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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馬茲達(dá)之火——理查德·L·蒂爾尼

2023-06-18 21:42 作者:虹之天球圖書館  | 我要投稿


原名:The Fire of Mazda

譯者:美亞

未經(jīng)譯者允許,禁止無端轉(zhuǎn)載


前注:篇名中的馬茲達(dá)指瑣羅亞斯德教(別名馬茲達(dá)教)崇奉的神主和造物主阿拉胡·馬茲達(dá)


關(guān)于《馬茲達(dá)之火》

About “The Fire of Maz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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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個故事的事件之后,西蒙(Simon)1并沒有休息太久。《馬茲達(dá)之火》中,公元27年的初秋,麻煩再一次找上了西蒙。這個故事初次發(fā)表于1984年5-6月《獵戶座的孩子(Orion’s Child)》的第一期,也是唯一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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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西蒙·馬古(Simon Magus),原型為《使徒行傳》第八章中所提到的,在撒瑪利亞“行邪術(shù)的西門(Simon the Sorcerer)”、“神的大能”。他是公元一世紀(jì)一個持諾斯替主義的撒瑪利亞人,也是買賣圣職(Simony)的創(chuàng)始人,早期基督教認(rèn)為西門是“異端之父”,諾斯替主義的先驅(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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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蒂爾尼說過“這個故事的特色更多歸功于E·R·艾丁生(E. R. Eddison)1,而不是諾斯替主義”(Letter, June 1, 1984),但這真的是個諾斯替主義的故事。并且至少向瑣羅亞斯德教,古伊朗的偉大二元論宗教致以同樣多的敬意?,嵙_亞斯德教經(jīng)常被認(rèn)為是諾斯替主義的重要根源之一。特別是理查德·瑞真斯?。≧ichard Reitzenstein)2的《希臘秘儀宗教:它們的基本思想與意義(Hellenistic Mystery Religions: Their Basic Ideas and Significance, Eng. trans.,1978)》,他為猶太教和瑣羅亞斯德教的直接聯(lián)系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論據(jù),在巴比倫/波斯之囚(Babylonian/Persian Exile)期間,形成了猶太教末日論(Jewish Apocalyptic)與諾斯替主義,也見最近諾曼·科恩(Norman Cohn)3的《宇宙、混亂與未來的世界:末日論信仰的古老根源(Cosmos, Chaos and the World to Come: The Ancient Roots of Apocalyptic Faith, 1993)》?,嵙_亞斯德教與三世紀(jì)摩尼教的靈知派具有尤其驚人的相似之處,因?yàn)槎叨际枪獍刀獙αⅲ╠ualisms of Light versus Darkness),協(xié)調(diào)善惡(coordinated with Good versus 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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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艾立克·洛克·艾丁生 (Eric Rücker Eddison)(1882年11月24日—1945年8月18日) 為英國公務(wù)員、作家。使用 "E.R. Eddison."的筆名創(chuà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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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理查德·奧古斯特·瑞真斯汀(Richard August Reitzenstein,1861年4月2日-1931年3月23日) ,一名德國古典文學(xué)家與學(xué)者,研究古希臘宗教、赫爾墨斯主義與諾斯替主義,被庫爾特·魯?shù)婪颍↘urt Rudolph)稱作“最振奮人心的諾斯替學(xué)者之一?!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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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諾曼·魯弗斯·科林·科恩·英國國家學(xué)術(shù)院(Norman Rufus Colin Cohn FBA,1915年1月12 日-2007年7月31日),一名英國學(xué)者、歷史學(xué)家和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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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宗教)同名的馬茲達(dá)是先知瑣羅亞斯德(the Prophet Zoroaster, or Zarathustra, or Zardusht)心中最主要的神明。他通常被稱作阿胡拉·馬茲達(dá),“智慧之主(Wise Lord)”或者“光之主(Lord of Light)”。因此,他似乎與吠陀(Vedic)神明伐樓那(Varuna)相同?,嵙_亞斯德是一名伊朗的吠陀祭司,他拒絕了吠陀婆羅門教諸神,也就是提婆(devas)1,將他們視作惡魔,恢復(fù)了智慧之主伐樓那至高無上的地位,并保留了吠陀密特拉(Mitra)2與阿塔爾(Atar)3,即阿耆尼(Agni)各種各樣的從屬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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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提婆(梵文:???、英語:Deva),天的意思,印度教用來指居住在天界的男性神明,瑣羅亞斯德教與之對應(yīng)的則是迪弗(阿維斯塔語:Daēva、波斯語:Deyv),被認(rèn)為是惡魔和阿赫里曼的走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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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密特拉(原始印度-伊朗語主格形式為*mitrás,現(xiàn)代波斯語為?????),一個古老的印度-伊朗神祇。這一神祇原是雅利安人萬神殿里共有的崇拜對象,在伊朗-雅利安人和印度-雅利安人分化之后,開始向著不同特征發(fā)展

瑣羅亞斯德教的密特拉是光明與誓約之神,他的名字前面常常冠有“領(lǐng)有遼闊原野的”這一固定修飾語,意思是說全世界的原野都在其視野范圍之內(nèi),另外,“罪惡昭彰的阿赫里曼(波斯語:Ahrīman)在他面前不寒而栗(引自元文琪譯本《阿維斯塔》,也是國內(nèi)唯一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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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Atar(阿維斯塔語:Athra、波斯語:ātash/ādhar、帕拉維語:ātakhsh/ātur/ātar),瑣羅亞斯德教的圣火之神,他被尊為阿胡拉·馬茲達(dá)之子,二者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父子關(guān)系,這是為了強(qiáng)調(diào)其作為火焰象征的神圣性,也可能是由于阿胡拉·馬茲達(dá)本身的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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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發(fā)現(xiàn)故事中召喚了一個叫做阿茲達(dá)哈克(Azdahak)1的惡魔存在。阿茲·達(dá)哈卡(Azi Dahaka)是古伊朗宗教中一條丑惡的邪龍,“他有三張嘴、三顆頭、六只眼與一千種變化(perceptions),是個非常強(qiáng)大的惡魔騙子(liar)、世界上最邪惡的騙子、安哥拉·曼紐(Angra Mainyu),即阿赫里曼(Ahriman)2帶來的最強(qiáng)大的騙子……為了摧毀真理(Truth)的世界(Aradwi Sura Anahita3 IX:4)”。這個強(qiáng)大的存在被允許統(tǒng)治世界一千年,之后英雄法里頓(Feridun)?把他綁在了一個深坑里。因此,阿茲達(dá)哈克與他的地獄主人,似乎是猶太教與《新約》將撒旦從上帝的仆人變成他頭號敵人的主要靈感,特別是反映在《啟示錄》20:1-3里?;叵肫鹬Z斯替主義將圣經(jīng)里的雅威降格成自大的德繆歌(Demiurge)?,他把《妥拉(Torah)》?給了摩西。據(jù)說阿茲達(dá)哈克撰寫了《托拉》,并建立了耶路撒冷城。最后,洛夫克拉夫特在《無名之城》里提到的《一千零一夜》里的角色,阿弗拉西亞布(Afrasiab)?與他那一船惡魔,構(gòu)成了阿茲達(dá)哈克神話集(myth-cycle)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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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Azdahak(阿維斯塔語:Azhidahāka、波斯語:Azhdahāk),瑣羅亞斯德教惡神之首阿赫里曼為了破壞世界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惡魔,三張嘴巴、三顆頭、六只眼與上千種變化的邪龍,統(tǒng)治波斯千年的蛇王扎哈克(Zahhak),被視為邪惡宗教,包括猶太人的宗教的起源,也是魔法的開創(chuàng)者。在《扎姆亞德·亞什特(Zamyad-Yasti)》里,與阿胡拉·馬茲達(dá)的造物阿塔爾搶奪阿胡拉·馬茲達(dá)的凱揚(yáng)靈光(Farr-e-Kayani),因此二人被視為宿敵,至于perceptions,大概是阿維斯塔語翻譯問題,元文琪譯本《阿維斯塔》使用了變化,所以我也采用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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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Angra Mainyu(阿維斯塔語:Angra-Mainyu、波斯語:Angra-Mainyu/Angra-Meynou),瑣羅亞斯德教惡神之首,阿赫里曼的別名,是世界之初的惡本原,與斯潘德·曼紐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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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Aradwi Sura Anahita(阿維斯塔語:Aredvī-Süra-Anāhīta),由三個詞組成的復(fù)合詞,意為“純潔而強(qiáng)大的河流”。“阿娜希塔”在波斯文中稱作“納希德(Nāhīd)”,含有“金星”之意。她是江河的庇護(hù)神,被描繪成雍容華貴的妖嬈女子(摘自元文琪譯本《阿維斯塔》)

此處應(yīng)該是對同名書籍的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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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Feridun(波斯語:Farīdūn),常被稱為“名門望族出身的法里頓”,傳說中伊朗第一個王朝,丕什達(dá)德(阿維斯塔語:Paradhāta、波斯語:Pīshdādyān)王朝他曾獻(xiàn)給阿娜希塔百匹馬、千頭牛與萬只羊,祈求打敗達(dá)哈卡,并得愿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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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5:Demiurge(字面意思是希臘語的工匠),物質(zhì)世界的造物主,亦即諾斯替版的《舊約》之神,并非至高神。移涌(Aeon,字面意思是希臘語的永恒)是指從神那里流溢出來的東西,是圍繞著神的的能量。最小的移涌索菲亞(Sophia,智慧的意思)想要獨(dú)立孕育一個肖像(likeness),所以在不經(jīng)過神與其陽性配偶同意的情況下,產(chǎn)出了盲目而不自知的德繆歌,因?yàn)槭仟?dú)立孕育,所以德繆歌與她并不相像,同時,索菲亞也因?qū)Σ豢梢姷墓饷?“父”的追求墮落,造就了低級索菲亞(lower Sophia),即本文提到的阿卡穆特(Achamoth),不過本文阿卡穆特其實(shí)更偏向于德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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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6:Torah,妥拉廣義上指上帝啟示給以色列人的真義,亦指上帝啟示人類教導(dǎo)與指引。狹義上指《舊約》的首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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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7:Afrasiab(阿維斯塔語:Frangrasyan、波斯語:Afrāsīyāb),突朗(阿維斯塔語:Tūiriiān?m、中古波斯語:Tūrān)王朝的著名國君,曾三次下水追逐靈光未遂,是傳說中伊朗第二個王朝,凱揚(yáng)(阿維斯塔語:Kaviyān、波斯語:Kaiyān)王朝諸國君的宿敵,后被其中一任國君,凱·霍斯魯(阿維斯塔語:Kavi-Haosravah、波斯語:Kay-Khosrau)抓獲并處死,為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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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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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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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lovely lady garmented in light

一個可愛的淑女,她的軀體

From her own beauty—deep her eyes, as are

沐浴于美的光華——她目光深沉,

Two openings of unfathomable night

猶如透過廟宇屋頂?shù)目p隙

Seen through a Temple’s cloven roof—her hair

看到的深邃夜空中兩個幽洞——

Dark—the dim brain whirls dizzy with delight,

她烏發(fā)披肩——看到她,一陣狂喜

Picturing her form; her soft smiles shone afar,

令人暈眩;她的微笑多迷人,

And her low voice was heard like love, and drew

她輕柔的聲音似在訴說著愛情,

All living things towards this wonder new.

吸引著一切生命向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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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elley, “The Witch of Atlas”

——雪萊《阿特拉斯的巫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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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引自顧子欣譯本《雪萊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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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多西修斯(Dositheus)1說,“不過是世界心靈(the Mind of the World)引導(dǎo)自身意象(images)改變的方式。每一個擁有真靈(True Spirit)2的人,都是偉大世界心靈(World-Mind)的一部分。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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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Dositheus/Dositheos,有時也被稱為納撒內(nèi)爾(Nathanael),意思都是“上帝的禮物(gift of God)”,是個阿拉伯血統(tǒng)的撒瑪利亞宗教領(lǐng)袖。他通常被認(rèn)為是一個帶有諾斯替性質(zhì)的撒瑪利亞教派的創(chuàng)始人,被認(rèn)為認(rèn)識施洗約翰(John the Baptist),并且要么是西門·馬古(Simon Magus)的老師,要么是他的對手(譯自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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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True Spirit,諾斯替主義將人分為肉(Flesh)、魂(Soul)、靈(Spirit)三部分,德繆歌因渴求異鄉(xiāng)神(The Alien God)遺失于物質(zhì)世界的靈,與六個阿其翁(Archons)一起創(chuàng)造了魂,作為外衣包裹著靈,又以肉體包裹魂,使人的靈性被蒙蔽,永遠(yuǎn)沉淪于物質(zhì)世界,但蒂爾尼似乎沒有特意區(qū)分魂和靈,事實(shí)上諾斯替一些經(jīng)文也只是特定時刻會去區(qū)分,所以除了True Spirit,我會全部翻譯成靈魂,不過會將相關(guān)詞匯的原文標(biāo)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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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西蒙尖叫著站起來。他顫抖著站在那里,一只手捂著眼睛,另一只手伸開,好像要抓住什么無形之物。

宣講者是個穿著撒瑪利亞巫師袍的瘦弱男人,他帶著擔(dān)憂的神情,向前彎著腰。雖有火把的微光,但仍然昏暗的房間里,另外兩人也是如此。一個矮胖的禿頂男人穿著羅馬貴族的服裝,還有一個大約11歲的少年,少年穿著和宣講者同款、飾有符號的棕色長袍,右肩上蹲著一只烏黑的大渡鴉。

“那是什么?”多西修斯問道?!罢f吧,西蒙。我的話有沒有讓你想起什么?”

那個叫西蒙的男人靜靜的站了一會兒,他的顫抖消失了。他是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年輕人,臉上棱角分明的顴骨顯得與眾不同,但似乎與說話者和那個十一歲的少年是相似人種。他身著一件黑色的無袖束腰外衣(tunic),腳上穿著高帶涼鞋(high-strapped sandals)1。在他的腰上掛著一把西卡(sica),或者說是一把彎曲的角斗士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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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high-strapped sandals,羅馬人常穿那種涼鞋(如下圖),我實(shí)在不知道中文一般叫它什么,問了一圈人也沒得到答案,暫時這樣翻譯了]


“你的話……”他低聲道,聽起來格外緊張?!八鼈儐酒鹆艘环N意象(image)——一種異象(visio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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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vision,諾斯替主義認(rèn)為異象不是通過魂,也不是由靈看到的,而是用二者之間的心靈(古希臘語:νο??、英語:Mind)看見的,不過本文明顯沒有區(qū)分,所以只在專有名詞以及異象相關(guān)時特意翻譯成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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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肩上的渡鴉不安地拍打著翅膀;矮胖的羅馬人彎了彎腰,嘴張得大大的;多西修斯挺直了身子,一臉嚴(yán)肅。

“異象?告訴我吧,西蒙?!?/p>

“我看見了一個女人?!蔽髅尚牟辉谘傻胤魅チ怂麑掝~頭上的黑色劉海,它們立刻落回了原位?!耙粋€頭發(fā)和眼睛漆黑如夜的年輕女人,星星在她的頭發(fā)和眼睛中閃爍,就像在夜里一樣……”

他沉默了,彎下腰來,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手背。

行邪術(shù)的(sorcerer)1老撒瑪利亞人多西修斯站了起來,露出微笑?!澳憧吹搅苏娴漠愊?,吉塔的西蒙(Simon of Gitta),”他平靜地說?!拔液苌僖姷竭@樣的異象,正如我所懷疑的,你絕對是個真靈。”西蒙沒有回答,他抬起頭,凝視著前方,仿佛要捕捉一個正在消失的畫面,然后他帶著失望的表情,轉(zhuǎn)向了多西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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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sorcerer,雖然讀起來可能有點(diǎn)拗口、中二,但考慮到西蒙的原型就是“行邪術(shù)的西門”,所以本文里諸如sorcerer、sorcery、sorcerous之類的都譯成邪術(shù)了,實(shí)際上就是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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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我的導(dǎo)師——她是誰?”

多西修斯平靜地看著西蒙,但他的眼里有一種悲傷?!八羌榔罚髅伞惚仨殮⑺浪?。我告訴過你,這異象必然降臨到你身上,現(xiàn)在果然應(yīng)驗(yàn)了?!?/p>

西蒙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疤懒恕彼卣f。

“不!”多西修斯挺直了身子,他黑色長袍上的占星術(shù)符號看起來幾乎要發(fā)光了,布滿皺紋的臉嚴(yán)肅得像個古老的先知一樣。“別這么想。堅定你的意志與心靈,西蒙,她的死會使我們向羅馬復(fù)仇——我們一直渴望的復(fù)仇?!?/p>

西蒙使勁搖了搖頭,像是要理清思路,然后站了起來,就像潛水員從水中浮出,進(jìn)入新鮮的空氣一樣?!澳阏f什么?多西修斯,你說的,就好像這個女人——我看到的異象——真的存在一樣?!?/p>

“她?!倍辔餍匏沟难壑性俅伍W過一抹悲傷?!八谶@里,就在我們的庇護(hù)人,朱尼厄斯議員(Senator Junius)的這所房子里。”他朝著那個矮胖的禿頂羅馬人點(diǎn)頭?!艾F(xiàn)在……”

西蒙陰沉地皺起了眉頭。“你說她是——是我必須殺死的那個人?”

“是啊!”多西修斯大叫道,他的眼中突然閃爍著一種黑暗的狂熱?!澳銘?yīng)該殺了她,西蒙,你和我們一樣憎恨羅馬。羅馬人不是因?yàn)槟愀改覆荒芗{稅,就在他們?nèi)霈斃麃喌募依餁⒘怂麄儐??羅馬不是把你變成了一個奴隸、一個角斗士,為了取悅她而浴血奮戰(zhàn),直到兩年后,我和我的庇護(hù)人朱尼厄斯終于把你釋放了嗎?”西蒙怒視著地板,緊握在身體兩側(cè)的雙手顫抖著。

“你還記得!”多西修斯繼續(xù)說,他的聲音很激烈?!澳銓?fù)仇——你,還有我們所有人。向羅馬復(fù)仇!聽著,西蒙!”行邪術(shù)的撒瑪利亞人向前彎腰,眼睛炯炯有神。“羅馬是整個物質(zhì)世界中最大的惡。你經(jīng)歷過那種邪惡,卻不知道它從何而來。現(xiàn)在我來告訴你。”

“魔法,正如我所說的,是世界心靈(World-Mind)改變自己的方式,每一個真靈都是那心靈(Mind)的碎片,這間屋子里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的碎片,西蒙。好好想想吧——這意味著你是終極之神(the Ultimate God)破碎靈魂(the sundered soul)的一部分。”

“你在胡說什么?”西蒙問道。“如果我是神之心靈(God-Mind)的一部分,那為什么我沒有力量……?”

多西修斯舉起一只手?!敖K極之神(The Ultimate God)是超越物質(zhì)的,但很久以前,他落入了邪惡造物主(the evil demiurge)阿卡穆特的力量之中,古波斯人稱之為阿茲達(dá)哈克,斯泰吉亞人(Stygians)1稱之為阿撒托斯。就這樣,那位神在許多血肉之軀(fleshly bodies)中經(jīng)受痛苦和限制……所以,我們都在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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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斯泰吉亞(Stygia)是羅伯特·E·霍華德 “柯南”系列里的一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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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羅馬是阿卡穆特最新、最驚世駭俗的體現(xiàn),但在靈魂(spiritual)層面上,他也統(tǒng)率著原初神(the Primal Gods)1,他們的爪牙(minions)滲透了宇宙中的所有物質(zhì),意圖引起一切可能的痛苦。這種痛苦上升到星體(stars)2,作為靈魂能量(spiritual energy)滋養(yǎng)原初神,以及終極的阿卡穆特本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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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the Primal Gods,應(yīng)該是primal god的變體,一個諾斯替主義概念,對于約翰啟示錄派來說,就相當(dāng)于其他派別的“父”,而之上的太一(Monad),則是在自身的沉默與靜止(silence and stillness)中超越一切,不可知(unrecognizable)的“先父(Pre-Father)”]


[注2:stars,諾斯替的世界觀中,宇宙的各個層面就像圍繞著地球重重排列的不同殼層,一般共有八層或者九層,德繆歌掌管恒星層,諸多阿其翁掌管行星層,恒星層之上則是神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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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反思了多西修斯的話。他想起了一生中經(jīng)歷和目睹過的所有可怕且不必要的痛苦,他的父母被羅馬稅務(wù)官殺害——他被殘忍地奴役,訓(xùn)練成角斗士……最近,他曾戰(zhàn)斗過的角斗場被邪術(shù)破壞,隨之而來的是成千上萬觀眾的死亡……

當(dāng)然,多西修斯關(guān)于可怖神明的言論肯定只是虛假的瘋狂幻想。西蒙想知道,為什么撒瑪利亞巫師費(fèi)了這么大勁來救他,卻只是把他藏在朱尼厄斯議員的地窖里幾個月?

“我曾告訴過你,西蒙,”多西修斯說,仿佛讀懂了他的心思,“我感覺到你是一個天命之人(man of destiny)。我的占卜已經(jīng)證實(shí)了這點(diǎn)。你不僅是一個真靈,而且是崇高者(the High Ones)之一——被阿卡穆特分裂并囚禁在他創(chuàng)造的物質(zhì)世界的那位神最偉大的靈魂碎片之一。西蒙,你滿臉懷疑,但是聽我說:你的確是那位神的化身?,F(xiàn)在你感覺到你的對應(yīng)者,他者(the Other)的存在——是因?yàn)樽蛱?,一個承載著她偉大靈魂碎片之一的少女被帶進(jìn)了這所房子里?!?/p>

“你瘋了嗎?”西蒙怒視著多西修斯,喃喃地說。

“我找了她很久了,”巫師平靜地繼續(xù)說,“通過咒語和占卜,以及我們的庇護(hù)人,朱尼厄斯議員雇傭的暗探?!彼殖莻€矮胖的羅馬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羅馬人正坐在酒桶上,滿臉嚴(yán)肅。

“也花了很多錢?!敝炷岫蛩拐f:“但最終我們找到了她——在以弗所的的伊奧尼亞城(the Ionian city of Ephesus)。她是個女奴和她貴族主人的女兒。她的名字是海倫(Helen),現(xiàn)在住在我家樓上。多西修斯告訴我,把她擄走(steal)是件相當(dāng)困難的差事,因?yàn)樗母赣H開始對她懷有非分之想,并且不愿接受任何價錢。幸運(yùn)的是,我們雇傭的綁架者在他得手前就成功了,因?yàn)槎辔餍匏垢嬖V我,只有處女才能完成我們必須的犧牲(sacrifice)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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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sacrifice,與下文的獻(xiàn)祭是同一個詞,但這里有種偉大事業(yè)所必須的犧牲的感覺,加上多西修斯也將西蒙在角斗場殺人描述為sacrifice,感覺獻(xiàn)祭不太符合語境,應(yīng)當(dāng)是雙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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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西蒙正對著羅馬議員,出于某種原因,他的拳頭緊緊攥在身體兩側(cè),以至于胳膊都在顫抖。接著他感到多西修斯的瘦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西蒙,現(xiàn)在是時候讓我指導(dǎo)你履行義務(wù)了。朱尼厄斯議員,你能允許我和我的學(xué)生單獨(dú)談?wù)剢???/p>

“明白?!绷_馬人站了起來?!昂煤弥笇?dǎo)他,讓他為解放羅馬于水火之中盡一份力。多西修斯,我為你的邪術(shù)知識花了很多錢,你表現(xiàn)得很好。只要再努力一點(diǎn)點(diǎn),我們就可以看到那些殘酷的暴君被推翻,共和國(Republic)就會重建?!彼D(zhuǎn)身登上了通向地窖的石階。

“我和卡波(Carbo)可以留下嗎?”肩上停有一只渡鴉的少年說道。

多西修斯點(diǎn)了點(diǎn)頭?!昂玫模啄系拢∕enander)1。它會促進(jìn)你學(xué)徒生涯的發(fā)展。跟我來——還有你,西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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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Menander(希臘語:Μ?νανδρο?),是公元一世紀(jì)撒瑪利亞的一個諾斯替主義者和魔法師。他屬于西門派(the Simonians),在他的導(dǎo)師和指導(dǎo)者西門·馬古去世后,成為了該派的領(lǐng)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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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支架上拿起火把,領(lǐng)著他們進(jìn)入地下室更深的房間。這是個空無一人的小房間,只有中間有一大塊立方體的石頭,后面是一尊淺灰色的石雕。

“西蒙,你將在這壇上獻(xiàn)祭?!蔽髅赡曋@尊雕像,它的高度略低于四英尺,在本質(zhì)上似乎完全呈現(xiàn)出守舊——一個穿著托加長袍(toga-clad)1,高舉一只手,頭發(fā)上戴著月桂花環(huán)的羅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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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一段呈半圓形長約6米,最寬處約有1.8 米的羊毛制兼具披肩、飾帶、圍裙作用的服裝(如下圖)。穿著時一般在內(nèi)穿一件麻制的丘尼卡。]


“那里只有一尊皇帝提比略的雕像(an image of Tiberius, the Emperor)1,”他咆哮著?!澳阕屛覍λI(xiàn)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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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提比略,全名提比略·愷撒·(奧古斯都之子·)奧古斯都(拉丁語:Tiberius Caesar Divi Augusti filius Augustus,公元前42年11月16日-公元37年3月16日),羅馬帝國第二位皇帝,朱里亞·克勞狄王朝第二位皇帝,公元14年9月18日-公元37年3月16日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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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點(diǎn),西蒙。不是對他,而是針對他(Not to him, but against him)。當(dāng)你完成儀式,將你的色雷斯匕首刺入祭品的心臟,被激怒的諸神將會蘇醒(stir),用閃電殺死提比略,一如往昔他們殺死赫斯提利烏斯王(King Hostilius)1。然后,在朱尼厄斯議員和許多其他人的擁護(hù)下,塞揚(yáng)努斯(Sejanus)2將掌權(quán),并恢復(fù)舊的共和制度(Republican order)。暴君的統(tǒng)治將會終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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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圖魯斯·赫斯提利烏斯(Tullus Hostilius,公元前672年-公元前640年),傳說中的羅馬第三任國王。據(jù)羅馬歷史學(xué)家李維(Livy)所說,與他的前任不同,圖魯斯被認(rèn)為是個好戰(zhàn)的國王,他認(rèn)為前任更傾向于和平的性質(zhì)削弱了羅馬。據(jù)證實(shí),他渴望戰(zhàn)爭,甚至比羅馬第一位國王羅慕路斯(Romulus)更好戰(zhàn)。關(guān)于圖魯斯·赫斯提利烏斯之死的記述各不相同。在李維記述的神話版本里,他激怒了朱庇特,然后朱庇特用一道閃電殺死了他。另一方面,非神話的原始資料描述了他在32年的統(tǒng)治下死于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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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塞揚(yáng)努斯(英語:Sejanus, Lucius Aelius),(前20年-31年)。提比略統(tǒng)治時期的羅馬帝國官員之一。公元14年至31年先后擔(dān)任近衛(wèi)軍司令及執(zhí)政官等職位。后因?yàn)楸蝗烁姘l(fā)其企圖奪權(quán)篡位,被提比略處死(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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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一提到塞揚(yáng)努斯就發(fā)作了,他被認(rèn)為是提比略完全信任的人,也是羅馬最有權(quán)勢的人之一?,F(xiàn)在他知道朱尼厄斯哪來的錢去資助他昂貴的事業(yè)了。

“你是在豪賭。”西蒙說?!澳阍趺醋屵@些強(qiáng)大的羅馬人相信你的魔法不會欺騙他們?”

“它騙了你嗎,西蒙?我曾前往帕提亞帶回了斯巴達(dá)克斯(Spartacus)1的劍,它讓你有機(jī)會殺死羅馬最強(qiáng)大的角斗士。這么做釋放了魔法,摧毀了菲迪尼(Fidenae)的大競技場,殺死了將近五萬熱血沸騰的羅馬觀眾。那是你第一次犧牲,西蒙,它給所有憎恨羅馬及其壓迫的人帶來了歡樂。現(xiàn)在到了你第二次犧牲的時候了,它的成果將更大,因?yàn)樗鼘⑼品@個羅馬政府本身,所有被征服的國家都將從它的枷鎖中解放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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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斯巴達(dá)克斯(希臘語:Σπ?ρτακο?、拉丁語:Spartacus),?-約公元前69年。是一名古羅馬色雷斯角斗士,軍事家,于公元前73年與高盧人克雷斯、埃諾瑪依以及甘尼克斯一起領(lǐng)導(dǎo)了反抗羅馬共和國統(tǒng)治的斯巴達(dá)克斯起義(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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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力的儀式,”西蒙嘟囔著?!拔乙蝗湍馨寻ㄎ覀冊趦?nèi)的許多國家從羅馬手中解放出來?甚至,為了做到這點(diǎn),我必須把我的劍刺入一個無辜少女的胸膛……聽著,多西修斯,你怎么會懂這種事?”

“我走了很遠(yuǎn),”撒瑪利亞巫師說,“學(xué)到了許多東西。我從帕提亞帶回了斯巴達(dá)克斯的劍,你可以用它重創(chuàng)羅馬。但那把劍不是我唯一帶回來的東西??础彼噶酥富疑奶岜嚷缘裣?,“這雕像是我從扎瓦隆山(the mountain of Zavalon)上鑿下來的,瑣羅亞斯德曾居住在那里,他是第一個認(rèn)識到這個世界是善惡相爭舞臺的偉大先知?,嵙_亞斯德一生都在與邪惡斗爭,最后他被邪惡者(the Evil One)阿茲達(dá)哈克的人類仆從(servitors)們用劍擊敗。然而,光之主馬茲達(dá)還活著——而你,吉塔的西蒙,是他最新的碎片化身和騎士(His latest fragmentary incarnation and champion),你很快就會為他而戰(zhàn)。”

西蒙頭暈?zāi)垦?。他環(huán)視了一下地窖,注意到了墻壁和地板上潮濕的石頭、酒桶和雙耳罐、蜘蛛網(wǎng),以及被多西修斯手中火把照亮的木梁——任何能幫他內(nèi)心與物質(zhì)且平凡的現(xiàn)實(shí)保持聯(lián)系的東西。

突然,他轉(zhuǎn)向多西修斯?!澳惘偭?!”他咆哮道。

然后他轉(zhuǎn)身跑出房間,穿過地窖,走上臺階,來到朱尼厄斯議員名下的露天花園,享受那讓人頭腦清晰的陽光。

西蒙匆匆走出花園,進(jìn)入狹窄的鵝卵石街道時,沒有一個人會攔下他,因?yàn)樗郧熬统1辉试S去買點(diǎn)東西或者散步鍛煉。

他快步向前走了幾分鐘,直到他突然想起自己沒有喬裝打扮。

他停下身來,用一只手揉搓了幾下刮過的臉。自從他到了朱尼厄斯家,這是他第一次不戴隱藏身份的假胡子(an artificial beard and mustache)——更別說連帽斗篷了……

他聳了聳肩,繼續(xù)上路。他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在菲迪尼的角斗場戰(zhàn)斗了——那個角斗場的倒塌害死了大部分觀眾,足有上萬人1。他不用擔(dān)心會被發(fā)現(xiàn),因?yàn)槟遣淮罂赡?。再者說,他現(xiàn)在還要考慮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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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the arena that had collapsed, killing most of the thousands of spectators,從西蒙的聳聳肩,不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來看,他已經(jīng)釋懷了,但我想了幾種譯文,要么不通順,要么讀起來有種西蒙在懺悔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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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漫無目的地走著,沿著西蓮山(Caelian Hill)1的東北坡,穿過了羊腸小道。這是個混合區(qū)域,朱尼厄斯議員的官邸也只是這片區(qū)域恢宏氣派的宅第之一,但還是有許多中下層民眾住在這里。羅馬,正如西蒙已經(jīng)注意到的,是窮奢極侈、一貧如洗以及任何介于兩者之間的混合體,似乎各種元素都沒有嘗試把自己切割(separate)2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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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Caelian Hill,羅馬七丘之一,后文也會出現(xiàn)其他幾座山丘。古羅馬七丘位于羅馬心臟地帶臺伯河?xùn)|側(cè)。根據(jù)羅馬神話,其為羅馬建城之初的重要宗教與政治中心,當(dāng)時的七座山分別為凱馬路斯(Cermalus)、契斯庇烏斯(Cispius)、法古塔爾(Fagutal)、奧庇烏斯(Oppius)、帕拉蒂尼(Palatium)、蘇古沙(Sucusa)與威利亞(Velia);而傳說中羅馬城最初是由羅慕路斯(Romulus)于帕拉蒂尼山(Collis Palatinus)上興建。(Collis Aventinus)、卡匹托爾山(Capitolinus)、奎里爾諾山(Quirinalis)、維彌納山(Viminalis)、埃斯奎里山(Esquilinus)與西蓮山(Caelius)(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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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separate,這個詞既有切割的意思,又有與某(群)人分離/斷絕關(guān)系的意思,而現(xiàn)在網(wǎng)上也會用切割表示后者,所以就這樣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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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山腳和居民區(qū)的邊緣,然后拐進(jìn)了狹窄的墨丘利街(Mercury Street),繼續(xù)往前走。小販和乞丐沙啞的嗓音向他襲來,傍晚的溫暖中,汗水、糞便、腐爛的水果和肉類的臭氣像塊濕布一樣,籠罩在他的臉上。墨丘利街!他們怎么敢用神的名字來命名這條小巷,而不畏懼自己褻瀆的罪行會招來死亡……?

他向左轉(zhuǎn),上了蘇布拉(Subura)一條更寬闊的大道,然后匆匆前行,最后他出現(xiàn)在一個不那么讓人不適的地段,一片被莊嚴(yán)的圓柱神廟和政府大樓包圍的空地上——廣場(Forum)富麗堂皇的地區(qū)。和往常一樣,西蒙停下來驚嘆。無論他多少次看到這些閃閃發(fā)光的墻壁和柱子,他都無不感到敬畏;無論他有多恨羅馬,他都不能否認(rèn)她確實(shí)是世界的掌權(quán)者。

他繼續(xù)往前走,瞥見了他左邊的神廟之間,帕拉蒂尼(Palatine)——羅馬貴族圣地的斜坡上的豪宅和宮殿的白色門廊,它們像熠熠生輝的珍珠鑲嵌在周圍的青枝綠葉中。他面前矗立著最宏偉的建筑——羅馬最強(qiáng)大的神,朱庇特(Jupiter)富麗堂皇的圓柱神廟,若隱若現(xiàn)地高聳于卡匹托爾山(Capitoline Hill)的山頂之上。

“羅馬!”西蒙輕聲抱怨,說完就感到了一陣仇恨。

他仍然繼續(xù)往前走,沿著蜿蜒的小路,踏過無數(shù)的石階,一直走到卡匹托爾山的山頂,最后他站在直通朱庇特神廟柱廊的寬闊臺階上。羅馬在他腳底下展開,潮濕的空氣和無數(shù)的炊煙混合,令羅馬變得模糊。西邊,就在賈尼科洛(Janiculum)南脊的上方,太陽正在落下,變成了無光的紅火球;東邊,大量的云團(tuán)正向前飄著——棉花似的冷光巨浪矗立著——在它們之下,阿爾巴山(Alban Hills)消失在深深的陰影中??諝庵袕浡环N即將下雨的感覺。

西蒙爬上了階梯,隨即卻不想進(jìn)入這有著邪神崇拜般的神廟,至少他是這么認(rèn)為的1,他向左拐,沿著圓柱門廊的邊緣走,一直走到盡頭。他的腳下是塔平(Tarpein)懸崖,不計其數(shù)的罪犯,或者說是羅馬的敵人曾被扔下去。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那向下的深淵就像黑暗的真空一樣拽著他。云似乎在這無聲的莊嚴(yán)中前行,漸漸變暗;下面,一隊人正沿著小路迂回前行——一小群禮拜者帶著一頭白色閹牛去祭祀卡匹托爾的朱庇特(Capitoline Jupi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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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Simon climbed the stair, but then, feeling a reluctance to enter what he felt was a fane of idolatry,個人感覺以西蒙對于羅馬的情感,他大概會覺得朱庇特是個邪神,加上說偶像,現(xiàn)在的人第一反應(yīng)可能是指某些明星,所以就譯成邪神崇拜了,而原文也只是西蒙覺得朱庇特是邪神,并不一定,所以稍加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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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西蒙似乎突然在黑暗的云層里看到了一張臉——僅僅是在一個小時前,在朱尼厄斯議員那燃著火把,微光點(diǎn)點(diǎn)的昏暗地窖里,他心靈中看到的那張臉。

“巴力?。˙aal)1!”他倒吸一口涼氣?!笆裁础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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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巴力巴拉,是古代西亞西北閃米特語通行地區(qū)的一個封號,表示“主人”的意思,一般用于神祇。這個封號源自于迦南人的神明,是希伯來圣經(jīng)中所提到的腓尼基人的首要神明,曾被用于不同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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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張女人的臉,參天又碩大,似乎俯瞰著他,俯瞰著整個世界。同時,她又是嬌貴、短暫、脆弱的,或者說是某種能滋潤萬物,卻又曇花一現(xiàn)的東西。不知怎么的,他知道他看見的只是云,沒有別的東西,在這偉大的羅馬城里,沒有人能看見他看見的東西——當(dāng)然,他也知道他看見的是偉大的真實(shí)(a great Reality),而羅馬只不過是一場夢幻泡影。

“我認(rèn)識你,”西蒙喃喃道。

我也認(rèn)識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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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原文為斜體,為了方便閱讀,改成加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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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中的意念之聲十分洪亮,像遙遠(yuǎn)的雷鳴,但又很柔和,就像親人在芬芳馥郁的黑暗中的低語。太陽西沉,烏云也越來越暗。它們翻騰的褶皺就像一綹綹卷發(fā),在逐漸變暗的燭光下閃爍;它們的高光就像一位美麗女神乳白色的五官;而兩處陰影區(qū)域,則像是從宇宙盡頭閃爍而來的星潭:那倒映著明眸的黑暗深潭……

“我認(rèn)識你!”西蒙突然大吼著伸出雙手,就像他是一個祈禱者?!拔乙娺^你,但是在一個小時前,在我的心靈里——在朱尼厄斯家的地窖里……”

盡管這么說,他還是感到自己很愚蠢。這些話在空氣中刺耳地回蕩著——太真實(shí)了,太實(shí)在了(too real, too physical)——當(dāng)然,云也不過只是云,消散著,變幻著……

然后,他似乎又聽見了那個聲音,比之前更清楚了:

我認(rèn)識你,吉塔的西蒙,從太古之時(aeons)我就認(rèn)識你。你忘記了我,我也忘了你,然而我們從未真正忘記彼此。移涌們(The Aeons)只是把我們囚禁在時間與物質(zhì)之中,但是沒有我們,時間和物質(zhì)將不復(fù)存在。我是赫拉(Hera),而你是朱庇特——是的,甚至和這些羅馬人在這座黑暗的山上信奉的一樣。我是自泡沫誕生的阿佛羅狄忒(Aphrodite),而你是赫爾墨斯(Hermes),那個曾接納并征服了我,讓我著魔的魔法之神(that god of Magic)1。過去我是海倫(Helen)2,而你是特洛伊城(the walls of Troy)被攻陷時,那個占有我、愛著我(held and loved)的人。自從世界誕生以來,我們就常常相愛,又常常被迫分離,現(xiàn)在我們又走到一起了。聽我說,吉塔的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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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that god of Magic who once embraced and conquered me with your spells,阿佛羅狄忒和阿瑞斯被赫菲斯托斯捉奸在床,捆起來示眾時,“宙斯王對赫爾墨斯這樣說:‘赫爾墨斯,宙斯之子,引路神,施惠神,縱然身陷這牢固的羅網(wǎng),你是否也愿意與黃金的阿佛羅狄忒同床,睡在她身邊?’弒阿爾戈斯的引路神當(dāng)時這樣回答說:‘尊敬的射王阿波羅,我當(dāng)然愿意能這樣??v然有三倍如此牢固的羅網(wǎng)縛我,你們?nèi)w男神和女神俱注目觀望,我也愿睡在黃金的阿佛羅狄忒的身邊。’他這樣說,不死的天神們哄笑不止(引自王煥生譯本《奧德賽》)?!笔潞蟀⒎鹆_狄忒為赫爾墨斯誕下了赫馬佛洛狄忒斯,我不確定蒂爾尼是不是雙關(guān),認(rèn)為赫爾墨斯用了什么魔咒,所以翻譯成著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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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海倫(古希臘語:?λ?νη、英語:Helen),宙斯與勒達(dá)之女,被認(rèn)為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本文中此時被抓進(jìn)朱尼厄斯家的海倫,原型應(yīng)為西門曾從腓尼基的提爾城(Tyre)帶回來的妓女海倫娜(Helena),西門宣稱自己是超越一切的“父”,海倫是一個名為Ennoea(意念的意思)的移涌,她也被稱為普魯尼可(Prunikos)與圣靈,西門通過她創(chuàng)造了眾天使,然后天使們創(chuàng)造了世界與人類,出于嫉妒,將意念囚禁在了物質(zhì)世界,永遠(yuǎn)在女性體內(nèi)輪轉(zhuǎn),由于天使們都想得到她,所以她流落到哪里,哪里就會發(fā)生戰(zhàn)爭,其中一世就是特洛伊的海倫,她的被救與世界的被救是不可分的,而“父”以西門的形式降臨,就是為了拯救海倫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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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向前飄著,在沸騰中失去了形狀。起風(fēng)了,西蒙絕望地喊道:

“我該怎么辦?告訴我!告訴我!”

你必須真誠,西蒙——真誠地對我,也真誠地做你自己……

烏云滾滾壓頂,電閃之后,大雨滂沱。遠(yuǎn)處傳來雷鳴。西蒙大吼起來,他絕望地尋找著一個名字,而他的舌頭找到了。

“海倫!”他喊道?!昂?!”

暴風(fēng)雨來了,西蒙從捧起的雙手中抬起臉,意識到了他一直在哭。一層面紗被簡單地揭開,披露出了不可思議的前景——關(guān)于力量和娛樂、憧憬和愛的宇宙記憶……

海倫!”

西蒙再次用雙手捧起臉,踉踉蹌蹌地走下了神廟的臺階。雷聲轟鳴,大雨如注。西蒙對著耀眼的天空揮舞雙拳,步履蹣跚地匆匆前行,他經(jīng)常在泥里滑倒,一邊咒罵著眾神,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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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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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 in yon brilliant window-niche

瞧!在那明亮的壁龕窗里

How statue-like I see thee stand,

我看你玉立多像尊雕塑,

The agate lamp within thy hand!

那鑲嵌瑪瑙的明燈在手!

Ah, Psyche, from the regions which

啊,普敘赫1,你來自圣地,

Are Holy-Land!

那天國凈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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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e, “To Helen”

——坡《致海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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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普敘赫(希臘語:Ψυχ?、英語:Psyche),希臘神話中人的靈魂的體現(xiàn),遠(yuǎn)古的時候被想象成人死后離人而去的鳥。從公元前5至4世紀(jì)開始,她往往被描繪成蝴蝶或長著蝴蝶翅膀的少女的形象(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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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引自曹明倫譯本《愛倫·坡集:詩歌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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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一堵磚墻上,上氣不接下氣,只是模糊地記得自己跑過了許多條街巷。顯然,這場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因?yàn)橛暌呀?jīng)停了,天空也有點(diǎn)放晴。他的頭發(fā)和無袖束腰外衣濕透了,涼鞋和腿上濺滿了泥。他四下觀望,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一次來到了狹窄的墨丘利街。

“赫爾墨斯,魔法之神(Hermes, God of Magic),”他喃喃自語道,“救救我,讓我逃離瘋狂!多西修斯在我身上施了什么魔咒?他要讓我參加什么邪惡的儀式?那個——那個女人現(xiàn)在真的住在朱尼厄斯議員的家里嗎?我必須要確認(rèn)一下!”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恢復(fù)了呼吸——盡管最近幾周很少活動,但作為角斗士的訓(xùn)練還是給了西蒙極佳的體力儲備。他繼續(xù)快步前行,穿過混亂而又狹窄的街巷,由于最近下了一場大雨,相對而言,這些街巷空蕩蕩的。最后,他在匆忙中慢跑,爬上了通往西蓮山居民區(qū)的小道?,F(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但是天空已然放晴,有充足的光線讓他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停下!站住,別動!”

西蒙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見三個男人正向他逼近。他們拿著鐵尖長棍,腰間佩戴著劍??粗麄冊O(shè)計奢華的斗篷和無袖束腰外衣,西蒙猜測他們不是城市巡邏隊(the City Patrol)的常規(guī)軍人,而是一些富裕的市民經(jīng)常雇傭來,在他們附近的居住區(qū)巡邏的雇傭兵。

“你們想干什么?”他質(zhì)問道。

“別對我們這么無禮,”其中一個人怒吼著?!拔覀兿胫滥銥槭裁丛诮稚吓軄砼苋ィ线€戴著一把劍。你搶劫了什么人,還是說你是個逃跑的奴隸?”

西蒙生氣地皺起了眉頭?!拔壹炔皇菑?qiáng)盜(thief),也不是奴隸?!?/p>

“你能證明嗎?”

西蒙把手伸進(jìn)腰帶上的小袋子里,抽出一張羊皮紙,遞給了他。衛(wèi)兵接過并展開了羊皮紙,仔細(xì)地瞇著眼看了字跡?!吧厦嬲f了什么?”他懷疑地問。

“這是我前任主人朱尼厄斯議員的釋放令。我是他的自由民。”

衛(wèi)兵把羊皮紙還給了它?!澳阏f的或許是真的,”他說,現(xiàn)在他的語氣不那么充滿火藥味了,“但還是要確認(rèn)一下。跟我們來。我們庇護(hù)人的誦經(jīng)員會檢查你的令狀,并告訴我們它是否有效。”

“我——我有急事,”西蒙說著,把羊皮紙塞回了他的小袋子。

“所以?你勾起了我的疑心!”衛(wèi)兵向他的兩個同伴揮手示意?!皣∧侵还罚∥覀円獭v些禮貌,然后我們……”

“帕拉斯在上(By Pallas)1!”其中一人突然驚呼一聲,與此同時,他移動到了一個能更清楚地看到西蒙的臉的位置?!笆撬频夏峤嵌穲霰恍靶g(shù)毀滅時戰(zhàn)斗的那個角斗士!當(dāng)時我在場——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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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Pallas,希臘神話中有許多帕拉斯,比如克利俄斯與歐律比亞之子,烏拉諾斯與蓋亞之子,雅典娜的別名等,不確定指的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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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咆哮著打了起來,拳頭狠狠地打在了離他最近的衛(wèi)兵臉上,衛(wèi)兵一聲不吭地敗倒在鵝卵石上。他像豹子一樣快速蹲伏下去,側(cè)身一轉(zhuǎn),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避開了第二個衛(wèi)兵棍子的致命一擊,轉(zhuǎn)身之后,削鐵如泥的(sharp-bladed)西卡已經(jīng)在西蒙手里了,他劃過衛(wèi)兵的脖子,那個人在垂死的咯咯聲中倒下了。

剩下那個衛(wèi)兵轉(zhuǎn)身跑掉了,他丟下了棍子,在驚恐之中發(fā)出尖叫,衛(wèi)兵邁著荒唐可笑的大步,踉蹌著下了鵝卵石山路。西蒙咒罵著。街上有人,他追不上那個人。他迅速地把色雷斯匕首插入鞘中,在這羊腸小道上匆匆前行,希望漸濃暮色的陰影足以掩護(hù)他逃離追捕。

“他逃走了!”朱尼厄斯生氣地說,多西修斯站在議員家的柱廊邊?!拔业囊恍┡`看見他跑掉了?!?/p>

“他沒有逃跑,”多西修斯心平氣和地向他保證,“有時間靜下心來之后,他馬上就會回來。除了對我們感激的繩結(jié),他還被我們準(zhǔn)備舉行的儀式的咒語束縛著?!?/p>

年輕的少年米南德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徘徊著,他聽著,臉上流露出不安,懷疑中混雜著好奇。渡鴉仍然棲息在他的肩膀上,似乎也在傾聽,它那銳利的目光是多么專注。

“儀式?!敝炷岫蛩孤龘u頭?!斑@么多儀式——現(xiàn)在,你說最后一個必須舉行。我知道你可以召喚強(qiáng)大的力量,多西修斯,全羅馬都在談?wù)摲频夏岣偧紙龅臍?,我也已?jīng)聽說過了。然而,有些時候我懷疑你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p>

“你的疑惑何在,好朱尼厄斯?”

羅馬人低眉深思?!澳莻€女孩——你說必須犧牲的那個。她沒有傷害任何人。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是啊,這是我們必須做的一件沉重的事。但是,朱尼厄斯,你要記住,提比略和他的執(zhí)法官們(agents)每天殺害無數(shù)無辜的人,他的軍團(tuán)壓迫了所有地區(qū)和國家。在你看來,我們將要在眾神面前做的這件事可能是令人憎惡的。好吧,它是——它將喚起眾神的打擊!當(dāng)祭品被獻(xiàn)給提比略的雕像時,阿卡穆特天球之上被冒犯的力天使們(the offended Powers above the Sphere of Achamoth)1將發(fā)出憤怒的閃電炸死皇帝,無論他在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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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Powers首字母大寫了,所以可能指的是能天使,考慮到能天使也會被用來指代德天使(Virtues),所以譯為力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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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們瞄準(zhǔn)點(diǎn)!”朱尼厄斯怒吼道?!安贿^,我還是很高興我不用參加儀式。老實(shí)告訴我,多西修斯——會有危險嗎?”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不會。不過,儀式期間,你和家人最好躲到地窖里,準(zhǔn)備好在必要時從秘密通道逃走?!?/p>

“真的嗎?”多西修斯用一只粗壯的手緊張地揉搓著他那肥下巴?!叭几嬖V我,巫師。什么都不要隱瞞?!?/p>

“發(fā)生危險的可能性非常小。星象是對的,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準(zhǔn)備儀式都舉行得無可挑剔。然而,如果祭品本身出了問題,力天使們或許會進(jìn)行干涉。然后阿塔爾,偉大馬茲達(dá)的火焰仆人(the fire-minion of Great Mazda)就會蘇醒,從四維的瓦雷納(Varena)1出來,率領(lǐng)著他的烈焰軍團(tuán),尋找我們儀式的源頭,以殺死他的敵人,不潔者阿茲達(dá)哈克(Azdahak the Corrupt)被束縛在世界上的(earth-bound)追隨者。無論如何,古代波斯的點(diǎn)火僧(fire-priest),奧斯當(dāng)斯(Ostanes)2是這么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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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Varena,是扎哈克的出生地,瓦雷納有諸多偽信者,即迪弗教徒,法里頓也正是在瓦雷納獻(xiàn)祭阿娜希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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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Ostanes/Hostanes/Osthanes(希臘語:?στ?νη?),虛構(gòu)的以煉金術(shù)聞名的巫師,被認(rèn)為足以與發(fā)明占星術(shù)的瑣羅亞斯德和以預(yù)言著稱的海斯塔斯佩斯齊名,他被譽(yù)為“最偉大的麻葛(Magi,點(diǎn)火僧的一種,單數(shù)為Magus)”、“七弦琴之王(The Sovereign Of The Seven Sou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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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朱尼厄斯喃喃道?!氨M管你說的很離奇,但我也不懷疑你,因?yàn)槲伊私獾脡蚨嗔?。我會遵從你的指示?!?/p>

“很好?,F(xiàn)在,派幾個最強(qiáng)壯的奴隸去地窖里,讓他們?nèi)グ咽瘔褪癜醽?,立在水池邊柱廊的這里。日落將至,我必須在馬茲達(dá)火熱象征被地平線掩蓋時,舉行最后的準(zhǔn)備儀式。米南德,如果你們愿意,你和卡波可以協(xié)助我……”

多西修斯轉(zhuǎn)身面向少年,卻發(fā)現(xiàn)他年輕的學(xué)徒已經(jīng)不見了。他和渡鴉悄無聲息地從柱廊溜走了。

米南德在大理石樓梯的頂端躊躇著。朱尼厄斯議員的住所可能是西蓮山最大的房子,它的上層公寓有望和下層一樣寬敞,然而,年輕的少年住在這里的許多周里,從來沒有冒險探索它們?,F(xiàn)在,一種焦慮的不安感澆滅了他的好奇心。

他肩上的渡鴉不安地抖動著羽毛,輕輕呱(croaked)了一聲:“呱(Qua)!”

“安靜點(diǎn),卡波,”米南德低聲道。“如果他們抓住了我們,把我們趕出去,我們就找不到她了……”

他正說著,繞過一個拐角,走進(jìn)了一個點(diǎn)著火把的長廊——看見對面一扇禁閉大門的旁邊,有兩名魁梧的守衛(wèi)。同時,守衛(wèi)們也看見了他。米南德認(rèn)為,他們既不像奴隸,也不像士兵,反而像專業(yè)斗士一樣精瘦又堅強(qiáng)。每個人都披著深色斗篷,穿著無袖束腰外衣,腰間佩有一把短劍。

其中一人大步向前,低頭盯著米南德。他的臉扭曲著,歪著嘴邪魅一笑,少年感到了一陣恐懼。

“滾開,矮子!”他怒吼道?!斑@里不允許任何人進(jìn)入?!?/p>

米南德趕快照辦了。一會兒他就走出了走廊,下了樓梯。

“他們肯定把她關(guān)在那里了,卡波,”他嘀咕著。“來吧——讓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到。”

他穿過陰影籠罩的中庭,走出一扇側(cè)門,進(jìn)入了一個狹窄的花園地帶,然后沿著墻向房子后面走去。隨著日落的接近,光線開始變暗。走了一段路程,米南德停下腳步,抬起頭來。上面有一扇亮著的窗戶,但是房子和周圍墻壁之間的空間很小,少年無法退至遠(yuǎn)到能讓他看見房間室內(nèi)大部分情況的地方。

“卡波,請你飛上那里,好嗎?”他低聲說。“飛上去,看看她在不在?!?/p>

渡鴉展開它的大翅膀,重重地拍打著,飛上了二樓的窗戶。它在窗臺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后飛回了原來的棲息地。

“你看見她了嗎,卡波?”

是的(Ita)1!”鳥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呱呱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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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拉丁語,因此/就像的意思,卡波想表達(dá)的大概是就像你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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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南德點(diǎn)點(diǎn)頭?!昂芎??;厝サ任野??!?/p>

鳥兒照做了,男孩抓住了一個藤蔓棚架,藤蔓沿著房子粗糙的一面蜿蜒而上,伸向了分隔兩層樓的窗臺。

他決定用它來支撐體重,開始靈活地往上爬。不一會兒,他就到了窗戶下面。他小心翼翼地把頭探過窗臺,費(fèi)力地朝里看。他看到了一個家具齊全,掛著油燈照明的小房間。唯一的住戶是一個年輕的黑發(fā)女人,她斜躺在沙發(fā)上,顯然睡著了。

米南德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動,便滑過了窗臺,與此同時,渡鴉又回到了他肩上。少年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注視著那個睡著的人。他意識到,她比他最初想象的要小,可能只比他大幾歲——只是一個少女。柔和的燈光下,她精美絕倫的睡顏楚楚動人,米南德感到了一陣同情。

“哦,卡波,”他小聲說,“我們不能讓他能這么做……!”

房間突然變暗了一點(diǎn)。米南德轉(zhuǎn)向窗戶,如釋重負(fù)地看到那只是一朵云,遮住了漸弱的陽光。他探出窗外。一陣?yán)滹L(fēng)開始刮起來,一團(tuán)參天的云正以驚人的速度從東方飄來。遠(yuǎn)處的云層下電閃著,短暫地照亮了遠(yuǎn)處的山丘和附近房屋的墻壁。滾滾雷聲隨著距離而減小。天更暗了,盡管米南德的視線被官邸后面的角落擋住了,但他還是意識到暴雨將偏離西蓮山,很可能就在廣場,在帕拉蒂尼,在卡匹托爾山朱庇特的偉大神廟上空爆發(fā)……

“西蒙!西蒙!”

聽到少女的大聲呼喊,米南德嚇了一跳。他轉(zhuǎn)過身來——看到她正坐在沙發(fā)上,雙目圓睜地盯著空中。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驚訝地盯著,張開嘴似乎又要大叫。米南德急忙走上前,并把一根手指放在他嘴前?!罢垺灰彼吐曊f。

“你——你是誰?”

“我叫米南德,它是卡波。我們想成為你的朋友,但你必須讓我們幫助你。告訴我,你為什么大喊西蒙的名字?”

少女懷疑地瞥了眼渡鴉,然后視線又回到那個穿著巫師袍的奇怪少年臉上?!盀槭裁??你認(rèn)識一個叫西蒙的人嗎?”

“是的。他是我的同學(xué),也是我的朋友。你會喜歡他的。希望他能在這里幫助我們?!?/p>

女孩盯著地板,微微皺起了眉頭。“我夢到自己陷入了危險,但附近有人能幫我——一個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認(rèn)識的人。我對他說。他的名字是西蒙,但我也知道他的許多別名。我——我想不起來了——異象消失得太快了……”

“告訴我——你叫什么?”

“我叫海倫,住在伊奧尼亞的普羅迪科斯(Prodikos)1家里?!鄙倥穆曇魸M是苦澀,她抬起眼睛,看向大門,眼中流露出恐懼?!澳莾蓚€看門的畜生——他們綁架了我,把我?guī)У搅诉@里。現(xiàn)在我甚至比在父親和主人家里還擔(dān)心自己。告訴我,米南德,我會怎么樣?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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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Prodikos,在蒂爾尼的《星神之種(The Seed of the Star-God)》中登場過,是庫伯勒(Cybele,小亞細(xì)亞的大母神,考慮到不是這篇內(nèi)容,不多贅述)的信徒,但我不知道普羅迪科斯這個名字的來源,本以為是指蘇格拉底的導(dǎo)師Πρ?δικο?,不過一個有點(diǎn)傾向于無神論,用自然主義解釋宗教的人,怎么會去信仰庫伯勒?時代也不對,所以應(yīng)該只是蒂爾尼原創(chuàng)人物,Neta了這位智者的名字,或者剛好同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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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告訴你——沒時間了。但西蒙會幫我們的,我知道他會的。別怕。我現(xiàn)在必須走了。我會偷些錢給你,這樣你就能離開羅馬,遠(yuǎn)走高飛,找些好人一起生活,我還會找到西蒙,把他帶到這里,我們一起幫你逃跑。”

這么說著,米南德轉(zhuǎn)向窗戶,爬了出去。就在他開始沿藤而下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她那閉月羞花的臉蛋上,混雜著困惑與希望。

“小心點(diǎn),米南德,”她不安地低聲說。

然后她回到了沙發(fā)上,試圖坐下來泰然以待,卻又越發(fā)擔(dān)心,苦苦思索著,不一會兒,就一副焦慮不安的樣子。

西蒙在羊腸小道的陰影里停了下來,他跑上了山,所以氣喘吁吁的。他強(qiáng)迫自己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聽著,直到他不再喘著粗氣,心跳也慢了下來。沒有追趕的聲音,但他隱約聽到自己來時的路上傳來了像是叱咤的喧鬧聲。西蒙咒罵著。殘暴的狼群被喚醒,行動起來了,但愿他們找不到他的蹤跡。

他又邁了幾步,走到了朱尼厄斯花園的后墻邊。在暮色中,他只能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大門。門是開著的。考慮到現(xiàn)在的時間,這是不尋常的,西蒙猜測衛(wèi)兵們得到了命令,在他回來之前不能關(guān)門,或許他們就在里面等他。

然后他聽到有人在吟唱低沉、單調(diào)的圣歌(a low, droning chant)。他意識到那一定是多西修斯,他在那個柱廊上等著獻(xiàn)祭用的雕像和祭壇,吟誦著他最后的準(zhǔn)備儀式。他聽到的幾句是波斯語,他聽不懂,但他不止一次聽到了阿茲達(dá)哈克這個名字,當(dāng)他想起這個名字的含義時,他顫抖不已。盡管西蒙憎恨羅馬,又感激多西修斯,他還是感到深惡痛絕,確信了自己不會參與即將到來的褻瀆。

“海倫!”他喃喃道?!叭绻覜]瘋,而你確實(shí)在這里,他們就不能用你達(dá)成自己的目的!”

他小心翼翼地繞過大門,匆匆繞過墻角,進(jìn)了一條羊腸小道。這里的陰影更深邃了。一會兒,西蒙小心摸索著,沿著墻走向了官邸的前面。突然,他聽見頭頂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羽毛沙沙聲,然后:

西蒙!西蒙!”

他嚇了一跳,但還是立刻聽出了那低沉沙啞的呱呱聲。他抬起頭仔細(xì)看,看見了那只大鳥停在墻上,漸暗的天空中映襯著它的影子。

“卡波!你在這里干嘛?該死,是多西修斯派你來監(jiān)視我的嗎?”

鳥兒搖了搖頭?!懊啄系?!米南德!”它呱呱叫道。

西蒙蹲下身來,跳起來抓住了墻頂。他很輕松地爬了上去,然后輕輕落在里面的地上。渡鴉拍著翅膀飛了下來,停在了他肩上。

呱!”它呱呱叫道,用喙指著離自己最近的那扇二樓窗戶?!?/strong>呱!”

“怎么了,卡波?那是什么?”

光(Elán!”

“光(Elán)——‘光(light)’,”西蒙喃喃著,不解地皺著眉頭。然后:“等等!你是說——海倫(Hele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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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Elán是愛爾蘭語,與Helen一樣,是光(light)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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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突然,一盞燈照亮了窗內(nèi)的房間,西蒙看見一個苗條的年輕女子手里拿著一盞油燈,她從窗臺上微微向外靠。似乎正在傾聽,又或是試圖窺探這夜空。她的臉被比夜晚本身還黑的長發(fā)所襯托,在燈光下顯得蒼白無力;她雙目圓睜,似乎帶著一縷不安,就像暗潭倒映著微弱的小火苗。

西蒙喘著粗氣。是——她!

然后,他一動不動地蹲在墻的陰影里,發(fā)現(xiàn)自己在用嘴念她的名字——但是太小聲了,就連肩上的渡鴉都聽不見他的聲音。

“米南德?卡波?”女孩的聲音只是小心翼翼的呢喃,“是你們嗎?”

西蒙動彈不得,也不能回答,但是卡波輕輕呱了一聲,振翅高飛,停在了年輕女人旁邊的窗臺上,看到他,她似乎松了一口氣。

“快點(diǎn),米南德,”她說著,往下看著墻。

西蒙吃力地擺脫了讓他一動不動的魔力,匆匆跑到了房邊。他快速爬上了平開窗。得益于訓(xùn)練有素的肌肉,他毫不吃力,但他還是感到藤蔓略有松動,意識到了它們支撐不起比他更重的分量。過了一會兒,他爬上了窗臺,站在這間房的大理石地板上。

女人退回了房間中間,目不轉(zhuǎn)睛,卻又毫不畏懼地打量著他。她的目光中似乎帶有一種奇怪的驚喜。此時,西蒙在如此近的距離看著,發(fā)現(xiàn)她根本說不上是個女人,而是個或許最大也不超過十五歲的少女——他還發(fā)現(xiàn)她比那些國民都要年輕。盡管他一生中從未見過她,但他似乎熟知她秀色可餐形體和臉蛋的每一個輪廓。

“你!”他柔聲喃喃道。“你……!”

“西蒙!我就知道你會來的?!?/p>

她把燈放在一張矮桌上,向他走來,西蒙也動身迎著她。一種奇妙又矛盾的情緒席卷了他。他感到狂喜與恐懼交織,不知何故,他覺得自己像是世界之主(the Lord of the World),正走向前接受世界的臣服,但同時又像是一個無力的祈禱者,走近了神(One)的圣壇,神的贊許給予了他宏偉力量(his lordly power)唯一的的生命與意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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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這段應(yīng)該是在描述西蒙既是“父”又是“子”的設(sh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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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懷里抱著一個年輕苗條的人類少女,她在他胸口啜泣,絕望地?fù)Ьo他,就像抓著風(fēng)暴中的支柱。

“哦,西蒙!我是誰?你又是誰?”

“我不知道,”他安撫道?!拔铱吹搅艘粋€你的異象……”

“我也夢到了你。西蒙——我們是誰?”

他把她從身邊抱開,雙手溫柔地放在她肩上,注視著她如點(diǎn)漆的眼睛。他沒有回答,因?yàn)闆]有必要。在那一瞬間,不知為何,他的意念似乎與她成了一體,不是合一,而是玄妙的相互理解。他一直認(rèn)識她,她也一直認(rèn)識他,一直在偉大的流變不真的物質(zhì)世界(Illusion of Change)1所有的未來輪轉(zhuǎn)中,在愛與痛苦、恐懼與狂喜(ecstasy)中失去又找到對方,直到時間盡頭的同一(Unio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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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Illusion of Change,在諾斯替里指物質(zhì)世界流變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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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Union,諾斯替主義中指施救者與被救者之間總體上的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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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異象消失了,但理解卻沒有消失,西蒙知道這個少女已經(jīng)和他分享了一切。

“真是奇怪!”她喃喃道?!拔覀冎皇侨祟悺粋€男人和一個女人。萬事萬物竟然要在我們之內(nèi),通過我們才有唯一的意義,這怎么可能……?”

“我——我不知道,海倫。行邪術(shù)的多西修斯說一些人是真靈——神的靈魂(God-soul)碎片,被囚禁在了瘋狂的惡魔阿卡穆特創(chuàng)造的這個物質(zhì)世界里?!?/p>

“哦,西蒙!你說的當(dāng)然是真的,我聽以弗所阿爾忒彌斯(Artemis)1的女祭司們說過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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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約翰福音(The Acts of John)》中,在以弗所阿爾忒彌斯(希臘語:?ρτεμι?、英語:Artemis)神廟的誕日,所有人都穿著白衣,只有使徒約翰穿著黑衣前往了神廟,他在那里向主禱告,約翰剛說完,神廟就毀滅了,阿爾忒彌斯的祭司被橫梁砸死,以弗所的人們都皈依了約翰的神,之后約翰感知到祭司的親戚希望約翰復(fù)活他,詢問其是否如此,得到肯定答復(fù)后,就教導(dǎo)了這個年輕人,讓他在尸體面前說“神的仆人約翰對你說,起來(引自張新樟編譯本《古代諾斯替主義經(jīng)典文集》)!”,年輕人照做,復(fù)活了祭司

部分觀點(diǎn)認(rèn)為,雖然阿爾忒彌斯是處女神,但以弗所的阿爾忒彌斯信仰,其實(shí)可能結(jié)合了庫伯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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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聽!”

海倫閉上了嘴,突然害怕了起來,因?yàn)槲髅傻穆曇艉芫o張——接著,通過窗口,她聽到遠(yuǎn)處傳來了許多嘈雜又憤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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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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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ine of life is spilt upon the sand,

生命的醇酒潑灑在貧瘠的沙土,

My heart is as some famine-murdered land

我的內(nèi)心就像災(zāi)難肆虐的土壤,

Whence all good things have perished utterly,

美好的事物已全部被斬盡殺光。

And well I know my soul in Hell must lie

我知道我的靈魂一定會進(jìn)地獄,

If I this night before God’s throne should stand.

如果我今夜站立在神座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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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ilde, “E Tenebris”

——王爾德《走出黑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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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引自袁憲軍譯本《玫瑰與蕓香:王爾德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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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突然轉(zhuǎn)向窗戶,大步走到窗前,探入了夜色中。“他們在集合——我想他們朝這里來了。那個該死的衛(wèi)兵!我真不該提到朱尼厄斯議員的名字……”

海倫急忙走到他身邊,聽見遠(yuǎn)處似乎有許多模糊不清的聲音,就像一群人在集合,渡鴉停在她旁邊的窗臺上,不安地躁動著、嘶鳴著,她心不在焉地?fù)崦?,渡鴉漸漸靜了下來,似乎得到了安慰。

“發(fā)生什么事了,西蒙?”她的聲音平靜卻又不安。

就在那一瞬間,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房門咔嗒一聲開了。西蒙和少女都意外地轉(zhuǎn)了過去。兩個豹頭環(huán)眼的守衛(wèi)進(jìn)來了,他們中間的是——

“多西修斯!”西蒙咆哮道。色雷斯匕首已經(jīng)被他拔出來,顫抖著握在手中了。

巫師注視著他,然后瞥了一眼海倫。他冷峻的臉上又露出一抹悲傷。

“我占卜到你在這里了,西蒙。你必須跟我來。是時候了?!?/p>

西蒙堅定地?fù)u了搖頭?!拔仪纺愫芏啵辔餍匏埂聦?shí)上,就連我這條命也是欠你的。但在我做出你那該死的犧牲之前,我會讓你把內(nèi)臟都吐出來!”

“沒用的,西蒙。你不得不為阿茲達(dá)哈克服務(wù),因?yàn)槟阋呀?jīng)參加了儀式,被其所束縛。看吶。”撒瑪利亞巫師向前走了一步,西蒙看見他伸出的掌心里有個東西,尺寸與形狀都像鴿子蛋,烏黑發(fā)亮。上面閃著一些奇怪存在的輪廓圖——一個駭人的龍頭怪物,這造物(creature)1肩上沒長胳膊,取而代之的是兩條蛇(serpents)2。就在西蒙疑惑自己是怎么能看清這么小圖形的細(xì)節(jié)時,他感到了一陣強(qiáng)烈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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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creature,既有怪物的意思,又有造物的意思,大概是雙關(guān)一下達(dá)哈卡與德繆歌被造物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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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偏歷史化的版本,如《列王紀(jì)(波斯語:???????、英語:Shahnameh/Shahnama)》里,扎哈克被稱為蛇王,就是因?yàn)槠浼缟祥L有兩條黑蛇,但用serpents這個詞,應(yīng)該是縫合了一下德繆歌的獅頭蛇身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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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阿茲達(dá)哈克!”多西修斯吶喊著。“現(xiàn)在去領(lǐng)你的仆人(servant)吧!”

那個卵形物體跳出了巫師的手,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西蒙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它就正中了他前額的中心!

馬上,陣陣冰冷的疼痛刺穿了他,讓他跪了下來。他尖叫著——但就在此時,疼痛已經(jīng)消失了。他能感到那東西緊貼著他的額頭,就像那些冰冷的巨大蜱蟲??謶痔顫M了他,他鼓起勇氣,伸出手,想把它扯下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聽使喚。

“站起來,西蒙?!倍辔餍匏拐f。

他照做了。他深陷的眼睛里一片陰翳,怨恨地瞪著行邪術(shù)者。他試圖向前,卻不能動。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屈從于多西修斯的意志時,憤怒與絕望在他心中掙扎。

“西蒙!”他聽到少女在尖叫,看到她驚恐地跑了過來,感到她張開雙臂抱住了自己?!拔髅?!”

多西修斯朝兩個守衛(wèi)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們立即大步上前,粗暴地抓起少女的胳膊,她掙扎著、尖叫著,被拽出了房間。西蒙竭盡全力,瘋狂地抵抗著控制了他的超自然力量——但他紋絲不動。

“哦,西蒙!”多西修斯低聲道,悲傷與痛苦在他那雙飽經(jīng)滄桑的眼中一覽無余?!澳阋欢ê匏牢伊?!我能感受到你的憎恨、你的憤怒,甚至就像那些該下地獄的靈魂因?yàn)樽飷海惺艿今R茲達(dá)的烈焰焚燒一樣。但是同情我吧,西蒙,這是我必須做的沉重之事。我多想死在你劍下的會是我,而不是那個美麗無辜的女仆,我很樂意用自己的生命摧毀那讓全世界窒息的羅馬暴政!但這不可能,只有一個崇高之魂(the High Soul)被其親族(the Kindred One)1殺死,才能誘導(dǎo)憤怒的諸神擊殺祭拜者。同情我吧,西蒙,因?yàn)槲殷w內(nèi)的真靈,就和你的一樣,同情著這個必須死的女孩——盡管你和她都會蒙受苦難,但這些卻是真實(shí)的痛苦,最后將質(zhì)變?yōu)槠渌矬w。而我,由于參與獻(xiàn)祭,最后必定為進(jìn)入地獄(Hells),在那里忍受馬茲達(dá)的烈焰,直到永遠(yuǎn)?!倍辔餍匏沟哪樤俅巫兊脟?yán)峻起來?!安粌H是這種,為了讓提比略和他殘酷的帝國走向滅亡,從而把所有國家從羅馬的枷鎖中解放出來,我將忍受更多的痛苦!來吧,西蒙——到獻(xiàn)祭的時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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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the Kindred One,指成對移涌中的另一個,或許也類似于諾斯替兩個王子的情況,即一個救世主在地上完成使命期間,他的一個孿生兄弟或者永恒的救世主原型留在上界,最后二者會再次同一,高級的人性得到恢復(fù),實(shí)際上在地上的人是外面的衣服,而在天上那個是里面的隱藏者,類似于高我,具體可以參考《多馬行傳(The Acts of Thomas)》中的《珍珠之歌(Hymn of the Pea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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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無可阻止,慢慢地跟著他憎恨的導(dǎo)師來到了點(diǎn)著火把的走廊,他感到離奇與瘋狂,卻又無力違抗……

身后空蕩蕩的房間里,傳來了卡波羽毛的沙沙聲,他在隱去自己身形的黑暗中動了起來,展開翅膀,從窗臺上飛入了夜色之中。

米南德躡手躡腳地進(jìn)入官邸的地窖,對自己看到的改變感到驚訝?;鸢驯绕綍r點(diǎn)的更多,但他、多西修斯和西蒙的東西都不在他們通常住的房間里。

他進(jìn)入祭壇和雕像所在的房間,卻發(fā)現(xiàn)它們都不見了。地板中間開著一個方形的洞——顯然,之前祭壇藏起了這個洞。角落里有一個用厚篷帆布包起來的大包裹。少年走過去,看見上面有幾張方形羊皮紙,羊皮紙被一張巨大的發(fā)黃卷軸壓著。他認(rèn)出了后者,因?yàn)槎辔餍匏乖嬖V過他那是什么:古代波斯的點(diǎn)火僧,奧斯當(dāng)斯的《麻葛之智(Sapientia Magorum)》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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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Sapientia Magorum,拉丁語,Sapientia是智慧的意思,Magorum是Magus的所有格,其實(shí)Magus就是Simon Magus那個Magus,二者的希臘語都是μìγο?,因?yàn)樵谙ED人的眼里,麻葛就是群奇妙的魔法師,這個詞源自于拜火教的麻葛,后來被用來指寬泛意義上的智者與魔法師,如后文的mage,詞源就是mag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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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卷軸和羊皮紙一起放在地上,檢查著包裹,他解開其中一條繩子,微微展開了布。正如他所懷疑的,里面有更多卷軸,還有一些小瓶子和占卜工具——多西修斯的邪術(shù)裝備——還有衣服和一點(diǎn)別的西蒙和他的東西。他把包裹全解開了——發(fā)現(xiàn)他要找的錢包不見了。

他又倉促地系上了包裹。很顯然,多西修斯打算今晚就離開朱尼厄斯的官邸。他拿起卷軸,微微展開,瞥了一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不懂這種異鄉(xiāng)文字,就趕緊把它又卷了起來。他記得多西修斯曾經(jīng)說過,這是一本可怕又神秘的邪術(shù)匯編,即便是熟手,閱讀亦或者試圖使用,也依然很危險。

他把羊皮紙放在卷軸上,就在這時,他意識到它們是用希臘語寫的——他曾被教導(dǎo)要像理解他的母語,阿拉米語一樣,完美理解這種語言。他馬上意識到這是多西修斯自己的著作,顯而易見地是對奧斯當(dāng)斯卷軸的翻譯或者詳解。

“只有毫不猶豫、渾身是膽的行邪術(shù)者(讀著最上面的羊皮紙上的字)才會召喚阿茲達(dá)哈克這個名字,那個因墮落(perversity)讓存在(entity)陷入了物質(zhì)混亂的邪惡者。然后,讓他站在敵人的雕像前,獻(xiàn)祭一個他真靈的對應(yīng)者(True Spiritual Counterpart)1,于是,被激怒的諸神就會用他們的憤怒殺死祭拜者。然而,無論獻(xiàn)祭者的動機(jī)多么高尚,都要如履如臨,因?yàn)槠駷橹顾械臏?zhǔn)備儀式,都會聚齊那邪惡者的爪牙,就像禿鷲聚集在腐肉前一樣。接著是行邪術(shù)者的生命受到了巨大的威脅,除非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在祭祀完后立刻逃跑了。但如果準(zhǔn)備工作之后,沒有完成獻(xiàn)祭,那么,行邪術(shù)者的危險就更大了,因?yàn)檫@種情況下,阿胡拉·馬茲達(dá)的右手,阿塔爾的火焰仆人,就會來報復(fù)阿茲達(dá)哈克的仆從們,彼時彼方,為邪惡服務(wù)者肯定會滅絕,與他們在一起的諸多無辜者也會死去,除非他們之中有一個純潔的真靈,他將熱忱(fervently)呼喚阿塔爾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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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True Spiritual Counterpart,應(yīng)該與the Kindred One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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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米南德趕緊放下了羊皮紙,然后轉(zhuǎn)過身去——看見約有十幾個人擠在門口,男女皆有。他認(rèn)出了他們,因?yàn)樗麄兪侵炷岫蛩辜宜械呐`和自由民。幾乎所有人都拿著用布捆起來的包裹。

“快點(diǎn)!快點(diǎn)!”領(lǐng)頭的高個子老人說,米南德認(rèn)出了他是安布羅紐斯(Ambronius),朱尼厄斯的管家?!澳銈兯腥硕佳刂氐劳伦摺鼤涯銈儙У絼P勒斯·維本納(Caeles Vibenna)1的廢棄圣陵,自那以后,你們必須前往恩波里厄姆(Emporium)的港口,你們的女主人和其他人在船上等著,這艘船將把我們?nèi)紟У街魅嗽诎蔡釣跄罚ˋntium)的莊園。快點(diǎn)——下來。等等——你們兩個,吉多(Guido)和阿塞魯斯(Asellus)——去拿那該死的外國行邪術(shù)者的包裹。就在這個角落里——??!”他開始看到米南德站在指定的包裹旁后,就快步上前去。“年輕的巫師,你的導(dǎo)師在找你!他吩咐過我,如果我能找到你,就告訴你跟其他人一起離開這座房子。他晚點(diǎn)兒來找你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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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Caeles Vibenna/Caelius Vibenna,是生活在公元前750年(但是見下文)的一個伊特魯里亞貴族,奧魯斯·維本納的兄弟。到達(dá)羅馬后,維本納幫助了羅慕路斯,參與了和提圖斯·塔提烏斯的戰(zhàn)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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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該去哪里?”米南德問。

“和這些人——朱尼厄斯家的最后一批人,一起穿過這地道。我主人(master)和我很快就會跟你們會合——如果你導(dǎo)師(master)的邪惡蠱惑(manipulations)沒有很快把我們一網(wǎng)打盡的話?!?/p>

“我的導(dǎo)師并不邪惡!”米南德激動地反駁道。

“我的主人也是。”安布羅紐斯說道。“但恐怕朱尼厄斯議員的腦子已經(jīng)被你的導(dǎo)師,多西修斯帶進(jìn)這座房子的瘋狂之火燒壞了。”

“憎恨羅馬是瘋的?難道不是羅馬把你變成奴隸的?”

老人的眼睛里燃起了痛苦與憤怒的火光。他收回手,好像要爆發(fā),但隨即就放了下來。

“朱尼厄斯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如果他按自己的方法來,沒有人會成為主人或者奴隸!但為什么我要站在這里和一個這么妄自尊大的年輕人爭論呢?按照你老師的吩咐,跟這些人一起穿過地道,在船上等我們吧。說起他——他讓我把這些東西帶走。”

這么說著,安布羅紐斯從包裹上奪走了卷軸和羊皮紙,就匆匆出了這個房間。

大多數(shù)奴隸已經(jīng)從漆黑的洞口爬了下去,沿著密道消失了。只有兩個人還留在這兒——兩個穿著淡紫色無袖束腰外衣,看起來不比米南德大多少的年輕人。他們迅速撿起了厚篷帆布包,開始從洞口往下爬。

“快點(diǎn),孩子?!逼渲幸粋€喊道,然后從米南德的視線里消失了。

米南德快速趕到了洞口,朝下看去。兩個年輕奴隸剛到井底,就用兩支火把照亮了這豎井,它大約十英尺深。其中一個奴隸喊道:“撒瑪利亞人,跟我們來?!彼麖闹Ъ苌吓e起火把,兩個人夾著包裹,消失在了水平的地道里。

“我——我來了,”米南德向井里大喊道。

然而,他不僅沒有跟上,反而跳了起來,跑回地窖,趕向了樓梯,以便回到柱廊,他知道那里即將舉行一場駭人的祭儀。

西蒙站在作為祭壇的石塊前,右手緊握著他那不能自保的色雷斯匕首。海倫面朝他,坐在石頭上,她天藍(lán)色的無袖束腰外衣似乎被蒼白的膚色襯得確實(shí)很暗。她因恐懼而瞠目。一種猛烈的絕望與憤怒在他心中肆虐。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想讓這個女孩免遭厄運(yùn);更想痛打并殺死這兩個滿臉橫肉的守衛(wèi),他們正抓著她纖細(xì)的手臂;更想抓住他導(dǎo)師多西修斯消瘦的脖子,體驗(yàn)它被自己手指折斷的感覺,就像折斷腐爛的枯枝一樣……

“西蒙,時間到了?!?/p>

是多西修斯——可憎的多西修斯的聲音,西蒙曾覺得自己欠他一個人情。他看到老人走上前來,伸出了一只手,手里緊握著一個沉重的小袋子。

“拿著它,西蒙。這是錢——你要多少有多少的錢。今夜之后,你必須離開意大利。菲迪尼暴民的幸存者還記得你,如果你留在這兒,他們一定會找到你,把你殺了,但有了這些錢和朱尼厄斯的釋放令,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地遠(yuǎn)行了。我已經(jīng)安排你去往帕提亞,越過羅馬的統(tǒng)治,在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跟隨麻葛達(dá)拉莫斯(Magus Daramos)學(xué)習(xí)魔法。”這么說著,他向前彎腰,把小袋子系在了西蒙腰帶上。

“等等!”其中一個抓著海倫的守衛(wèi)大吼道。“我們什么時候能拿到報酬?我們?yōu)槟惴?wù)得很好。把這個女孩綁到這里,可不是一般本領(lǐng)能做到的?!?/p>

多西修斯微微皺眉,接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的。你們也會得到報酬的——儀式結(jié)束后馬上給你們?!?/p>

“不,多西修斯——他們現(xiàn)在就會拿到報酬!”

多西修斯轉(zhuǎn)身面向說話者,發(fā)現(xiàn)那是朱尼厄斯議員,他穿著繡有他官職象征的托加長袍,昂然又冷峻地站在那里。

“這些人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得到報酬,”朱尼厄斯重復(fù)道。“我會親自付錢給他們,然后他們就可以離開。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家里不能發(fā)生人祭?!?/p>

多西修斯怒視著他?!澳惘偭藛??”他咝咝呵斥道。

“沒有。”朱尼厄斯搖了搖頭,瞥了眼祭壇上的少女,又看回了多西修斯?!暗蚁?,同意你這么做的時候,我是瘋了。我和你一樣憎恨羅馬,我們都在它手中失去過親人。但是聽我說,為了達(dá)到我們的目的,我們就必須弄臟自己的手,甚至和奧古斯都那種暴君(Augustan tyrants)1做過的一樣嗎?難道為了摧毀他們,我們就要變得和他們一樣,奪走無辜的生命嗎?如果是這樣,我們又得到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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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指蓋維斯·屋大維·奧古斯都(拉丁語:Gaius Octavius Augustus,公元前63年9月23日-公元14年8月19日),原名蓋烏斯·屋大維·圖里努斯(Gaius Octavian Thurinus),后三頭同盟之一,羅馬帝國的第一位元首,元首政制的創(chuàng)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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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告訴過你……”

朱尼厄斯微微點(diǎn)頭。“你告訴過我,如果我們舉行不完儀式,那就很可能會發(fā)生災(zāi)難。我相信你。但現(xiàn)在我求你讓這一切恢復(fù)原狀,并用你的魔法來避免一切可能的惡果。即使在這提比略命令執(zhí)法官,讓公民們互相監(jiān)視,并將同伴交給劊子手的邪惡時代,也并非所有羅馬人都不值得尊重。我知道羅馬的政治是骯臟的(vile),但現(xiàn)在我才知道邪術(shù)更骯臟。停止這一切,多西修斯?!?/p>

“我多希望可以停下來啊,但這只是癡心妄想!”多西修斯激動地?fù)u著頭,好像受到了折磨。“我知道你的真靈同情著這個女孩,就和我的一樣。可我們不能退縮?,F(xiàn)在回頭太晚了。即使是現(xiàn)在,阿茲達(dá)哈克的邪惡爪牙也一定聚集在我們身邊……”

“我在這里可感覺不到邪惡,”朱尼厄斯打斷了他的話,“除了你準(zhǔn)備舉行的邪惡儀式。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這種存在沒有聚集呢?凡人的感官是遲鈍的。在奧斯當(dāng)斯那個時代,他是古波斯最偉大的麻葛(mage),他知道自己寫了什么。我不知道阿茲達(dá)哈克爪牙的特征,但他們被描述成了世界上存在過的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極惡存在(the most vile and wicked beings),而我知道此時此刻,他們正聚集在我們身邊。我們的儀式把他們引了過來,如果不舉行獻(xiàn)祭——繼而把諸神的怒火從我們身上轉(zhuǎn)移到祭拜者那里——上主馬茲達(dá)(Lord Mazda)的火焰仆人將來殺光阿茲達(dá)哈克的仆從,連帶著我們一起。”

“那我們?nèi)急仨毐M快離開這里,”朱尼厄斯說道。“地道……”

就在這時,老安布羅紐斯從地窖里出來了。他走向了多西修斯,遞給他了一張卷軸,還有一些方形羊皮紙。“這是你要的東西,撒瑪利亞人?!?/p>

多西修斯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卷軸塞進(jìn)了他那飾有符號長袍的口袋里。

“安布羅紐斯,進(jìn)屋去吧,”朱尼厄斯說道,“確保所有油燈和火把都熄滅了。我們都要立刻離開這里?!崩吓x開柱廊后,朱尼厄斯再次轉(zhuǎn)向了撒瑪利亞巫師?!拔也粫訐u的,多西修斯。我家不應(yīng)該成為人祭惡行的舞臺。這些被雇傭的蠢貨會拿到報酬,少女也會被釋放。如果她愿意,我會把她接到家里,作我妻子的女仆。而你,多西修斯,將會得到豐厚的報酬……”

愚蠢!”多西修斯后退一步,舉起手,像是要行邪術(shù)?!?/strong>你會這么輕易地放棄推翻奧古斯都式的暴政嗎?我可不會!”他舉起了其中一張羊皮紙,舉到自己面前一臂之遠(yuǎn)的地方?!?/strong>聆聽我的呼喚,偉大的安哥拉·曼紐,惡之主(Lord of Evil)!現(xiàn)在把你最偉大的仆從送到我面前吧,他(Him)甚至創(chuàng)造了所有的物質(zhì)世界!我用他的諸多名字召喚他:阿卡穆特、阿撒托斯、阿其路特(Aziluth)2、阿茲達(dá)哈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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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Aziluth,原型世界(The Archetypal World),字面意思是“流溢的世界(the World of Emanation)”,卡巴拉生命樹四個世界中最高的一個,被稱為“接近神(near to God)”,代表著在我們對它的覺知之外、自性存在的現(xiàn)實(shí)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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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多西修斯聽到這出其不意的大叫,轉(zhuǎn)過身去——看到米南德在通往地窖的地板上的開口不遠(yuǎn)處站著。少年的臉上流露出恐懼與憂慮,卻又混雜著決心。多西修斯的臉沉了下來。

“你這個放肆的臭小鬼!為什么不跟著朱尼厄斯的奴隸們離開這所房子?”

少年被他導(dǎo)師不同尋常的厲聲呵斥傷害到了,臉上流露出痛苦——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了猛烈的振翅聲。

小心(Cavé)!”渡鴉尖叫著,向下飛進(jìn)了點(diǎn)著火把的柱廊?!?/strong>小心!”鳥兒在柱子和水池之間盤旋著,又叫了幾次這個詞,就落在米南德肩上休息了。

“卡波!”多西修斯大喊著?!坝惺裁次kU?告訴我……!”

就在這時,老安布羅紐斯跑進(jìn)了柱廊?!坝幸淮笕罕┟癜鼑诉@座房子!”他喊道?!八麄兩踔琳谂阑▓@的墻,敲中庭的門。他們大吼著,強(qiáng)烈要求交出吉塔的西蒙?!?/p>

就在安布羅紐斯說話的時候,房間里的所有人開始聽見屋外那些憤怒的咕噥聲正在變得響亮——這種咕噥很快就大到成了憤怒的咆哮。

“我會處理好的,”朱尼厄斯厲聲道?!皝戆?,安布羅紐斯?!?/p>

他們離開柱廊,連忙趕向了房子前面的中庭。多西修斯緊跟著,在門口停了下來?!皝戆桑髅?,”他招手道?!拔铱赡苄枰愀叱膽?zhàn)斗本領(lǐng)。剩下的人留在這里?!?/p>

西蒙轉(zhuǎn)身離開了海倫和祭壇,急忙追上導(dǎo)師,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自由地活動。顯而易見的是,只要他服從多西修斯的意志,就不會被束縛。

他們四人聚齊到中庭時,巨大的撞擊聲在那里回蕩著。外門承受了大量拳打與棍擊,幸有兩個厚實(shí)的門閂鎖住了它們。被壓低了的喊叫聲滲了進(jìn)來:“交出角斗士!交出吉塔的西蒙!”

“人渣!”朱尼厄斯咕噥道?!八麄冊趺锤乙u擊我的房子!是想跟我對質(zhì)嗎?那就來吧,聽聽我對他們的看法?!?/p>

“別開門,”多西修斯警告道。他擔(dān)心庇護(hù)人身為貴族的憤懣會讓他做出不明智的舉動。“如果一定要跟他們講話,那你至少要在樓上的窗前,在那里你能俯視他們,也能更好地判斷他們的脾氣?!?/p>

朱尼厄斯瞪了他一眼,但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老安布羅紐斯趕緊領(lǐng)著他們?nèi)齻€出了中庭,上了二樓,繞向一扇可以俯瞰前門的窗戶。西蒙在殿后,他經(jīng)常嘗試回頭,卻又做不到。

終于,他們?nèi)颊驹谝簧葘挻蟮钠介_窗前。安布羅紐斯敞開了百葉窗,他們向外望去。

“吉塔的西蒙!”吼聲如雷貫耳?!敖嵌肥课髅?!行邪術(shù)的西蒙!把他交給我們!”

西蒙俯視著擠在狹窄的街巷里洶涌的那群暴民,俯視著擁擠的火把、滿臉的苦大仇深與舉起來威脅的拳頭。他們有數(shù)百——不,數(shù)千人——還有更多的人在聚集。暴民——羅馬暴民——渴望著復(fù)仇,渴望著鮮血……

“交出朱尼厄斯!”他們喊著口號?!敖怀霰承艞壛x的朱尼厄斯!交出叛徒和他那窩行邪術(shù)者!”

西蒙瞥了一眼朱尼厄斯,在他眼中看到了與自己類似的恐懼。他又看向那群暴民——喊著口號、大叫著的羅馬暴民,他們揮舞著火把、拳頭、劍、大頭棒與匕首——他在競技場上為活命而戰(zhàn)時,他們也曾幸災(zāi)樂禍地歡呼。他看到人群的邊緣,已經(jīng)有一群群人沖進(jìn)了鄰居們的家里,在里面洗劫、強(qiáng)奸與殺戮……

“他們已經(jīng)瘋了!”朱尼厄斯喊道。

暴民們注意到了這四個人正從平開窗往外看,突然加大了吼聲。諸如石頭、箭矢與土塊之類的飛彈撞進(jìn)了房間。西蒙和多西修斯本能地后退了,安布羅紐斯抓緊了主人的肩膀,把他拽離窗前,然后趕緊關(guān)上并鎖住了百葉窗。重物撞擊防護(hù)板的聲音回蕩著。

交出行邪術(shù)的西蒙!”暴民們被壓低的叫喊聲傳了進(jìn)來?!?/strong>交出背信棄義的朱尼厄斯!”

“瘋了!”朱尼厄斯低聲道,顯然是被嚇到了。

“啊!”理解的霞光在多西修斯臉上破曉?!隘偪瘛c邪惡!我早該猜到的——這世上還有什么是能比羅馬暴民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惡呢?這些阿茲達(dá)哈克的爪牙在不知不覺中,被行過的咒語引了過來。現(xiàn)在他們渴望鮮血與消遣,就像在競技場上一樣??禳c(diǎn)——回到柱廊!你,安布羅紐斯,守著前面的入口。我們必須完成獻(xiàn)祭,然后在這群瘋子沖進(jìn)來之前,通過地道逃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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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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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if the breath that kindled those grim fires,

吹燃那些沉眠中無情之火的呼吸,

Awaked, should blow them into sevenfold rage,

如把它們吹成七倍的憤怒,

And plunge us in the flames; or from above

把我們投進(jìn)呼啦啦的火焰,那又該怎樣?

Should intermitted vengeance arm again

或者他的紅血右手把災(zāi)禍降落我們頭上,

His red right hand to plague us? What if all

重新武裝那中斷的報復(fù),那又應(yīng)該怎樣?

Her stories were opened, and this firmament

如果她所有的倉庫全都打開,

Of hell should spout her cataracts of fire…?

地獄之天噴出她瀑布般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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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lton, “Paradise Lost”

——彌爾頓《失樂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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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引自劉捷譯本《失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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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個連忙下樓時,西蒙再次因無能為力而感到了絕望。他渴望拽掉那個附著于他額頭上的冰冷又邪惡的符咒(the cold, evil talisman)1——然后把劍刃插入多西修斯的后背。然而這兩件事他都做不到,他的思想是自由的,但身體動作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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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簡單來說,雖然talisman指的是會給人帶來好運(yùn)的護(hù)身符,但《舊約》認(rèn)為護(hù)身符是邪惡的迷信,只有信仰偶像之人才會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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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除了安布羅紐斯,他們都又回到了柱廊。西蒙看見海倫蒼白無力地昏倒了,她正跪在地上,守衛(wèi)解開了她的無袖束腰外衣,讓她露出腰部以上,多西修斯招手示意之后,他們把她拉了起來,讓她向后彎,放在了祭壇冰冷的石頭上,等待著匕首的一擊。他們后面立著提比略的灰色雕像,火把搖曳的微光之下,它的臉色殘酷又陰森。西蒙的怒火加倍燃燒著,他感到自己的心和頭都在怦怦直跳,像是要炸開。他索然無味地注意到米南德在一旁站著,年輕的臉上流露出恐懼與憂慮,渡鴉在他肩上成了一道黑影。

“很好,”多西修斯低語道?!艾F(xiàn)在,儀式……”

不!”朱尼厄斯大喊道?!?/strong>我們必須從地道逃走,別再瘋了,多西修斯——讓提比略和該死的羅馬暴民做他們想做的……”

多西修斯沒有理會議員,他舉起了雙手,又開始吟唱起了那可怕的咒語:“聆聽我的呼喚,偉大的安哥拉·曼紐,惡之主……”

朱尼厄斯感到了一陣寒意,一種讓人麻痹的恐懼,不知怎的,他感到強(qiáng)大的超自然力量違背了他的意志,讓他猶豫不決、躊躇不前。西蒙也感覺到了——當(dāng)他拿匕首的手臂開始舉起來的時候,他甚至感受到了更強(qiáng)烈的恐懼。多西修斯吟誦著那極度可怕的力量之名(Name of Power)的不同變體,西蒙知道,再過一會兒,他就會被迫把西卡的劍刃刺入少女的胸膛。

“……阿其路特、阿茲達(dá)哈克……”

米南德也感到了恐懼,但同時,他又回想起了在羊皮紙上讀到的字。他熱忱地希望自己符合要求,于是竭盡全力地大喊著:

阿塔爾!”

西蒙感到胳膊停了下來。多西修斯停止了吟唱,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諝庵袕浡环N極度的緊張感……

突然,渡鴉從米南德肩上一躍而起?!鞍⑺?!”它尖叫著,繞著柱廊狂熱地拍打著翅膀。“阿塔爾!阿塔爾!”接著,它毫無征兆地停止了瘋狂的盤旋,猛地俯沖向了西蒙的頭部。西蒙聽到卡波沉重的喙啪嗒啪嗒地分開了他與前額上的黑色卵形物,西蒙喘著粗氣——感覺就像核桃從莖上被拔下來。然后他聽到鳥兒飛走了,聽到它放下那個東西時刺耳的嘎嘎聲,聽到那個東西濺入柱廊的水池里……

西蒙大肆咆哮。他自由了!他立刻打出了多西修斯意志所驅(qū)使的那一擊——但色雷斯匕首鋒利的劍刃沒有刺入海倫的胸膛,而是深深地刺入了一個綁架她的人的心臟!

不!”多西修斯尖叫著。

受傷的守衛(wèi)一聲不吭地倒下了。另一個馬上放了海倫,跳了回去,拔出他的羅馬短劍。西蒙狂怒地咆哮著,躍過了倒下的少女與祭壇,向他撲來。雙刃齊鳴,火花四濺。受雇的綁匪退得更遠(yuǎn)了,他突然瞠著目,因?yàn)樗庾R到了敵人的實(shí)力。盡管他的戰(zhàn)斗技巧很專業(yè),但他并沒有像西蒙那樣,在競技場上為了活命而奮斗兩年。他也從未面對過這么憤怒的對手。

“朱尼厄斯?!笔匦l(wèi)尖叫著?!岸辔餍匏?!叫你們的狗停下來!”

就在那一刻,西蒙撲向了他敵人的守衛(wèi),兇惡的色雷斯劍刃劃開了他腹部的血肉,摩擦著他的脊椎骨。綁匪四仰八叉,重重地倒在石頭地板上,在瀕死的痛苦中不停發(fā)出漱口聲,鮮血如洪水般從他巨大的傷口中噴涌而出。

西蒙轉(zhuǎn)著圈,蹲伏著,好像在期待著另一個敵人,他紅匕緊握,泰然地準(zhǔn)備著攻擊。透過一片緋紅之霧,他看見其他人都驚恐地盯著他:朱尼厄斯、年輕的米南德與再次停在他肩上的渡鴉、海倫虛弱地靠在祭壇上,還有——

多西修斯!”

西蒙說到這個名字時,發(fā)出的是一種低沉的咝咝聲。然后,他漆黑的眼睛像正在狩獵的野獸一樣亮了起來,他開始前進(jìn)……

突然,就在那一瞬間,轟隆的撞擊聲回蕩在整座房子里。一時之間,每個人都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他們的眼睛都轉(zhuǎn)向了房子的前面,撞擊的回聲就是從那里傳來的。接著又是一聲巨響,混雜著木頭裂成片的聲音。

安布羅紐斯沖進(jìn)了柱廊?!氨┟駛冴J進(jìn)來了!”他大喊著?!八麄冊炝艘粋€攻城錘,把前門砸開了。我們必須逃了!”

小心!”渡鴉尖叫著。西蒙瞥了它一眼,它潛入了通往地窖的洞口,就像一團(tuán)黑色的羽毛俯沖而下。他站在那里,一時間猶豫不決,不知道是該跑向海倫,還是該按照計劃,把多西修斯打個半死。令人驚訝的是,老巫師正盯著閃爍在柱廊上空的群星。

“卡波知道!”他大吼著?!八麄儊砹恕⑵澾_(dá)哈克的爪牙!快點(diǎn),你們所有人——地道是我們唯一的機(jī)會!”

西蒙向上瞥著,看見接近天頂?shù)牡胤?,有一簇簇比普通的星星還亮的黃光。他們似乎在閑逛、轉(zhuǎn)悠、越來越亮、越來越近。然后他聽到了腳步聲,就向下看,發(fā)現(xiàn)多西修斯和米南德從地窖的臺階上消失了。朱尼厄斯和安布羅紐斯扶著海倫站起來,好讓她快點(diǎn)走向樓梯。

“西蒙!”多西修斯大叫著,在他消失的同時?!翱禳c(diǎn)!”

宅邸前面?zhèn)鱽砹艘宦曌菜榈幕仨憽S之而來的喧囂騷動,讓西蒙意識到暴民們已經(jīng)闖進(jìn)來了。又一聲撞擊回蕩著,這一聲是從房子后面通往花園的短廊里傳來的。轉(zhuǎn)瞬之間,形形色色的一丘之貉涌進(jìn)了柱廊——一群虎視眈眈,揮舞著石頭、棍棒與匕首的劫掠者。

西蒙撿起了倒下敵人的一把短劍,然后向海倫與其他人剛剛消失的洞口跳去。

“就是他!”其中一個闖入者尖叫著?!笆墙嵌肥课髅伞行靶g(shù)的西蒙!”

西蒙跳進(jìn)了地窖的洞口,落在第三級臺階上,他伸手抓住了靠墻的沉重地板門的圓環(huán)。它嘎吱作響,在生銹的鉸鏈上緩緩移動。一塊磚砸在上面,差一點(diǎn)砸中他的頭。他瘋狂地咒罵著巴力,把全身的蠻力都使了出去,久未使用的鉸鏈投降了,伴隨著一聲巨響,厚重的石板倒下了。

西蒙滾下了幾級臺階,他身邊的劍與匕首與石頭碰撞,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音,才讓他得以停下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收拾好武器,感謝巴力沒有讓它們的劍刃傷到他。在樓梯腳下,他發(fā)現(xiàn)其他人都在抬頭看著他。上面,厚重的石板回蕩著重?fù)舻穆曇簟?/p>

“快點(diǎn)!”西蒙大喊著,與他們會合?!八麄冇貌涣硕嗑镁蜁氤鲛k法撬開那扇門。等等——你們走的時候帶上所有點(diǎn)燃的火把。別讓他們太簡單了?!?/p>

幾分鐘后,他們都聚齊在地道口所在的小房間里。頭頂傳來了低聲的叫嚷與重重的腳步聲,暴民們?nèi)绫╋L(fēng)雨般肆虐了朱尼厄斯議員的官邸,劫掠著、破壞著。然后叫嚷聲越來越大,有種回音的感覺,西蒙意識到地窖的門被粗暴地破開了。

“你們所有人,都進(jìn)地道去!”他咆哮著?!鞍阉胁恍枰幕鸢讯枷纾O碌膸ё?。”

他們很快就照辦完了。多西修斯先走一步,朱尼厄斯帶著海倫從上面下來時,安布羅紐斯留下來幫她下去。議員后面是米南德,但是少年抓緊鐵扶手停了下來,抬頭擔(dān)心地盯著西蒙。

“卡波在哪里?”

“如果我了解他的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地道盡頭了,”西蒙說道?!澳阕詈靡采下贰?禳c(diǎn)——其他人已經(jīng)出發(fā)了……”

“西蒙!你不跟來嗎?”

“我當(dāng)然會跟上。出發(fā)吧,該死的!”

米南德鉆下了豎井,從支架上拿起了最后一支點(diǎn)燃的火把,就趕快下了地道。

西蒙轉(zhuǎn)身背向洞口,直面著通往地窖其他部分的黑暗大門。吵鬧聲越來越大,顯而易見的是,暴民們正摸索著下樓,一會兒,他們就會找到自己的火把,他們會沖進(jìn)這個地方,大吼著要血,貪婪地掠奪貯藏的酒食,尋找女人消遣、玩他們的強(qiáng)奸游戲……

他們還會找到地道,因?yàn)樵w住它的石壇已經(jīng)被挪到了柱廊。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地道,其他人逃不掉了——海倫逃不掉了——除非他,西蒙,留下來捍衛(wèi)它。為了捍衛(wèi)它,也為了帶著每個該死的羅馬人與他一起走向毀滅……

吵鬧聲近了,他開始感到了遠(yuǎn)處火把的光亮。他迅速轉(zhuǎn)身,準(zhǔn)備把自己的火把扔進(jìn)豎井去,但愿它的光還沒被看見——他發(fā)現(xiàn)火把完全照亮了一張正從井里探出來的花白的臉。

“多西修斯!”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澳愀陕铩ミ希╓hat in the Hells)……!”

“不要扔掉你的火把?!崩先思辈豢赡偷卣f道。“你會需要它的。它是黑暗之海中的星星之火?!?/p>

“滾出這兒!”西蒙咆哮道。“你會把羅馬人領(lǐng)到其他人那里嗎……?”

“你是說,到海倫那里。別怕,她和其他人都在順著地道全速逃跑。我告訴過他們,我是為你而回的——但我們都很清楚。我們倆都很可能死在這里。”

西蒙舉起了羅馬短劍,好像要攻擊,但隨即就放了下來,因?yàn)樗吹蕉辔餍匏共]有采取任何手段,去保護(hù)他那可敬的頭。老巫師的眼里充滿了悲傷與憂慮。

“把你的火把給我,西蒙,”他說道?!八俏覀兾ㄒ坏淖跃葯C(jī)會——或者至少拖延一下我們的敵人,讓海倫和其他人有足夠的時間逃跑?!?/p>

叫喊與咒罵從遠(yuǎn)處的地窖傳來,西蒙意識到已經(jīng)太遲了——他們已經(jīng)看到了他火把的光亮。他快速地把火把塞進(jìn)了多西修斯舉起的手,一邊轉(zhuǎn)身面向門口,一邊拔出了他的西卡。

“你最好是勝券在握,巫師!”他咆哮著,雙手寒光閃閃。

大量跑動與憤怒的喧鬧聲隨之而來。然后,全副武裝人群的身影浮現(xiàn)在門口,擁擠著、努力著,想要涌進(jìn)來。他們怒目而視,眼中火冒三丈,在他們身后,一群被仇恨扭曲了面孔人鬧鬧哄哄,揮舞著火把、匕首與棍棒。

“交出角斗士西蒙!”他們瘋狂地尖叫著?!敖怀鲂行靶g(shù)的西蒙!”

門的寬度只能容納兩人并排而行,西蒙拿著兵器迎上了前兩個人,熟練地招架、劈砍與刺擊。一個被劍捅入腹部,受了致命一擊而倒下;另一個跳了回去,突然感到了恐懼,卻又被暴民們涌上前去——死在了西卡的劍尖上。西蒙大肆怒吼,揮舞并刺擊著,一根大頭棒狠狠地擦過了西蒙的左肩,一點(diǎn)刀鋒割開了他的肋骨,但又有三個敵人噴灑著鮮血,倒在了地上。一桿長矛劃破了他的無袖束腰外衣,劃開了他的一側(cè)胸腔。他咆哮著,用力還擊,用劍劈開了一張怒吼著的臉。一種若狂的欣喜充滿了他的身心,如果他必須死,他更喜歡與羅馬人血戰(zhàn)到底這種結(jié)局。

阿塔爾!”他突然聽見了多西修斯的尖叫?!?/strong>來吧,哦,馬茲達(dá)的偉大仆人!”

一根棍子啪的一聲,打在了西蒙的左手腕上,讓他的短劍掉在了地上。他的色雷斯匕首立刻給攻擊者的脖子劃了道線,但涌動的人群依然增加著西蒙的壓力……

來吧,哦,馬茲達(dá)的仆人——帶著你的凈化之火來吧!”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照徹房間,從西蒙身邊灑出了門口。在那一瞬間,離他最近的敵人被萬丈光芒照射,似乎變成了白堊。人群中響起了一聲尖叫,他們統(tǒng)統(tǒng)往后退。西蒙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發(fā)現(xiàn)多西修斯高舉的手中燃起了怒火,火把上閃著一簇刺目的藍(lán)白光芒,老人的眼睛緊閉著——他馬上轉(zhuǎn)了回去,以免被閃瞎。他的敵人們?nèi)栽趶拈T口往后退。然后,從他們的驚聲尖叫中,他聽出了不少遠(yuǎn)處傳來的低聲,明顯是從樓上傳來的,一起的還有許多雷鳴般的踩踏聲,就像是一大群人在恐懼之中倉皇出逃。

來吧,偉大的阿塔爾!”多西修斯尖叫道?!?/strong>給阿茲達(dá)哈克的爪牙們帶來災(zāi)殃吧!”

西蒙感覺到,在暴民們的火把、烈焰與揮舞著的兵器那邊,從地窖的遠(yuǎn)處傳來了一簇越來越強(qiáng)的火光。地窖的入口好像在變亮,仿佛打開了一個大火爐的爐口??謶值慕泻皬娜巳汉竺?zhèn)鱽恚钋懊娴娜藗冇珠_始了前沖。

“讓開,西蒙——快點(diǎn)!”多西修斯大喊道。

西蒙出于本能地跳到了門邊。瞬間,一道流星般的白色強(qiáng)光掠過了他,多西修斯把邪術(shù)點(diǎn)燃的火把扔出了門,扔進(jìn)了暴民之中。超過一百人的喉嚨里涌出了震耳欲聾的驚聲尖叫。

西蒙看見多西修斯向他招手,然后消失在了豎井之中。他趕緊來到井邊,把西卡插入鞘里,接著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門外整個地窖都被耀眼的白光洪流淹沒了。暴民們手中的火把都點(diǎn)燃了,膨脹成了似乎在蠕動、駭人且有意識的烈焰存在——與此同時,在地窖入口那邊,火光更亮了,像鋼水瀑布一樣,順流淹沒了樓梯。人群瘋狂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痛苦與恐懼中尖叫著,如同罪人的靈魂突然被囚禁在地獄(Hell)的坑里。

西蒙跳進(jìn)了豎井,倉促之間,他幾乎沒碰到鐵扶手。腳落地時,他聽見多西修斯沿著水平的地道飛奔而下,就趕緊追了上去。這里一片漆黑——西蒙在上面目睹過火光之后,黑暗更是加倍了。

“快點(diǎn)——別停,”他聽見多西修斯往回喊?!拔覀冋幵诹已嫫腿藗儙淼木薮笪C(jī)之中?!?/p>

“該死,我們會在黑暗中摔倒的……!”西蒙咆哮著。

“不。這條地道又直又平。朱尼厄斯告訴我,它是數(shù)個世紀(jì)以前建成的,當(dāng)時西蓮山被用來抵御高盧人和伊特魯里亞人的進(jìn)攻。它會把我們帶往凱勒斯·維本納的圣陵——它在暴民們追擊范圍之外,但愿吧。從那里我們可以去到山腳下,然后前往恩波里厄姆,朱尼厄斯的船在那里等著我們,它會把我們帶到安提烏姆。但是要快!”

西蒙盡可能快地向前摸索了幾分鐘,伸出雙手摸著兩邊的墻,他聽見了多西修斯在前面不遠(yuǎn)處蹣跚著喘氣。接著,他似乎開始能看清一點(diǎn)了。往回瞥了一眼,他意識到有股可怕的刺眼光芒開始滲透了身后的地道。

“馬茲達(dá)保佑我們!”多西修斯喘著粗氣,因?yàn)樗庾R到了光線。“再快點(diǎn)!西蒙!跑!”

“那是什么?”

“阿塔爾的火焰仆人之一。他看見我召喚他的地方了,現(xiàn)在他跟著我們?!?/p>

西蒙又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有個巨大的火球填滿了地道的另一邊?;鹎蛩查g變得越來越亮、越來越大。一種奇怪的嗡嗡聲與噼啪聲遍布了空氣。

快點(diǎn)!”多西修斯喊著。

他們又走了幾步,就到了地道的盡頭:通過身后的危險火光,西蒙看清了地道。老多西修斯上氣不接下氣,步履蹣跚,踉踉蹌蹌的。

“我爬不出去了,西蒙。快點(diǎn)上去,把石板推好。那東西不能穿過石頭……”

西蒙發(fā)現(xiàn)方洞與地道頂齊平。他猛地一跳,輕而易舉地上去了,他平躺在地板上,向下伸手,抓緊了多西修斯的一只胳膊。通道里的火光越來越強(qiáng),嗡嗡聲越來越響。

“地板門,西蒙!”老巫師喘著粗氣道?!斑@是你唯一的機(jī)會。離開我……”

隨著力量上涌,西蒙提起了他的導(dǎo)師,把他粗暴地拽到了坑邊。石門靠古老的鉸鏈打開,就和朱尼厄斯柱廊的那扇一樣。白色火光從坑里照了出來。西蒙用盡全身力氣關(guān)門,他看到身下地道里的火海開始沸騰,熊熊烈火成卷須狀,火光照徹天地,聽見嗡嗡聲變大了,成了尖銳的怒吼……

然后,門咔嚓一聲,重重地落回了原處。黑暗又一次君臨。下面?zhèn)鱽砹诵÷暤奈宋恕2恢醯?,西蒙想起了困住巨大(monstrous)馬蜂的蜂巢。他的手還放在石頭上面,它似乎突然變暖了,他連忙起身往回趕。

多西修斯在黑暗中醒來。西蒙的眼睛適應(yīng)黑暗后,發(fā)現(xiàn)他們站在一個不怎么深的天然石窟里,前面堆砌著柱子和門楣。他們身后立著一尊接近真人大小的石雕,男人穿著古羅馬戰(zhàn)士的服裝。遠(yuǎn)處是漆黑的夜空,卻燃起了璀璨的火光。

“快點(diǎn),西蒙,”多西修斯喘著氣。“我們的危機(jī)還沒有解除。那東西會順著地道返回地窖,然后來到這里。在此之前,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他們趕緊離開了小圣陵,順著臺階下去,到了一條狹窄的街道,避開那亮閃閃的強(qiáng)光,他們知道,這光芒是從遠(yuǎn)處山上燒著的房屋傳來的。暴民們并沒有波及到這里,但他們可以聽到不遠(yuǎn)處——人們的驚聲尖叫。偶爾會有閃光驅(qū)散黑暗,但西蒙忍住了回望的誘惑。他知道那是非人的天降之物——火與復(fù)仇的存在前來凈化地球上的兇惡邪術(shù),燒毀(consume)阿茲達(dá)哈克的墮落仆從。

他們沿著一片黑暗的狹窄小巷逃跑,西蒙一多半時間都背著他年邁的導(dǎo)師。他們遇見的人寥寥無幾,那幾個人也沒注意到他們,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山上蔓延的火海上。

最后,這對逃亡者上氣不接下氣地停在了帕巴托(Pabato)之線腳下的一條大街上,他們可以在這里看到來路——他們回頭瞥了一眼,都畏懼地(awe)大叫了起來。整個西蓮山的上半部分都被沸騰的滔天火海淹沒了,在朱尼厄斯宅邸所在的那片區(qū)域,成群結(jié)隊的明亮光球飛來飛去——他們有幾百個,俯沖著、下降著、高飛著。他們每到一處,就會有新的火苗竄出。

遠(yuǎn)處隱隱傳來了一種聲音——整座山被烈焰包圍并吞沒,成千上萬人死去的可怕聲音。霎時間,西蒙感到了一陣恐懼的戰(zhàn)栗,忘記了他對羅馬的仇恨,羅馬殺害了他的父母,把他強(qiáng)行帶入了角斗場的殘酷奴役。羅馬人們正在死去,但死去的不只是投機(jī)取巧的憤怒暴民,也不只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殘忍虐待狂衛(wèi)兵。人們正在死去——主人和奴隸、貴族和工人、商人和流浪兒、婦女和兒童……不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有多好或者有多壞,大火都對他們一視同仁,毀滅殆盡。

“馬茲達(dá)之火,”多西修斯喃喃道,“正在凈化阿茲達(dá)哈克在地球上的墮落爪牙?!?/p>

西蒙轉(zhuǎn)向了他,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的地獄火海倒映在他那蒼老的烏珠里。多西修斯察覺到了學(xué)徒的目光,面向他,發(fā)現(xiàn)西蒙手中緊握著色雷斯匕首,像是要拔出來。

“你說那些羅馬人是邪惡者的爪牙,”西蒙忐忑不安,說道?!叭绻沁@樣,那我們不也是這種爪牙嗎——其他所有人類不也是?如果是這樣,馬茲達(dá),光之主不是挺樂意看我們這些墮落的存在自相殘殺的嗎——就像我打算現(xiàn)在就殺了你一樣?”

多西修斯嘆了口氣?!皻桑也辉诤?,因?yàn)槲依哿恕N易吡似缏?,以為一個錯誤會帶來更偉大的正確——以為對一個奴隸女孩的不公會讓數(shù)百萬人擺脫羅馬的不公。好吧,諸神的旨意不同,我和我所有的計劃都失敗了。但是在你打死我之前,西蒙,請你仔細(xì)想想:如果你像我無知時想讓你做的那樣,殺死了海倫,光之主會高興嗎?”

西蒙嘆了口氣,就和多西修斯一樣,然后沮喪地?fù)u了搖頭?!安挥脫?dān)心你的命,老導(dǎo)師。因?yàn)橐恍┰?,我已?jīng)不再能做到憎恨你了。但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海倫呢?”

多西修斯皺眉沉思?!昂惛炷岫蛩棺h員,去了他在安提烏姆的家里,她很安全。我們也會去那里待一段時間——但如果你還想讓我當(dāng)你導(dǎo)師的話,我們必須離開羅馬,去帕提亞尋求庇護(hù)。米南德和卡波也會跟著,但你必須讓海倫留下。”

“我做不到!”西蒙生氣地說——但正是在他這么做的時候,他似乎感到命運(yùn)之手在向他逼近。

“哦,西蒙,原諒我吧!”老巫師眼中突然閃起了悲傷,甚至是悲痛的光芒?!霸?jīng)我也被迫失去了一個真靈的對應(yīng)者。羅馬人殺了她。但是你——你可以離開這兒,因?yàn)槟阒滥愕膶?yīng)者還活著,她會等著你今生歸來,而不是等下輩子。恐怕是我那誤入歧途的魔法讓你們在諸神意愿之前走到了一起,所以你們現(xiàn)在必須分開一段時間。因?yàn)槟切?fù)仇的暴民很快就會掘地三尺,試圖再一次追捕你,西蒙,除非你離開羅馬。只有時間的流逝能讓你在這里成為無名之輩。”

西蒙感覺這是真的。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凱里烏斯之山(the Mount of Caelius),成千上萬的人在那里死于熊熊燃燒的烈火,然后抬頭看,那里的星星在黑色的天空中,漠不關(guān)心地照耀著下方?,F(xiàn)在,一群閃閃發(fā)光的球體(globes)正迅速消失在天頂,暗淡著、消失著,他們的任務(wù)完成了……

一看到他們,西蒙就渾身冷顫。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再次見到海倫,不久之后,一扇旅行、學(xué)習(xí)和自由的生活大門將會向他打開——然而,他所有的感情都染上了一層沮喪。駭人的存在為宇宙的權(quán)力而爭斗,力求分開真靈們,或者將他們重新同一成光之主,他知道這些知識將讓他永遠(yuǎn)遠(yuǎn)離普通的幸福與滿足,他投身于永恒之戰(zhàn)(Eternal Struggle)。

“走吧——去恩波里厄姆,去安提烏姆,”西蒙說道,他扶著步履蹣跚的多西修斯,走過黑暗的街道。兩人都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那里高聳的火焰照徹天地,怒視著夜晚的黑暗。


【END】

譯文:馬茲達(dá)之火——理查德·L·蒂爾尼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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