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逝
半夜的月光從遙遠的宇宙外向地球潑灑,來不得半點溫柔,把窗臺上的梔子花蹂躪得不知道是在流淚還是在流血,散發(fā)出一陣陣令人窒息的氣味。我側(cè)過身來,看見凌晨三點的時鐘孤單的敲打著零件,滴答滴答滴答……
高考的前一天,魚打電話來問我明天上午考什么?我想了想,說,考理綜。魚當時就吼道,哪里來的“理綜”,你也太不愛學習了,我估計明天考物理,我當時就傻眼了。可后來事實證明我們倆都錯了,第二天早上,一張冷眼的作文面孔將我鄙視得無地自容。
我叫簌簌,那條魚是我的朋友,叫李余。我們都是成績很差,卻從不在課堂上搗亂的乖孩子,因為我在課堂上只會開小猜,而他只會睡大覺。因為成績太差了,愛面子的媽媽從不讓我參加學校組織的考試,我想魚大概也是這樣的吧,因為他的爸爸是我們學校的校長??疾缓?,那也太丟臉了。
我和魚是在高一下學期的時候沆瀣一氣的,那時他正在追我的好朋友,叫我傳情書,可我總是把他的信從他手里拿走兜一圈又還給他,最后一次,當我把信拿給他的時候,我看見他的眼眶濕了。不知道為什么我從小就討厭看見男孩子哭,現(xiàn)在這么個活生生高個子男孩子把我弄得心慌意亂的,我趕緊安慰他說,你別急呀,買賣不成我還在?。∪缓笪揖涂匆娝难劬γ偷?a target="_blank">雪亮起來,這下我知道,什么話,不能亂說的。從這以后,他就變成了我的影子,無時不刻的詢問我,關(guān)于艾雪的事。有時候看著他急切的眼神,我就覺得悲涼。我和艾雪做了十幾年的朋友,我清晰的知道她喜歡的是哪類型的男孩子,而就第一點,他就不合格那就是成績。從小到大,艾雪只喜歡過一個男孩,那就是高進。高二的時候?qū)W校開運動會,老師趕鴨子上架讓老魚去跑3000米,老魚張大了嘴巴,然后說,沒問題。那天放學,老魚請我喝汽水,他就喝啤酒,他喝了很多,醉的一塌糊涂,他問我,你說艾雪是不是不喜歡體質(zhì)不好的人。然后,我就愣住了。我緩慢的拿起書包站起來默默的轉(zhuǎn)身,我說,不,恰恰相反,他喜歡體質(zhì)不好的然后,我就走了。夏天的夜晚很熱,可我的心卻涼了半截。我想起了高進,想起了他虛弱的身體,有時虛弱的單薄的語言,還有的他的笑。運動會那天,老魚緊張的很早就拉著我到操場上去熱身,看著他奔跑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好熟悉,就像那個夏天,太陽很大,蟬蟲肆無忌憚的鳴叫,高進也是這樣奔跑,高進也是這樣為了艾雪,高進也是這樣……當我的眼中充滿著淚水的時候,我看見了艾雪,她從很遠的地方走向老魚。我不知道她對老魚說了什么,可自從那以后,老魚就沒和我說過什么話,他甚至躲著我,而運動會的3000米,他棄權(quán)了。有一次,我和老魚在走廊上狹路相逢,出乎意料的,他給了我一張紙條,然后就這樣匆匆的走了,我愣在原地,過了許久,我打開紙條,上面寫著,為什么要搶走她的一切。走廊上,傍晚的余暉刺得我眼睛生疼生疼的,高進抱著我說,我一直愛你,艾雪沖進病房,給了我一個大大的巴掌,然后她咬著嘴皮頭也不回的走了。高進放開我,笑著流了眼淚,說著對不起對不起。當晚,高進走了,先天性心臟病。雖然,我知道艾雪和我接近是想報復(fù)我,雖然我知道我喜歡老魚,雖然……
高考前一天,放下老魚的電話,我就哭了,想起老魚的上個電話是多少年前呢?100年,200年,想著想著,我的腿慢慢的軟了下來,我靠著墻,眼前就出現(xiàn)了老魚在我很小的時候,在我被別人欺負的時候,他很正義的替我挨了打,對我說,我叫李余,以后再被欺負,找我??墒乾F(xiàn)在,欺負我的人就是你呀,李余。
落葉在夏天的時候凋零,就像高進在死的時候利用我讓艾雪不再傷心作出的艱難決定,我的夏天也在慢慢的凋零。高考的成績令人難以置信,李余居然考了個年級第一,而我勉強的上了個二本,同學聚會那天,我看見老魚揪著艾雪的鼻子,笑得很燦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的夏天徹底過去了。
2007年,夏,艾雪寄給我一封信:簌簌,我們彼此都很傻,我和你一樣,扮演著他愛的那個人,而他們其實都為了他們愛的那個人的幸福做了同樣的事。
……2006年7月23,李余先天性心臟病去世……
悲涼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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