動的肩膀已經(jīng)垮下，他再也抑制不住的雙手蓋住臉，難受的嗚咽了起來……

　　“Kongphop啊……”

　　白色的花，熟悉的臉龐……

　　Kongphop的葬禮上，Arthit看著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捧著白色的骨灰壇痛哭的已經(jīng)沒有了聲音……

　　他一步步走來，看到了KaowFang、看到了Sak夫婦、看到了Ork、看到了M、看到了May、看到了許許多多熟悉的臉孔……

　　他們在看到Arthit一身白色西裝出現(xiàn)的時候，紛紛忍不住擁上前，欲言又止的想要安慰他卻又無從說起……最后，只留一句：“節(jié)哀順變?！?/p>

　　Arthit點頭，微笑著……

　　目光純粹干凈的看著最里面那張巨幅的黑白照片。

　　那是Kongphop……

　　照片下，一片慘白的靈堂下那對耄耋老人相擁著互相安慰，站在他們旁邊的女兒眼睛早已哭紅……

　　Arthit蹲在Kerk夫婦面前，然后緩緩跪下，說道：“爸爸，媽媽，請允許我這樣喊你們?！?/p>

　　他低下頭，看著他們懷里捧著的骨灰壇，伸出手輕輕撫摸，

　　“我想和Kongphop結(jié)婚，戒指我?guī)砹?，”說著，他從自己西裝內(nèi)襯口袋里掏出一個紅色絨布盒子，打開，然后取出里面一個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另一枚，鄭重的放到Kongphop骨灰壇蓋子上，然后跪著退后幾步……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見他跪在Kerk夫婦面前，給自己戴上了一枚戒指，另一枚放在骨灰壇蓋上，然后退后，不知是給Kongphop還是Kerk夫婦磕了三個頭……

　　然后起來，轉(zhuǎn)過身面對所有參加葬禮的親朋好友說道：“非常感謝大家，今天……是Kongphop的葬禮，但是更是我們結(jié)婚的日子?！?/p>

　　Arthit笑了笑，面色蒼白……

　　“我和Kongphop初識于工程學院，也相戀于工程學院……他很頑劣，也非常喜歡出風頭，那個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他！但是又莫名被他身上溫暖陽光的氣質(zhì)所吸引……”

　　不知道他們之間感情的親朋對Arthit說的話感到嘩然……

　　Arthit繼續(xù)笑著帶著懷戀的語氣說著：“所以，當他和我表白的時候，我很矛盾，當他想要和我保持距離的時候，我又很傷心……

　　我試過拒絕他，遠離他……但是我做不到。后來我們參加工作了，我和他一交往就是四年……這四年，都是Kongphop在照顧我……不論是什么原因，他都跟在我的身后，這次……我想，我應(yīng)該跟在他的身后一次……”

　　“Aoon？！——”Sak夫人撞出人群，對著那個像是在做訣別剖白的人驚懼的喊道。

　　“Sak夫人……不，媽媽，我不想再帶著對你的怨恨……所以我原諒你了。還有KaowFang，你的孩子，我知道不是Kongphop的，我信他。”

　　“Kongphop，你聽到了嗎？我信你！我信你——我信你……”

　　但是，已經(jīng)沒有人能夠給他回應(yīng)……

　　Arthit轉(zhuǎn)過身，再次跪在Kerk夫婦面前，拿出一對金棕撞色齒輪，兩個齒輪綁在一起，他放到Kerk夫人的手里，溫柔的說：“媽媽，這是我和Kongphop的信物，請幫我把它們和戒指放在一起……”

　　Kerk夫人收緊手掌，只點著頭哭地不能自已。

　　Arthit一笑，起身離開，就好像他忽然出現(xiàn)一樣，再一次忽然離開……

　　次日，Arthit的尸體在拉瑪八世大橋下被打撈起來……

　　在Kerk夫婦整理Arthit公寓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封署名給Kongphop的情書。

　　Kerk夫婦打開閱覽，不禁再次濕了眼眸……

　　Kongphop，當你看到這封情書的時候，我知道，我們又在一起了……

　　真的很高興能夠遇見你，能夠得到你的青睞，能夠擁有你……

　　你曾說，我是你的太陽，你何嘗不是我的太陽？

　　從小，我就生活到殘缺的家庭中，我很容易不安，很難去完全信賴依賴一個人，而你，是我這輩子最最依賴的人。

　　我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深沉。

　　所以我不想你以為我變得不好……

　　原諒我曾經(jīng)對你的推拒，也原諒我曾經(jīng)對你的無理取鬧和自以為是。

　　這幾年，都是你追隨在我的身后，這一次換我追著你，好不好？

　　就是，你不要走那么快，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齒輪我沒有丟，你看到了嗎？

　　還有戒指……那是我拿出了我所有的積蓄買的婚戒，我今天向你求婚好不好？

　　如果你答應(yīng)我的話，就在原地等著我。

　　這是命令！

　　不可以丟下我……

　　Kongphop……

　　Kerk夫人看完后痛苦嚎哭……

　　

“傻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