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北岸(組章)
藕塘
早已沒了荷的影子。那亭亭玉立的仙子,不知何時已進入別人的夢鄉(xiāng)。水花生,這美洲偷渡來的野種,占領了水塘的每一個角落,讓父親惱白了一頭青絲。
壩上,依然是我們的地盤。我的蠶豆已經(jīng)開花,我的油菜已經(jīng)結果,我的麥苗已經(jīng)懷孕,我的可愛的叫天子依然那么瀟灑、那么自在,在天上唱著浪漫的歌謠,唱著我早已熟悉的旋律,唱著它喜歡的春天的歌……
沒有藕的藕塘,被父親栽滿了柳,水花生也隨之成了藕塘的殉葬。
祭祖
來祖的塋地,阻隔了泥河的流水。這里被族人稱為“燕地”,其狀如燕子操水,故又曰“燕子操水”之地。(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題記
六百二十年前的風,為我們吹來了香火的紅、鐵器的冷和黃土高原堅硬的北方的腔調(diào)。
白楊和麥苗旺盛地生長,見證我們?nèi)俣嗳说尿\。在清明的風里,點燃紙錢和鞭炮,吹響嗩吶,擂響鑼鼓。我們在燕子操水之地,為祖墳添新土、栽幼樹、行大禮。我們代表數(shù)萬子孫來看望祖宗,憑吊先人,追思飲水之情……
我不知道祖先當年如何從千里之外的太原,徒步來到這淮河北岸落戶,不知道他們經(jīng)受多少風霜雨露,吃過多少艱難困苦。但我知道,他們的北方倔強耿直的個性,一直流淌在子孫的血液里。那輪持續(xù)燃燒著的太陽,照過他們的笑臉,照過他們的哀傷,而此刻正照著他們的子孫,照著靜靜的泥河……
他們不知道今天會來這么多人,不知道今年會有專門的假日用來掃墓,更想不到還有一個我,一個陌生的第十九世孫,在撰寫祭文,在主持儀式……
何家地
佰納皮鞋,第一次用露珠清洗。洗盡了街頭十幾年的塵埃。我駒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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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目環(huán)顧,卻不見當年的牛羊,不見牛糞燃起的白煙以及白煙的濃香,不見嬉戲的少男、少女、少年郎,不見河邊的綠葦、青蒲和柳笛聲聲的悠揚,不見麻鞭甩出的一朵朵脆響……
茫然四顧,何家地變了模樣!
靜靜的河灘,唯我一人四處張望……
西沖子
沖子,已經(jīng)不再明顯。
自然和人工之力,使地面日見平坦。
野大煙,家族式繁衍。層層的葉片,層層的花蕾,寶塔一樣立在路邊,簇擁在墳前。
我脫下外套,輕輕躺在路邊。靜靜地聽,用心地聽。聽地籟聲聲,聽蝴蝶扇過的風,聽云雀高亢的歌吟,聽遠處的鞭炮和嗩吶聲……
白楊成片,凌波微步,仿佛向我越來越近。麥苗和野草各懷心事,青得逼人!
麥穗拉直了長發(fā),凹凸的線條里孕育新的生命。小白花撒在路邊,那么均勻。土的顏色已經(jīng)難尋。
西沖子,當年的梯田已平如地毯,古老的地名延傳至今……
春天的太陽
我已經(jīng)不敢看你的光芒。
在這原野里,在這故鄉(xiāng)的土地上。
這里無遮無擋,這里一望無垠、開闊空曠!
春天的太陽,成長中的太陽,日漸成熟的太陽——
你的芒刺扎在萬物的身上,催促它們快長快長快長……
小麥、大麥和我,蜻蜓、蝴蝶、云雀——
都在成熟,都在瘋長,都在仰望春天的太陽。
那胖癱的大麥,是否多吃了麥當勞?
那開滿白花的麥穗為何如此嬌???
那突出的椎間盤,如何讓我麻木了腿腳?
春天的太陽,咄咄逼人的熱情,讓我一天天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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