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案鑒賞》第九章
第9章
我喝了一小口水。法庭氣氛輕松了。觀眾席傳來一陣低沉的嗡嗡聲,人們似乎也放松了——只有博賽尼克一家嘴唇緊閉,靜坐不動。
但柯克·瑞安一站起,全場就安靜下來,人們紛紛擺正了坐姿。第二排一個女人舔了一下嘴唇。法庭后邊的門打開,老爸走了進(jìn)來。他是怎么來的呀?他向我點了一下頭,就在后排坐下了。
瑞安是個矮胖子,卻擺出一副彪形大漢的派頭,手指梳過波浪式的金色頭發(fā),臉上粘貼著微笑,從容不迫地向我走來,似乎我與他是經(jīng)常相聚的老朋友。
“早上好,福爾曼小姐。很高興咱們又見面了。”
其實他指的是上周我在法庭宣誓作證,當(dāng)時他們那伙檢察官也在場。布拉謝爾斯說得對,他們并沒有敵意,反而人人都彬彬有禮。我勉強(qiáng)回了他一個微笑。(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你是紀(jì)錄片制片人,對嗎?”
“不完全對?!?/p>
“難道你不是?”
“我現(xiàn)在制作企業(yè)宣傳片——由企業(yè)出資?!?/p>
“可你的確為千禧年慶典活動制作過《歡慶芝加哥》,該片播放于有線電視?!?/p>
“不錯。是芝加哥市政府出資拍攝的?!?/p>
“這么說,”他雙手圈成一個圓形,似乎抱著一個大圓球?!澳愕淖髌分写_實有一部分最終會上電視?”
我不知道他的意圖是什么,但我預(yù)感情況不妙?!笆堑??!?/p>
“你自己創(chuàng)業(yè)以前,曾在一家電視臺制作新聞紀(jì)錄片,對嗎?”
“對,可那是很多年以前?!?/p>
“即便如此,我們可以理解為你是新聞制作的內(nèi)行,對嗎?”
“反對!”布拉謝爾斯跳了起來?!安恢降滓f什么,也不知與這件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我這是在為下文鋪墊,法官閣下?!比鸢惭杆倩卮稹?/p>
法官揉揉鼻子?!霸试S這樣。”
“那么,”瑞安轉(zhuǎn)過頭來。“福爾曼小姐,可不可以說,你懂得新聞采集過程是怎么回事?”
“我想是的?!?/p>
“你經(jīng)??措娨曅侣剢??”
“本地新聞還是全國性的?”
他低了一下頭,好像是承認(rèn)我占了上風(fēng)。
“就從本地說起吧?!?/p>
“算不上經(jīng)常?!?/p>
“對不起;但你不是說從新聞?wù)掌姓J(rèn)出姜尼·桑托羅的嗎?”
“是在報紙上看見的?!?/p>
他把雙手拇指插在西服的翻領(lǐng)下面?!斑@么說來,你的確一直關(guān)注本地新聞,通過報紙?”我點了下頭。
“請開口說出來?!?/p>
“是的?!?/p>
“那么,你是什么時候從報紙上認(rèn)出姜尼·桑托羅的照片的?”
“大約兩周以前?!?/p>
“可是指控桑托羅的罪行一年多以前就發(fā)生了,我們能夠相信你——前電視新聞專業(yè)人士,在這么長的時間里,就沒有看過新聞、沒有買一份報紙嗎?”
“反對!”布拉謝爾斯再次抗議。“公訴人假設(shè)事實而沒有提出證據(jù)?!?/p>
“我馬上就直達(dá)要害,”瑞安說道。
“瑞安先生,務(wù)必如此,”法官說道。
“怎么樣,福爾曼小姐?這一年多以來,你沒有看過新聞,也沒有讀過一張報紙嗎?”
我雙手緊捏:“當(dāng)然要看新聞、讀報紙?!?/p>
“那么你就知道桑托羅案是這一年多來的重大新聞,對嗎?”
我點了下頭。
“請讓大家都聽見?!?/p>
“對?!?/p>
“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新聞界人士、一個懂得新聞時效性價值的人士、一個其作品至今仍在播放的人士,你為什么要等到如此之久才提出你的……”——他在空中比畫了一個問號——“發(fā)現(xiàn)?”
“我上個星期才意識到,桑托羅先生就是供水區(qū)錄像帶上那個人?!?/p>
“可你平時都在看電視讀報紙呀!請問,你認(rèn)為自從桑托羅被捕以來,報道該案的新聞一共有多少個小時?”
“不知道?!?/p>
“能不能說,該案一直是反復(fù)報道的新聞?”
“不知道?!蔽业奈覆块_始絞痛。
“是或者不是。”
“是?!?/p>
“可能一月一次?到了現(xiàn)在,隨著審判的臨近,報道甚至更多?”
“我怎么會知道?”
“難道這么長的時間里,你居然一次也沒看見桑托羅的照片或影像,只是到了上個星期才看見?”
“完全正確。”
“恰恰就是那一眼激活了你的記憶?”
“不錯?!?/p>
“沒那么簡單吧?”
“反對!”
“反對無效!繼續(xù)!”
瑞安轉(zhuǎn)向陪審團(tuán),確保陪審員們都能看見他一臉的得意。
有幾個陪審員交換了會意的眼神。我瞥了一眼爸爸,爸爸眼里滿是不屑。我臉頰發(fā)燒。與此刻相比,激流飄筏倒沒那么糟糕了。
瑞安大搖大擺地在陪審團(tuán)席位前面來回踱著步子?!昂茫柭〗悖?月23日你看見被告在公園的長凳上,是嗎?”
“是。”
“你拍他用了多長的時間?”
“大約10分鐘?!?/p>
“除了被告,你們在那兒還拍到了其他東西,對嗎?”
“我們當(dāng)時只是想找到最佳曝光量。”
“好。請問,你們大約什么時間到達(dá)那兒的?”
“12點或12點半。”
“什么時間離開的?”
“約1點鐘?!?/p>
“你們離開時,是直接駛向抽水房的,對嗎?”
“對?!?/p>
“你們在那兒又呆了五六個小時,對嗎?”
“大約早上7點完工?!?/p>
“不過,你們離開橄欖公園附近以后,實際上你并不直接知道那兒發(fā)生了什么,無論是公園里還是湖岸上?”
“反對!”
“反對無效!證人必須回答問題。”
我盯著雙腳?!笆恰!?/p>
瑞安朝向陪審團(tuán),面帶微笑,似乎他解開了一個重大的秘密?!昂美?,福爾曼小姐,咱們來談?wù)劥艓p壞的問題。你聲稱是射頻干擾?”
我緊張得咽了一下口水。
“磁帶上的損壞真的是由于無線電頻率干擾,你有什么證據(jù)?”
“沒有——我不大理解這個問題?!?/p>
“我來說得更明白些。你拿著磁帶去做過技術(shù)分析嗎?”
“沒有,但我并不——”
“因此,你并沒有獨立方的證據(jù),證實射頻干擾是磁帶問題的真正原因。”
“導(dǎo)演也說是射頻干擾,我們以前見過這種情況?!?/p>
“但你并沒有尋求任何獨立的證據(jù)來證明?!?/p>
“不需要;我們本來就知道這種情況?!?/p>
“依據(jù)你的經(jīng)驗?”
“對;還有導(dǎo)演的經(jīng)驗?!?/p>
“好吧;假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依然從未發(fā)現(xiàn)問題來自何處,對嗎?”
“對?!?/p>
“可是,由于受損過于嚴(yán)重,即使該項目未被取消,你的最終產(chǎn)品里也不會使用這盒磁帶?!?/p>
“對?!?/p>
“那么,你明明知道這盒磁帶的問題所在,卻解釋不清楚它為何存在、又從何而來;對嗎?”
“對?!?/p>
“非常專業(yè),福爾曼小姐。”
“反對!”布拉謝爾斯發(fā)出了尖叫。
“陪審團(tuán)將忽略最后那句評論?!狈ü僬f道。
“我道歉,”瑞安一臉微笑,門牙盡露?!艾F(xiàn)在咱們不妨回到橄欖公園,模擬一下當(dāng)時你們拿著攝影機(jī)的場景??梢詮?fù)制你在磁帶上看到的損壞嗎?”
這家伙窮追猛打,冷酷至極。“不知道。”
“為什么不知道?”
我遲疑了一下?!吧漕l干擾可以有很多不同的來源;而且最初磁帶并未受損?!?/p>
“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拍攝后我播放過一次,當(dāng)時都是好的?!?/p>
眼角的余光一掃,只見布拉謝爾斯全身僵硬,瑞安則笑逐顏開,似乎早已知道勝券在握。“現(xiàn)在咱們來想一想。磁帶在你播放以后還是好的,可是現(xiàn)在,一年以后,就有了嚴(yán)重的損壞;你作證說是鎖在你的導(dǎo)演的影視公司的一間屋子里長達(dá)一年多;對嗎?”
“對?!蔽业讱獠蛔愕卣f——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了。
“那么,你并不知道問題來自何處,而且你看了后已經(jīng)過了一年;你卻依然堅持認(rèn)為磁帶不可能被人做過手腳?!彼⒉坏任一貞?yīng),猛然轉(zhuǎn)身面向陪審團(tuán)。“謝謝,福爾曼小姐。我問完了。”
我早已暈頭轉(zhuǎn)向,只好在證人席呆坐了片刻。然后環(huán)顧審判室;幾張臉充滿同情地回望著我,多數(shù)人則很好奇,差不多期盼著這個結(jié)果,似乎等著我當(dāng)場癱倒。畢竟,我剛剛遭遇了一場奇襲——“鐵錘”猛擊,名譽掃地!
老爸猛地站起,走向門口;就在他剛才坐的地方,我瞥見一個男人坐在他后面一排。年輕,黑發(fā),二十多歲,五官清秀,顴骨高聳。卷曲的黑色胸毛從襯衫開領(lǐng)處伸出來。即使我當(dāng)時羞愧難當(dāng),也看得出來他具有那種深色皮膚的地中海沿岸高加索人種的風(fēng)情。
我看著他,希望得到一個同情的點頭或微笑。他回看著我,但他臉上的某種東西——一只眉毛輕快地跳了一下,另一只則收緊——讓我感覺他能看穿我,并且斷定我沒有多少內(nèi)涵。一陣局促不安傳遍我全身。我移開視線,走下了證人席。
【本書已在亞馬遜上架】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one124.com/subject/38364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