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黑貓在笑
當然,人是不懂黑貓的,確切來說不能全然了解貓的一言一行,只曉得它第一次見到我時,便露出微笑,然后便是“喵喵”叫個不停。這只黑貓真是只可愛的小家伙,從第一眼見到,我便對它產(chǎn)生好感。不不不,想來不是好感,我應是高攀不起,而是被它那獨一無二的氣質(zhì)折服。
在我短暫的不能再短暫的前十八年人生里,我?guī)缀鯖]有離開過小鎮(zhèn)方圓十里,可瞧瞧這只黑貓風塵仆仆的模樣,它或許只是暫歇在這一寸土地吧。
“貓大人啊,你從哪里來?”我癡癡地問,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是那位中田老人。
當然,當然,貓怎會回答呢?它伸了個攔腰,肉墊輕輕踩在我的腳上,踏了過去,對著我“喵喵”叫了幾聲。啊,它在告訴我答案對吧——來自英國?那里黑貓多,反正不會是我們這種小地方,是是,想必定是如此。
“貓大人啊,那你要在這么坐會兒嗎?”我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您突然大駕光臨寒舍,我實在沒有什么準備?!?/p>
它盯著我,有意無意地,流露出它優(yōu)雅的姿態(tài)。它是從哪里學來這套禮儀?是在歐洲英國皇室的庭院還是非洲埃及法老的肩頭?我不通貓語,但它肯定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那位,或許它曾周游列國,出口便是俳句,提筆便是十四行詩。它眼角那下垂的弧度應是李白的月光,透過眼眸便是華夏五千年的陰晴圓缺。
“啊,是是是,您要留便留,您要走那就走便是?!?/p>
我不通貓語,但它卻通人性。的確,我不值得獲得它的順從,所以我說什么它便偏偏反著做,不過這副模樣就像叛逆期的少女,其實多少是算可愛的。每每這時還能聽到它親切的叫聲,聽到那被天使吻過的嗓音,可惜我不曉得貓會不會唱歌,如果會,我真希望當下就能聽到它來一曲,即使四下萬籟俱寂,但這天籟之音想必可使我“如聽仙樂耳暫明”。
“貓大人,可會唱歌?”
“喵!”它似乎在嘶吼,但還是在微笑。我說錯話了嗎?我瞬間不敢出聲。順著黑貓的眼睛,我看到它在欣賞路旁的鮮花。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它在專心致志地看著這漂亮的花兒,我真是不知禮節(jié),擾了它的興致。
“貓大人是想要朵花兒嗎?”我問道,畏畏縮縮。
它點點頭。我攏了攏大衣,出門給它摘了一朵。他搖搖頭。
“貓大人是嫌花兒不夠好看?”
它搖搖頭。
“那想必是數(shù)量不夠吧!”
它點點頭。
對呀對呀!我直拍腦袋。一朵怎么夠,一朵怎么夠啊。
我又攏了攏大衣,去摘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花,應該還是不夠,我猶豫著是否把這整塊地皮的花盡數(shù)摘去。想著我轉頭望去,那黑貓已優(yōu)雅地步入我屋內(nèi),現(xiàn)在正端坐在我的椅子上吃剛剛做好的晚飯,想必它是真的餓了。
我攜花進屋,蹲坐在黑貓的身旁。
“貓大人路途很辛苦吧?!?/p>
它“喵”一聲,接著伸下頭去吃盤中的烏魚。
“很大的烏魚呢,好好飽餐一頓吧!”我臉上洋溢著幸福,想要伸手去撫摸這只可愛的貓,可手還懸在半空它便突然躲開了。它沒有惡狠狠地看著我,還是在微笑。
“啊實在難以啟齒,我見貓大人如此可愛,竟起如此歹意!”我羞愧難耐,但黑貓還是在淡淡微笑,好像在說沒關系?!罢媸侵粌?nèi)心善良的貓啊,”我心想。
“貓大人啊,為彌補您,我去廚房跟您加道菜吧?!蔽艺f著便往廚房趕。路上我還在想,這可真是只可愛又善良的貓啊,能夠留足于此我怕是三生有幸。瞧瞧它的一言一行,我定然是不懂,但都充滿了善意,一定是我的德行感動了上帝,于是他派這只天使貓守護在我身旁。
我?guī)е聂~走回正廳,黑貓已經(jīng)不見了。上帝看來還是沒有那么好心啊,我看著桌上的殘羹剩飯,又攏了攏大衣走出門去,路旁的鮮花已被盡數(shù)采去。
想來也是奇怪,大冬天的,鮮花還開著,至少剛剛還是如此。不過現(xiàn)在它們一定已經(jīng)被貓大人帶走去過更好的生活了啊。
“貓大人!”我在寒風中向遠處呼喊,“還會回來看看嗎?”
緊接著萬籟俱寂,寂寥無聲。
“那可真是……哎呀,哎呀!”我不懂禮數(shù),再次打破了這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