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親人的離去
見證親人的離去 2014-01-21
親人的離去,總是令人傷感的。
見證第一個離去的親人就是我的二奶奶。二奶奶不是我的親奶奶,她是我父親的養(yǎng)母,也就是我祖父的嫂子,但是,我父親只有幾歲的時候,她就帶養(yǎng)了我的父親,所以,她就是我的親奶奶。
我們老家是一處很大的房子,這個時候被生產(chǎn)隊霸占了,我們家就借住在房祖志爺爺家里,志爺爺這時正在外地工作,我們兄弟和父母親住了他兩只房子,二奶奶住了他一只暗房子,她也就死在這里。
我那時候還不到四歲,四歲的小孩能記住什么東西啊,只記得二奶奶臥床好久了,只記得父親天天去噓寒問暖,并不曾見過尋醫(yī)問診,二奶奶終于有一天就壽終正寢了。
后來從我母親的口里知道,二奶奶是一個很傳統(tǒng)的賈母,但是,我心目中的二奶奶是一個很慈愛的老人,因為我兩歲半的時候就和哥哥住在一個離家很遠的幼兒園,二奶奶這時也住在敬老院,這敬老院和幼兒園就在一個村子里,每逢吃飯的時候,二奶奶總是叫我們兄弟去吃鍋巴。(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見證第二個離去的親人就是我的祖父。這是我的親祖父,他只養(yǎng)了我父親幾年就把我父親送給了我二祖父做繼子。等到我祖父進入老年的時候,我的二祖父二祖母都去世好多年了,我的祖母更是去世得早,所以,親祖父還是親祖父,我父親還是他兒子。
這時候,祖父身邊還有一個兒子,就是我的叔叔。叔叔結(jié)過一次婚,嬸媽死后他就一個人單過,再也沒結(jié)婚了。祖父去世的那天,叔叔在他的身邊,父親也在他的身邊,我和文兄也在他的身邊。天氣已經(jīng)很熱了,祖父就是不得落氣,他盯著叔叔說,你哥哥負擔重,兒女一路,生活很艱辛,你要幫你哥哥分擔擔子,要將他的老二送讀完畢。祖父所說的老二就是指我,因為這時候文兄已經(jīng)輟學了,我還在讀書,而祖父又聽說我還算會讀書,就把希望寄托在叔叔的身上。叔叔不回話,祖父還是不落氣,父親就白了叔叔一眼,叔叔只好說,你就放心好了,你去吧,我會幫哥哥家的。
祖父終于死了,其實這時候他還只有59歲,我也就是11歲多一點的樣子。在我的印象里,祖父已經(jīng)很老了,白胡子長長的,眉毛也是白的,一天到晚還拄著一根文明棍。祖父死得正是時候,因為這時候文革的烈火已經(jīng)在向農(nóng)村燒來,他家的成份是地主,以前還是一個塾師先生,正因為這個私塾先生的身份才使他這個沒有土地的人成了地主。他要是這時候不死,文革運動也會把他斗死的。
祖父死后,叔叔并沒有兌現(xiàn)他的承諾,沒有幫哥哥家一絲一毫,沒有將我送去讀書,他反而牽累我們家?guī)资辏?a target="_blank">年輕的時候,去外面搞副業(yè),回來了就要在我們家先吃上半個月再回去開伙,帶回來的一大袋衣服被褥和每天換洗的衣服都要我母親去洗。年老的時候,叔叔去縣光榮院了,一年也是要回來住好多天,我們都要服侍他的起居生活。
見證第三個離去的親人 就是我父親。父親去世的時候還只有47歲,我這時候已經(jīng)19 歲多了,是一個準大人了。父親生病一年多,他得的是鼻咽癌,是一個不治之癥,讓他掙扎了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還算是一個奇跡。
那天晚上,我和文兄都外去了,突然,有人去通知我,說是我父親不行了,叫我快回去。我回到家里,文兄已經(jīng)回去了,叔叔坐在床上,父親就半躺在他的懷里。父親已經(jīng)不能說話了,但是,他還沒有咽氣,我們一家回天乏術(shù),只能坐在他的面前等他咽氣。家里人都在,父親的長子已經(jīng)出佻的愿兄也在,新堂屋幾家人都在,我們慢慢地看著父親咽下最后一口氣。
傷心的日子早已經(jīng)過去,父親診斷為鼻咽癌的那段日子是我們?nèi)易顬閭牡娜兆?,母親哭了一場又一場,文兄哭得肝腸寸斷,然后,一家人就被這病魔折騰了一年多。
見證第四個離去的親人就是我母親。母親去世的那年是67歲,她是患肺癌去世的。母親檢查出肺癌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肺癌晚期了,我們沒有選擇住醫(yī)院做治療,而是選擇了在家等死這步棋,只有三個多月的時間,母親就去世了。
母親去世前的的那個暑假,我和小弟小妹輪流在家服侍,暑假結(jié)束的時候,小弟小妹就回去了,我也回去了。我就住在秀水中學,離家只有幾里地,剛開學的那天就接到了母親病危的通知,晚上趕回了家,然后就守在母親身邊看她咽下最后一口氣。
見證第五個離去的親人是我的叔叔。叔叔算一個高壽的人,死去的時候是虛歲80,超過了中國人的人均壽命。叔叔住在縣光榮院,他患有冠心病。去世的那年,住過幾次醫(yī)院,他對我說,只怕不得今年過。去世的那天早上,我還和他通過話,他說,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了。我問他能不能吃點香蕉,他說,你就買兩只來試試吧。我答應(yīng)晚上去看他的,誰知那天村里的干部去了縣城,把我約去了,大家在一起呆到晚上才散。
那天晚上十一點多,文兄打來電話,說叔叔去世了,叫我趕快去光榮院。到了光榮院,院長對我說,你叔叔還吃了晚飯,沒料到??!
叔叔去世,沒一個親人在身邊,但是,我們一致認為叔叔是一個大富大貴的命,沒有任何痛苦,沒有牽累任何一個人就默默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叔叔雖然是寂寞死去的,但是,他的葬禮很熱鬧,他雖然沒有后代,我們五兄弟和二十幾個他的孫輩都給他披麻戴孝。
見證第六個離去的親人就是我的文兄。
2013年文兄的去世令我莫可名狀的痛苦,這一年,文兄才61歲。
去年九月,文兄在縣中醫(yī)院住了11天院,中醫(yī)院診斷是腦中風,我們都以為是輕度的,最壞的打算就是邊癱。住了11天院,文兄就鬧著回去了。我送他回家的,在家里還叮囑嫂子要怎么樣要怎么樣。3天后,文兄給我打電話說是要去市里的大醫(yī)院治療,又厲害了。我陪他來到市里的一醫(yī)院,做了核磁共振檢查,第三天,主治醫(yī)生把我叫去,她說你老兄的病很嚴重,他的腦殼里的腦干梗死了,這是人的生命區(qū),按照病情,他應(yīng)該是全身癱瘓了,不能進食了,但是,他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病理特征卻沒這么嚴重。主治醫(yī)生的話我沒有太在意,我沒有想到這是文兄生命終極的警告,我那時只是想文兄頂多是癱瘓在床,每天晚上給文兄洗澡時我總是對他說,你要是癱瘓了該怎么辦,你的塊頭是這么大,別人誰搬得動。
嫂子去了醫(yī)院替換我,我就回去了。九月三十日下午,文兄出院了,回到了家里。
第三天,也就是十月三日,小弟回到了老家,他給我打電話叫我回去一趟,說文兄的情況很不好,要商量一下怎么辦。我趕到家里的時間是下午五點鐘,這時見到的文兄是一個什么樣子呢?他已經(jīng)不能說一句完整的話了,腦殼偏向一邊,嘴巴里流著口水。我這時真的是傻眼了,一個人在他家堂屋里走來走去,想不出一點辦法。我來到文兄身邊,喂他吃丸子,一個很細的湯匙,每一次只盛四分之一的水他都不能吞下,每次只能進食一滴水,就是這一滴水也要讓他嗆口。
似乎是有靈感似的,我叫嫂子找來了文兄的剃須刀,又用熱水給文兄擦臉,潤濕胡須,然后小心翼翼遞給他剃須,從右邊到左邊,從上面到下面,再到嘴唇上嘴唇下,直到把他的胡須刮得干干凈凈。在醫(yī)院里,我也給他刮過一次臉。
后來,文兄想坐到椅子上去,我從他的床上去抱他,如果是一個好人,你去抱他,他就會伏在你的身上。文兄呢,我去抱他,他就一個勁地往下沉,我一看這個情況,忙叫人來幫忙才把他弄到椅子上去。文兄坐在椅子上,感覺到不對,想把腳挪一挪,可就是自己挪不動,我一邊幫他挪動雙腳一邊就想,什么叫寸步難行啊,這就叫寸步難行!
我的心里掠過一絲念頭,文兄的生命怕是走到了盡頭,只是我不能這么說。
這天晚上在愿兄家里吃晚飯,飯后,我們幾叔侄在一起研究文兄的事情,小弟和侄兒堅持要明天一早就送他去市里的醫(yī)院繼續(xù)治療。我說,他的問題已經(jīng)不是治療的問題了,而是生命的問題了,我說,我是有經(jīng)驗的。他們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們最后討論的結(jié)論就是明天送他去繼續(xù)治療。
我們都要回去了,回去前,我又到了文兄家里,這時候看到的文兄比剛才看到的情況更為嚴重了,他完全不能語言了,嘴巴里發(fā)出諤諤的聲音,頭歪在一邊,想扶正也不能,我忙去幫他扶正,又對他說,我要回去了,明天一早就送你去醫(yī)院,他點了點下巴,表示聽懂了也表示同一明天去醫(yī)院。
第二天早上四點鐘,我的手機響了,我一聽手機聲情知大事不好,侄女兒來電話說她的爸爸去世了。我趕緊回到老家,這時,兩個房侄也在幫忙料理后事,愿兄昨天一個晚上就在這里相伴文兄。我進了停尸房,拿起冷水盆里的手巾給文兄擦身,我們老家的習慣,給死者擦身是前七后八,即身前擦七下,身后擦八下,然后給他穿好衣服,抬到停尸板上。文兄安睡了,臉色如生,仿佛是在睡午覺。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一場病就可以叫你去見閻王。十幾天前,我在醫(yī)院服侍文兄,每天給他洗澡,看著他一身的肉,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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