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卷 二年級篇4.5 各自的假日
在這一趟游輪生活中,擺脫不了每天要在哪里吃什么午餐這個問題。早上跟晚上有校方貼心地準備了自助餐形式的餐點,可以免費享用。
雖然可以自由選擇是否要用餐,但因為自助餐不僅免費還非常好吃,所以大受學生歡迎,從早上七點開始到九點為止分成三次進場,以便控管人流也避免人擠人。
時間限制是六十分鐘,可以從手機預約想進場的時段。
我通常會在早上八點用早餐,但因為太慢預約,八月六日八點和九點的時段已經(jīng)額滿,只好稍微提早到七點用餐。
因此在邁入正午的這段時間莫名地有一點餓。因為無人島考試時只會攝取最低限度所需的卡路里嗎?肉體一直渴望補充能量。
雖然露天咖啡廳是熱門的用餐場所,可惜餐點的費用是特別價格。如果要點搭配飲料的午餐套餐,最少也需要花費兩千點。
如果是跟朋友一起開心用餐,或許那樣也不錯,但不巧的是我今天獨自一人。
這么一來,想要盡可能不花錢來節(jié)省是很自然的發(fā)展吧。
這時令人感激的就是小賣店的存在。
簡單來說,就是能像超商一樣輕易購買到飯團和三明治等食物。
我立刻前往小賣店買了一個飯團和小包裝茶飲,支付總共兩百五十點的金額后,我一手拎著塑膠袋,尋找用餐場所。
雖然也可以隨便找個休息區(qū)吃飯,但那種地方通常都有人在使用,因此需要共用狹窄的空間,這讓我有強烈的抗拒感。
如果要找即使有不認識的人在附近,也不會太介意的場所,通常都是在外面。
像這樣不斷尋找的結果,我來到了能夠環(huán)顧海洋,離船頭很近的六樓甲板。當然這里是可以免費利用的場所,因此也很適合在小賣店買些簡單的食物,然后到這里用餐。
我本來想一邊吃點簡單的東西,一邊眺望壯闊的海洋景色,但我挑的時段好像不太好。有很多學生都跑來欣賞這個景色,感覺無法安穩(wěn)地用餐。
雖然是比較寬敞的甲板,但利用人數(shù)一多,要找個空位用餐也很費力。我環(huán)顧周圍,發(fā)現(xiàn)有一張空著的長椅,還有七瀨坐在旁邊另一張長椅上的背影。
她身旁放著應該是在小賣店購買的三明治與牛奶盒。
一直到昨天都是她先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現(xiàn)在卻反了過來,感覺真有趣。
除了七瀨以外還可以看到同班的伊集院、沖谷、A班的坂柳,還有龍園班的中泉和鈴木等人,有許多二年級生跟七瀨一樣邊看海邊吃午餐。
這表示結果人的想法通常都一樣。我留在原地不動,看向海洋那邊。確實,面對著這個景色用餐,吃起來一定特別美味吧。
不過──問題在于就跟有很多同年級生一樣,三年級生的人數(shù)也非常多。
雖然目前還是少數(shù),但注意到我的三年級生們立刻開始監(jiān)視著我。只不過要是在這時立刻離開,也會變成是我厭惡他們的視線才逃走。那樣恐怕會讓他們判斷這么做有效,助長這種行為。
這么說來,昨天七瀨好像有什么話想說啊。我回想起因為被小橋搭話,話題就中斷了的事情,決定先跟她打聲招呼。
這也能當作我是為了找她說話,才順路來這個地方的借口。
「七瀨。」
我呼喚她的名字,于是她猛然一驚地轉頭看向后方。
「啊,協(xié)長?!?/p>

她嘴里似乎正好塞著三明治,她一邊小心拿著以免餡料掉出來,同時看向我這邊。
看到她慌張地咀嚼起來,讓我感到有一點過意不去。
因為我利用她來對抗三年級生,好像讓她因為多余的事情慌張起來了。
「啊,抱歉。還是我等下再來?」
雖然我嘴巴這么說,但以七瀨的性格來看,不可能會變那樣。
「請泥、等、西下?!?/p>
已經(jīng)放進嘴里的東西也不能吐出來,只見她急忙地吃了起來。
「咕嘟……那個,不好意思,這個,其實我……剛才在吃飯?!?/p>
雖然她的語調(diào)好像在表白秘密一樣,但用看的就知道她剛才在吃飯。
其實從發(fā)現(xiàn)她的背影那時起,我早就知道了。
「呃,學長找我有事嗎?」
七瀨看來還是有些慌張的模樣讓我稍微有種奇妙的感覺。
她的視線游移不定,好像無法專心跟我對話。
「噢,因為妳昨天好像也有話要說的樣子嘛。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事。畢竟那時因為被小橋搭話,就不了了之了。」
「啊~」
她的思考變遲鈍,沒有立刻接話。
七瀨稍微沉思了一會兒后,左右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因為我已經(jīng)自己解決了,可以請學長忘記這件事嗎?」
「這樣啊。已經(jīng)解決就好。」
因為七瀨也幫了我很多,如果說她有什么煩惱,我本來打算陪她商量的,但既然已經(jīng)解決,就用不著放在心上。倒不如說,最大的理由是我感受到了那種事現(xiàn)在根本無關緊要的氣氛。
「抱歉突然叫住妳啊。那我要回船內(nèi)了。這里的人比想像中多,感覺無法靜下心來?!?/p>
「這樣子嗎?那回頭見,學長?!?/p>
我仿佛想說的事情已經(jīng)說完一樣,離開了現(xiàn)場。
我最后又轉頭看了一下甲板,只見七瀨面向前方,繼續(xù)吃起了午餐。
1
結果。為了尋找用午餐的場所,我前往沒什么人的五樓船尾。這里是昨晚跟姬野交談的場所,我已經(jīng)確認過平常沒什么人會來這個地方。
之后有幾分鐘時間,我甚至忘了原本的目的,注視著前進的船掀起的驚濤駭浪。
這時有個預料之外的人物接近我。
「你在這種地方一個人寂寞地用午餐嗎?」
「是坂柳啊。妳偶然來到這里?」
記得直到剛才為止,她應該跟七瀨待在同一層樓才對。
「雖然想說是偶然,但其實我是追著綾小路同學過來的?!?/p>
追著我過來?不過坂柳的腳不良于行,照理說無法跟上我的走路速度。
話雖如此,但她好像也沒有讓某人先行尾隨我的樣子。
「是單純的推理。你剛才好像為了用午餐在船頭那邊的甲板現(xiàn)身,但看到人潮眾多,讓你打消了在那邊用餐的念頭對吧?從你手上拿的簡單餐點,還有尋求著海洋景觀一事來看,要推測你會在哪里用餐,并非多困難的事情喲。」
這表示她完全看透了我的行動模式,才會抵達這里的。
「原來綾小路同學也會想看著美景用餐呢?!?/p>
「雖然這里跟船頭那邊不同,景色不能說是一流的,但能像這樣眺望汪洋大海的機會也不多嘛?!?/p>
明年的現(xiàn)在也未必又有無人島考試。
此外,二年級生的活動預定還有教育旅行,但詳情也依舊不明。
說不定這就是最后一次能眺望海洋的機會。
「就像這片海洋一樣,我想今后也能看見許多以前未能看見的景色喲。就這層意義來說,綾小路同學選了這所學校也是正確的決定吧?!?/p>
「是啊,我也這么想。只不過,在進入這所學校就讀前,我曾經(jīng)看過一次海洋?!?/p>
坂柳一臉意外似的有一點驚訝。不,她會驚訝或許也很正常。實際上,我一直到相當于國中三年級的十四歲為止,一次也沒有到設施外面過。
倘若知道White Room的概要,應當都會有共同的認知。
只看過一次的景色,那是在離開設施被移送他處后,短時間內(nèi)有機會到外面時的事情。雖然沒有直接觸摸到海水,但我曾經(jīng)走在能看見海洋的道路上。
只是對于首次看見的海洋,我并沒有深受感動。
我不過是毫無感情地進行了在外面的世界走動這個行為。
「你知道《車輪下》嗎?」
「是赫曼?赫塞的小說啊?!?/p>
在他寫的小說當中,這部作品在日本特別出名。
「那個故事的主角漢斯是個才華洋溢的天才。雖然他進入菁英學校就讀,眾人都對他的前途寄予厚望,但只活在學問里的他沒多久便開始感到疑問。然后他為了回應別人期待的結果就是遭到挫折,一路衰退下去。」
主角漢斯?吉本拉特的下場十分悲慘,最后還墜河身亡。
「那有什么問題嗎?」
「我實在不認為他是個天才。因為真正的天才是不會挫敗的。更遑論在最后選擇死亡,簡直愚蠢透頂?!?/p>
坂柳似乎不認為那是意外死亡,而是解釋成自盡。
「你記得我以前曾說過『人可以透過互相接觸來了解溫暖,這件事情非常重要,人的肌膚溫暖絕對不是什么不好的東西』嗎?」
「妳的確說過這些話啊?!?/p>
記得是一年級的第三學期末,特別考試結束后沒多久的事吧。
「執(zhí)筆了《車輪下》的赫塞也曾經(jīng)跟主角漢斯一樣感到苦惱且挫敗。但赫塞說他之所以沒有自盡,能夠繼續(xù)向前看,是因為有家人的存在?!?/p>
畢竟作者赫塞跟小說主角漢斯的經(jīng)歷好像極為相似嘛。
可以窺見那是作者將自己投射在主角身上的故事。
正當坂柳注視著海洋時,有一瞬間吹起強烈的陣風。
「啊──」
我看到她的帽子在瞬間飄起,立刻伸手接住。
「唔喔……好險。」
要是伸手的反應再稍微慢一點,帽子就會飛向汪洋大海了吧。
「謝謝你。」
「在甲板上戴帽子很危險喔?!?/p>
「呵呵,說得也是呢。但這是我的注冊商標嘛?!?/p>
坂柳將帽子拿在手上,很寶貝似的抱在胸前。
「我剛才忽然想起了讓人有點懷念的事情?!?/p>
「懷念的事情?」
「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想起我也有一點在海邊的回憶?!?/p>
即使是看起來都一樣的海洋,各人也會有不同的回憶。
「話說回來,我還沒問妳為什么要追著我過來啊?!?/p>
「我沒有任何理由就追過來,會給你添麻煩嗎?」
我原本在想她不知會說出怎樣的內(nèi)容,結果她說了我根本沒想到的事。
「沒有理由嗎?」
「我只是想跟綾小路同學聊天而已喲。雖然也可以在剛才那個場所向你搭話,但你不太想讓人看見你跟我深談的模樣吧?」
也就是說她很貼心地顧慮到我的狀況。
但我并非能言善道之人,實在沒什么話題可以搬出來跟坂柳聊。
「我可以跟你閑聊一件事嗎?」
「好??梢赃叧赃吢爢??」
「請便。只要你愿意側耳傾聽我說的話就足夠了?!?/p>
我從袋子里拿出一個飯團,用手撕開包裝。
「昨天一之瀨同學來找我了。」
「一之瀨她嗎?」
「是的?!?/p>
坂柳回想昨天發(fā)生的事,像在回顧似的說了起來。
2
「那個……坂柳同學,妳現(xiàn)在有空嗎?」
用過午餐后,我在船上甲板的咖啡廳休息,這時一之瀨同學前來訪問并向我搭話了。因為我只是一個人在喝茶,所以沒有理由拒絕她。
「怎么了嗎?」
雖然在她開口前我就知道她要說什么了,但我仍刻意一臉不可思議似的歪了歪頭。
「是關于特別考試時的事情……我覺得必須跟妳道歉。最終日我自作主張地行動……那個,真的很對不起!」
一之瀨同學知道借口對我不管用,已經(jīng)做好某種程度的覺悟了吧──她深深地低頭賠罪。
不,無論對方是誰,我想她都不會隨便找借口吧。
她不小心惹怒率領A班的我,就算合作關系告吹也是無可奈何──
她應該是覺得自己做出了那般嚴重的事情吧。
「請?zhí)痤^來,一之瀨同學。我沒有生氣喲?!?/p>
「……咦?」
「我反倒認為妳身為同組成員,確實有充分的貢獻。妳在課題中的答對率也很高,還統(tǒng)合原本是一盤散沙的伙伴,在殘酷的無人島生活中,妳杰出地完成了核心人物的職責。結果我們漂亮地獲得了第三名不是嗎?」
「可、可是……」
「一之瀨同學在最終日有些自作主張地行動,這點的確也是事實。但那些行動給小組帶來的損失頂多只有幾分。跟貢獻度相比之后,實在也不需要因此責怪妳。假如因為這樣跌落到跟我們只差幾分的第四名,或許多少會歸咎于妳,但也沒有演變成那種局面嘛?!?/p>
「可是,那是結果論……」
「有時只看結果論也很好不是嗎?凡事未必經(jīng)常都會順利進行。假如盡全力奮戰(zhàn)的結果,以些微之差成了第四名的話,在精神上受到的傷害反倒還比較嚴重才對?!?/p>
我完全沒有要責怪她的態(tài)度,是否讓一之瀨同學加倍感到抱歉了呢?她始終自責不已。
「妳的表情在說如果不做些什么負起責任,就無法心安理得呢?!?/p>
「呃,不是那樣……或許沒有不是吧?!?/p>
「既然這樣,我也可以給予妳懲罰喲?」
盡管這邊展現(xiàn)出的無畏表情讓一之瀨同學感到膽怯,她仍微微點了點頭。
「嗯。我想那樣子我也會覺得比較舒暢。」
「呵呵,妳真是個怪人呢。那么,我想想──請妳在這里坐下?!?/p>
我催促一之瀨同學來到我眼前,讓她坐到座位上。
她仿佛到別人家作客的貓一樣乖乖地坐著,我請店員準備菜單給她。
「請妳點些喜歡的東西?!?/p>
「呃……懲罰呢?」
「請妳從現(xiàn)在開始陪我喝大約三十分鐘的下午茶?!?/p>
「咦?這、這就是懲罰?」
「沒錯。我要收下一之瀨同學寶貴的三十分鐘,這當然是一種懲罰?!?/p>
「是、這樣嗎……不過,既然坂柳同學這么說,我會服從的?!?/p>
雖然一之瀨同學難以認同,但她還是服從我的指示點了飲料。
「妳真的很老實呢,一之瀨同學。明明被我貶低過一次,卻絲毫不會讓人感受到那點,還愿意像這樣陪我喝下午茶?!?/p>
「我不覺得自己被貶低過喲。說到底……畢竟我過去曾經(jīng)犯錯是事實?!?/p>
「一般至少會想要隱瞞感到內(nèi)疚、不愿昭告天下的過去。縱然那是一之瀨同學所說的事實也一樣。」
我至今曾近距離看過許多優(yōu)秀的人類,從小孩到大人皆有。
當然,盡管知道自己是最優(yōu)秀的,也有不少讓我認同其才能的人。
相反地一點用都沒有的無能之人,大概是優(yōu)秀者的好幾十倍吧。
然后無關于優(yōu)秀或無能,我沒見過任何一個能夠稱為純粹善良的人類。
無論是自己的父母,或是綾小路同學都一樣。
「妳是一個難以描述的存在呢。也因此有時看起來是個非??膳轮??!?/p>
「我……可怕?」
她這輩子一定一次也沒有被人這么說過吧。不過,曾對一之瀨帆波同學這個人物感到害怕的人,一定不只有一、兩個。
「在這個世界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具備邪惡的部分。但從妳身上卻絲毫感受不到邪惡。簡直就像是善良的化身?!?/p>
「妳太抬舉我了。就像國中時期那樣,我也曾做過壞事……」
她絕對無法自豪的可恥過去,如今也作為無法消除的現(xiàn)實殘留著。
「我這邊所謂的善良跟那種事情沒有關系。說到底,即使妳曾經(jīng)一時為非作歹,背后的原因也是無可替代的親情?!?/p>
縱然對照法律來看是罪惡,但換個角度也能視作善良。
「妳的善良是優(yōu)點也是缺點。請妳小心別被人利用了?!?/p>
「妳是指龍園同學嗎?」
「不只是他。倘若為了獲勝,我和堀北同學也會利用妳的善良?!?/p>
我深呼吸了一下,為了告訴她最重要的事情,接著說道:
「還有綾小路同學也是一樣。」
包括她所說的龍園同學在內(nèi),前面提到的人都是各班級的領袖。
這時卻突然冒出綾小路同學的名字,讓一之瀨同學明顯地動搖起來。
「無人島考試最終日,綾小路同學恐怕是多虧了妳才得救的吧?!?/p>
「等、等一下?那個,這話是什么……」
「這終歸只是我的推測。老實說也有很多不清楚的部分,所以請妳當成我在自言自語,聽過就算了?!?/p>
可以輕易想見若是在這邊追究,便能透過一之瀨同學窺見某些不明了的部分,但我避免這么做。畢竟以這種形式聽說也很無趣嘛。
「只要觀察妳的言行,就能隱約察覺到妳對綾小路同學的心意跟對其他學生的感情不同?!?/p>
「咦、咦咦!沒、沒有那個……這個……沒那回事……!」
「那樣也很好吧。畢竟對特定異性抱持特別感情是身為人類的本能。不過──要是過度傾心于他人,說不定會遭到慘痛的苦果。如果對象是綾小路同學,就更不用說了。」
「我不是很明白坂柳同學這些話的意思耶。」
今天這些話是警告?,F(xiàn)在我不會繼續(xù)深入追究。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下午茶的時間到了?!?/p>
一之瀨同學喝了口送上來的紅茶,但她一定無法順利品嘗出滋味吧。她應該無法忘記我說的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是我小小的壞心眼,同時也是慈悲,而且也是戰(zhàn)略。
3
坂柳講完了她跟一之瀨之間這樣的交流。
就在我剛吃完飯團,把兩百毫升的茶飲也喝光的時候。
「一之瀨同學在同年級中也是首屈一指的萬人迷,居然能擄獲她的芳心,你這人真是罪過呢。」
雖然這好像也是有些輕浮的發(fā)言,但我絲毫無法往好的方向去承受這句話。
「妳真是嚴厲呢,坂柳?!?/p>
「呵呵呵,我生性如此?!?/p>
她搶先一步保護一之瀨,而且還不忘做好自己能夠利用一之瀨的事前準備。
「要是我在這邊采取傷害一之瀨的行動,妳就會加倍受到一之瀨的信任?!?/p>
「因為如果能獲得她的信任,今后行動起來更方便?!?/p>
雖然坂柳在某方面是伙伴,但同時當然也具備身為敵人的一面。
正因為是一體兩面的關系,她很高明地活用這點啊。
「但是,妳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雖然剛才的話題是關于一之瀨同學的事情,但現(xiàn)在重點并不在那里。重點是在這種校園生活中,知道綾小路同學的人慢慢變多這件事;還有他們對你抱持強烈興趣這件事?!?/p>
的確,無人島考試時,假如我跟一之瀨的關系依舊淡薄,她應該不會不惜給同伴添麻煩,也要趕來我這邊吧。
「隨之而來的是三年級生們也用異樣的視線在觀察你呢?!?/p>
原來如此。雖然她一方面也是為了找我閑聊才追著我過來,但正題是這件事嗎?這表示坂柳在那么短暫的時間內(nèi)就注意到我被三年級生監(jiān)視的狀況。果然厲害啊。
剛才的話題是為了暗示這件事的準備階段嗎?
「你跟三年級生有什么糾紛嗎?」
「哎,要說是糾紛也沒錯啦。我好像跟一個棘手的對象為敵了?!?/p>
「棘手的對象……是學生會長吧?!?/p>
在高年級生中感覺會成為強敵的存在,只會想到南云這樣的人吧。
「我在無人島考試最終日跟學生會長起了小爭執(zhí)。那好像導致他錯失第一名,我被當成眼中釘。」
「也就是說他本來想演出戲劇化的勝利,結果卻大意失荊州呢。」
「妳連這點都注意到了嗎?」
「高圓寺同學獨自稱霸──這是大多數(shù)人對無人島考試的意見吧。不過我很早就已經(jīng)知道學生會長故意壓低得分。畢竟要是拉開太大差距,三年級全體學生打算讓特定小組獲勝的意圖會露骨地浮現(xiàn)出來呢??吹剿挚ǖ牧鲃樱乙裁靼琢藨?zhàn)略。」
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充分認同坂柳的實力,但她還是會更進一步超出我的評價。
這些話證明了她完美地掌握到無人島特別考試的全貌以及發(fā)展。
「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不,不要緊。南云也無法輕易做出太夸張的行動。而且無人島考試時,我也受到坂柳妳不少照顧。不能再繼續(xù)依賴妳了?!?/p>
「明明可以不用在意這些的。我很高興你愿意依靠我,而且我也充分利用了綾小路同學你的提議?!?/p>
「利用?妳的意思是?」
坂柳莞爾一笑,瞇細雙眼注視海洋。
「前幾天的無人島考試,在接近終盤時,我判斷要獲得第一或第二名很困難。因為高圓寺同學和學生會長組的得分速度非常猛烈,已經(jīng)超過我們組應該能獲得的最高分數(shù)?!?/p>
哎,畢竟那兩組展現(xiàn)出不同次元的戰(zhàn)斗嘛。
「我的目標是第三名,但終盤時所存在的幾組敵人之一有龍園同學的小組。雖然是只有他跟葛城同學兩人的少人數(shù)小組,他卻展現(xiàn)出驚人的韌性呢。因此我決定請他協(xié)助我,去對付寶泉學弟。」
「原來如此,是這么回事啊?!?/p>
「無論是以怎樣的形式,只要龍園同學采取偏離主要考試的行動,得分速度就會慢下來。以結果來說他退場了,變成對這邊來說最棒的發(fā)展?!?/p>
也就是說坂柳一邊幫助我,同時成功地摧毀龍園的存在。
不過,即使聽到這么多,還是有不明白的部分。
龍園也是以前三名為目標,拚命奮戰(zhàn)了兩星期,卻很干脆地協(xié)助了坂柳。
他應該不難想像到自己跟寶泉打起來的話,肯定無法全身而退。
顯然他們做了什么約定,不過……
既然不惜舍棄拿下第三名的可能性,大概不會是一筆小交易吧。
「妳應該支付了一定的代價……例如大量的個人點數(shù)吧?」
只要坂柳巧妙地使用班上同學持有的搭順風車卡,應該也有一筆收入才對。就算她把那筆收入給試圖搜集鉅額個人點數(shù)的龍園也不奇怪。
「我一點也沒有支付,今后也不打算支付喲。」
「也就是說不是用錢嗎?」
在這所學校,交易的常規(guī)基本上是個人點數(shù)的交換。
「雖然像是猜謎,但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綾小路同學。這是他跟我之間的約定。直到不久后的將來他主動要我達成約定為止。」
坂柳曾說過:「不久的將來,他那個愿望也會變成是自掘墳墓?!?/p>
這么一想,倒也能理解龍園要的并不是個人點數(shù)這種金錢上的回報嗎?
「總之,請綾小路同學也多加小心喲。就算有一個問題解決了,White Room學生也依舊存在,而且現(xiàn)在還冒出三年級生的問題?!?/p>
「雖然麻煩事接踵而來,但我會盡量小心的?!?/p>
從坂柳那邊響起電話鈴聲。
坂柳稍微向我示意后,接起來自某人的聯(lián)絡。
「──這樣子嗎。我立刻前往?!?/p>
坂柳講不到五秒就結束手機通話,然后離開扶手。
「之后我跟人約了要見面,先告辭了?!?/p>
「這樣啊?;仡^見?!?/p>
「很高興能跟你聊天。那么,回頭見?!?/p>
我目送緩緩離開的坂柳,然后決定再稍微眺望一下海洋才走。
4
當日,天澤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船內(nèi)溜達。
即使有時會被同班同學搭話,天澤也是用和善的笑容敷衍過去。
她從來沒有跟誰成群結隊地玩樂過。
「真想見綾小路學長呢~」
來到甲板上的天澤用被風聲輕易掩蓋過去的聲音這么嘟噥。天澤對其他學生不感興趣,從她的角度來看,唯一能撼動心靈的是與綾小路見面的時間,她認為只有這段時間是最幸福無比的。不過,自己置身的立場讓她目前刻意避免與綾小路接觸。
「唔唔~無聊到小一夏我好像要死掉了……」
「妳好,天澤一夏學妹?!?/p>
二年A班的坂柳有棲向獨自一人在甲板上看海的天澤搭話。
天澤沒有特別吃驚,只將視線移向坂柳那邊。
「妳哪位?」
仿佛想說坂柳是首次看見的存在一樣,天澤一臉不可思議地歪頭疑惑。
「我是二年A班的坂柳有棲。今后還請多指教?!?/p>

「坂柳……學姐?找我有什么事嗎~?」
「呵呵,猴戲就免了。聽說妳是White Room學生呢,天澤學妹。妳當然也很清楚我的事吧?」
White Room學生──一聽到這個詞,無論是否愿意都不得不理解。
「哦~原來如此呢。綾小路學長拜托的是理事長的女兒呀。妳好像也知道一些關于White Room的事情,要說這是必然或許也沒錯呢。然后呢?」
天澤毫不驚訝地詢問坂柳來意。
「想要確認他感到掛心的White Room學生的實力,是很自然的事情?!?/p>
「妳干勁十足是很好,但妳這么做有取得綾小路學長的同意嗎?」
「同意?不需要那種東西喲。在這里出現(xiàn)是我個人的意志?!?/p>
「有棲學姐是個挺有自信的人呢?!?/p>
「因為我相信自己具備那樣的實力?!?/p>
「真帥耶~」
盡管嘴上這么稱贊還拍手,但天澤看起來心不在焉的樣子。
「可是對不起喲~現(xiàn)在的我心情有一點感傷。那種事可以等下次再說嗎~?」
「無所謂喲。畢竟我今天原本就只打算來碰個面而已?!?/p>
只打完招呼就心滿意足的坂柳微微低頭致意,準備離開現(xiàn)場。
「啊,還有一件事,有棲學姐。妳派人監(jiān)視我這件事,可以到此為止吧?」
坂柳在發(fā)現(xiàn)天澤后,直到天澤一個人獨處的期間,派了幾名A班學生隨時掌握她的位置。
「我有指示他們要小心別被看見,但還是被妳發(fā)現(xiàn)了嗎?」
「啊哈哈哈,他們那樣就以為自己躲起來啦?真可愛呢?!?/p>
「讓妳感到不愉快這點,我向妳賠罪。不過就如妳所見,我的腳不良于行,因此不那么做的話,就很難找到妳的所在處并來見妳。請多見諒?!?/p>
「啊,我有件事想問妳~我這個人就算面對身體殘疾之人也會不客氣地痛扁一頓,沒問題嗎?」
「雖然暴力是一種強大的手段,但未必是最強喲。」
坂柳這么說,咚咚地用拐杖輕輕敲了兩三次甲板。
那似乎是一種暗號,只見她的同學神室在遠處現(xiàn)身。
「是一直跟在我后面的學姐呢。難道那個學姐能跟我抗衡?」
「并非那樣。我的意思是野蠻的行為馬上就會泄漏出去喲?!?/p>
「意思是妳想跟我斗智?真是笑死人了。」
「妳還真是武斷呢。請妳不要妄下結論。說是White Room學生,但除了綾小路同學以外,終歸是些失敗案例吧。雖然我原本就沒有過度期待?!?/p>
這時天澤的視線首次變銳利起來,她看向坂柳。
「也就是說無論是怎樣的舞臺,都會確實地分出勝負。」
「哦。就算是剛才說的暴力也一樣?」
首次對坂柳感興趣的天澤舔了一下自己的拇指。
「對,當然。無論是什么手段,都請盡管使出來吧?!?/p>
「我會記住學姐這個人的?!?/p>
「如果能烙印在妳的海馬回,那還真是令人開心。那么,請多保重?!?/p>
坂柳緩緩地離開,天澤在變得空無一人的甲板上歇口氣。
「就算沒有綾小路學長,說不定也能找到些樂趣呢。要捉弄櫛田學姐為樂,還是觀賞有棲學姐的哭臉呢……倘若是平常,應該會覺得雀躍期待吧~」
天澤伸手輕貼著疼痛的腹部,思考今后的事情。
「──暫且先靜觀其變嗎?」
還得花上一些時間,才能做好萬全準備。
而且不先觀察對方會怎么做的話,天澤也無法采取行動。
另一方面,坂柳與神室離開現(xiàn)場,回到通道上。
「那個一年級感覺很不妙呢。」
「哎呀,看得出來嗎?」
「隱約有那種感覺啦。畢竟也跟妳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了,說不定因此具備奇怪的感覺。老實說,我不想繼續(xù)跟她有所牽扯。」
「請妳好好珍惜那種感覺。話雖如此,但在某種程度上,還是應該先監(jiān)視她的行動比較好呢?!?/p>
雖然被天澤忠告不要監(jiān)視她,但坂柳根本不打算聽進去。
倘若知道這邊還是糾纏不休地盯著她,天澤也會無法忽視。
如此一來,可以想見她會以接受挑釁的形式主動出擊。
「天澤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在尾隨她了吧?要派橋本嗎?」
「如果是他,即使被發(fā)現(xiàn)或許也能巧妙地脫困,不過……」
隨便讓他與White Room學生接觸,之后可能會因此吃虧。
「這段時間辛苦妳了,真澄同學?!?/p>
因為自己的職責已經(jīng)結束,神室立刻離開了現(xiàn)場。
之后坂柳拿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可以繼續(xù)麻煩妳嗎?」
她用手機委托通話對象繼續(xù)監(jiān)視天澤,最后補充這么一句話:
「果然在班上最可靠的人,好像還是只有山村同學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