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香七段
那一年,風很冷,雪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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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顏色古舊的黃蒲團上,面前是一方漆紅供桌,供桌上矗立著奶奶漆紅的靈位。在這祠堂里沒有奶奶的遺照,可我感覺她老人家的氣息若有若無縈繞大家身旁。右手旁跪著哭爹喊娘四位姑姑、我父親和兩位叔叔,他們紅腫著雙眼、涕淚泗流,我看著氣氛十分悲傷,淚水盈滿眼眶,不知怎么來安慰他們,不知不覺我的眼淚也奔涌出來。
接過大姑姑手中的七段線香,不覺一呆。七段線香大小相近,長短依次不同,大致十五厘米上下,呈黑紅色,極像是凝固了的血塊。七段香是按奶奶的七個兒女的年齡排列的,我不明白這樣的習(xí)俗,但在東秀姑姑的引導(dǎo)下,我完成了對奶奶的祭禮。七段線香本是要分成七個晚上燒完的,然而恰碰期中測試,不得提前。懷著一份沉重的愧疚,點燃一段血紅線香,重重地磕下響頭,耳中傳來喇嘛做法事吵雜的聲音,連續(xù)七次,再燒一段香,又是七個響頭。只待七段線香燃完,才發(fā)現(xiàn)祠堂里已經(jīng)點燃了一支支白燭。
父親沒有起身送我,他還沉浸在那個悲傷的世界里。我沒敢打擾了父親,乘著初秋的月色穿行在深深的山林中,隱約處飄著碎碎白色的螢光,聞得到熟透了的稻香纏綿,聽得到青蛙重重地鼓叫爭鳴,若隱若現(xiàn)的風聲傳來。前頭流動的燈火漸近,回頭望向遠處,已遠的故處淡出了我的視線,眼角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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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回去嗎?”“太遠,回不去”
“你會一直呆在學(xué)校里?”“應(yīng)該不會,也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你呢?”
“已經(jīng)說好和女友一起去西安看看,你也去吧?!薄昂呛牵娴谋M興?!?/p>
朋友,該出去玩的,也都走了。其實我也難得給自己放假,即便睡睡懶覺,也會覺得浪費時間了。我要做什么了?望向窗外,遠處校車站點涌滿了外出的同學(xué),三五成群的,即使校車不消停,還是沒能將所有的學(xué)生載完,長長的隊伍已經(jīng)流出了我的視野。
“叔叔,爺爺?shù)膲灥睾苓h嗎?”“不遠,等會你、英兒我們?nèi)艘粔K掛清,帶你去爺爺墳?zāi)鼓恰!?/p>
平生小叔叔最后沒和我們一塊去,是旁系爺爺帶我和姐從老鼠坑出發(fā)了。
“英兒,你多大了?”“十歲,比弟弟飛飛大兩歲”
“讀三年級了吧。”“恩,爺爺,是不是很遠的地呀?”“不遠,走過幾座山嶺就到了?!?/p>
“姐,你看,樹上好多搽苞、豬耳朵。”
“姐,好多映山紅,好漂亮,我去采一把?!?/p>
“姐,我摘栗樸給你吃。”
滿山遍野是猩紅的映山紅,我喜愛它們,常常采一把,撕下一片片花瓣放在嘴里咀嚼。澀澀的甜味,淡淡的露水香,還有縈繞舌根的酸。有時我將它們一瓣一瓣曬干,儲藏在干燥的瓷器中,待到秋冬時,拿出來泡水。
——
聽得奶奶講過,映山紅是迎鬼花。清明路上,魂氣纏纏。妖冶的映山紅春風春雨掃過之后,悄無聲息地一夜綻放,又無聲無息的霸占整個季節(jié)。層層疊疊的花瓣一片連著一片,一朵挨著一朵,由里及外,由上而下,擁簇成一位羞澀欲滴的亭亭少女。而把它們說成迎鬼花,我是不太認同,倒覺得映山紅像是行將要嫁的新娘。那姣長的睫眉,飛舞的盈波,一切一切的都在婉轉(zhuǎn)與曖昧中呈現(xiàn)。
“飛飛,你要落下了,還不跟上。”
(二)
天色黯淡了(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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