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嫁【九.十】
第九章
一九九零年,姐姐婚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兩人和別的新婚小夫妻一樣,滿載著羞澀和喜悅雙雙拜見了父母。媽媽也做了豐盛的飯菜招待了他們,閑暇的空間,他們還用盤中的糖塊互相拋擲著對方,氣氛是融洽而和諧的,我們每一個人也由衷的暗暗祝福著他們。
父親在這期間也把工作固定在了章丘的某一處企業(yè),這個以鐵匠眾多而聞名的新興城市,很是注重工業(yè)發(fā)展,吸收各方面的技術人才。爸爸就是被他們某一位姓夏的老書記三顧茅廬,惜才若渴的真誠而打動了。為他們建造了第一處科學性的熱處理車間,在傳授技術的同時,兼管著主任的職責,為章丘的蓬勃發(fā)展起了很大的作用。而我在后來也改學理工,為繼承父親的事業(yè)打下了基礎。
爸爸唯一懊悔的是不該為姐姐的任性召集村里的同族兄弟到姐姐的婆家要求分家。前面說過,姐夫是在外地上班,不經(jīng)?;丶业模麄兊牧硪惶幷仉x新家有一定的距離,有點什么事情兩邊老人也照顧不上的。
在校期間,見過姐姐最小的小叔子,纖細的身板,毫無血色的肌膚把一張猩紅的厚唇凸顯的異常醒目。走起路來似要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腳尖上一樣,前傾的很,還給人一種一蹦一蹦的跳著走的感覺。那天我把回娘家的姐姐新婚時買的車子騎到了學校,不知怎的讓他知道了,和我前排的一位他同齡不同輩的叔叔說要騎車用一下,就推走了。一節(jié)課的工夫倒也放回了原地,記憶中不曾有過對話,倒是他那同齡的叔叔老是扭著那張國字形的大餅臉回頭看我,有時說著我聽不懂的話,心里是很厭惡的,感覺怎么會和這樣討厭的人同處一室,還是前后座。那時每天就盼著老師早點分級排座,好早點讓這惡魔般的夢魘早點離開我的視線。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這人吧轉(zhuǎn)瞬間便是生死兩茫茫,鮮活的生命不知那一霎便永久的離開了我們的生活。后來吧,姐姐的這位小叔子在一次和他的父親出去收木料款的時候,不知怎的和那人起了口角,這一老一小怎能斗得過如狼似虎,蠻力如牛的精壯漢子?打斗中不慎被捅了個正著,雖也及時的送去了醫(yī)院,但終因失血過多,不治身亡。(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言歸正傳,姐姐自從分了家之后呀,過日子的心也日漸膨脹,先是種了她婆婆分給他的二三畝地,又在自家菜園子里中了不少的青菜,還在自家的院子里喂了一些雞~~~到麥收季節(jié),我和弟弟也去給她幫忙的,他對象倒是更少回家了,繁重的勞作讓姐姐的脾氣也日漸高漲,對她婆家的成員和她對象也有了微詞和怨言。這能怪誰呢,說心里話,我是不同意她們分家的,這做什么事情呀,也要量力而行不是嗎?沒有那金剛鉆,何必硬要攬那瓷器活呢?
這下可好,人人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原先團結祥和的一大家子可以說是四分五裂。走馬燈似的媒人導致兩個大姑姐寧愿留在宿舍,也不愿回家拌無謂的口角。因為她們一直沒碰到合適的對象,而姐姐的婆婆扛不住親朋好友的關心,一次又一次的相親讓她們疲于應付。家人見面沒說三句就開始為了她們的婚事和二兒子參軍的事情爭吵不休。
第十章
孩子們是執(zhí)坳的,該嫁的還是不想嫁,不該離家的,依然義無反顧的走了。偌大的家庭突然間空寂了下來,老兩口還真有些適應不了。有一次,姐姐的婆婆又做了孩子們愛喝的玉米糊糊,不經(jīng)意間又多添了兩瓢水。三口人那能吃的了平時五六口人得飯食?姐姐的婆婆賭氣一人喝了兩三碗,“寧可撐破皮,也不要糊糊占著鍋!”也逼著姐姐硬把最后的一碗吞進了肚子,你說難受不難受......
期間也不斷的說某某人家剛?cè)⒌南眿D今天先小孩過滿月了,和你一起結婚的隔壁生了一對雙胞胎什么的....姐姐在這個時候是不會和她爭辯什么的,常常默默的干完活計就會回她的家院去的。這造小孩又不是說造就造得出來的,你急著抱孫子去問你寶貝兒子去呀,真是的。
更為氣人的是,姐姐的對象回家大部分時間去陪她的父母,連工資也很少給姐姐了,更別說地里的活路,連看也是不看的。姐姐是不甘人后的,忙完地里的活路,間歇的會到娘家發(fā)發(fā)牢騷,然后飯也很少吃就有回去忙她的了。
每次到姐姐家去,她總要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我分享,在盛情難卻的同時,心里是酸楚的,為姐姐的不值,為姐姐善良的心地固守著這個飄渺的家。為何賢淑的女人沒有好的歸宿?為何要孤守那縹緲的帆?
爸爸有時探親回家不放心姐姐,就會用車子把姐姐送到家,有時還要賽兩個錢錢給姐姐貼補家用。但姐姐又會原樣不動的交給媽媽,她不要,誰也勸說不了。
一九九二年的二月份,我隨父親來到了山青水秀的古樸小城——章丘。習俗和方言的差異更是增添了些許神秘和探尋的求知欲。足足一個月都不曾弄懂“干擴”是什么意思,因為結識了一些當?shù)氐男〗忝?,她們熱情而善語,只見她們小巧的口靈動的泛著蓮花,我是茫茫然一句也聽不懂的.,唯一說的慢的,又聽懂的“干擴'"二字,卻不知是何用意?!拔腋蓴U了,幫我看會車床呀”,“講了大半天,干擴的很...。”依稀連貫起來,終于明白敢情這“干擴”就是“口渴”的意思呀。
我喜歡積攢一些角角毛毛的錢幣,每次到濟南車站,總會有七八歲的小孩伸著臟兮兮的小手向每一個她們看中瞄準的過路人討要。大多的人會用角角毛毛的票票甩掉他們的糾纏。但也有一些不耐煩仰或沒零用錢幣的人可就慘了,他們中的一兩個會跪在行人的面前乞要,也有的會緊跟左右不離不棄的糾纏,直到把你磨得沒脾氣了,不得不嘆氣的找遍角角落落來滿足他們抗衡,狼狽的收起尷尬的局面,回避著旁人的側(cè)目和釋然。不過現(xiàn)在的濟南已煥然一新,再也看不到當年的情形了,即便某一處的景物會喚起曾經(jīng)熟悉的場景,但已是時過境遷,面目全非的了。
轉(zhuǎn)瞬間,已到了麥收季節(jié),爸爸特意申請了兩個禮拜的假期,想幫媽媽徹底的把農(nóng)活干完,也好處理一下姐姐的煩心事?!準炀懦蓜邮指?,莫等熟透顆粒落’。正值大大小小的人兒都在地里虎口搶糧的時候。姐姐在一個酷熱的上午,大約十點左右吧,提著鐮刀風風火火的跑到家來。因為我家的麥子熟的晚,爸爸媽媽還在進行著準備工作,下手搶割是定于下午的。
原來姐夫回家后一直在他父母哪兒幫忙收割麥子,姐姐看別人家的麥地收割得很快,一個人在地里是越想越氣,這不就提著鐮刀回娘家發(fā)牢騷來啦。那個嘴呀,像小鋼炮似的一陣亂突突,任誰也插不上話。期間媽媽勸了她幾句,都給頂了回來后,就摸了把鐮刀下地去了。爸爸在等姐姐炮聲略停后,思緒半響說“要不你和二妮一起和我去章丘吧.....”
“那怎么行,家里還一大攤子活路呢........”姐姐連珠炮似的反語把父親的話壓了回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想怎么樣呀”爸爸生氣的靠在躺椅上喘氣。
這期間我在廚房也已做好了午飯,可媽媽下地去了,爸爸還在為姐姐的事生氣。
在廚房我為姐姐盛好了飯,還特意為她做了兩個荷包蛋埋在了碗底。
姐姐出來要推車子說回去還要割麥子的。
我拉住車子不讓她走,懇求她最起碼也要吃過飯再走。
可姐姐的脾氣是執(zhí)拗而倔強的。
更何況姐姐的力氣遠遠的大于我,她逐個的掰開我的手指,合攏再掰開,再拖行了一米左右吧,最終用胳膊擋住了我的腳步和前伸的雙手,這時爸爸在屋里說了什么,我沒有聽清,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姐姐跨上車子騎離開我的視線.....。
這一去便再沒了音信,這一幕便永恒的深深地刻在了記憶長廊。
我不知她回去后都發(fā)生了什么,晚上他對象到我家來找人是何用意?
但我的姐姐卻實實在在的人間蒸發(fā)了,只有那永恒的一幕時時在腦海里盤旋,在夢中一次次的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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