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花開

2014-10-08 16:50 作者:墨明棋妙 0人讀過 | 14條評論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1．

或許該走的不是小木。是我。青紫這樣想。那些從前栽培過的植物泛著綠色。小木熱愛它們勝過自己。

“沒有澆水也一樣的綠！怎么會這樣？”青紫已經(jīng)很久沒有照顧過它們。有大大葉子的滴水蓮，還些青紫不認(rèn)識的綠色植物。從前小木為了將它們帶回來，可費(fèi)了不少心思搬運(yùn)。青紫看了又看便覺得該為小木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她從屋子的一個低矮的抽屜里取出來一把生銹的剪刀。黑色的。刀口有些暗黃的銹跡。她要用它來修剪它們。

現(xiàn)在小木走了，這些是這么的多余啊。它們沒有思想。

青紫小心著挨過去。大大的葉子。桃心型寬大的葉面。綠綠的。

青紫發(fā)覺滴水蓮的葉心正有一滴水劃到了寬大的葉面上。她驚恐的眨了下眼睛，那把剪刀竟從手中墜落。它們多像含了很長時候的眼淚般緩緩又委屈的流出來。青紫頓時改變了心意。(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她將剪刀湊向了那大棵滴水連的根莖，輕輕的慢慢的張開來，“咔……”，綿軟中帶有清脆。青紫冥冥中感覺到這是棵神奇的植物！它們不肯輕易的倒下，卻清楚命運(yùn)般的流下淚來。它們多么的脆弱并堅強(qiáng)啊。又是一剪子！接著一剪子！她剪斷了它們。植物在嘶喊，用任何人都休想聽到的方式。直到倒下來她才住手。

青紫想剛剛她的心也在嘶喊，疼痛著?？蔀槭裁礇]人聽得到呢。為什么呢。

她想，這回，它們不會再流下淚了。再不會了。滿地凌亂的枝葉，被迅速收拾到垃圾桶里，這是一瞬間的事情。再多的凌亂都不過一瞬間，都結(jié)束了。

望著斷殘的滴水蓮綠色根莖不斷冒出來的綠色汁液，青紫得意的笑了。

2

夢里。青紫醒過來。小木不再身邊。他憂郁的神情還浮現(xiàn)在眼前。這究竟是不是夢呢，青紫說不清。她迅速的穿上玫瑰色的睡裙。

這件芳香的吊帶裙散發(fā)出迷人的香氣。就在昨晚，青紫看到院子里還盛開的玫瑰花，艷麗的綻放。火紅火紅。像嬌羞的少女般美好而繁盛?！八鼈円惨臀冶让绬?？她們的汁液或許可以幫到我。”很迅速的，院子里消失了所有嫣紅的花。它們都到了青紫的碗碟中。很精巧的帶銀色絲邊的小碟。正適合將花搗爛后，沾取汁液?；ǖ闹嚎烧骢r美。顏色紅燦燦，整個房間都撲滿了這異樣的芳香。

青紫將她們涂在睡裙上。她一絲不茍的認(rèn)真的涂上去。一寸寸的浸染。

“小木一定喜歡吧。小木會喜歡的！”青紫邪笑著。小木若是看到她殘殺了他的寶貝兒會如何呢？她想?！皶薨桑欢ㄊ?！他這個懦夫！”青紫輕蔑道?！盀槭裁匆屗吲d呢?！鼻嘧蠌阶缘膿u搖頭。

穿上了玫瑰色的涂有玫瑰汁液的裙子可真好看。好看的顏色，好聞的香氣。青紫鏡子前轉(zhuǎn)了起來。轉(zhuǎn)啊轉(zhuǎn)，“恩，可真美！”。她不由的贊嘆起來。鏡中她蒼白的臉上立即有一抹難得的神采。

是因為玫瑰的神韻，或是它的香氣。青紫今天異常興奮。她睡不著。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些什么。

青紫長長的頭發(fā)被她用一跟細(xì)細(xì)的簪子盤了起來。臉型肖尖，如此的瘦弱。渾身上下洋溢著咄咄逼人的俏麗?！捌羻幔俊鼻嘧舷胱约菏菑氖裁磿r候開始也變的這么美的。她不記得了。從前很多年里她一直被街坊鄰里叫做“丑丫頭”的。但如今的她卻看上去的確很美。

好想缺少些什么，對著鏡子旋轉(zhuǎn)片刻，青紫隨即發(fā)現(xiàn)了。

接下來該涂口紅！

這令青紫更加興奮。玫瑰色的口紅。如血液一樣鮮紅。比血液更為鮮紅。她的血液在奔騰。青紫記起這是和小木在一起時買下的。那個時候她不怎么化裝的，素面朝天的她卻預(yù)料到總有天要用上的。

她知道或許某天她會改變。變的和從前不同。她將有一天無比的厭惡自己。想要剝下層皮來，然后重新開始。

夢中她想要打扮成天下最美麗女子的樣子。和她的小木挽著手，從其他人羨慕的目光中走過。每一天她都要自己漂亮并艷麗。他們的每一次出行都像在參加婚禮。

她是個虛榮的女人，她很早就承認(rèn)這點。然而小木不在了。

安靜下來?？粗巴?。青紫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在夢中。沒有人告訴她。這個世界很奇怪，沒有人告訴她對與錯。沒有人和她交朋友。青紫說她們是不正常的人。她們無時無刻的嫉妒自己的美貌。她們趁著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將小木從她身邊搶走。

“沒人可以搶走他，誰都不要想?！?/p>

青紫自言自語道。

青紫知道從今往后小木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了。

那個男人曾給她帶來過溫暖。他熱愛植物。他窮的很。他是個寫詩的人。他把僅有的微薄收入統(tǒng)統(tǒng)交給了青紫。除了夢想之外。他們什么都沒有。

“我會給你幸福。”

青紫記得這簡短的話是小木對她說的唯一的情話。最后的情話。他不善于表達(dá)，他只會沉默。

深夜。青紫不想回憶這些。這些東西她已經(jīng)失去了。丟掉了。她恨他。那個窮鬼。她沒有感到幸福。沒有！她是個不幸的人。她不明白當(dāng)初為什么和他好上，之后和他來到了這個城市孤獨的度日。靈魂在流水般的日子中消磨掉。

她沒有了思想。她不知道活著的意義。為什么站在月亮底下。

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玫瑰的汁液滲入肌體里。腐蝕著靈魂。

3．“小木，小木，請不要丟下我。我愿意陪著你。追隨你去任何地方，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也可以。你不喜歡嗎？那里空無一人。沒錯！那里安靜的很！是真的，那里沒有嘈雜。沒有哭泣。沒有心碎……我們真的好自由。對，哪兒有高高的山，潔白的云彩，清新的空氣。有你夢里想要的！”

“哦，寶貝，請你相信我，我愛你，我愿意追隨你到任何地方哪怕再遠(yuǎn)再累，我都愿意。你為什么不理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不信我說的對嗎，我是真的，我對你是真實的。我太怕失去你。你害怕什么？”

“其實小木，我不是傻瓜！我明白一切。從一開始全明白！我們不會有將來的！我們一無所有。我怎么會和你好上呢？我怎么會呢？我媽媽要我嫁給有錢人，你懂嗎？她要我讓她從此榮耀，她比我更虛榮，她看不起你！”

“可你知道我不是個虛榮的人！但那其實是假象！和你詩歌一樣的虛無?？此泼篮闷鋵嵗锩媪魈手刻弁吹难骸Ｄ憧?，我還是背叛了自己。你看看?。啃∧?！我背叛了自己，我沒聽我媽媽的話！我是個不孝順的要被鄰居和親戚指著鼻子罵的孩子。早晚要得到報應(yīng)。但你看，現(xiàn)在，我還是跟隨了你。我和你來到了這個陌生又冷冰冰的城市。我和你都沒有錢。我和你像兩只相依為命的老鼠。只是小木。這些超出了我的想象。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帶著想當(dāng)然的美好才來的。才離開了家鄉(xiāng)。這些苦難算不了什么，告訴你這算不了什么的，不要小看我。我可以受苦，受任何苦。生活上，心靈上的。我可以學(xué)會一切家務(wù)。為你洗衣服，為你煮面。我可以很節(jié)約的使用每一分錢。我不買衣服，不用任何化妝品。我可以簡樸的生活。這些都阻擋不了，阻擋不了我對你的愛，我更加的離不開你。我想每天都看到你?？粗?。對你笑。小木，小木你聽的到嗎，請你不要走。我冷，我渾身冰冷，冷的刺骨。為什么呢。你知道我啊。你該了解我是吧。我不是那樣拜金的女人。我可以跟隨你的。我都來了，我超越了自己，我背叛里家里。我們還是私奔了。但你為什么要退縮。為什么呢。你不信我是嗎。請別投給我不相信的眼神。再也不要了。你的眼神會動搖我的信念。我在你的瞳孔里只會看到懦弱的我。我怕我心灰意冷。我會選擇放棄。我會嗎。不，我不會。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沒有什么可以阻止我愛你。對吧。你看，我們面前沒有阻礙，什么都沒有。風(fēng)兒輕輕的吹，小木，小木……”

青紫醒不過來。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又說，不間斷的重復(fù)著。她的雙手在空中劃動著。越來越急促，像要將自己拉到回憶里而和一股力量在撕扯。這力量無形又強(qiáng)大。她的手不停的晃動。

冬天到來了。冬天真的來了。蘇醒后的青紫將被子緊緊抱住，蜷縮成一團(tuán)。一些片斷好像生命材料充斥著青紫的身體和靈魂。離開了就活不了。

青紫忽然想起小木的離開仿佛不是那么突然的，他是和自己商量過的。

“箐，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怎么辦？”小木抽著煙，消瘦和憔悴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陽光從遙遠(yuǎn)的地方照過來。

“我怎么辦？你要去哪？不帶我嗎？不，我也要去！”

“不，那里很遠(yuǎn)，你不可以去?！毙∧绢^也不抬一下。繼續(xù)抽他的煙。

“為什么？”青紫不解的問。

“那里很冷。”小木突然掐滅了煙，彈了一下散落在衣服上的煙灰。

他仰起頭看了看遠(yuǎn)方。

“莫名其妙。”

4．所有的花和綠色植物終于在這個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全部死掉。一些花的枝桿還保留著當(dāng)初開放好看花朵時候的姿態(tài)。然而香氣不在了?；盍υ缫蜒永m(xù)到人們的想象里。在頭腦里開出花來。

陽光下。房屋里。青紫正七上八下的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