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青江風格鬼故事

●感謝宋棣、謝連昀的客串

【一】

一個名為宋棣的大名帶著一眾隨從前往京都名門望族三條家。

一路上雖有馬匹當腳力，可盛暑天氣趕路畢竟不好受，走的還是為了快捷選的捷徑，這樣的山野小路愈加難行，所有人都又累又渴，好容易走出了山，晚間到了一個小村子。

看見有了住宿之處，眾人大喜。

只見村子里，稀稀疏疏的燈光和房屋錯落有致，而盡頭一處掛著大紅燈籠的建筑尤其顯眼，大約就是旅店了。夜色里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待走進前，只見樓門寫著“亂舞閣”。一行人走進去，半晌也不見人來招待，大家又累又渴，四下搜尋著，燭臺切光忠找了灶臺生火燒水做飯，大典太隨便扯張破舊的凳子坐著，陸奧守干脆半躺在地上歇息。

不多時水開了，石切丸便也端了一碗茶，任他不急不躁慢慢來的性子，也渴得想要不顧體面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下去，可碗壁的溫度提醒他這是滾燙的，只得慢慢吹著。約摸能喝時抬手把碗送在嘴邊，卻見碗面上浮現(xiàn)了一張笑瞇瞇的臉。石切丸不由得手一抖，那個影子消失了。

石切丸以為是自己眼花，畢竟平常視力不佳，再次喝水，那張臉又在茶碗中的水面上浮現(xiàn)出來。石切丸不由得氣惱，盡管那張臉笑得喜氣宜人，也絲毫不讓人看了想笑。石切丸以為是有人在背后，便擰著半身轉過去，卻不見人。再看茶碗，人影猶在，索性潑了吹了半天的茶水另倒了一碗。那一碗卻依然有人影浮現(xiàn)，潑掉再倒，還有。干脆換了碗，那個詭異的人影卻像認得他一樣，照例笑盈盈地看著他。

喉嚨冒煙一樣的干渴甚至有灼燒感，石切丸氣急也不管不顧了，閉著眼睛一口氣喝了下去。之后再倒水，人影沒有了。

這事兒便過去了，石切丸很快忘得一干二凈。

【二】

這天深夜，石切丸在迷夢中踏入一片深藍的花叢，每一朵花的花蕊閃爍著細碎的幽幽綠光，正想著花朵會發(fā)光呢——幾個光點忽忽悠悠地飄了起來，擴散成托著光暈尾跡的光球，石切丸才明白，這是鬼火?。?/p>

轉身想要離開這不祥之地，卻見不遠處一人背對他不聲不響站著，藍色的柳葉浴衣包裹著消瘦的身軀，長發(fā)垂落。石切丸猶豫著站住腳，好半天不動，那人終于慢慢轉身，帶著詭異的笑容，金色的眸子閃閃發(fā)亮。

“別過來！”本能的察覺到眼前的是不屬于人世間的非人之物，石切丸大喊著，這一喊便清醒過來。

坐起身的石切丸擦著額頭的冷汗，明明是大大夏天的，卻似乎寒津津。

“哦呀，做夢了嗎？”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輕飄飄地在耳邊冒出來，石切丸猛然抬頭，只見剛才的夢中人就坐在床邊了。

“你是誰！”石切丸立刻伸手摸刀。

“白天才剛剛把我吞入腹中，就已經忘了我嗎？真無情啊……”

既然知曉眼前的定是鬼怪，石切丸毫不猶豫就抽刀砍去，刀光劃過處，人影如同鬼火一般消失了，遍身寒意也無影無蹤了。

第二天，石切丸把自己的見聞告訴同僚，大家卻不相信，鶴丸奚落他：“編故事也像樣點兒??！這可嚇不到我，有鬼？讓鬼來嚇嚇我??！”大家不以為意。

亂舞閣中寄宿一夜后，一行人繼續(xù)趕路。

【三】

五天后，一行人落腳在一戶從前也算當地顯赫之家的京極家。京極家雖然勢力衰微，也極力招待他們，當夜星繁月明，暢快飲酒的人笑語不斷。席間，忽然有下人悄悄告訴石切丸，有人找他。納悶的石切丸便起身離席，跟隨而去。

只見大門外站著兩個雄赳赳的武士，領路的人帶石切丸到此后就去忙別的事了。

石切丸疑惑不解，人生地不熟，怎么有人找他呢？

武士之一開口了：“請閣下跟隨我們走一趟，主人有請?！?/p>

石切丸不明所以，便禮貌地問：“鄙人無名小卒，怎敢叨擾？勞煩替我謝過……”

為首的便邁進一步，一手握刀，加重了語氣：“既然請你，怎可不識抬舉？如若不隨我們去……”說著眼睛瞟向宅院內，冷笑著，“恐怕事情不好收場呢……”

石切丸看著兩個武士整齊的穿戴，肩甲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擔心發(fā)生沖突會誤傷到人，可又轉念一想，自己的同僚個個都是頂中好手，劍技過人，怕他怎的！

“實在不好答應，您請回吧，替我謝過便是?！?/p>

兩人見石切丸語氣堅決，冷冷一笑退去了。

石切丸離席的時候，宋棣看京極家的主人似乎面帶憂郁，問詢得知京極家的小公子青江早夭，忌日將近。宋棣安慰家主，還看了那小公子的畫像，長發(fā)如綠云，臉上笑盈盈倒也喜人。

待石切丸返回，宴席已經到了尾聲。

經過這一夜修整，宋棣一行人繼續(xù)趕往京都。

【四】

一切似乎無異，但自這天起，石切丸的精神越來越差了，白日困倦不說，臉色也越來越差，甚至精神恍惚。起初大家沒有太在意，又過了五日，宋棣抵達京都府邸時，石切丸支撐不住病倒了。

宋棣帶著藥研清光打點上下，修葺房舍，會見朝臣賓客，無暇他顧。這天，與三條宗族據說智通天地的三日月宗近會面。宋棣穿著顏色不甚鮮艷、織著水波暗紋的唐風衣裝，大氣又典雅。三日月宗近依舊是一身紺色。

二人談笑，訴說種種。

【五】

病倒的石切丸本就是三條家的人，就留在了三條宅院，沒有隨同宋棣回府。石切丸自有人照拂，可經過醫(yī)治、一天三副藥灌將下去也不見氣色，身體漸漸衰弱了。三日月宗近號稱有過人之處，于此時上用盡了辦法，石切丸也不見起色。

這一日，宗三和蜂須賀外出采購物品，蜂須賀扯著一塊金燦燦的布不放手，店家看了就獅子大開口。宗三覺得不值，可蜂須賀實在想要，宗三攔也攔不住，只能由他了。買了金色布的蜂須賀念念叨叨，無奈的宗三只是拉緊了小夜的手。

采購完畢，幾人也不急著回去，帶著小夜看雜耍。歌仙顧不上看雜耍，心里盤算著：又花超支了……正想著，一個打扮奇特、全身烏七抹黑的人從他跟前走過。

歌仙本沒有在意，但那個人在他面前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莫名的東西，讓歌仙覺得很不自在。這人看了歌仙一眼，就走了過去。

看過雜耍，宗三還給小夜買了各種糖果和糕點，四個人帶著滿滿當當的東西往回走。走過三條家時，歌仙又看見了剛才那個怪人進了三條家。

“大人，有個奇怪的人，不像和尚也不像陰陽師，說咱家有穢氣和病氣，非要進來……怎么辦？”

因石切丸的怪病而愁眉不展的小狐丸聽了稟報，想了一下便通傳那人進來，在偏廳接見。

人被帶了進來，小狐丸上下打量，這人個子不高，全身裹在一塊黑色布里，短發(fā)黑眸宛如暗鴉，膚色便被襯得更加蒼白?？此泼鏌o表情甚至柔弱，目光的深處卻帶著看不透的東西。

“你是誰？”小狐丸沉聲問。

“小人謝連昀，不是醫(yī)者，不是巫師，曾經開過一家青樓，可惜倒閉了，后來做了各種買賣，干的不怎么順心……”

小狐丸聽了有點不耐煩。

謝連昀看人面色，立刻不再多說，“您府上必定有人急需醫(yī)治，這不是病，是妖邪作祟，所以藥物無效?！?/p>

“你有辦法？”

謝連昀笑了一下，“有?！?/p>

當晚，謝連昀獨自留在石切丸房間。擺了一個大香爐，插上一根粗粗的線香，卻不點燃。吹熄了燈燭，不聲不響地隱在暗處，沒有一絲活物的生息。

入夜云遮月，屋子里一片漆黑靜寂，一個幽靈的影子倏然出現(xiàn)了。

隱約的影子漸漸有了形狀，是那個笑瞇瞇的幽靈，細看可見鬢發(fā)如綠云……

只見幽靈接觸到石切丸的身體，石切丸便有了意識，睜開了眼睛，眼睛里是抗拒和恐慌，起身揮手。

可幽靈怎么會是揮一揮手能趕走的呢？笑瞇瞇的幽靈把手攀附上石切丸的身體。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香氣傳來，石切丸覺得全身軟綿綿暖洋洋的，身體好似不聽使喚了一樣，自動地靠近了幽靈。

此時的幽靈不再是幻影，變成了可接觸到的實體了，幽靈抬手褪去衣衫，石切丸的手便控住了幽靈的身體，壓了上去，此時，他還保留著理智，心里明明不想觸碰這不詳之物……

幽靈笑著把握住石切丸，把腿纏了上去，石切丸感覺就像沒入了一個異常柔軟溫暖的所在，舒服得忘乎所以了。

被幽靈迷惑了心智的石切丸就這樣陷入了幻覺，仿佛周遭不是無盡的黑暗，而是燦爛輝煌的房間，金器盛著珠寶碧玉，燭光閃閃，異香撲鼻。懷中的人乖巧柔順，石切丸便遵從本能，與這美貌的幽靈共度良宵，春光旖旎……

“嘖嘖嘖，還真是一場好戲啊……”

一直閉著眼睛、隱去聲息的謝連昀忽然出聲了，出聲時打著了火石點了蠟燭，此時用蠟燭點燃了那支香燭。

幽靈被這突然的一聲驚嚇到，想要跳起來卻不能，因為被石切丸限制了舉動……只差這片刻沒有及時應對，那香燭的煙似乎有靈性一般，纏住了幽靈，本無實體的幽靈被這奇怪的煙纏住了，像被鎖住一樣掙脫不了，手腳漸漸都無法自由了。

“真狼狽啊，被我看到這個樣子…青江……雖然不想攪人好事，但，也不能讓你繼續(xù)下去了，所以……”

謝連昀正打算把石切丸敲暈，抱著幽靈的石切丸剛好在此時泄了陽氣，暈了過去。

幽靈吸收了精氣，盡全力驅散煙的鎖鏈逃走了。

“哼，不會讓你這么輕易離去的、青江……”謝連昀冷笑。

【六】

第二天，謝連昀對小狐丸說：“我已經查明了作祟的鬼怪是何處來的，只要去那里把根源解決，病人就會痊愈了。”謝連昀并沒有透露鬼怪的具體身份，也沒說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小狐丸說：“如果不能，就砍了你的腦袋！”

“這是自然……”謝連昀微微一笑。

謝連昀帶人到了一處荒蕪的墓地，下令把墓地挖開。

聽令干活的人不忌諱這些，立刻動手推倒了墓碑，瞄了一眼碑上的字，知道這里埋的人已經死去一年了。

推倒了碑，一鍬一鍬挖著土，最后清空了棺蓋上的土，撬開棺蓋……這一下把挖土的人嚇一跳。只見里面并沒有預想的爛肉腐骨或者積水，反而是個好端端的人，閉目面帶微笑。

謝連昀靠近只看了一眼，說：“久而不腐必妖邪，只要燒掉這具尸體，幽靈就無法安生了?！?/p>

小狐丸點點頭，下人們就干了起來，打算把整個棺材都清出來焚燒。

謝連昀似笑非笑看著。

幽靈青江咬牙切齒，“我礙著你什么了，你要多管閑事！明明只差一日了…謝連昀，我咒你不得好死！”

然而除了謝連昀，旁人都聽不見看不見。

謝連昀什么也沒說，只是笑。

嗶啵的火燒起來后，幽靈哀嚎著，這正是謝連昀所想看到的，他愉悅地咀嚼著幽靈的痛苦和絕望。

直到尸骨燒毀大半，幽靈終于煙消云散，徹底不復存在了。

想要吸取石切丸充足的陽氣復生的幽靈，終是沒能成功。

石切丸經過半月修養(yǎng)，很快就痊愈了。和幽靈纏綿的記憶模糊不清，他只當真是夢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