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枝青眼吐舜華

仲春既望,“她”從微醺中醒來。伸伸瑜伽少女般身軀,舉袂輕舞;搖搖嬌羞翠鬟樣云鬢,惺忪低眉。只是,胯間的腰牌洋溢著靚模的一絲笑靨。
春風(fēng)輕撫,朝陽映照,怎么看是“玉佩金鈿隨步動,云羅霧縠逐風(fēng)輕”。細(xì)品竟從《詩經(jīng)》里走來?!坝信?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那絲絲“翠結(jié)”織就縷玉,那剪剪垂青淺抹琳屏。迷離寸心,彼美斯物,若美女般的舜華,似花樣般的媚娘。只記得,木槿是“她”的昵稱。
我鐘情槿少時(shí)的年華。不比桃李開于早春,勿羨楊柳纏綿于熏風(fēng),尊維小草渴飲酥雨,淡然梅杏招蝶惹蜂。因?yàn)槲铱倧摹八蹦侵︻^延伸出傳說的情思。華、英、姬三女子得益于舜帝救命之恩,紀(jì)舜為姓,墩居新城,繁花似錦。寄寓了人們善惡有報(bào)、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從“她”那青眼中讀出哲理:“不與春爭艷”、“開花向秋前”,“世事方看一槿榮”。三生石上,身不在,緣永生。朝開暮落,四季輪回,歲淺亙古,生生不息。
人說舜英明,生于姚墟,建都蒲阪,受堯“禪讓”,薦賢理政,巡游四岳,駕崩洞庭。以至娥皇女英涕染湘竹,“淚痕點(diǎn)點(diǎn)寄相思”。我常思那二女應(yīng)是槿的化身,為此每每遇到“她”,不見樹木會緣人??傆X得,那青絲纏綿是人和雨潤,嫩絮苞蕾為希望初開。至于人之稟賦骨氣全在那干直處,不做雕琢刻意潢飾,全然淡泊之中。
其實(shí),我知道槿的青尖芽黃之上孕著闕詩,長著詞花,揮發(fā)著墨香。白居易有“涼風(fēng)木槿籬,暮雨槐花枝。并起新秋時(shí),為得故人詩?!崩钌屉[感嘆“風(fēng)露凄凄秋景繁,可憐榮落在朝昏。未央宮里三千女,但保紅顏莫保恩?!贝说绒o藻略有些感傷,在我看來大可不必,物生于世,少老榮枯必然規(guī)律,何必糾結(jié)于時(shí)勢呢!晚唐薛能有句寄巨源禪師“風(fēng)雨禪師外,應(yīng)殘木槿花”的詩說得直白,但卻道出了真諦。
我贊賞元代姬翼的《鷓鴣天》:“暮落朝開木槿榮。圓荷出水露珠傾。火云千丈燒空際,汗雨淋漓倦郁蒸。虛白室,誦黃庭。灑然風(fēng)度有余清。坐看造化閑般弄,熱惱浮生不暫?!睍r(shí)下物誘熏心,浮躁弄人,何不比歸木槿觀看秋月春風(fēng)。(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前日一位同窗與我話聊,兒修園林畢業(yè),他好不容易給弄進(jìn)機(jī)關(guān)上班,本想將來混個(gè)一官半職,哪知兒子下去承包個(gè)苗圃基地,說如今官場難混,還是搞業(yè)務(wù)好??伤氩煌?。我寫了幅宋人釋正覺《禪人并化主寫真求贊》的字:“氣清水秋,骨寒木槁。青眼柳春深,白頭山雪早。具大人相也空落不驚,有大力量也風(fēng)吹便倒。個(gè)些妙處難傳,向道畫工草草”給他,說你這是“道邊籬落聊遮眼,白白紅紅匾豆花(宋·楊萬里·《秋風(fēng)》)”。
木槿信守堅(jiān)韌,永恒之美,這不正是《詩經(jīng)·鄭風(fēng)·有女同車》中的“德音”“顏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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