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恩大，還是養(yǎng)恩大？

作者： 牟瑞霞

六一兒童節(jié)這一天，蘆花雞老萬經(jīng)過二十多天艱苦卓絕的努力，終于幸福地迎來了十三只寶寶，當(dāng)上了一位任勞任怨、神采飛揚的準媽媽。

那一天，天氣非常地晴好，萬里無云。

一清早老萬身下的十三只蛋就發(fā)生了叭叭地聲音，那是小寶寶用嘴啄蛋殼的聲音，這聲音是老萬期待已久的聲音，有節(jié)奏細碎的叭叭聲在老萬聽來再動聽不過了，世界上再優(yōu)美的音樂也比不上自己的寶寶來到世界上的第一次發(fā)聲了。

老萬有些急不可待，但又必須的沉住氣。它已經(jīng)不是頭生咋養(yǎng)了，它有生寶寶的經(jīng)驗，必須讓寶寶們自己沖破這生命之門，從蛋殼中勇敢地爬出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老萬舒展著自己久久爬在那里已經(jīng)麻木的雙腿，拍打著有些僵硬的翅膀。著急地踱著優(yōu)雅的方步，等待著寶寶們的橫空出世！

寶寶們一個個掙扎著從蛋殼里出來了，老大、老二、老三……一直到老十都非常順利。

到了老十一有些卡殼了，這老十一身體有些虛弱，蛋殼只被它啄開了一點點縫， 寶寶急得張著嘴巴呼吸外面世界的空氣，可是不管寶寶如何努力，蛋殼太堅硬了，尤其在老萬的身體底下又捂了將近三十天，蛋殼在高溫的作用下更加地硬了。急得老萬圍著產(chǎn)床叫個不停。

大貍貓聽到了老萬的呼喚，從炕梢上懶洋洋地睜開了一半的眼睛，向炕頭瞄了一眼又把眼睛閉上了。

大貍貓生氣地想，這一大清早的也不消停，不讓人好好地睡一覺。

昨天晚上運氣不好，一宿也沒有逮著一只老鼠。剛剛回來，想瞇上一覺就被你們娘們吵醒了，你們娘們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我為了生存晝伏夜出的容易嗎？

本來這二十多天占了我的炕頭，我已經(jīng)很不爽了?，F(xiàn)在又攪了我的美夢，我就更加不爽了。

但大貍貓是誰?。∧鞘菢O有教養(yǎng)的人，又寬宏大度、儀態(tài)優(yōu)雅。即使心中不快也從不表現(xiàn)出來，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

老萬還在那里急得咯咯地叫著，大貍貓實在受不了，就爬了起來，像尺蠖一樣先伸出兩只前爪，把身體彎成一個弓形，伸了一個舒服的懶腰，然后悠閑地慢步踱到老萬身邊，大貍貓安慰著老萬：“老萬??！別著急嘛！你這二十多天辛辛苦苦地孵蛋翻蛋，瓜熟自然蒂落，孩子們會平安地來到你身邊的?！?/p>

看著剛出生的寶寶們擠做一團，大貍貓心中竊喜，這個炕頭的所有權(quán)終于可以回歸主人了，呵呵！

看著寶寶出生的如此艱難，老萬心疼了，不顧一切地幫助寶寶啄開蛋殼，老十一終于也爬了出來，接著是老十二，老十三，成功了，成功了，十三個寶寶都成功地來到了這個美麗的世界。

老萬激動地咯咯地叫著，圍著寶寶們親個不停，寶寶們也都擠做一團依偎著媽媽。可是寶寶們長得太像了，就連老萬這個親媽媽也無法辨認，當(dāng)務(wù)之急是給寶寶們起個名字，起什么名字好呢？

老萬思索了一會兒想起來了，自己的主人經(jīng)常打撲克，那么就用撲克來命名吧！

老大就叫A，然后二、三、四地依次排下去，老十一就叫J（勾）老十二就叫Q，老十三就叫K，孩子們都有了名字，老萬別提多高興了。

他把這個好消息也告訴了自己的好朋友大黃狗，一名忠誠的衛(wèi)士。還有自己的閨蜜，也是和自己一個媽媽孵出來的姐妹鴨大姐。還有啊！千萬別忘記告訴那個整天“曲項向天歌”孤芳自賞、儀態(tài)萬方的鵝美女！它可是喜歡挑禮的人！

大黃和鴨大姐都以自己的歌聲向老萬表示衷心的祝賀，用自己的方式向?qū)殞殏冎職g迎詞并送了自己喜歡的禮物。

大黃送了一塊還有一些肉屑的大骨頭，鴨大姐送得是自己在水庫里摸上來的一條大魚，足足有二兩重呢！鵝美女大方地把自己的一根白羽毛送給了小寶寶們，小寶寶們可高興了。

大貍貓終于又回到了炕頭，它也向老萬和寶寶們表達了自己的祝愿！把剛剛抓到的一只小老鼠送給了小寶寶們，嚇得小寶寶們都藏到了老萬的翅膀下不敢出來，小老鼠剛一離開大貍貓的嘴，就奪命而逃！

自從有了十三個寶寶，老萬忙得不亦樂乎，它不僅要管孩子們的吃與喝，更讓它擔(dān)心的是孩子們的安全問題。

因此老萬連睡覺都睜著一只眼睛，把寶寶們緊緊地摟在翅膀的下面，生怕哪個寶寶偷偷地魯莽地溜出去，遇著危險！要知道此時此刻天空上盤旋的老鷹、地面上神出鬼沒的黃鼠狼子，還有狡猾的狐貍都無時無刻不在覬覦著這十多團小鮮肉呢！

老萬和寶寶們形影不離，一有緊急情況，老萬就用它那巨大的翅膀，把寶寶們牢牢地捂在身子底下，誰也別想動它的寶寶一根毫毛，就連睡覺也是如此！

這些孩子盡管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它們剛一睜開緊閉的雙眼，就對這個世界發(fā)生了異乎尋常的興趣，陽光震顫著它們的眼球和視神經(jīng)，溫暖宜人，暖陽照耀著它們毛絨絨的身體，很舒服也很愜意，它們對這光明太渴望了，一秒鐘也不愿意離開！

外面的世界對它們的吸引力太大了，小寶寶們總想去探索這個自己還沒有見識過的廣闊天地！它們當(dāng)然不知道，這個世界有美麗溫情的一面，更有它殘酷無情的一面。

它們一次次笨拙地扭動著幼小的身體，想離開媽媽的控制出去玩耍探秘，都被老萬及時發(fā)現(xiàn)，咯咯叫著給圈了回來！

唉！寶寶的好奇心一天比一天重！

寶寶們玩得時候，老萬就在一邊慈愛地看著寶寶。

看著寶寶們，老萬總是納悶地想，今年的這批寶寶和去年的寶寶相比，在出生時間上有很大的差異，去年的雞寶寶到了第二十一天的時候，一個個急不可耐地拼命啄蛋殼，爭先恐后地掙脫蛋殼的束縛，渴望來到這個新鮮的世界。

而今年的這些寶貝，到了第二十一天的時候，還在呼呼大睡，一點動靜也沒有，把個老萬急得啊圍著蛋團團轉(zhuǎn)，一個勁地用嘴碰碰這只再碰碰那只，一直等到第二十八天的時候才千呼萬喚始出來。

更讓它疑惑不解的是它們的體形都比較大，五短身材，腿特別短，腳趾長得也特別。原來孵出來的寶寶個個像個毛絨絨的線球，走起路來儀態(tài)端莊。而今年的這些寶寶身體扁扁的像個小船，扭扭扭的走起路來搖搖擺擺，身上的毛還夾雜著黑黑的顏色。

雞媽媽當(dāng)然不在乎這些，什么丑啊俊啊的！，只要寶寶們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活活潑潑、能吃能喝能睡就好！這比什么都重要！

老萬盡職盡責(zé)悉心地照料著這些孩子，耐心地教孩子們生存的本領(lǐng)和捕食的技巧。

孩子們還太小，它們對這個處處潛藏著危機的世界還一無所知，但又對這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孩子們那不斷增強的探索欲望一天天地強烈起來，老萬卻不能讓寶寶們?nèi)ッ斑@個險，因此它操碎了心。

寶寶們一次次地向大門走去，尤其是那三個小崽J、Q、K，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總想去尋找點刺激，找點樂子！

老萬一次次地把寶寶們?nèi)貋恚?/p>

老萬堅決阻止孩子們走出大門，它帶著寶寶們只能在菜園邊玩耍、取食。

寶寶們一天天地長大，是時候教寶寶們學(xué)習(xí)生存技能了，老萬允許寶寶們離開院子，離開大門，到離家更遠一點的地方去見見世面。

但老萬時刻警惕地看著四周的動靜，它絲毫不敢麻痹大意，更不敢掉以輕心。老萬知道天空中的掠食者，正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的寶寶呢，黃鼠狼子更像是一個擺脫不掉的幽靈，它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黃鼠狼子敏捷的身影！

老萬小心翼翼地佑護著自己的孩子，它用尖尖的嘴、鋒利的爪，把藏在土里的小蟲或蟲卵刨出來，讓寶寶們吃，并咯咯地叫著，不厭其煩地做著示范動作。

為了讓寶寶們也學(xué)習(xí)如何在土里找蟲子吃，老萬把刨出來的蟲子放在孩子們的面前，讓它們觀察，學(xué)習(xí)，辨認，并告誡孩子們，這個世界是個競爭的世界，是個適者生存的世界，很殘酷。

無論你是獅子還是羚羊，每當(dāng)太陽升起的時候，都要為了生存而奔跑！

要想生存，就得自己動手，任何坐享其成、不勞而獲的想法都是危險的，是自尋死路。要想增加身體里必須的蛋白質(zhì)，必須得學(xué)會這一切，這可是我們雞類增加蛋白質(zhì)的唯一渠道?。?/p>

可是寶寶們卻不認真學(xué)習(xí)這些生存的技巧。它們對草籽和蟲子并不感興趣。它們對多汁、鮮美、嫩綠的青草反而更加青睞，表現(xiàn)出極大的食欲!

寶寶們一口接著一口地捋著青草吃，讓青草從嘴巴的一邊進入，然后快樂地把它吃到自己的腹中，吃得從嘴角往外流綠色的汁液，那吃相別提多可愛了！還呷呷呷地叫著讓媽媽也吃呢！

到了飲水的時間，老萬領(lǐng)著寶寶們來到水槽邊，老萬先作示范，含住一口水，然后優(yōu)雅地仰起脖子，沖著飄著白云的藍天，在重力的作用下，讓冰涼甘甜的清水慢慢地流過食道，讓自己的嗉囊愉快地上下抖動。

它連著做了好幾次，并示意寶寶們可以按照自己教的方法喝水，可是寶寶們就是不按照它教的步驟練習(xí)。

十三個寶寶，圍在水槽邊打著水仗，用它們像漿一樣的翅膀撥動水玩，往自己的身上臉上撩水，把它們的嘴巴扎到水里，一個勁地撲棱一個勁地吸，好像在捉魚。

嘴離開水的時候就一個勁地左右甩動，把水濺了一身一地，老萬嘆了一口氣，這些寶寶真讓人捉摸不透，老萬只能慈愛地看著寶寶們按照自己的方式玩水。

寶寶在一天天地長大，隨著身體的長大，寶寶們那來自遠古的記憶逐漸在蘇醒，從它的祖先那里繼承過來的遺傳本能在召喚，用噴香的草籽也交換不來的對水與生俱來的迷戀越來越令寶寶們不可抗拒。

當(dāng)寶寶們長到一巴掌大的時候，寶寶們就表現(xiàn)出一副躁動不安的樣子，尤其見著水，見到令蘆花雞老萬生畏的水，寶寶們反而激動不已，個個歡蹦亂跳的，一副躍躍欲試要下水的樣子。

老萬越來越鬧不懂自己的這些孩子，為什么許多飲食習(xí)慣和生活方式和自己大相徑庭呢？自己的這些寶寶實在是讓老萬納悶，這十三只寶寶，不僅喜歡吃素（青草）還喜歡吃葷（魚），又特別喜歡戲水。

寶寶們一次次地想到水里去玩，剛剛下過雨的積水坑，成了小寶寶們的樂園，成了小寶寶們縱情狂歡的美妙的地方。

過去的小寶寶們見著水，只敢在水中照照自己的倩影，就踮著腳尖，輕輕地跳開，像避瘟神似的繞著水坑走過去！可如今的這幫小家伙，見了水比親娘還要親，拽也拽不出來。

有幾次，老萬不得不求助于大黃，讓大黃把自己這些淘氣操心的寶寶給逮回來！

老萬常常和大黃、鴨大姐訴苦，并自我解潮地說：“這幫小家伙，是我的孩子嘛，怎么和我一點也不像??！要不要去做做DNA測試！”

只有鵝美女聽了不以為然，高雅尊貴的鵝美女正做著飛天的夢呢！盼望著有一天飛向藍天，脫離這些絮絮叨叨的俗物！

不管怎么說，寶寶在一天天地長大，老萬愛死自己的這些寶寶了。親親這個親親那個一個也不想讓它們離開自己的視線！

到了六月末，小寶寶們長到三十五號鞋底子那么大，像十三艘毛絨絨的小船。

不遠處的幾十米外就是庫爾濱水庫。

夏日的庫區(qū)，水色瀲滟，波平如鏡，水中倒映著藍天白云，一片夏日的闌珊。

庫區(qū)的上空飄著濕潤的水蒸汽，水蒸汽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魚腥味，這股淡淡的腥味早已被寶寶們捕捉到了。

十三個寶寶，嗅到了空氣中水分的呼喚，感覺到了水的召喚。它們那來自體內(nèi)遠古遺傳的信息，被空氣中濕潤的水蒸汽給激活了。那對水的渴望無時無刻不在體內(nèi)在血管里澎湃、激揚、翻滾、升起。

這召喚一天天折磨著這些寶寶們，終于有一天它們再也無法抗拒這種召喚的聲音，還有那鮮美的魚的味道！

J、Q、K這三個小不點，別看最后來到人間，但人小鬼大，它們?nèi)齻€把媽媽緾住，讓哥哥姐姐們先去探路。

老A領(lǐng)著老二到老十，背叛了媽媽的叮嚀，向著水庫心中的大海奔去。撲通撲通……它們一個個地跳下水庫。

溫暖的水??！頓時化解了身上的溽熱，好舒服??！寶寶們盡情地在水里玩了起來，一會兒把頭扎到水里，一會兒又游向更遠的地方，還不時地從水里逮著一條小魚，小魚在它們的嘴里不停地掙扎，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銀色的光芒！

終于J、Q、K也忍不住水和魚的誘惑，張開像小漿一樣的翅膀，跟頭把式地拼命向水庫跑去！

老萬慌慌張張地追到了水庫邊，站在岸邊著急地呼喚自己的孩子，從老A喊到老K，擔(dān)心和恐懼讓老萬的聲音都嘶啞了，老J老Q老K一個猛子扎到了水里，毛絨絨的小屁股一會兒也沒影了，水面上只留下了一圈一圈向外擴散的波紋。

幾秒鐘過去了，在老萬看來好像過了一個世紀。怎么還沒有見到它們浮出水面，雞媽媽急了，撲棱著翅膀一下子飛到了水里，拼命地尋找自己的孩子，咯咯地呼喚著它 們的名字，聽到媽媽凄厲跑了調(diào)的呼喚，三個寶寶一個高從水里鉆了出來，帶動著水花像飛起的雪沫子，把寶寶們遮蔽的若隱若現(xiàn)，每個寶寶的嘴里都叼著一條活蹦 亂跳的小細鱗魚。

老萬的羽毛濕了，緊緊地貼在了身體上，身體沾滿了水，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它的翅膀沉重的無法張開，更扇動不起來，眼睛不能視物，模糊一片，只能勉強地看著自己的寶寶在水里變成一個個的小點點。

重力拖著老萬的身體一點點向水中沉去，水沒到了后背，幾乎沒到了嘴巴。它拼命地咯咯地叫著，向?qū)殞殏儼l(fā)出了求救信號，做著最后的掙扎。

老A首先發(fā)現(xiàn)媽媽的情況非常危急，它向弟弟妹妹們發(fā)出號令，媽媽要溺水而亡了，快救媽媽，寶寶們從不同的方向都一齊游向了媽媽，它們鉆到媽媽的身體底下，用十三只背部組成了一個小小的甲板，把幾乎沒有呼吸的媽媽，托舉著向岸邊劃去。

站在寶寶們的背部，老萬的羽毛、身體脫離了水，呼吸也恢復(fù)了正常，老萬得救了。

但老萬還很虛弱，它完全變成了一只落湯雞。

驚魂未定的老萬感激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不解地問：“孩子們，你們怎么個頂個地全是游泳健將??！咱們雞族可是不會游泳??！”

十三個寶寶齊聲地對老萬說：“媽媽，我們是鴨子！”

“你們是鴨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們怎么知道的，現(xiàn)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們還認我這個雞媽媽嗎？”

十三只寶寶滿含深情地說：“當(dāng)然認了，生恩不如養(yǎng)恩，您永遠是我們親愛的媽媽，是我們永遠的媽媽！”

老萬激動地流下了熱淚，急忙鼓勵孩子們快到水里去玩吧！

寶寶們不停地往岸上扔魚讓媽媽吃，老萬驕傲地踱著優(yōu)雅的步子，向它的寶寶叮囑這叮囑哪！

這個夏天真美啊！

二零一六年四月十五日寫于烏伊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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