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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再睡會……”

白鈴，坐起了身，窗外的陽光已經(jīng)透過窗簾的縫隙透射進來，時間大概在七點左右吧。

這是她每天早上都會看到的熟悉景象。

“啊，又要遲到了?！?/span>

白鈴花了半個小時才下樓，樓下已經(jīng)沒有了人，只有做好的早餐放在桌上，現(xiàn)在家人已經(jīng)不會再等她一起吃早飯了，按以往，她其實十分鐘就可以下樓的，現(xiàn)在……

“沒人，那遲到估計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span>

不再去想上學的事，白鈴皺著眉頭，花了兩分鐘下樓，已經(jīng)習慣在七點三十五分的時候坐在餐桌前的座椅上。

還是培根煎蛋面包牛奶，只是這杯牛奶不像以前冒著熱氣，已經(jīng)聞不到培根剛出鍋的香氣了。

面包用手拿起一片，抓著有些涼，原本的脆在冷卻后變得有些硬，口感確實差了不少。

“剛剛吃煎蛋忘記放醬油了。”

白鈴并沒有感到懊惱，而是無所謂地用叉子戳了下培根，下一刻，她重新吃起了煎蛋，對于這種事她已經(jīng)學會怎么去適應了。

吃早飯花的時間比較長，一個人吃確實挺慢的，兩個人只要十分鐘，一個人可能就要二十分鐘了。

沒有辦法，白鈴望著這空蕩的屋子，對于時間已經(jīng)沒有多少感覺了，反正都變成這個樣子了，再怎么難受也要適應下去。

“啊，八點了，第一節(jié)課又要翹掉了?！?/span>

白鈴走出家門，這個點路上的行人已經(jīng)開始多了起來，這對于她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

反正都已經(jīng)遲到了，不如多享受享受上學路上的風景。

白鈴的家位于小鎮(zhèn)靠近海濱的一邊，以往她都是從商業(yè)街那邊的巷子鉆過去，走近路去學校，現(xiàn)在不一樣了，那邊不趕時間的話，可以不用走，現(xiàn)在還沒到步行街開業(yè)的時間，那條路上的人過了上學時間點不怎么有人。

相比較鉆巷子，她還是更喜歡走外面的大路，這邊可以朝外看到海邊的一角，雖然會被道旁的樹蔭遮擋不少視線。

而且這邊的路人比巷子要多得多。

不管有沒有人在注視她，她也更喜歡走在這樣的不多不少的人流中。

也是在那件事情之后，她才開始發(fā)現(xiàn)這種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從一開始的驚慌到逐漸接受，她不知道自己跨過了多少個節(jié)點，時間在她眼前已經(jīng)成了個模糊的概念。

“這個路口……”

她記得以往早早出來的時候，都幾乎能在同個時間點看到那同班的兩個女生，一個是體委安潔莉娜，另一個是叫雪紗，在班里都沒有過多的接觸，因為座位的問題，她沒什么事并不會走到教室的后邊找人聊天，她更喜歡一個人在課間看書，所以和那兩個人并不是很熟。

只是偶爾碰面的時候會打個招呼，說些客套話，其他的并沒有什么額外的交集。

現(xiàn)在這個點，應該是碰不到那兩個人，估計都在教室開始上第一堂課了。

“安潔莉娜……雪紗……”

平時在教室，或者在學校的其他地方，都時常能看到兩個人走在一起，感情很要好，是很多人聚集議論的對象。

走過這個路口，還有一條直道就能看到學校的大門，風刮了兩遍，初春的清晨，體感還是有些涼意。

“應該多穿一件里面的……”

“應該多穿一件里面的……”

緊了下身子，白鈴結束了這段上學路，和以往一樣，只需要十五分鐘就到學校門口了，如果走小巷的話，七八分鐘就夠了，走大路確實繞的遠了一些。

“嗯……是白鈴啊，第一節(jié)課都開始了，快進去吧?！?/span>

保安看到走過來的是白鈴，招呼了一聲，每天都差不多這個點看到這個身影，他也不忍心將她攔在門外通知老師過來。

“謝謝保安叔叔。”

白鈴也很無奈，但還是笑著回應，她已經(jīng)無需去解釋什么，雖然這樣導致自身風評下降了不少，但也省去了很多麻煩，這大概就是不聽管教、不守規(guī)矩的學生所要承受的目光吧。

沒有停下腳步，在保安復雜神情的注視下，白鈴走過沒有人的廣場。

“明明之前是個成績優(yōu)異、乖巧的學生，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沒有人知道在白鈴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僅僅過了一個周末，她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從原本的早到變成天天趕不上第一節(jié)課，被寄予厚望能維持年級前列的優(yōu)等生，在最近的一次考試中跌下榜單，讓所有人始料不及。

白鈴進了學校后，自身情況得到了好轉(zhuǎn)，煩惱的狀態(tài)也得到解決，也就在學校里，她的行為可以看上去像個正常人沒事。

“這次該編什么理由呢？”

“上次是過馬路救老太太，上上次是幫鄰居找丟失的貓，上上上次是在路上碰到混混騷擾，這次該怎么和老師說呢？”

白鈴邊想著遲到的借口，邊向著教室走去，在她經(jīng)過的教室，時不時有異樣的目光從教室里向外張望，畢竟白鈴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早已傳遍全校。在她去教室路上的班級總有人會忍不住關注這位遲到女生的情況，甚至還有人以她遲到的具體時間和其他人打賭，贏頭也就幫寫幾道題。脾氣好點的或者沒注意到的老師可能就這么無視學生們的舉動，要是遇到心情差點的，或許這會都能聽到老師拿白鈴的例子教訓學生的聲音從教室里傳出來了。

不管以往多么優(yōu)秀，只要向他人顯露出你的頹勢，并且實力逐漸下滑，你都有可能成為別人談話間的笑料，這個笑聲在角落里是藏不住。

消遣別人永遠是獲取快樂的最快途徑。

而白鈴現(xiàn)在就是眾人的話題中心。

當初的優(yōu)秀典范已然成為他人的反面題材。

“你說那個女生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啊，不然怎么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莫非家人出事，還有個小弟要照顧？”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倒是不關心這個，我只想看樂子，最近她的傳聞挺多的，還有人看到她在河邊游蕩過，不知道是不是學習學到后面思想出了問題？”

“不會……”

“你笨啊，她都能來上學，應該不會有那方面的想法?！?/span>

只是其中一個教室里的兩人竊竊私語，還有更多的人在私下討論，每個早晨都能形成這樣獨特的場面。

“呼，好久沒這么被人這樣集中注視了。”

白鈴苦笑地穿過走廊，她也有想過在自己亮麗光輝的時候，會有更多人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沒想到卻以這種方式得到了實現(xiàn)。

之前的成績雖然靠前，但還沒到超越所有人的程度，一直在年級段幾十翻滾，班里前十。

這幾乎是她保持高強度學習所能達到的極限，自從出事后，就維持不了當初的學習節(jié)奏了，排名自然就一落千丈，本來是靠努力追趕的人，在失去努力的權利被迫比拼天賦的時候，她自然就成了落后的那方。

她自己也沒料到自己會落得這樣的賜福。

“噔噔噔！”

白鈴敲響了教室的門，里邊講課的聲音驟然間靜了下來，又是差不多的點，熟悉的場面就要發(fā)生了。

“進來?！?/span>

老班無奈的聲音從教室里傳來，白鈴強撐著平靜的表情，擰開了教室的門。

“抱歉，老師……”

標準進門后的一套連招，步伐緩慢踏進教室，先轉(zhuǎn)身關門，再低頭認錯，這個已經(jīng)熟練了好幾次的動作此刻竟意外的流暢。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她感覺渾身被刺扎著，不管來幾次，她都習慣不了這個場面。

所幸表情控制得很到位，并沒有表現(xiàn)出內(nèi)心已經(jīng)亂成一團的現(xiàn)象。

“回到你的位子上，放學后交一份檢討到我辦公室來?！?/span>

“是。”

白鈴推著目光的焦點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再怎么說自己違規(guī)是事實，任何的反駁和反抗情緒都是不能展現(xiàn)出來的，即便自己確實有難言之隱。

又是一個難熬的上午，每到下課，總有幾句閑語和笑意掠過她的背影，她能做的只有笑著回應來詢問的幾位女生，她們都是和自己平時能談的上話的幾個人，但有些事只能糊弄過去，并不是什么都適合去解釋。

翻書聲一直在她的手邊響起，為了不讓自己一直處在話題的中心，她推掉了下課的談話會，也就是女生間的閑聊小劇場。對于自己的特殊情況，她們還是很禮貌地沒有去談及她的話題。

說實話，相比較在家的糟糕狀態(tài)，自己其實更喜歡在學校的時間，有后方男生的古怪表演，也有邊上不少的八卦可以聽，也可以自己自然而輕快地翻著書。

白鈴寧愿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就很滿足了，以往只顧著學習，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其實教室里的氛圍也不錯。

但時間是有限的。

白鈴拉開辦公室的門，從亮光的地方走了出來，這時，已然到了放學的時間，黃昏已經(jīng)舉起了它的木錘，敲響了對她的判決。

“呼，呼……”

一關上辦公室的門，走廊就只剩下殘余的斜陽，一眼望去，偌大的走廊已經(jīng)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走動，差不多再過個十來分鐘，她的視野里將空無一人。

究竟要經(jīng)歷多少個殘陽的嘲笑，自己才能逃離因果的捉弄。

手中的檢討已經(jīng)被捏的不成樣子，卻捏不下眼前的近況。

白鈴加快腳步回到教室，此時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在打掃，她的時間不多了。

“等一下，白鈴同學，我有事想問下你，我們可以一起走么？”

突然的一番話，將她急躁的情緒按下，她抬頭對上那個人的目光，手中背包的肩帶不禁松了幾分。

“什么事，安潔莉娜同學……”

是那位比她出事前還要耀眼的女生，自己在這之前確實是老師眼中難得能和安潔莉娜能作比較的女生?？涩F(xiàn)在的她顯然已經(jīng)失去比較的資本了。

“我們路上慢慢說吧，可以么？我們家的方向大致上是差不多的，可以走一段路程。”

“可以，嗯……雪紗今天不和你一起么？”

“她啊，今天說是有事情先走了，還真奇怪，最近怎么的，一個個都變得反常起來?！?/span>

“確實……挺反常的……”

安潔莉娜只帶了個小肩包，看著款式很獨特，是沒見過的款式。

“嗯？你喜歡這個小肩包么！”

安潔莉娜兩眼放光，今天第一次把這款小肩包背到學校來，令人遺憾的是并沒有人注意到它，也就雪紗問了句怎么換包了，可安潔莉娜想的是讓更多人看到這個小品牌出廠的創(chuàng)意十足的小肩包。

“不……沒有，只是看到你和平常背了個不一樣的包有點好奇。”

“那你可是第二個注意到的哦！其他人看了都沒啥反應，我還準備了一大堆介紹詞呢，可惜今天只和雪紗一個人講過，如果是你，你是不是也不想聽我只對著自己的小愛好長篇大論。”

白鈴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她平時并沒有接觸過這類情況，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話。

“啊，沒事，我已經(jīng)和雪紗講述過一遍，其實已經(jīng)滿足了……抱歉，光顧著講我自己的事情了。”

安潔莉娜抱以歉意的微笑，心里懊惱怎么一開始就出洋相了。

“沒關系，我好久沒單獨跟別人聊天了，我還挺喜歡當聽眾的。”

白鈴也樂意自己有人陪著走路，這樣自己還算是個正常人，能節(jié)省很多時間，今天回去至少不會挨罵了。

“謝謝，白鈴我記得上一年你的體育成績很不錯對么？”

切入到正題，安潔莉娜心里也比較忐忑，現(xiàn)在正和最近傳聞最廣的女生商量，自然不免多了些題外話的猜疑，會不會真的是身體上出現(xiàn)問題，那樣招白鈴運動會參賽估計就沒戲了。

白鈴嘆了口氣，她沒想到自己處于這樣的風評中，安潔莉娜還會找到自己談論運動會參賽的事情，不愧是盡心盡責的體育委員。

“這個，去年的狀態(tài)確實不錯，但現(xiàn)在……”

“是身體出了什么問題么？”

安潔莉娜直截了當?shù)靥岢隽藛栴}，有些事不好繞著彎說話，挑明或許才合適。

“……不太清楚，我也無法判斷，畢竟這個現(xiàn)象我什么都無法解釋，也無法描述，無法阻證，甚至都不知道該和誰說。”

突然遇到個愿意了解自己情況的人，白鈴瞬間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心里的話一直在積壓，每過一個時間段，內(nèi)心深處的痕跡就會多上一痕，就連放松的手段都做不到。

“能……方便和我說說么……”

安潔莉娜看著白鈴一下子語氣急促，又很快調(diào)整回冷靜，不禁有些擔憂。

善于調(diào)整的人平時是很難發(fā)現(xiàn)他們的遭遇，那被層層陰影遮蓋下的一口井，從未有人能夠透過萬葉屏障窺視井口，只能靠井底的流水慢慢消磨，但短時間若是溢出井口，那爆發(fā)的時機就不會太晚，僅僅一個觸動都有可能點燃噴發(fā)的導火索。

白鈴現(xiàn)在就處于想壓抑又壓抑不住即將爆發(fā)的階段。

安潔莉娜想嘗試引導那份情緒，通過抽絲破繭的方法慢慢地讓井口的液面下降。

她已經(jīng)很堅強了，作為一位高中女生，在流言滿天飛的校園里，獨自承擔了幾倍來自外界和自責的壓力。

“我……”

白鈴停下腳步，有些哽咽，她本該平靜的臉龐逐漸被情緒帶動，每一個被牽扯的臉肌都在輕微打顫，是繼續(xù)忍耐還是傾吐，她在做掙扎。

如果講出來，對方認同了，她也僅僅是緩了一口氣，可以說有了個談話的對象，但一旦對方無法接受，那自己就真成了一個馬戲團的小丑，會被認為自己在說夢話，精神存在不正常的現(xiàn)象，然后選擇遠離或者……

安潔莉娜充滿擔憂地看著她，心里也很難理解，為什么跟自己一樣優(yōu)秀的女生會墮落成這樣，她真的想幫助她，不僅僅是作為別人口中的競爭對象，更多是一種不甘，她明明可以變得更加優(yōu)秀與強大。

這個眼神……

白鈴第一次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她與安潔莉娜對視上的那刻，心口的焦慮被一瞬間掃光了，不知道為什么，心里被這份真誠治愈地只想上前去擁抱那份善意，目前見到的沒有比這道眼神更加純粹的情感了。

“只是……我說的你永遠見證不到，只能從我的描述中感受，這樣的……你也愿意去相信么？”

白鈴抿著嘴唇緊緊地盯著安潔莉娜，她想看出那份動搖，這要發(fā)現(xiàn)一絲懷疑，她也不會脫下那道模糊的裝飾。

她寧愿自己被模糊地被定義，也不想看到別人對自己的真實情況做出超過界限的評論，她不想將自己的苦痛曝曬在陽光下，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永遠只會片面思考。

安潔莉娜從白鈴的雙眼中看出了無比的期待和一絲恐懼。

她意外地搖了搖頭，白鈴聽到什么細小的裂痕破裂的聲音在響起……

“在你停下腳步肯注視我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相信了，白鈴你不是個適合躲藏在陰影的人，你只是暫時被什么纏住了雙腳，你是有勇氣站在星辰之下的?！?/span>

白鈴透過安潔莉娜的身后見證了月亮的升起，那是個白潔透亮的玉盤，周邊數(shù)以萬計的閃光點繪制了一幅星圖，將眼前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

天空逐漸變得純凈，黃昏時擁堵的天際此刻只剩下黑色交融，安潔莉娜的眼底也變得更加透澈。

“我……會回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