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年底了。有一天廠里在村北海邊弄來了很多的海蠣子，要大家把海蠣子肉給剝出來，說是給“機車廠”里的負責人送禮?，F(xiàn)如今弄點活維持企業(yè)的生存很不容易，大家都這樣做，咱不做就很可能會失去了這一大單業(yè)務。說起來，機車廠負責對我們加工的產(chǎn)品驗收的人可真是牛氣，來到廠里對我們指手畫腳，總之看我們就是不順眼，直到廠里遵守了“潛規(guī)則”，他才怏怏的離去?！皺C車廠”的活確實比較難做，我們曾多次到機車廠維修我們制作的“操作臺”，其實也沒啥大毛病，比如對方的電工車間的工人在給操作臺配線的時候，螺絲不容易旋進，有時候運輸過程中產(chǎn)生變形造成整體結(jié)構(gòu)的偏移給對方往機車里安裝造成不便。出現(xiàn)這些毛病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咱們購進的鋼材材質(zhì)有問題，還有就是出廠檢驗的浮于形式。這個工程的利潤空間很有限，如果全部配套完整，廠里根本就沒有利潤了，因為是集體企業(yè)就不能像私營企業(yè)那樣，能夠最大限度的從工人身上賺取更大的利潤，廠里賺錢要上交集體和交稅、還要給員工于福利這些都壓縮了這個工程的利潤空間。這種讓人拔了若干層的皮的工程，到了這個鄉(xiāng)下集體小廠能夠維持到今天繼續(xù)生產(chǎn)已經(jīng)實屬不易了。同樣的比例的利潤放在私營企業(yè)就會掙錢，集體企業(yè)就很遇到很大的困難，這大概就是當年大量小型集體企業(yè)紛紛倒閉或改制的一個基本原因吧。

我剛來的時候，因為我是外地的打工者，而且還是年輕人，所以大家對我很照顧，都把我當成扶貧對象了。給我拿來了很多舊衣服，盡管我并不是很愿意接受，但是我不能駁了大家這份心思，收了壓在箱底。白天在門衛(wèi)值班的是一個稍微有點踮腳的女人，身材不是很高，但是一張嘴很能說。她是莊河人，因為在這里打工多年而且還找了個當?shù)厝俗隼瞎?，因此她落戶到本村，集體照顧她的踮腳不方便讓她到這家工廠做白班門衛(wèi)的工作。這個女人整個就是一個話癆，只要有人和她搭話，就說個沒完。經(jīng)常的給我講她在這里打工如何的能夠吃苦，才有的今天，對自己的經(jīng)歷充滿了自豪感。她除了白班做門衛(wèi)工作之外還負責配合工廠出納在食堂做中午飯，午飯是標準的四菜一湯。因為廠里的員工比較少，所以中午大家在食堂就餐沒有像現(xiàn)在的企業(yè)那樣每個人一套餐具分著吃飯，我們吃的就是大鍋飯，全廠的員工兩張圓桌及配套的椅子就夠了，每當吃飯的時候很熱鬧，互相讓菜，閑聊幾句。我的晚飯都是在這個時候做好了的，晚上我在門衛(wèi)的燒水用的煤氣灌上熱一下就可以了。

其實干電焊很辛苦的，每到晚上下班的時候我的臉因為電焊弧光輻射而變得紅紅的，那時候我正是青春年少，所以那被電焊烤紅的臉居然比女人擦了粉脂還要好看，這種美麗也許就吸引了異性的注意了吧。在這個單位做出納的是一個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她姓林，因為年紀比我大，我叫她林姐。他是單位的出納還兼做庫房保管員和食堂做飯。我的晚飯就是她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單獨盛出來的，每到晚上下班的時候，我到門衛(wèi)都會看到我的飯菜已經(jīng)煤氣罐上的鍋里放好了。

林姐這個人工作比較負責任，對我也非常的照顧。我剛來這家工廠的時候，我看見她還以為她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她那個時候好像不是很愛打扮，臉色黑黃。大概是廠里從前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熱鬧吧，女人不愛打扮并不奇怪。隱隱約約的我感覺林姐在看我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滿了溫和，人也越發(fā)的漂亮了許多，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開始化妝和注意穿戴了，應該是跟機車廠合作經(jīng)常有客戶到廠里參觀，為了單位的形象才如此吧。

我打工的棋盤村位于大連的北郊，村的北邊就是渤海灣，閑暇時刻我經(jīng)常的會去海邊玩耍。大海的寬闊，大海的浪花，還有我的夢都交織在一起了。海風吹過，在炎熱的夏季感覺特別的清涼，即使是冬季，我也會在天氣好的日子去看海。沿著海岸線走，眺望著遠處大海的深處，不時的有海鷗飛過，幾聲鳴啼，隱約可見的遠處的黑點高出海面，那大概是陸地吧，或許是其他……。我愛大海的博大和包容，也許只有大海才能夠容納我的無知和愚蠢吧，在我的記憶深處“大?！笨偸钦剂艘粋€很重要的位置。我不是個心胸寬闊的人，我有很多的無奈和激憤，經(jīng)常的會嘆息命運的不公平，這些在我的心里積攢的久了，我就總想找個地方釋放出去，也許是大海恰恰就能滿足的我欲望吧，所以我在大連的那段崢嶸歲月總是喜歡去看大海。

第二年春季廠里和機車廠的合作出現(xiàn)了裂痕，合同難以延續(xù)了，工廠因此放了假。大家都各自回家謀劃未來去了，只有我因為是外地的回家不方便，所以暫時在廠里居住等待復工。有一天早晨，值晚班的門衛(wèi)老人還沒有回家，正在和我說話，這時就聽見外邊有響動，抬頭一看原來是門外來了兩臺轎車，有七八個人從車里下來。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年紀約在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似乎很威嚴，他并不說話，站在車邊不動。這時一個長頭發(fā)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進門就問你們廠長在哪里？當時我和老人都感覺情況不妙，老人很害怕，而我也很茫然。那個年輕人，見沒人搭理他，非常惱怒。一近身就到了我跟前，對著我的左右太陽穴一面一拳，我當時有點懵，不知所措。這時那個中年人走了進來對我說：“你們廠長家在哪里，快告訴我?！边@時我才明白：遇到吃黑飯的人了。但是我不敢把廠長家的住址告訴他，只是推托說不知道，大概是他們不想惹事吧，并沒有再為難我們。他們臨走的時刻，那個長頭發(fā)的年輕人賞了我一腳并對我說：“以后對大哥說話客氣點”。我們將早晨發(fā)生的情況向廠里做了匯報，廠長沒有說什么。后來我從門衛(wèi)老人的嘴里得知是廠長的小舅子欠債不還，人家著急找了討債公司來解決，那些人找不到事主才引來了這場風波，現(xiàn)在想起來感覺還是有點心悸。(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在廠里等了將近一個多月，仍未見開工，因為廠里包吃住，所以我當時并沒有太著急。有一次，林姐給我買菜的時候?qū)ξ艺f：“你不能再繼續(xù)等下去了，你一個大老爺們不掙錢怎么養(yǎng)家糊口，趕緊想辦法吧”。聽了這些話我才幡然醒悟，知道復工沒有希望了，就這樣我再一次走向了“解放廣場”。

李蘊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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