磧口情懷
磧口,我來了,來的有些晚。
你我的距離,不近也不遠。地圖上我可以將你撫摸,腳下卻要跨越那座呂梁山。呂者,脊骨也,梁者,屋之負棟者也。呂梁山,何其高巍也!
總之,是來了。為的只是看望你一眼,這也就足夠了。
黃河水大概是走累了,它要在這寬闊平靜中稍事休息。站在你的身邊,已找不到大河湯湯的感覺了,此時的黃河更像一匹綠色的綢緞鋪在磧口腳下,綢面上波光瀲滟,綢面下水聲斂息,卻原來黃河也會有這般寧靜的時光。
只是昔日的繁華早已遠去,只留下一個寂寥的黃河渡口,在漫長的歲月中守望,靜靜傾聽著黃河水低吟淺唱。你聽,從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歌聲:“你曉得天下黃河有幾十幾道彎?幾十幾道彎里有幾十幾只船?……”如血的殘陽把河面照的一片通紅,渡口的歌聲在靜默的天地間嘹亮開來,激蕩起呂梁山雄渾的風……(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走一走吧!深邃的巷道在五里長街靜靜地延伸。眼前的你有些老落,有些破敗,還有些坍塌,但卻也保留著往日的風光。古老而滄桑的商號、店鋪、牌匾,是晉商文化的沉淀,在落日的余暉中散發(fā)著濃郁的黃土氣息。呼吸在鼻孔里,芳香在靈魂里 ……
邁著閑散的步子,足音撫慰著長街小巷。四四方方的鋪路石,早已被磨去了棱角,變得坑坑洼洼,走起來有些咯腳,不過還是很愜意。兩邊是高高的石砌臺階,放眼望去,街上店鋪挨著店鋪,房檐連著房檐,駱駝店、騾馬店、錢莊、鏢局、梨園、商號、貨棧一樣不少,磚雕、木雕、石刻應有盡有,更有一些老字號讓人眼光放亮。三倆個畫家,或凝眸沉思、或揮筆點綴,眼前的畫,手中的筆,以及流轉在眉眼之間的氣息很自然地與古鎮(zhèn)融為一體,看上去他們都身在畫中,卻又在畫著屬于自己的畫。任世事變遷,歲月更換,都鋪做一幅長卷,了了幾筆把風骨勾滿,古樸超然……
聽一聽那些民諺民謠吧:“磧口街上盡是油,三天不馱滿街流”、“九曲黃河十八灣,寧夏起身到潼關,萬里風光誰第一?還數磧口金銀山?!?鼎盛之際的你,是一派水上舟船穿梭,岸上商賈如云的景象。黃河卵石鋪就的路面上留下了多少騾馬駱駝踏踩的痕跡,空氣中似乎能夠聞到那些家畜的味道……當年,380余家大小商鋪貨棧,擁擠在這5里多的狹長之地。而你就像遺落在九曲黃河邊上的舊夢,屬于你的故事,屬于你的歌謠,正緩步而來……
這里的故事,是需要用手去感知的;這里的美景,是需要用心去品味的。那些沿街門面里的主人,都是那么的樸實,那么淳厚,就像無處不在的石頭一樣,自然、簡單,沒有隔膜,無需設防。門前的小桌上一些自制的布藝安靜地等待著它未來的主人,大紅大綠,或者明黃,鮮亮的顏色,一律都是山里的韻味。輕聲的吆喝,仿佛怕打攪了訪客的雅興,買不買無所謂,你看到的都是一張簡單的笑臉,不攙一絲雜質,這張臉實實在在地不會讓你煩,更不會讓你難堪。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買上一兩件,留作來日的念想了……
鎮(zhèn)子里,許是年輕人大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多半是老人,那臉上的皺紋,那皮膚的底色,越發(fā)讓人感到了古老的文明好像已經開始沉睡。時光在這里,也自覺不自覺地踱著四方小步,不時地駐足觀看,悠然自得。孩子在高興歡快地游戲、打鬧,這種快樂,是城里的孩子所體會和感受不到的。而墻頭慵懶的貓咪的神情,又是多少在都市奔波,打拼的所謂“白領”所羨慕的呢?
夜幕降臨,古巷里飄起了炊煙的味道,多年沒有看到這樣密集的炊煙了,家家戶戶在做晚飯。一陣陣鍋碗瓢盆交響曲過后,挽著褲腿的漢子、婆姨們端著飯碗走出來坐在高圪臺上吃飯。這一茶一飯的平淡,這齊眉舉案的故事,可否是你想要的纏綿?一彎新月如水,百姓人家門口的燈光次第亮起來,五里長街在燈光的氤氳中含情脈脈,老藝人三弦書的說唱聲從遠處悠悠傳來,古鎮(zhèn)的歷史仿佛在瞬間復活了……
昔日繁忙的黃河堤岸上,一面黑灰色的方面旗幟在一柄高高的木桿上高掛著,上面有四個大字,“磧口客?!?,風不大,旗幟不飄也不揚的。庭院深深深幾許,卸下一身濃妝的窯洞賓館,迎來了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刻,清冷的月色與柔和的燈光在窯洞大院中交相輝映,呈現出另一種風格的美。此刻,一切言語都是多余的,唯一該做的就是搬一把木頭小椅,在院子里選一個臨河的幽寂所在坐下來,看著星星們在深藍色的夜空中次第亮起來,靜靜聆聽黃河水從腳下緩緩流淌而過……
磧口的夜,寂靜安然。滿天繁星如同一幅閃著金色光芒的畫卷,又如一首充滿甜蜜的情詩。微風輕拂,仿佛母親的手臂拍打著欲睡的孩子,低吟的黃河濤聲恰如那溫柔的催眠曲,這樣的夜晚我們的心靈可以毫不設防,枕著濤聲輕輕入眠……
夜?jié)u深了,我輕輕關閉了窯洞的門窗,躺在土坑上,鼾聲響起。不知,今夜,你可否走進我的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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