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都會聽哥的話。

這鄭重如誓言的話語，讓高啟強心頭一動。怔忪間，孫志彪已經(jīng)按照他先前所說的轉(zhuǎn)身回了房……

第二天，高啟強讓孫志彪跟著自己一起去菜市場，免得人留在家里又出了紕漏。

他早早起床，準備好早餐，收拾停當之后出了門。打開自行車車鎖，跨上車座，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孫志彪。

“傻站著干嘛，上來啊?！备邌姶叽俚?，不想因為一些小事耽誤了上工的時間。

可向來爽快的男孩這次卻猶豫了。

“要不我還是坐公交吧?！睂O志彪想了想說道。

高啟強嘖了一聲：“就這么點路，又不是沒坐過，快上來?！?/p>

孫志彪確實坐過高啟強的車后座，不過已經(jīng)是大概三四年前的事了。跟現(xiàn)在的身量完全沒法比。他看出高啟強有些不耐煩了，又想起晚上昨天說過的話，還是上前一步坐在了車子后頭。

男孩個子高，長手長腳的，只有把用力把膝蓋屈起來，才能保證不碰到地。兩條腿一懸空，手上就無處借力，他于是堪堪地抓住前方的車座，人就跟著車子晃悠悠地往前磕。

高啟強被他晃了了幾下，驀地剎住車，慣性帶著孫志彪又往前扎了一個猛子，那張還帶著淤青的臉一下子撞在高啟強后背，兩人皆是一疼。

高啟強扭過頭瞧著孫志彪，見后者捂著臉，像是十分吃痛的樣子。

“你就不能拿兩只手抓著我？”高啟強問。

孫志彪啊了一聲，從手掌中露出半張臉，悶聲道：“好久……好久沒坐車，我給忘了?！?/p>

“這都能忘？”

高啟強覺得離譜，但想到孫志彪本來也不是靠譜的人，感覺又說得通了。

“什么腦子?！备邌娻止局⌒年_孫志彪擋著臉的手，“讓我看看，怎么樣了?！?/p>

孫志彪順勢放下手，把頭微微昂起來給對方看。

“怎么樣？”他兩只眼睛盯著湊近了觀瞧的青年，一眨不眨地，口中輕聲問道。

高啟強仔細瞧了瞧，沒瞧出什么大礙，又拿手輕輕碰了碰：“疼嗎？”

“疼。”孫志彪老老實實地回答，“但是還成。”

“你就是不夠疼。”高啟強不痛不癢地懟了他一句。

孫志彪也不回嘴，只是彎著嘴角笑，他一笑，高啟強也沒了脾氣，于是重新扶起自行車，不回頭地叮囑：“給我抓緊點，到時候真摔了我可背不動你?！?/p>

孫志彪嗯了一聲，默默地往后座一跨，兩只胳膊環(huán)過來，手掌向下貼在青年的側(cè)腰。少年人的身體火氣旺，在剛才一番拉扯中不知不覺出了不少汗，掌心貼著薄薄的夏衫，蘊含的熱度便毫無保留地穿透了過來。

高啟強感覺有些熱，想讓對方把手松開一些，可是說抓緊點的也是自己。眼看著時間不早了，再掰扯下去怕是沒完沒了，當下于是什么也沒說，蹬著腳踏板便騎了出去。

到了菜市場門口，高啟強自己的額頭也滲出了一層薄汗。

市場里的老面孔都認得高啟強的這個弟弟。

尤其是雜貨店的老板娘，瞧見孫志彪跟瞧見親孫子沒兩樣，孫志彪乖巧地打了招呼，然后就被留在店門口，家長里短說個沒完。

孫志彪也賠著笑，饒有興致地耐心聽著，時不時搭上一句，像極了一個懂事孝順的乖孫。

“這年頭，愿意聽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小年輕不多了。” 魚檔老板情不自禁地感慨，“你看把老太太逗得，連親孫子來都沒見她那么樂呵。”

高啟強朝雜貨店瞥過一眼，老太太確實笑得很開心。

他想，自己以前怎么沒有注意過，這兩個人原來這么投緣。正想著，孫志彪忽然朝這邊望過來，視線對上的時候，男孩臉上還帶著未盡的笑。

高啟強心里涌起一絲奇異的觸動，他還是第一次瞧見孫志彪這樣笑，純?nèi)缓⒆託獾?，干凈明朗地出奇?/p>

“你家弟弟真是越長越帥了?！崩习宓穆曇暨h遠地在身旁響起。

高啟強于是轉(zhuǎn)過頭，不再去看那邊。

“再過兩年，也跟他哥一樣，是個大小伙了。”老板笑呵呵地搖著扇子，“到時候可不愁找不著弟媳婦兒?！?/p>

高啟強笑了：“老板可會說笑，小彪他才多大，過兩年也就十三，一個小孩子而已?！?/p>

老板煞有介事地一搖蒲扇：“那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的小孩子，都早熟，哪像我們那個時候……說起來，阿強你這個年紀，也到說媳婦的年紀了?！?/p>

“我？”高啟強一指自己，露出一個訕然的笑，“老板，我哪有心思想那個，我的情況您也不是不知道，撐死了也就帶著兩個弟弟勉強混口飯吃。”

“那有啥，小伙子踏實能干，以后不愁沒路走。”老板把扇子往胳膊底下一夾，嚯地從躺椅中坐起身，說道，“我那是沒有閨女，我現(xiàn)在要是有個芳齡十八待字閨中的寶貝女兒，準保許給阿強你，哎呀別說我了，就是——”

老板正說到興頭上，忽然的一聲哥打斷了他的話頭。

“小彪來了啊?！崩习逍呛堑卣泻糁?，“我跟你哥說正事兒呢，成家立業(yè)，講究的就是個先成家再立業(yè)，你來得剛好，幫我勸勸你哥。”

孫志彪乖巧地叫了聲阿伯，然后側(cè)身看著高啟強，慢慢地揚起一個好奇的笑：“哦？還有這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