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入夢(mèng)——我讀《幽夢(mèng)影》(十四)
人須求可入詩;物須求可入畫。
【注】
這一則用了“互文”的修辭,意即人、物須求可入詩畫——無論人還是物,能入詩畫方為上品?;ノ男揶o就是把兩句話合起來理解,句意相互補(bǔ)充。
【心得】
君是何人?
在我還很無知的時(shí)候,我總是分不清李延年和李龜年。細(xì)究之下,又覺得情有可原:他們名字僅一字之差,都是樂師,一樣的被帝王寵信。還好我讀書漸多,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間的最大差異——一個(gè)入了史書在佞幸之列,一個(gè)入了唐詩受人尊重。(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史記》和《漢書》都把李延年放在佞幸之列,可是沒有明文記錄李延年的劣跡,提到最多的是堪稱他代表作的《佳人曲》:“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dú)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一曲驚四座,也暗種禍根。武帝嬪妃甚眾而專寵甚少,王夫人早死,衛(wèi)子夫色衰。在武帝情感的空窗期,這首《佳人曲》令武帝對(duì)佳人不勝向往,情不自禁地發(fā)出“世豈有此人乎”的喟嘆,這樣李延年適時(shí)推薦了自己的妹妹,就是后來極受恩寵的李夫人。因?yàn)槔罘蛉?,李延年成了顯赫的外戚,李延年的哥哥李廣利和弟弟李季,都成為武帝預(yù)備重用的人選。不幸,李夫人早逝,李家漸漸失寵,更糟糕的是李季奸亂后宮,李延年也被株連滅族,音樂才子只落得身首異處?!妒酚洝酚涊d武帝是很寵愛李延年的,“今天子中寵臣,士人則韓王孫嫣,宦者則李延年”,(李延年)“與上臥起,甚貴幸,埒(liè,等同)如韓嫣,久之,寢(漸漸)于中人(宮女)亂”,除此而外,并沒有太多的劣跡。
李龜年與唐玄宗堪稱音樂上的知音。玄宗才藝雙絕,羯鼓打得特別好,宰相宋璟曾贊:“頭如青山峰,手如白雨點(diǎn)。”玄宗和李龜年?duì)幷撜l打羯鼓更厲害,問李龜年打壞了多少根鼓槌,李龜年說五十根,玄宗非常得意,說自己打壞了三柜子??梢姸瞬痪行污E,全無君臣之分。李白奉玄宗之命創(chuàng)作的《清平樂》三首,就是由李龜年演唱的,他唱時(shí),眾多樂師伴奏,楊貴妃手持玻璃七寶盞,倒著西涼州的葡萄美酒,玄宗則親自拿起玉笛配樂,真如眾星捧月。這位造詣非凡的音樂家也受到許多詩人的喜愛,大歷十才子的李端為他寫詩《贈(zèng)李龜年》,更著名的是王維的那首《江上贈(zèng)李龜年》(另一名《相思》):“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安史之亂后,李龜年流落江南,漂泊中的杜甫偶遇了他,寫下《江南逢李龜年》:“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fēng)景,落花時(shí)節(jié)又逢君?!睕]有喪亂流離的字眼,已經(jīng)憂傷滿懷。李龜年念念不忘還是玄宗,常歌《相思》,郁郁而終。
李龜年以音樂相知君王,即便潦倒落拓,在唐詩大家的筆下也還是令人尊敬的“君”。李延年被認(rèn)為以音樂取悅君王,所以司馬遷把他認(rèn)定為武帝的男寵,歸入佞幸,一代音樂傳奇就這樣以佞幸之臣的身份記錄在史冊(c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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