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葉

河南 張娜

去野外玩，騎著車子跑出了很遠。

我看見秋天的田野，還有田野里忙碌的農(nóng)民，飽滿的成熟張揚著豐收的喜悅。

路邊，有一片紅薯地。一眼望去，滿是濃綠肥碩的葉子，像一群活潑的孩子舞動著手掌。我想起小時候，媽媽用它蒸菜窩窩。或是干脆丟到面條里，黏黏的感覺伴著甜甜的清香，忍不住口舌生津。?要不掐幾把紅薯葉，試著蒸饃饃？

我蹲下身子，置身于綠葉之間，指尖染上汁液，滿心歡喜。????(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來往的行人很多，沒有人目光異常地打量，我也沒覺得心虛。似乎就是兒時的田野，似乎就是自家的田地。小時候，我們常采了帶葉柄的紅薯葉，把紅薯梗來回折折掛在耳朵上，搖晃著很是好看。我的媽媽偶爾也會在急著回家做飯的路上，順手掐一把紅薯的葉子算是青菜。在我的記憶里，善良的種田人決不會下“偷”的定義。

真正厚實的是腳下的土地，真正熱誠的是農(nóng)人的情懷。

我很少自己動手，請教了媽媽，又費了好大的勁兒，所謂的菜窩窩出鍋了。老公興致勃勃地匨了蒜汁，說想起小時候的樣子。一家人蹲在地上，圍在一起，美美地蘸著吃，也是這樣的味道。我的孩子也很高興，一直說好，仰著胖乎乎的小臉問我，你小的時候吃過這個嗎？我說經(jīng)常吃，有時候還把紅薯葉丟到面條里呢。他很吃驚，你們可真是幸福，天天可以吃到好東西！我不覺失笑。我的孩子，你哪里知道那是貧窮的年代里，無可奈何地就地取材啊。

父親說，1960年他正上中學(xué)，生活艱苦無糧可帶。秋后，我的祖父在刨過紅薯的地里掃一些紅薯葉，積攢起來，裝滿兩筐，挑到學(xué)校換成糧票。數(shù)九寒天，北風(fēng)呼嘯，他們衣著單薄，頂著北風(fēng)，夾著碗筷，縮著脖子，像等著施舍的乞丐一樣排隊買“飯”。排到跟前，炊事員用手抓一把煮熟的紅薯葉放在碗里，再加一勺湯水。一邊吃，一邊哈氣，還一邊揀著里面的柴草棒兒、磚頭塊兒。最悲劇的是，好不容易排到跟前，卻被告知“飯”已盛完。再加幾瓢水煮，舀一碗湯水，鹽疙瘩還沒有花開……一把紅薯葉，一碗鹽湯就是一頓飯，那是一群正長著身體的少年??！如今想著，該是多么的慘痛悲哀。

雖然如此，紅薯葉已然成了救命的糧食，伴隨他們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每憶起此事，我的內(nèi)心會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疼痛。父親常說，現(xiàn)在的時光想都不敢想，所以事事都知足。一個人常懷有感恩之心，才會生活得更好。

似乎， 我是一個善于懷舊的人。我記得兒時生活的細枝末節(jié)，我想念家鄉(xiāng)的田野。在我家的陽臺上，養(yǎng)過一只蟈蟈，整個夏天我聽著它的歌聲入夢，聽著它的歌聲醒來。它死去的時候，依然保持著跳躍的姿勢。我想，它屬于田野。

它是小時候我家紅薯地里的，那一只嗎？這些，我的孩子都不知道。我想，再下一代的孩子們，永遠不會記得紅薯葉的樣子。他們看到的，只是超市里肥碩的果實。紅薯葉，在他們的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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