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到碎時情未央

2013年3月18日星期一

一、遇

遇者，不期而會也。

西周朝一位民間采風者，在九曲連環(huán)的黃河之畔，水草豐腴、沙鷗翔集的洲渚，遇見關關和鳴的睢鳩，于是便有了詩。

“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顧況，因為紅葉題詩，成就唐朝“深宮盡日閑”的宮女一段纏綿繾綣的愛情。(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上帝給了她敏感纖細的心靈，縱筆橫書萬卷的才氣，而恰恰忘了給她美貌，猶如一朵花，有醉人的暗香，卻沒有嬌艷的花瓣和嫵媚風情。在她深度渴望生命中種種遇合的仲秋殘黃，邂逅了“君生我未生”的他。不問緣由，不問經(jīng)歷，跨越時空，超越階級和信仰，雖彼此的前半生沒有任何交集，待到遙遙一見時，原來卻是三生石上舊相識，以前種種只為今日鋪墊。

相悅相知，今生最美的相遇，沒有清晰完整的理由。如“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的掃眉才子薛濤與元稹一見傾心，如聶華苓知遇保羅?安格爾，她以為在自己的下半生正好遇到了懂她知她憐她的Mr.Right！以為只有他，在時光深處知曉她眉梢的抑郁；只有他，在花落時節(jié)讀懂她筆底的輕愁；只有他，在歲月盡頭安撫她紅塵內(nèi)外的幽怨；唯有他，在夜未央之晨，除卻她胸中塊壘；唯有他，在雨雪霏霏夜烘暖她微醉的酲 (chéng ) 魂。 只待來年春暖花開時，許他一世柔情，定三生風華。

二、熟

在那簡陋而不失溫暖的門房，雖比不得太太的大客廳，但那里有他和她共同的文友以及他們的高談闊論。觥籌交錯、曲水流觴、詩文酬和間，窺見有些令人落淚的溫柔。在餐廳、廚房兼醉臥的陋室，有他們一飲一啄的牽情；有他和她徹夜暢談、不知東方之既白的會心和默契。

她，每晚必翩然而至，紅泥煮茗，圍爐夜話，讓他有種如“王者不出戶牖，盡知天下所苦”的欣慰。千萬人矣，獨他能解君！“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她能不被感動嗎？而且，她從來沒有機會與他人平等相愛過，她知道自己情感的燃點很高，難得遇上一個，她想聽從內(nèi)心的召喚。何況，“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辜負我，但如果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喜歡的都不敢去愛，那我也太辜負自己了?！备枋滞醴频倪@段話，放在這里似乎很合適。

或者說，一個成熟女人應該能以實踐這樣的感情方式為榮。一千多年前的薛濤，因為元稹的“懂得”，把心交出去了。戀愛中的張愛玲，放大了與胡蘭成相遇的內(nèi)在蘊含，迷醉在自己的意象中，不知歸路。他們用智，而不是用心去談戀愛的人，不是一顆心對另一顆心的體貼和交流，而是一個聰明人用頭腦搞懂了另一個人的心。這屬于技術(shù)層面而不是感情因素，聰慧如她的女子，定不會重蹈覆轍。

她沉醉在“貴妃醉酒、韓令偷香、相如竊玉、徐娘傅粉”的新奇和蘇海韓潮的激情中，與他和他的朋友們南坑賞花、西海泡泉，北逛潯城，澤畔東籬。新瘦新愁，真如秦女樓頭，聲聲有和鳴之奏。

三、膩

“酒，越久越醇；情，越陷越深；友，越久就越真?；?，越開越艷；月，月圓越亮；你，越念越想見……”，他和她在里、在論壇上互相試探，她把古典時期的愛情全部當做是柏拉圖，以為足以用來對抗今天的肉欲橫流；以為古代的愛情就是優(yōu)雅、節(jié)制，只需矜持的驚鴻一瞥，便可以成為延綿一世的愛情。

她愿意成為依附在他行將枯槁之樹干上的一根青藤，盡顯女人的體貼、溫柔，更愿意為他學做一切事情，從整理內(nèi)衣，到做出可口的飯菜，激情如火，柔情似水。她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情感，送他真皮帶、親手為他織就羊毛圍脖，掏干個人積蓄陪他游山玩水、探親訪友（錢包決定旅行的長度），為他著書立說、親手編輯印制他個人自傳體式書籍……，努力去做他的一個藍顏知己。

他只當是占了便宜，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把情轉(zhuǎn)換為性。于是，患上愛情狂熱癥的她輕解羅裳，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

豈料他如此薄情：明明女子已把身體托付與他，竟然對她沒有任何的慰問、表白、感激之情，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吃完了也就吃完了?！伴_導”她說“就像西人握手、接吻一樣，隨便些、自然些，不必太在意自己的身體……”，對她藤纏樹般的追問很是厭煩，說“所有女人都懂得“掌中沙”、“風箏線”、“橡皮筋”的原理。聰慧的女人當明白，男人好比風箏，無論飛多高，總有一根線握在女人手中。聰明的女人總是懂得保持一段合適的距離，遠了拽拽，緊了松松”。

圣誕節(jié)那天是她生日，他寄來賀卡，附上他親撰格律詩一首：人生難得遇知己，俯仰之間即古稀。今夜為君吹蠟燭，何時共醉一灘泥。

她回復道：年逾不惑心似灰，身無長物胭脂褪。扶手同游成過往，惟愿先生花間醉。

清明過了春自去，幾見狂蜂戀落花？她覺得自己在他眼里卑微如蟻塵。

四、棄

她，身不在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外強中干的她，表面強硬：不用依附于任何人生活，她的能力和智慧，足可以使她擁有經(jīng)濟來源和生活保障。所以她對他卑微的薪資、簡陋的房子、沒有車子，不能給予她保障等視若無睹，只在乎自己內(nèi)心的感覺，在乎內(nèi)心有如活火山一樣噴薄而出的愛。

因為睿智，她比其他女人多一些浪漫與細膩，多一些敏感與矜持，但終究抵不過他一彎寬闊的臂膀。擁有其精神，卻并不對其肉體有所窺伺，所以女人的悲哀莫不如此。

“始亂之、終棄之”的鼻祖元稹，他的“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多少年來感動了無數(shù)男女，然元稹的千方表白、萬般悔恨僅僅落實在筆上，從崔鶯鶯到葦叢，乃至薛濤安仙嬪、劉採春、裴淑，元稹身邊的女人無一不被他的才情所吸引，又被他的薄情所傷。

他欣賞這樣的她，卻不敢深愛。與她相處，他如履薄冰，雖然色彩浪漫，激情、柔情都不是一般女人可以相比，但也會讓他感到很累，為滿足她的浪漫，有時也會感到很煩，彼此常常會相處在矛盾之中。而這種猶豫、矛盾的細微，敏感的她，稍有察覺，就果斷的選擇分開與放棄。

愛，最需要的是舒坦。她感覺自由、舒服、安心，他似乎感覺處處被掣肘、受控制、沒了自我；她感覺他是愛她的，處處順她心合她意，她感到一種父愛般的依賴、情人般的溫暖，而他似乎在努力回避她什么？自卑、自怯又自負的她，感覺內(nèi)心受到輕視和傷害，她遽然選擇高傲地離開，然后自己躲在角落里，默默的品嘗孤獨。

她從秋天向他走來，卻結(jié)束在繁花滿樹的春天，他們相處的日子，短暫到來不及說清一個故事，或者理清一個情節(jié)?？粗谩耙恢付U功”給她打下“我不想破壞你的家庭，也不想愧對我的家人”幾個字，她終于下定決心：將他從好友中永遠刪除。

諸事諸物。非生即死。非愛亦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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