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栗東宿舍。剛吃完晚飯的圣王光環(huán)坐在床上看書。

門外傳來跑步的聲音，她把頭轉向門口。

果然，嘎吱嘎吱的幾聲響動過后，門被一把推開。

一個狼狽的粉頭發(fā)馬娘跑進宿舍，一溜子撲到圣王光環(huán)懷里，很失落的哭道：“哇哇哇哇……光環(huán)桑，我又輸掉了……”

圣王光環(huán)把書放在一邊，輕輕撫摸著馬娘的頭，溫柔地說：“沒關系的，烏拉拉，有贏就有輸，沒關系的。”

“但我是真的不想再輸了，跑十六著的感覺好難受……”

光環(huán)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烏拉拉，因為她自己也很清楚，烏拉拉能力不夠，跑不贏就是跑不贏，打空頭支票，再哄再騙也不頂用。她唯一只能做的就是用手指拭去烏拉拉的淚水，盡量用柔和的聲音說：“烏拉拉，比賽，輸贏都無所謂的，你很優(yōu)秀，真的。接下來過好每一天，全力以赴，就算輸了也沒有什么關系的。贏過自己就好了，好嗎？想哭就哭吧，把傷心難過都哭出來！”

她的勸慰再次起了作用。烏拉拉很快就破涕為笑，恢復往常那樣元氣十足的狀態(tài)了，該說是因為少女的樂觀嗎？

圣王光環(huán)靠在墻上，思考起來：烏拉拉像這樣難過，好像還是第一次，自己最近是否有些太過忙于自己的比賽訓練而疏忽她了？現在比賽已經結束，自己也終于可以空閑一點了。

說起來光環(huán)還挺不好意思的，光環(huán)在比賽前把烏拉拉托付給自己一流的訓練員——毛利良治。烏拉拉這種缺少天賦的馬娘，應該會帶給他很多麻煩吧。

自己或許應該參與一下烏拉拉的訓練計劃，這樣既可以為訓練員減輕負擔，也可以讓烏拉拉有更適合她自己的訓練方案。

我果然還是失職了啊……這樣想著，圣王光環(huán)的余光瞟見烏拉拉在她床前的日歷上打了一個圈。

定睛一看，這頁日歷上有差不多近十個圈。白底黑字紅圈，就像血滴進水里那樣顯眼醒目。

圣王光環(huán)不知道烏拉拉在干什么，為什么日歷上有這么多記號。于是她問：“烏拉拉，你為什么在日歷上畫圈？”

“啊，這個嗎？這個是我的比賽日程?！睘趵沁@樣回答的。

光環(huán)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這樣的賽事密集程度，絕對不正常。她都沒有發(fā)覺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心中滿是驚愕地問：“一個圓圈代表一次比賽嗎？”

“就是啊?！?/p>

這個答案不是光環(huán)想要聽的。她是個行動派，已經開始換衣服了。她問：“毛利現在在哪里？”

光環(huán)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現在的語氣很壞，但是烏拉拉卻被光環(huán)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回答：“在……辦公室吧。”

圣王光環(huán)已經穿好了鞋，走到宿舍門口。烏拉拉在房間里有些害怕地問：“光環(huán)要去干什么？”

“烏拉拉就在宿舍里乖乖等著，好嗎？”光環(huán)打開了門，“我去問些事情，很快就回來?！?/p>

撂下這句話之后，烏拉拉只聽到門“咵啦”一下合上的聲音。圣王光環(huán)把她一個人留在宿舍里了，實在是莫名其妙。她有些說不出來的擔心。

馬娘很快，特別是在像圣王光環(huán)這樣有急事要處理的情況下。她在道路上飛奔，顧不上其他事情，她現在只想找那家伙問個清楚，良治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穿過街道，拐進教學樓，順著樓梯直上，走到辦公室門口。自己早該知道的。光環(huán)想著，抬手轟開辦公室大門。

辦公室里的男子并沒有被突然其來的巨響嚇到，他只是把視線從電腦前移開，抬起頭，甚至沒有站起來。

若在平時，圣王光環(huán)，肯定會責備訓練員晚上加班，但是現在，她只覺得火氣上涌。于是她踏著地板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前，訓練員的視線也死死地釘在光環(huán)身上，所以頭越仰越高。

隨著光環(huán)走近，訓練員的眼鏡與電腦屏幕間形成了微妙的夾角，正好把光線反射到圣王光環(huán)的眼睛，形成了眼鏡在發(fā)光的假象。

圣王光環(huán)用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震得桌上的茶杯叮鈴作響。不過桌子倒沒有被拍壞，質量挺好。

“毛利良治！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烏拉拉的賽程安排是怎么回事！”圣王光環(huán)很難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大聲喊道。

訓練員不為所動，拿起被震掉蓋子的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說：“我可以拒絕嗎？”

“不行?！笔ネ豕猸h(huán)果斷地回答。

“看看這個?！庇柧殕T將筆記本電腦轉到光環(huán)面前，上面是一個電子表格，記錄著烏拉拉從出道賽到現在，大大小小每一次比賽前后的體檢報告和腳質數據。

圣王光環(huán)看著電腦屏幕，臉上的驚異越來越明顯，甚至趨于難以控制。

烏拉拉的腿，在跑完比賽后，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烏拉拉是一個天才，對吧？”男人對光環(huán)說，“每年沒次有馬紀念，都會有一個一著。而烏拉拉，她比每一個G1馬都要罕見。她可能跑不了一著，但是她可以跑下幾十場，甚至是上百場比賽，在本格化的短短幾年中。”

光環(huán)完全無法否認訓練員的話，如果是別的馬娘，在如此高頻的賽事安排下，腿肯定早就斷了。

“所以……你讓她一直跑，一直輸，只是因為她可以嗎？”圣王光環(huán)壓低聲音問。

男人突兀地站起來，張開雙臂說：“有何不可？天賦就是為此服務的?！?/p>

圣王光環(huán)現在只能抬頭仰視訓練員，這讓她感覺很不爽，甚至于怒火中燒。

在不滿中，光環(huán)自然而然地把一個冒犯的想法從口中說出來：“為她服務？別開玩笑了，我沒猜的話，應該是為你服務吧。她只要一直比賽，你就可以一直拿出場費?！?/p>

圣王光環(huán)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就當是斷絕這個想法吧，她突然非常熱切地期盼著訓練員去否定她。男人的工資算得上是優(yōu)厚，他沒有必要去干這種有違道德事情。

然而，她還是看到了良治是眼神略微飄忽了一下，接著她聽到了自己不愿接受的答復。

“這個……我會給她留一半左右?！?/p>

如果說烏拉拉的比賽是個火藥桶，那么光環(huán)的這次質問就是引線，而男人的回答，就成為點燃引線的那一瞬火光。

“你是在把她的努力當作謀財的工具嗎？”圣王光環(huán)感覺自己已經到達了極限。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但她清楚自己即將失去控制。她的聲音因為憤恨和恐懼而顫抖著。

“不能這么說?！庇柧殕T不知所謂地微笑，“這樣對她也有好處，你知道的，她的天賦不在于競速，但她卻把自己的時間和生命都投入其中，將來……”

“她的夢想不是為了人利用而存在的！”圣王光環(huán)終于拋棄了所謂貴族禮節(jié)，沖著訓練員吼道。

她伸手扯住他的衣領，將男人拎了起來。她無法克制，在空中胡亂地揮著拳頭?！澳氵@個人渣。”

她只聽見訓練員輕蔑地說：“魯莽無謀，頭鐵短視?！?/p>

毛利良治掛著神秘的微笑。

男人臉上莫名其妙的微笑把圣王光環(huán)的所有想法都堵了回去。她沒法反駁訓練員。

理智重新占了上風。光環(huán)的拳頭停滯在空中，提著衣領的手也慢慢松開。

良治的雙腳重新回到地面，他還是笑著。光環(huán)終于明白了，這是勝利者的微笑，“怎么，不修正我嗎？那輪到我了?！绷贾梧托χf。

他的話語聽起來像是在挑釁，但光環(huán)聽后反而更加冷靜了。她努力偏過頭，不去看男人的雙眼。

良治靈活地察覺到光環(huán)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更加放肆：“我就知道。”

他咳嗽了兩聲，“從現實的角度來看，烏拉拉選擇了對她而言最難的路。而我能在她撞上南墻后為她留下一條后路，這不是一種雙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