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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途

2017-06-26 10:12 作者:少年狂  | 10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傷途(小說

1.受傷

我只想找個會按摩的人給我捏一捏、揉一揉,就會沒事了,可是兒子不同意,他一定要找個正規(guī)的醫(yī)生給我診斷一下才放心。兒子已經(jīng)把我拉進了醫(yī)院,我還在一邊呻吟一邊嚷著:“可能是傷筋了,沒動骨。”值班醫(yī)生把我左肩窩里鼓起的雞蛋大的包一摸,肯定地說:“鎖骨都斷了,還沒動骨?”我頓時傻眼了,看來不接受“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個事實不行了。

醫(yī)生麻利地給我開了入院證明,仿佛生怕我會突然跑掉似的,交給兒子,叫他快去給我辦入院手續(xù),然后把我“請”進了放射科,迅速地給我拍片。

是星期六,只有一個值班醫(yī)生在,他很忙,什么事情都得做。很快,我就被安排進了十二病室的44號病床,護士和兒子來把我扶上床,護士給我掛上了吊針,醫(yī)生進來說了句:“等著,明天給你作手術(shù)!”就離開了,從那時起,我就被扔在了這個長約六米、寬約三米、高約二點五米的鋼筋混凝土鎖定的框子里。

那是端午節(jié)前一天的下午四點。(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誰也想不到會倒這樣的大霉。

早晨,我們高高興興地出發(fā),前往離家五十多公里的章懷山游玩。同行的有珍泉的堂兄,開車的是珍泉,車是珍泉的那個老人自助用的三輪車。

章懷山,一座巴中和儀隴交界處的名山。當年,武則天一心要獨攬朝政大權(quán),借故將親生第二子、已承繼太子之位的李賢貶為庶人,囚禁在長安。數(shù)年后又將李賢流放至巴州。李賢來到章懷山,深居簡出,于山洞中苦讀史書。希望得到母親寬宥,作《黃臺瓜辭》一首:

“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絕抱蔓歸?!贝嗽妭髦廖鋭t天手中,沒想到非但沒使她這位母親回心轉(zhuǎn)意,反而因此激怒了她。武則天命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丘神勣趕赴章懷山,逼令李賢自殺。從此,章懷山就空余太子讀書臺了。

如今,巴中和儀隴的有識之士得到有關(guān)部門的批準,投巨資將章懷山開發(fā)成旅游區(qū),前往觀光者絡(luò)繹不絕。

珍泉很早就有一個愿望,要開著自己的三輪載大哥出去玩一天,他瞄準了章懷山。我本數(shù)次去過章懷山,但珍泉誠心邀我作個向?qū)?,我卻絕不好推辭。由于三輪速度不快,我們決定早點出發(fā),果然,也算是“笨早投林”吧,我們到達目的地時還不到八點,景區(qū)的工作人員還沒有上班,我們于是成了今天的第一批游客。

我們玩得很盡興,該去的景點都去了,所有的可以玩的項目都玩了個遍。時間還早,我們原定在山上的洞內(nèi)的午餐,在我的提議下改成了在回家途中的路邊魚莊。

沒想到午飯后的回家途中出事了。那是在路況很好的省道唐巴公路上,唯其路況好,珍泉把車開到了極速,在一個向右拐彎處捉腳不穩(wěn),飄了起來,珍泉一個急剎,并夸張地向左打方向,三輪從左方向倒在了路上。

他們兩人沒事,很快從車里爬了出來,毫發(fā)無損。我在車翻倒時背脊抵在了車門的鐵棱上,再加上坐在右邊的大哥無法控制地在我身上一壓,導致了我的受傷。好半天我一邊高聲哎喲哎喲地叫喚著一邊咬著牙從車里爬出來,看他們倆一點事都沒有,我就堅信我能從車里爬出來就一定沒有傷著骨頭。

哎呀,原來我是在一個令人哀傷的時間(屈原令人哀傷地在端午節(jié)那天投了汨羅江),到了一個令人哀傷的地點(李賢在章懷山隱居礙著誰了,卻偏要引來殺身之禍),我碰到這樣的“好運”了,能不哀傷嗎?

2.醫(yī)院

醫(yī)院是小縣城里的中醫(yī)院,是夾在眾多房屋和一條唐巴公路中間的一所毫無發(fā)展余地的小醫(yī)院。

根據(jù)病室的面積大小,放三張病床是較為合適的,而室內(nèi)卻擠擠地安放了四張。我住進該病室是因為我的傷情較重,且原來住在此病床的病人剛剛出了院。我看見,比我先來的沒有住進病室的大有人在,他們密密麻麻地把添加的病床擺放在了過道上。雖然稍有親屬來探望病人,或者是醫(yī)生護士同時出現(xiàn)在病房里,病房立刻人滿為患,幾乎沒有轉(zhuǎn)身的余地,然而對于我來說畢竟住進來了,總還算是幸運的了。

正對著病室的門有一扇窗,那是唯一的一扇窗,靠近廁所,卻是封閉的、打不開的,因此室內(nèi)的通風很成問題。室內(nèi)安裝了空調(diào),卻沒有遙控板,聽說要打開空調(diào)得由病家付每小時三元的空調(diào)費,付款后方可由院方來開啟,這樣的規(guī)定使病人一般不會提出開空調(diào)的要求,這空調(diào)因此形同虛設(shè)。病室的墻上還安裝了一臺電風扇,卻找不到插孔,看來非得有一個插板從床頭的插孔上接過去才能享受這降溫設(shè)備。天花板上的一盞節(jié)能燈倒是很大方地開著,二十四小時從沒有關(guān)的時候。一臺三十四英寸的壁掛式電視機算是除手機外病人和外界聯(lián)系的唯一的娛樂設(shè)備,可是收不了幾個頻道,院方使用的是戶戶通的天線,病房多,分支就多,當每個病房的電視都打開的時候,電視屏幕上就花飄飄的了。還有就是樓下墻外不到十米處就是大街兼唐巴公路,來來往往的各種車輛爭先恐后地發(fā)出各種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和刺耳的喇叭聲,有時候甚至是徹不息。

我被扔在這樣一個和昨天晚上居住的家里有著天壤之別的病床上,不能動彈。要是能動彈,我會毫不猶豫地跑走,遠離這難堪之地。

大約是夜里十一點左右,今天的輸液結(jié)束。護士來取了針,便再也沒有了蹤影。

那平平地放在病床上的背和屁股也已經(jīng)有七八個小時沒有休息過了,心想能翻個身換個姿勢讓它們舒服一點,哪知剛一動彈,鉆心的疼痛馬上嚴厲地警告我:不準動!經(jīng)過幾次實驗后,我不但沒得到絲毫舒展,反而招來一身痛苦,我有些絕望。

背和屁股的疲憊在不斷襲來,甚至提出強烈抗議了。不動不行,我試著活動屬于我的能動的部位,發(fā)現(xiàn)只有雙腿還可自由移動,而只要牽動了屁股以上的部位,那鉆心的疼痛就馬上找上門來。這一發(fā)現(xiàn)讓我有了一絲安慰,我努力在雙腳的幫助下把一雙屁股利用起來。先向左邊挪動,讓右屁股離開床面,得到休息的右屁股舒服了,滲出的汗水也漸漸晾干;我再利用雙腳使屁股向右邊挪動,讓左屁股離開床面得到休息,晾干汗水。這樣左右屁股輪流休息,雖然額頭仍是汗珠淋漓,上半身絲毫無法翻動,卻也輕松了不少。

在左右屁股蛋子痛苦的翻動中,我竟然舒舒服服地進入了一個新的天地里。我仰面平躺在一個似船非船、似筏非筏、似毯非毯的平面上,下面是滔滔滾滾的一望無際的水面,我隨水漂流,也不知飄到了什么地方。一圈圈的漩渦、暗涌在我身邊不斷地翻騰,卻并沒有把我卷進去。好多次我眼前一黑,似乎進入了漩渦底下,我心想這下完了,卻聽見一個聲音在告訴我:不要害怕,你會沒事的,你已經(jīng)會見過這里的主宰了,他不會把你怎么樣的。果然,我又被升到了水面,繼續(xù)著無邊無際的不盡的漂流。。。。。。

劇烈的疼痛使我驀然醒來,原來是疲憊的上半身想翻動,驚動了傷處。我哭笑不得地停止了上身的一切動作,讓疼痛慢慢平息下來;我忍無可忍又不得不忍地面對眼前這難挨的一秒一秒慢慢逝去的時光。

終于,是醫(yī)生進來了,是新的一天到來了。

醫(yī)生把一張紙交給兒子,說:“快找個輪椅,把他推去作檢查,報告出來后我們好盡快安排手術(shù)!”

沒有想到,我每一次的上床下床、上輪椅下輪椅、上檢查臺下檢查臺都是我的鬼門關(guān),每一次都會痛得我渾身冒汗。好不容易等到做完了CT、心電圖、腦電圖等檢查,我已經(jīng)痛得渾身發(fā)抖,連站著的力氣也沒有了。醫(yī)生叫我坐在手術(shù)室門外等待手術(shù),我害怕再遭兩次罪,不敢坐了。就抖抖地靠在墻上站著等。

我想:幸好是來到了這個小醫(yī)院,如果進了像華西那樣的大醫(yī)院,要多少天才能排隊入院,又要多少天才能輪到作手術(shù),那么,我還要經(jīng)受多少天痛苦的折磨才能得到治療啊!昨天進了這家小醫(yī)院,今天就手術(shù)了,好!我真還又有些暗自慶幸了。

3.手術(shù)

我問過醫(yī)生:“我這點傷還非作手術(shù)不可嗎?不作不行嗎?”

醫(yī)生看看我,然后認真地說:“不行!”

我又問:“手術(shù)怎樣作啊?”

醫(yī)生說:“還能怎樣作啊,把肩頭上的肉劃開,讓骨頭露出來,然后讓骨頭復位,再用鋼板鋼釘固定,再把肉縫上,完了。”

我倒抽一口冷氣:“好恐怖哦!”

“放心吧,一點都不會讓你疼的!”醫(yī)生輕描淡寫地說。

能不疼嗎?我在想。

顯然,醫(yī)生把我看成了一個嬌弱的怕疼的膽小鬼。實際上,我不是膽小鬼,我是能夠忍受巨大痛苦的那種人。況且,剛進醫(yī)院的時候,我就曾經(jīng)給我的在這個醫(yī)院工作的一個朋友打了個電話,朋友說:放心,我會安排本院最好的醫(yī)生來給你治療的。盡管給我治病的醫(yī)生我不認識,但是從其他病友的嘴里得知,這個醫(yī)生確實是全院最棒的骨科醫(yī)生,因此,從內(nèi)心說,我是比較放心的。

我心里想的是,聽說民間的骨科神醫(yī)只需將傷員的骨頭折損處捏一捏,或者揉一揉,讓骨頭接上,然后拍一拍,呼地吹出一口仙氣,或者噴出預先包在口里的一口水,傷員立刻就可消除疼痛,再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就可恢復如初,哪里需要作什么手術(shù)?也曾經(jīng)在文學作品里看見神醫(yī)收水接骨的描述,人家的大腿或小腿的大骨頭被砸碎,看似根本無法醫(yī)治。這神醫(yī)悄悄從戶外砍來一段柳枝,粗細和人骨頭相仿,長短和骨斷處吻合。掀開傷員皮肉,取出碎斷的骨頭,將削好的柳枝放到斷骨處,銜接好,然后縫好皮肉,捏捏,揉揉,再噴出一口水,傷員當天即能下地走路。這里的骨科醫(yī)生沒有聽說有這樣神奇的手段,那我也就只好入院隨俗了。

我終于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醫(yī)生告誡我:“千萬不要緊張,一定要放平心態(tài)。我們給你實施全身麻醉,你不會有疼痛的感覺的。你如果緊張的話,血壓突然增高,我們的手術(shù)就無法進行了?!蔽艺f我不會緊張,我的心態(tài)很好,想想我昨天晚上的痛苦,手術(shù)后就可能解除痛苦了,我的心里就一點都不緊張了。

幾個護士扶我上了手術(shù)臺,開始做各種各樣的準備工作。平生第一次上手術(shù)臺,以前都只是在電影、電視里見過,說一點都不緊張那是假的。不過我確實很快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配合著醫(yī)生和護士的指令。我看見護士把一個口罩一樣的東西伸到了我的嘴前,叫我吸氣,我知道那是麻醉劑。前幾年妻子在華西醫(yī)院作腦瘤手術(shù),聽她說那口罩似的東西伸到她嘴邊叫她吸氣,第一口她還是清醒的,第二口眼前就有些模糊了,第三口她就人事不知了。從那時起我開始相信電影里邊用毒氣放倒敵人的情節(jié)是真的了。

今天,我吸了好幾口都還是那么清清楚楚地聽他們在說話,心想可能是我的病情比妻子輕,用的麻醉劑自然也輕的緣故吧。只是突然感覺喉中有痰往上涌,堵住了氣管,出不了氣了。我拼命地咳嗽,拼命地咳嗽,想把痰咳出來,那感覺就像是正在接受電視里看到的審問犯人時的酷刑,我被人捆住了手腳,按住了頭,然后有人拿著在水里沁濕了的紙一張一張地貼在我的臉上。我有一種強烈的快要窒息了的感覺,我不得不拼命掙扎。醫(yī)生說:“不要動!不要動!”我說:“出不了氣,堵得難受!”醫(yī)生說:“那你就使勁咳吧!”終于,痰咳出了一點兒,我緩過氣來了。我想,醫(yī)生也許就要開始下刀了,可是我還沒有被麻醉住呢,我得提醒醫(yī)生,不然我也許會忍不住劇痛的。我說:“醫(yī)生,你們還沒把我麻住,我還很清醒呢,是怎么回事?。俊贬t(yī)生說:“還沒麻住就對了,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非常吃驚,難道開刀、正骨、放鋼板、打鋼釘、縫住傷口、外用藥、貼上藥疤等等一連串的動作行為,就在我的不知不覺中完成了嗎?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說:“我一直以為你們還沒開始哪,誰知道已經(jīng)做完手術(shù)了。”

醫(yī)生和護士們熟練地做著善后的工作,我又被推進了十二病室。

4.病友

回到病友中間的我像是一位剛從戰(zhàn)場上歸來的英雄,或者剛在敵人的刑訊室里受過酷刑而活著回來的不屈不撓的硬漢,無論是同室的病友還是護理病人和看望病人的親友們,一起把關(guān)注的目光投到了我身上。等護士和家屬按照我的舒適程度調(diào)整好我的床位、枕位的高低,發(fā)現(xiàn)我既沒有昏迷也沒有感覺到特別的痛苦,而是像出門前那樣的談笑風生,大家那緊張的心才放松了下來。

雖然和同室的病友們相處不到兩天,但從我們的互相交談中,他們都認定了我是一個好人。又知道了我的身份是退了休的教師,以前是教老師的老師,更是對我敬重有加。我的住地離醫(yī)院較近,我叫家人從家里拿了一些病房里沒有的生活必須品,供全室的人享用,比如給室內(nèi)點上了驅(qū)蚊的蚊香,拿來了打開水和熱水用的水壺,拿來了洗臉和洗腳用的盆子,拿來了喝水吃藥用的一次性紙杯分發(fā)到每位病友的手里,這些小恩小惠就讓他們對我非常感激了。于是,整個病室融融恰恰,都好像很快成了一家人。

需要說明的是,在我到來之前,這個病室的病人全是清一色的“特困戶”,是經(jīng)過了村、鎮(zhèn)以及縣民政局的認定,由國家發(fā)給了紅本的。在這脫貧攻堅的關(guān)鍵時刻,這些人家里有人生病了,國家就免費讓他們在指定的醫(yī)院里住院治療。原44號床的病人在我到來之前已經(jīng)治愈出院了,其余的三人全是骨質(zhì)增生、腰肌勞損、腰間盤突出等疾病的患者。他們的年齡都在六十歲以上,令人吃驚的巧合是,和我一樣,他們都有兩個兒子而沒有女兒,這使我們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些。

大兒媳在十二點半就給我送來了飯菜,可是,當我一點多才從手術(shù)室出來的時候告訴我:“爸,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不能吃飯,要六個小時以后才可以進餐。因此你要忍住哦,我晚上再給你送飯過來?!蔽艺f:“我渾身疼,哪里吃得下飯!昨天晚上兒子送來的我最吃的面條我吃了一口就沒法吃了,全倒了,今天晚上不送都可以。吃飯吃的是個心情,身上一痛,啥心情都沒有了,還吃啥飯哪!”兒媳說:“那可不行,你身體虛弱,不進營養(yǎng)咋恢復啊 ?不但要吃,還要多吃點,吃好點!”

和兒媳的簡短的幾句對話引起了46床聶老漢的無限感慨。他問我:“她是你女兒啊?你不是說你沒有女兒嗎?”我說:“是??!她是我的養(yǎng)老女??!也就是我的大媳婦?!?/p>

他很驚訝,說:“我從來沒有看見哪個媳婦喊老人公喊得那么親熱,我那兩個媳婦就從來沒有喊過我一聲?!?/p>

我問:“那么她喊你喊什么?”

“不喊,碰了面就直接說話?!?/p>

我說:“這有些不正常吧?”

“不但不喊,我那大媳婦去年還聽信我弟弟的話,把我老婆罵得狗血淋頭。我老婆沖上去和她理論,沒想到她竟然大打出手。我老婆哪里打得過她?挨了打不算,我大兒子還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她接過來照我老婆手膀就是一磚頭。我老婆的手膀骨當時就被打脫了臼。痛得倒在地上哭喊娘,他們兩口子不管不顧,大搖大擺地就走了?!?/p>

聽著這些,我有些憤怒,天下竟然有這樣的不之子。我問:“你們家其余的人呢?就任隨他胡作非為?”

聶老漢說:“我當時沒在家。我小兒子在成都開了兩家皮鞋廠,掙了不下幾百萬,卻是跟著她女人住在她老丈人家,七八年了也沒回來看看我們,也沒見他給我們寄過一分錢?!?/p>

“怎么聽起來你們家的各種關(guān)系都是那么不正常??!”

聶老漢說:“真羨慕你們家,大兒子、大媳婦都在教書,有文化,知書識禮,對人又好,一家人多幸福啊!”

我說:“還有二兒子、二媳婦都在深圳工作,他們雖然工作忙回不來,可是隨時都牽掛家里的娘和老漢?!闭f著,我的電話響了,是二媳婦打來的,我故意打開免提,讓全病室的人都能聽得到。爸爸,你的手術(shù)作完了嗎?痛嗎?這下就要好好保養(yǎng)了哦!我們有空了就馬上回來看你。

二媳婦溫馨的問候讓病室里所有的人都很感動。43床的何老漢、45床的蒲老漢都默不作聲,他們的兒子媳婦有的在外面打工,有的在家里陪孫子讀書,雖然也時不時地來看看老人家,或偶爾送一頓飯來,但正如聶老漢所說,他們也很難聽到兒媳婦在自己面前喊一聲爸爸。

聶老漢傷情地說:“我就是在醫(yī)院里住上十天半月,也沒有一個人來看上我一眼。”

“你的老婆怎么也不來看你呀?”

“她哪有時間來看我哦,我們家在大風鄉(xiāng)的一個山溝里,現(xiàn)在年輕一點的都出去打工了,莊稼沒人種了。我家房前屋后盡是些好田好地,我們就撿了一塊八十多丈的大田來栽上了秧,每年水稻要收兩千多斤;這不,今天這么大的太陽,我老婆又剛把一塊六十多丈地的洋芋挖出來,碼到階檐上,又抓緊趕在下前把那塊地的紅苕廂刨完了,以前我們老兩口一起都要刨一天多,哪曉得她那么快就做完了,你說累人不累人嘛;圈里還喂了兩頭大肥豬,到年底都要長到四五百斤;還有一群雞鴨,她每天累得飯都顧不得吃,哪里顧得上來看我哦!”

那天晚上,盡管是手術(shù)后的第一天,傷口,不,是全身,在麻醉劑失效后痛得厲害,但由于我的心情很好,并且有很充分的心理準備,因為我知道我已經(jīng)從此走上了康復之路,醫(yī)生也說手術(shù)很成功,會很快恢復的,我竟然沒像昨晚那樣進入似似幻的精神狀態(tài)。到天快亮時,還真實實在在地睡了約兩個小時。

5.治療

醫(yī)生是每天早上八點半左右來巡房一次,詢問病人的病情,然后根據(jù)病情開出藥方。護士們按病床將藥配制好,再給每一個病人掛上吊針。

于是,護士們最忙碌的時間段到來了。她們走路都像是一陣風,處理好一個病人的情況,又一陣風似的刮走了。護士站的呼叫器幾乎不停地響著:XX號病床呼叫!XX號病床呼叫!聽到呼叫后如果十秒鐘后沒有趕到,她們就將收到同樣的呼叫,她們只能馬不停蹄地帶著藥奔向新的目標。

也許因為我是剛作了手術(shù)的病人,在我的面前,每天就開始了無數(shù)套節(jié)目的輪番上演:那些白色的、黃色的、藍色的液體一袋又一袋,一滴又一滴地從我的手背上輸入體內(nèi);那些黃色的、紅色的、白色的顆粒、膠囊、片劑一包又一包,一片又一片地和著開水從我的口里溜進肚內(nèi);那熱的烘烤籠,冷的紅外線,重的鎮(zhèn)痛泵,輕的氣霧劑,跳動的液氧,鉆肉的銀針。。。。。。層出不窮的治療手段搞得我都異常忙碌起來,一直折騰到下午四五點鐘,今天的治療方告一段落。

這天下午,一個驚人的消息在病房內(nèi)外迅速傳播:住在本城奎星街的一名儀隴二中的高中二年級女生,因在家中和母親伴了幾句嘴,想不到她竟然爬上自家三樓樓頂,從樓上跳下。恰有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從樓下經(jīng)過,那女生端端地落在那婦女身上,婦女當然沒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當場被那女生砸死,哼都沒來得及哼上一聲。據(jù)說,那婦女來自檬埡鄉(xiāng),是專門租了房來守護兩個在縣城讀書的孩子的。目擊者當場報警,醫(yī)生趕到現(xiàn)場時那跳樓女生尚有生命體征,后證實在醫(yī)院搶救中不治身亡。

嗚呼,悲哉!我感嘆于生命的脆弱,我感嘆命運的無常!那冤死婦女何辜?那跳樓女生何辜?而有罪者又何許人也?一切都沒有答案。然而就在一瞬之間,兩個鮮活的生命同赴黃泉,兩個本來不錯的家庭瞬間支離破碎,土崩瓦解,誰之過?誰之過?

一切都無可救藥!

正如我,本來有幸福美滿的家庭,快快樂樂的人生,吃穿用度,無憂無慮;物質(zhì)的、精神的需求都能稱心如意,豐滿充實,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了。誰知一瞬間便淪為比“特困戶”還困的“特困戶”。躺在那一平方米多一點的病床上,一動不能動。吃不能吃,穿不能穿,睡不能睡,拉屎撒尿都得依靠妻子?;盍肆嗄?,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罪喲!還不知這罪受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同室的病友都是能夠活動的,他們一般是在每天上午都陸續(xù)輸完了當天的藥液,作完了當天的治療,下午就基本上自由活動了,43床的何老頭和45床的蒲老頭家離醫(yī)院不很遠,晚上他們就回了家,他們的床位就成了時刻不離地守護著我的妻子的休息之地。

這天晚上,我剛好把電視調(diào)到了央視的戲曲頻道,“午夜劇場”的《天仙配》伴我度過了兩三個小時的時光。不知怎么的,我絲毫沒有看出劇中的喜,我看到的滿眼是劇中的悲。

人人都羨慕董永娶了個無所不能的仙妻,羨慕他們的天人合一的愛情婚姻。我卻覺得那正是董永的可悲之處。他們之間有愛情嗎?沒有,最多也只能算是一見鐘情,他們的婚姻是毫無愛情基礎(chǔ)的“閃婚”,他們的婚姻生活幸福嗎?與其說幸福,還不如說悲涼。你看,婚姻生活短到“百日”,還得晝夜辛苦勞作;住在地主磨坊,連“可避風雨”的真正屬于董永的破寒窯都沒有回去過;正要高高興興地回寒窯,卻被狠心地棒打鴛鴦,使董永年紀輕輕就成了一個“活守鰥”的鰥夫,這也許就是門不當、戶不對帶給董永的惡果吧?!叭松虝骸痹诙郎砩显龠M行了一次高度濃縮。

試想,如果董永不遇上七仙女,在財主家三年工滿,回到寒窯,以他的勤勞善良,足可以安身立命,或許能碰上一個情投意合且門當戶對的女子,相互了解后結(jié)為夫妻,平淡地生活一輩子,不能說不幸福;如果運氣再好一點,三年勞作中財主家的某女眷看董永孝順、善良、勤勞,甘愿以身相許,那結(jié)局似乎更好一些;再或許,即便董永難遇良緣,終生獨守寒窯,也斷不至于遭受夫妻離散那種永久的切膚之痛。

哎,人間苦難多,幸福美滿有幾人?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幸福美滿僅僅是一種奢求,是一種良好的祈愿而已。

這樣一路胡思亂想下去,倒還眼睜睜地把難以打發(fā)的時光消磨去不少。不知不覺間,醫(yī)生已經(jīng)來查房了,新的一天又來了嗎?

6.反復

醫(yī)生問我:“來了幾天了?”

我說:“今天是第四天了?!?/p>

醫(yī)生問:“感覺怎么樣?”

我說:“感覺好極了?!?/p>

醫(yī)生也聽出我是在念一句廣告詞,他笑了。我也想笑,可還沒笑出來,從頸椎處突然爆發(fā)出一陣鉆心的疼痛,這疼痛迅速擴展到全身。我連忙收住笑,醫(yī)生可能是以為我很輕松了,于是告誡我:“要起來走!鍛煉一下,不要老是睡在床上,當心把屁股睡爛!”

有了醫(yī)生的這句話,我自然覺得還是起來鍛煉的好。其實,我是早就不想在床上呆著了。只是,我起不來,在妻子的幫助下勉強坐起來,不到三分鐘疼痛便開始襲來,我不得不馬上讓妻子把床給我搖平。這一天,我試著不用小便器,自己起床到廁所解手,可是很艱難,仍是起來后堅持不到三分鐘疼痛便開始了;這一天,我想試著多吃一點東西,因為前幾天我控制了我的飲食,怕起床大便時受苦,今天起來后就感覺全身虛飄,站立不穩(wěn);這一天,我試著上廁所解了四天來的第一次大便,結(jié)果果然痛得我大汗淋漓。

于是,我開始對醫(yī)生的治療方案和用藥產(chǎn)生了懷疑:為什么這么多天的治療和恢復會沒有一點兒效果?

我仔細地梳理出事那天的前后經(jīng)過:

三輪車瞬間側(cè)翻平躺地上,我的后脊背被抵在了車門的鐵棱上,本不至于有大傷,無奈大哥那一百多斤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向我身上壓來,那短時間內(nèi)產(chǎn)生的每秒每秒米的重力加速度使壓在我身上的重力瞬間增加到至少上千斤,那力量不把抵在車門上的背脊骨壓斷才怪。我左邊的鎖骨應該也是那股力量壓斷的,怪不得我被他們扶出車的時候我的背脊上突然像有一股指頭粗的筋向左肩使勁地一閃,痛得我又哎喲大叫一聲,緊接著,左肩在兩三秒鐘內(nèi)迅速鼓起一個比雞蛋還大的包。不懂醫(yī)術(shù)的我即誤認為是閃筋了,是筋絡(luò)問題,沒傷骨,完全忽略了背脊上的傷痛。拍片的醫(yī)生也按照我的敘述只拍了前面左肩的傷,而主治醫(yī)生也只從片中模糊地看出我有四匹肋骨受損了,估計也沒引起重視,因此還叫我起來鍛煉。我想這才是我好幾天了還沒能站起來的真正原因,我得把細節(jié)告訴醫(yī)生,得讓他們改變針對我的治療方案,得把治療的重點轉(zhuǎn)移到背脊上的傷才行,否則,我再怎樣保養(yǎng)都是白費力氣。想明白了以后,我甚至可惜前四天的痛都白挨了。

醫(yī)生每天只查一次房,我的想法只有等明天才能告訴他。那一夜,我仍然徹夜無法入眠,且疼痛加劇。

第五天,醫(yī)生來查房時我說了我的想法,醫(yī)生說:“那就重新再照一下片吧!不過治療方法仍然無法改變。因為你背脊上的傷既不能作手術(shù),上鋼板,也無法上夾板、打石膏,只能讓它慢慢長好?!?/p>

那天的照片是后背緊貼機器而不是前胸緊貼機器,還拍了幾張側(cè)面的。這次的照片清晰地顯示:我的肋骨從背脊處斷裂了六根。

這下,我不再擔心醫(yī)生會對我誤診誤治了,我相信從今天開始,醫(yī)生都會對我用上最對路的藥。治療了一天,晚上的感覺是:我的全身的肌肉、骨骼、筋絡(luò)、血液仿佛全都被打亂了挼和在一起,再按照原來的分布來了個重新分配,身上的疼痛再不是前幾天的從背脊向全身的放射性的疼痛,而是上半身均勻的無處不在的疼痛,靜靜地躺著時不會發(fā)生,只要一動或者是笑、咳嗽都會劇痛起來。

醫(yī)生再也不要求我起來走動和鍛煉了,接下來就只等慢慢地生長和恢復了。

7.新病友

是在我入院的第四天,43床的何老漢病愈出院了,緊接著住進來一位叫劉國志的老頭兒。我原以為只有像華西醫(yī)院那樣的大醫(yī)院才會那樣人流如潮,病床爆滿,卻不料這小縣城的一家小醫(yī)院里竟也這樣人山人海,如海納百川一般。樓道上依舊搭滿了病床,住滿了病人。劉國志剛好趕在何老頭出院這個空檔進來,不然他也就有可能住樓道了。

劉國志今年八十四歲了,妻子鄭大媽也已經(jīng)八十二歲。劉老漢高個兒,雖這個年齡也只是背脊稍微佝僂,走起路來還很有點氣質(zhì)。據(jù)他的幺兒子說他年輕時還當過幾年民辦教師,稍有點文化。

劉老漢身上的疾病很多,什么腰肌勞損、腰椎間盤突出、低血壓、胃出血、肺心病等等。剛剛在縣人民醫(yī)院住了半個月院,回到家不到三天,又覺得腰背疼痛難忍,晚上無法睡覺,聽人說縣中醫(yī)院的骨科還可以,主要是用中藥治療,這不,就又纏著幺兒子把他送來了。

劉老漢是個很有趣的老頭兒。他的腰痛是老毛病了,據(jù)幺兒子說,白天有人和他一起耍,或者陪他打牌,他一整天都不腰痛;或者就是白天整天睡覺,晚上就不睡了,不停地起床,不停地呻吟,不停地上廁所,攪得別人也無法睡覺,一到天亮,他就呼呼大睡起來,這直接的受害者就是他母親,服侍他不行,不服侍他更不行;每當逢場天都上街,到藥店里買回大包小包的藥,只要他認為能治他病的都買,買回來就大把大把往嘴里送,用他的話說是要大劑量才能治他的?。会t(yī)生禁止他吃的食品諸如方便面、涼粉、燒烤之類,他偏要偷偷地買來吃,覺得特別有味道。

在醫(yī)院里住院,鑒于他的年齡,醫(yī)生告誡他不能讓輸入體內(nèi)的藥物滴得太快,而他總嫌滴得太慢,時常趁別人不注意把控制滴數(shù)的開關(guān)開到最大,弄得幾個上班的護士隨時關(guān)注著他的吊針,后來在他的病床上拴上一個紅色布條,上面寫著:控制滴數(shù)!仍然不管用。

他的鼻頭上隨時輸著氧氣,護士把輸氧量的大小調(diào)到第二格,并告訴他不能調(diào)大了,調(diào)大了可能導致肺氣腫,可是等醫(yī)生和護士離開之后,他常常把氧氣開到最大的第九格,說這樣才有一點兒動靜。

他聽力有問題,和他交流很費力,要大于常人幾倍的音量他才聽得見,和他談話就像兩人在吵架。兒子前些年給他買了一個助聽器,一開始還覺得不錯,由于他總是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用不多久他就覺得沒有什么效果了,于是把助聽器送給他的一個耳朵同樣有點背的發(fā)小,人家用了五六年了效果還好好的。兒子怕他寂寞,又給他買回來一個隨身聽,他叫兒子給他下載了他喜歡聽的戲曲,他出來進去總是像高音喇叭一樣地放著。沒過多久,就厭了,從此再不碰那個隨身聽。

其實,劉老漢的家是個很不錯的家庭,兩個女兒,三個兒子都很孝順。大兒子和大媳婦都是儀隴中學的教師,二兒子和幺兒子都在外打工,都是建筑工地上帶班的,經(jīng)濟上自然不成問題。父母生病了,他們都舍得拿出錢來為老人家治療,雖然有時候覺得父親有些過分,卻從來沒有誰提出不滿足父親任何要求的話,所以劉老漢得以“為所欲為。”

最讓人感到溫馨的一幕恰叫睡在床上無法動彈的我捕捉到了。

那是劉老漢入院的第二天,護士剛把隨意開大輸液流量的劉老漢教訓一頓,還沒等護士離開,那不省心的劉老頭又因為亂動彈把炙烤在背上的中藥炭火盒子拱翻了,炭火直接撒在了床單上,把床單燒了一個洞。幸好發(fā)現(xiàn)及時,護士和鄭大媽一陣手忙腳亂,滅了炭火,收拾了灰塵,拿走了炭火盒子,讓劉老漢重新躺好。

這時的鄭大娘簡直是怒火中燒,竟然揮起雙拳向劉老漢打去。嘴里恨得咬牙切齒地說:“你呀,你呀,怎么這么不聽話呀!怎么這么不叫人省心哪!”劉老漢看著妻子揮舞著的拳頭,竟然是不申不辯,不溫不火,不躲不避,不叫不鬧。沒有委屈,也沒有小孩子做錯了事怕挨打那樣的自責和怯懦。這溫柔善良的鄭大娘也許一輩子都沒向劉老漢揮舞過拳頭,舉起的雙拳只落到劉老漢的衣服上,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在一邊看著的我開始有些吃驚,看到結(jié)局之后我突然想笑,可是我不敢笑。這是揮舞的什么樣的拳頭哇?這是嚇唬幼兒或者是想逗笑幼兒的揮舞嗎?這是父母對兒女的恨鐵不成鋼的揮舞嗎?這是一對情侶打情罵俏的揮舞嗎?這是“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揮舞嗎?這是夫妻分手“怒沉百寶箱”的揮舞嗎?看來都像,又都不是。

我不大和劉老漢交流,因為我不善大聲說話,閑下來我喜歡和鄭大娘聊上幾句。在家里,劉老漢是不做任何事情的,一切都由鄭大娘操持。鄭大娘閑不慣,把家里房前屋后種滿了各種蔬菜,還每年要收近千斤包谷,千余斤紅苕。吃不完了,就給在城里的兒子媳婦們送去,可兒孫們卻不領(lǐng)情。說誰叫你操這些心,你送來的東西又不值錢,還不夠你的路費。我們這里又不是大城市,買來的東西基本上還都是綠色食品,又不是買不出來。八十多歲的人了,還不停下來休息幾年,那么辛苦干啥?因此今年兒子們堅決不讓兩個老人再種莊稼,可房前屋后的蔬菜,籠中的雞鴨還是時時讓鄭大娘掛心,住在醫(yī)院里隨時都想回去。

通過幾天的觀察,我發(fā)現(xiàn)了劉老漢的無奈。如果病痛能夠忍受,誰愿意住到醫(yī)院里來???他不想消除他的病痛,他又從一個醫(yī)院跑到另一個醫(yī)院里來干什么?不管老伴怎樣抱怨,兒子如何嘮叨,劉老漢充耳不聞,他只求腰背不痛。他的疼痛點不時地游走,疼痛起來確實無法忍受,這種疼痛我?guī)啄昵耙步?jīng)歷過一次,那難受程度我是深有體會的。按說,他的這病是有特效藥可以治愈的,但是醫(yī)生告訴他,從片上看,他的腰椎在數(shù)年前斷過一回,當時也許沒注意,如今已經(jīng)長好,卻留下了約兩毫米長的一段空隙無法再長攏,而疼痛就是從那斷裂處源源不斷地發(fā)出來的??紤]到老人家的年齡和身上的其他病癥,不但不敢使用特效藥,就連一般鎮(zhèn)痛藥都無法用。醫(yī)院只能采用極其保守的艾火炙烤、針灸等療法再加上毫無作用的輸液輸氧。醫(yī)生的判決說白了是劉老漢除把疼痛帶入墳墓外別無他法,要想把他的病痛根除,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劉老漢執(zhí)意要醫(yī)生在醫(yī)院里為他消除病痛否則不離開醫(yī)院;兒子們的意思是一切都聽從老人的心意,直到他自己愿意出院為止。

8.出院

我也為劉老漢深感無奈,高齡的困擾,病痛的折磨絲毫沒有動搖他清除不了病魔的不甘心,他仍像年輕人那樣執(zhí)著,像小孩子那樣頑皮,好像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而生活能給予他的似乎只有無邊無際的痛苦。

每當夜深人靜,只有我知道,他頻繁而又艱難地起床,在床邊呆坐;頻繁地上廁所;頻繁地在那小小的空間里來來往往地徘徊;頻繁地走出病室,在樓道里踱來踱去。而每一次的動作,他都看見病室里的其他人都睡了,有的還發(fā)出響亮的鼾聲,只有我,隨時都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上的那盞白天黑夜都不熄滅的長明燈,他知道我和他一樣,也是因為病痛而無法入眠的。

倒是我,在醫(yī)生的調(diào)理之下一天比一天好轉(zhuǎn)。到第十天上,我能夠在病床搖高的情況下自己支撐著坐起來。我試著站立起來在室內(nèi)走了幾步,還真爽!我又試著走出了十二病室,在樓道上站立了一會兒,啊,我看見了十天來一直無緣相見的太陽。我真想大聲高呼:“太陽,你好!”但是,為了鞏固這恢復的可喜成果,我不敢久站,很快回到了病床上,而內(nèi)心的喜悅卻是無法言表的,我堅信,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走出這禁錮了我十多天的世界。那天晚上,我入院以來第一次睡了個好覺。

我問醫(yī)生:“我什么時候可以拆線?”

“不出意外,傷口沒有感染,十二天就可以了?!?/p>

“我是恢復得很好的吧?”

“還可以!”

終于等到這一天,主治醫(yī)生給我拆了線,兒子馬上開了車來接我回家。

我說:“要不要給醫(yī)生說一聲,告?zhèn)€別?”

兒子說:“不用了,我們走吧!我問過醫(yī)生,他說我們可以走了,明天再來辦理出院手續(xù)?!?/p>

我說:“就那么簡單嗎?”

兒子說:“你還想怎么樣?入院那天,你給你的朋友打了電話,我就找到了他們,把該打點的打點了,把該送的紅包都送出去了;手術(shù)以后,我又請他們吃了頓飯。不然,你以為你會那么輕松嗎!”

我有些吃驚,為什么做這些事情都瞞著我呢?我問兒子:“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還不是為你嗎!我們雖然疼,是疼在心里,絲毫不可能替你挨痛;而醫(yī)生卻可以減輕你的痛苦??!”

畢竟是現(xiàn)在的年輕一代,所思考的問題就是和我們那一代人不一樣。

45床、46床的蒲老頭和聶老頭都出去散步了,我只能和劉老漢夫婦告別,祝老人家早日康復,我在內(nèi)心深處真誠的祝愿他們。不知道這個可憐的老漢,能不能像我一樣輕松地走出這間病房。

第二天,兒子去醫(yī)院給我辦完出院手續(xù)回來說,蒲老頭和聶老頭今天也都出院了,十二病室又住進一位修煙囪時被掉下來的磚頭砸斷了手的婦女,和另一位割豬草時摔斷了琵琶骨的婦女。

那位摔斷了琵琶骨的婦女是被人抬著來的,由于是農(nóng)忙季節(jié)大家都忙,抬病人的老鄉(xiāng)放下病人就回去了。這女人的丈夫個小,本想一個人把妻子抱上輪椅,卻不料妻子太重,又是滿身汗水,一滑,妻子掉在地上。這一摔,妻子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全醫(yī)院聽到的人都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幾個人上前一起幫忙,才把那婦女抬上輪椅,推到病室,安放在了我睡過的44床。還聽說這家人拿不出那么多錢來住院,還不知道醫(yī)院收不收這個病人呢。

我聽得心驚膽戰(zhàn)。

哎,人生苦難多,各自漫磋磨。生命堪珍愛,南無阿彌陀哦。

2017年6月24日完稿于二中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one124.com/subject/3924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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