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戀歌】之

華山緣

文/金罌粟

陜西省華陰市有個華山，山東省濟(jì)南市也有個華山。華陰市的華山是五岳之一，濟(jì)南市的華山是“齊煙九點”之首。

現(xiàn)在，濟(jì)南華山風(fēng)景休閑旅游區(qū)二期工程就要動工了，周圍很多居民都忙著開始搬遷，我也“不幸”列于其中。在她腳下生活了數(shù)十年，和她牽手于淺夜月下，或和風(fēng)細(xì)雨中，或晴日白雪間，呆呆的看，慢慢的瞧，傻傻的思，也許已經(jīng)成了自己的習(xí)慣。突然說要分開，那種“有情最是傷別離”的感覺頓時充滿整個心胸。于是，或一人獨享，或約朋攜友，一遍遍的徘徊于她的周圍，試圖真正看清她那張滄桑厚重卻又純情靚麗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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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華山一見鐘情，不僅緣于她的俊美，更多的是傾慕于她的內(nèi)心。

俗話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濟(jì)南是有名的泉城，“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此處的楊實為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厚愛。但我們也不得不遺憾地承認(rèn)，千佛山、英雄山有山無水；趵突泉、大明湖則有水無山；唯獨這個華山是山水相依，于是她那獨特的“勝名”和“靈氣”便隨著北臨黃河之水，南擁小清河玉帶一路滄桑千年。

仰山而望，平地突起，堪稱奇秀壯美。鳥道而上，藤攀蔓連，盤根錯節(jié)。最讓人驚嘆的就是那些草中亂石了，或若臥虎尋行山野，或若雞形晨報平安；或作兔狀戲逗與山雀，或作赤龍盤橫于山崗。正是：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蘿萬朵云。“怒之如奔馬，錯之如犬牙。橫者如折帶，亂者如披麻”的石情石趣盡收眼底。

頂峰倚天卓立，長風(fēng)嘯嘯作聲，紫煙繚繞，白云卷紓。極目南望，泰岱連綿，云氣蒼茫；回目北眺，黃河逶迤，大橋飛架。春來萬枝吐翠，百妍爭奇，夏至細(xì)雨微蒙，溪水鳴澗；秋迎紅葉醉石，半山含羞，冬臨潔凈雪飾，玉接祥空；早晨噴薄日輝為你洗夢，幕野待合，萬道霞光為你飾衣，余興山下，甘泉玉醇解你勞乏。可謂四季精美，日日嵌秀。這艷福，這情懷，神仙不醉都難。

“單椒秀澤，不連丘陵以自高；虎牙桀立，孤峰特拔以刺天。青崖翠發(fā)，望同點黛。”可見，北魏酈道元對她不僅體察入微，而且是一往情深。唐人李白登峰后嘆不絕口，信手寫下了“昔我游齊都，登華不注峰。茲山何峻拔，綠翠如芙蓉。含笑凌倒景，欣然愿相從。”的傳世佳句，并在此與神仙赤松子結(jié)緣，可謂緣中之緣，令人瞠目。

“早就聽說有“華不注”的說法，今天一游，這陡峭的山體倒也可以勉強(qiáng)稱為‘滑不住’了，單這‘芙蓉’之稱卻還沒能悟到端兒”遠(yuǎn)來好友若有所思，似有所問。

“呵呵呵，聽你‘滑不住’新解，到是有趣有形，當(dāng)入俺華山釋說經(jīng)典啊”，有人插科打趣，歡聲笑語頓時傳響空野。

其實，“華不注”之說早見于《詩經(jīng)·小雅·常棣》，中有詩曰：“常（棠）棣之華，鄂不??”?！叭A”即“花”，“鄂不”即“萼跗”，謂之花蒂。山名“華不注”，意為此山如花跗注于水中。要說“芙蓉“之說當(dāng)因唐代山體四周皆水，素稱“蓮子湖或金明湖”， 北宋以前這里淺水稻溪，沼澤蘆蕩，水村漁舍，勝似江南。遠(yuǎn)遠(yuǎn)望去，此山像在水中含苞欲放的一支荷花骨朵，于是便有了“芙蓉”之說的。

“趙孟頫那幅《鵲華秋色圖》，定當(dāng)是對當(dāng)時真實情景的描繪吧？”

“嗯那,一定是吧”我隨聲附會。

趙孟頫是中國書畫史上承前啟后的大家，《鵲華秋色圖》則是趙孟頫的山水畫代表作。也正是因了這幅煙雨浩淼，氣暢意厚，精美絕倫的畫，后人才將此景命名為“鵲華煙雨”，并列為了舊時濟(jì)南八景之一。

該畫是在趙孟頫游覽泉城美景和鵲華山水后，回其故鄉(xiāng)吳興所作。關(guān)于此畫的創(chuàng)作緣由，有《鵲華秋色圖》的一則題款為證：“公謹(jǐn)父，齊人也。余通守齊州，罷官歸來，為公謹(jǐn)說齊之山川，獨華不注最知名，見于《左氏》，而其狀又峻峭特立，有足奇者，乃為作此圖。其東則鵲山也。命之曰《鵲華秋色圖》。元貞元年十有二月，吳興趙孟頫制” 。

元貞元年秋天，在外宦游十載的趙孟頫以病辭歸故里，終于得以歸隱田園。這年冬天，趙孟頫在吳興再次見到了已步入人生暮年的友人周密，并為周密講述了自己在濟(jì)南所領(lǐng)略到的湖山勝景。為了更好地慰藉友人的思鄉(xiāng)之情，趙孟頫為周密畫了這幅后來名滿天下的《鵲華秋色圖》，以使友人可以于掩卷之余在江南的煙雨中遙想千里之外的故鄉(xiāng)。從他的這幅畫中我們欣賞到的不僅是濟(jì)南的鵲華秋色，更是體會到了他那內(nèi)心的隱逸之情，在以青綠為主的冷色調(diào)的山水之間，讓人感悟到的是一種遠(yuǎn)離塵囂的蕭散疏淡的意境，這或許就是趙孟頫內(nèi)心一直深深向往的田園歸隱之境也說不定。

“哎呀，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一山書啊。緣分，緣分，下山，下山，吃酒，吃酒！”

二

與華山相知相依，不僅因了她的一身風(fēng)霜，更是因了她的靈透與聰慧。

每每和當(dāng)?shù)乩习傩樟奶欤麄兌紩貜?fù)著告訴你這樣一個故事：早在春秋時代，這里發(fā)生了舉世聞名的齊晉“鞍之戰(zhàn)”。據(jù)《左傳》記載，魯成公二年（前589年），齊頃公親率大軍在今濟(jì)南北馬鞍山下擺上陣勢，與晉軍決戰(zhàn)。齊頃公驕傲輕敵，卸掉戰(zhàn)馬鎧甲而戰(zhàn)，言稱“滅此而朝食”，結(jié)果，“齊師敗績”，后晉軍追逼于“三周華不注”。幸得大臣逢丑父與之更衣?lián)Q位，并佯命其到山腳“華泉”取水，始得趁機(jī)逃脫。這是忠臣救主，更是后人典范。

華泉，位于華山腳下華陽宮前，自號“華泉子”的明代詩人邊貢用這樣的詩句來描繪說：“圃園環(huán)高柳，淵泉抱古墟” 。后留世詩詞結(jié)集成冊取名《華泉集》，可見這位被授太常博士，官至南京戶部尚書的他對華泉的深情與厚愛。華泉之水清澈甘甜，四季不枯，為“金明湖”的浩淼和清純不斷的輸送著新鮮活源。這冬來一鏡倒影山，夏來游魚接肩游的神妙之景，也不得不讓邊貢不時發(fā)出“泛舟出近郭，落日半溪陰”的忘情感嘆。透過古人的筆跡，我們似乎看到了這樣一種撩人與寫意場面：山孤千林綠，湖闊百泉奇。蕩舟出大明湖，經(jīng)小清河至華山腳下。陡見一湖，煙波浩渺。畫舫往返、蓮花怒放，白鷺與野鴨嬉戲其間；一座孤峰突兀獨秀，山影倒落，宛如出水芙蓉；山上，奇石古柏相映成趣，山下，游人如織、香火鼎盛。如此，難道你還不為沒做泉城人而黯然神傷嗎？如此，你也就理解了今人為什么非要投巨資恢復(fù)舊唐盛景的決心和夢想了吧?如此，濟(jì)南人心中的那個綠色之夢還會遠(yuǎn)嗎？

說到華陽宮，那更是氣韻非凡、功深意足了。金興定四年（1220年），道教全真教宗師丘處機(jī)的弟子陳志淵在山南選一依山得陽、傍水汲月處興建而成。內(nèi)祀東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央黃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五帝。明嘉靖十一年（1532年），山東巡撫袁宗儒改名為崇正祠，正殿祀逢丑父、閔子騫，兩廡分別祀鐵鉉等二十二人和黃福等十九人。明萬歷時復(fù)稱華陽宮。后增建泰山行宮、三元宮，分別供奉碧霞元君和天、地、水三神。整座廟宇，有殿有廡，有亭有臺，脊連檐牽。四周由墻垣相圍，院內(nèi)古柏參天，虬盤鱗結(jié)，郁郁森森，四季鳥鳴。祠旁舊有清泉溢出，澄澈味甘，后建井筑臺，供人餐飲。現(xiàn)代著名的山東呂劇《井臺會》的原發(fā)地，就在于此。

是啊，華陽宮因為他那千古故事和傳說而充滿神奇與厚重，更因為他那永恒的實體和精髓鑲滿聰慧和靈透。2010年，在對華陽宮維護(hù)修繕時，發(fā)現(xiàn)了大量清末民初道教壁畫。其中一組反映了碧霞元君自出生到得道成仙的全過程，是省內(nèi)唯一，國內(nèi)罕見。這是有心人在文革期間怕遭黑手，在壁畫之上涂以白粉，然后再在其上寫上“毛主席萬歲”才得以幸存下來的。今時重見天日，可謂是不幸中的萬幸?。?/p>

三

華山，給人以豪邁和大氣，更給人以明理和細(xì)膩。她把永恒與瞬間，遠(yuǎn)古與現(xiàn)實，毫無痕跡地交織在無聲的生命之中，一如野氣瓷意的山花，因緣聚和時，枯干的枝條一夜之間便會綠意弄風(fēng)。每次與她接近，那種渾厚純清的氣息，便會悄然彌滿整個心胸。

習(xí)慣了對她呆呆的看，慢慢的瞧，傻傻的思。把自己的靈魂釋放到山中漂游時才知：人生無非得與失，痛苦、歡樂都是營心而造，當(dāng)想起這些的時候，便能感到一種從心里到生理上從未有過的踏實和滿足。頓時，云消霧停，頓時，陽光燦爛。

歲月如同涉水，生活如同登山。你有多大的胸懷，便能品味到多大的世界，只有智彗的眼睛才能看到美好的世界，只有忘我的投入，才能體味這山水給我們帶來的無盡的情趣。

“你以為要搬很遠(yuǎn)嗎？”妻說，“其實，我們安置房就建在離她不遠(yuǎn)的黃河南岸。”

“你確定？”

“我確定！”妻轉(zhuǎn)手指向山路的那邊，“還有一個好消息，你看！”

“俺那天，老朋友啊，好久不見”……

2013-12-4于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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