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

天熱起來了，白天氣溫已是三十四度，據(jù)說北京都達(dá)四十度了，不知你那邊能風(fēng)涼些否？全靠你自己注意保重了。

今天咱倆順藤摸瓜不規(guī)則追憶一下旅游結(jié)婚后第一次丑媳婦見公婆的那些片段吧。

從南京回來后，先在我家宿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咱倆就出發(fā)北上三十里邁步去扶風(fēng)橋漕上村見你的父母、我未謀過面的公婆大人了。

路過華陽小學(xué)，你領(lǐng)我先去拜見你的校長爸爸。只見他電線桿樣的太過瘦高的個（你說是一米九三），短平頭的頭頂還生了個小肉瘤，又足足增高了一公分多，兩只貓頭鷹似的眼珠深深凹陷在眉骨下，走起路來兩臂晃蕩著，活像生理衛(wèi)生課上同學(xué)掮著的石膏做的“人體骨胳”。他文縐縐的，讓喝茶，重復(fù)著一句話，“你們回來啦，很好很好”。我很想笑，又不敢笑，努力克制著自己，不一會，咱倆就告辭直奔漕上村了。

路上你告訴我，因?yàn)閺男”荒隳棠虒檳牧?，你爸近乎五谷不分、四體不勤，你還講了幾個關(guān)于他的軼事、趣事，讓我捧腹！你說家里的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全一攬子由你媽一個人扛。她做事利索、潑辣，嗓門特大，屬虎，又是婦女隊(duì)長，大家直呼其為“老虎婆阿姆”。我心里打鼓了，我這只一直被呵護(hù)在老媽翅膀下的小母雞該不成當(dāng)她的吃菜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你們的漕上村真夠大的了，河的南岸、北岸兩排房子足足有好幾十戶吧，應(yīng)該是我娘家村莊的三倍多。你告訴我整個村莊除了你三弟（排行第三）的岳母家是外姓人（蘇北逃荒來），其余全姓許，是同宗的。舊社會里的族長就在這個村子。這時傳來一個大嗓門婦女的聊天聲，你說，她就是你媽。

咱倆走到你媽面前，你笑嘻嘻地說，“媽，我倆回來了”。我也已記不得到底有否叫這第一聲“媽”了。她個子不高，一米六不到吧，皮膚黑黝黝的，一雙高度近視的眼，看東西就像用鼻子聞，對于咱倆的突然到來，她不卑不亢，表現(xiàn)得很淡漠！完全找不到為她的老兒子終于成家了的欣喜！

飯桌上，比你大一歲的叔叔倒客氣一聲“今天沒有什么好小菜招待你們啊”！你媽立馬：“種田人家，有什么吃什么，過日子的，要咋招待？”顯虎威了，我不吱聲。

飯畢，你三弟的妻妹上門來玩了。她那時還是個初中生。一見我就直奔主題對我說：“大阿嫂，西面這間二進(jìn)的房子全部給你?。　蔽艺啥蜕忻恢^，沒加思索脫口回答：“我不要，連一塊磚、一片瓦都不會要的?！薄罢娴膯幔扛嬖V你吧，這邊的屋全是你家老太公的小老婆的兒子的。東面這間直到后頭豬舍才是兄弟五個的房子。”（現(xiàn)在的計算也就是二十多米長寬三余米的狹長的老式木結(jié)構(gòu)平房。）天哪，怪不得那天我姐問你時，你答非所問轉(zhuǎn)著彎只說“我們兄弟五個一個比一個帥氣，我長得最難看了，而且力氣個個大”。不過我那時確鑿不想待漕上去，我指盼著你把我?guī)щx田埂，當(dāng)穿鞋襪的工人，我對房子一點(diǎn)不感興趣。

你真會設(shè)計，居然在豬舍、茅廁兼浴室這五味之屋能用土坯硬圍得巴掌大一塊你的棲息地，而且后來成了咱一家四口七年多繁衍生息之所！

忘不了的鏡頭還有見你那三個弟弟的第一面。（老二弟還沒有出獄）。如你所言，一個個都很帥氣、結(jié)實(shí)，特別是你四弟，一張白干凈的國字臉、一付虎背熊腰的好身板，真的是帥呆了，酷斃了，可就不知你們是從哪里覓來的——每個人身上都穿著一件長短不一舊得變灰白的棉大衣！最小的五弟頭上還外添了一頂舊鴨舌頭解放棉帽，真正是電影里長征途中八路軍穿的差不多離，夠山寨！怪不得你每次到我家除了工作服還是工作服。

你三弟的兒子很可愛，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蛋，會叫你大伯伯了，見了我有點(diǎn)怕生。

咱倆好像沒住下來，當(dāng)天又向南三十里了。后來咱倆進(jìn)了扶風(fēng)農(nóng)機(jī)廠，成了雙職工，在漕上生活了八年。這是后話了。在這期間，從你三弟媳嘴里得知，你媽曾向她家表態(tài)：老大我是不會幫他成家的。你們生了男孩，立個祠給他養(yǎng)老防老就算，其它三個兒子也討不到老婆的。。。怪不得你媽第一面給了我不咸不淡的臉！她也有苦衷。那天我們臨走時給她留下的一家子的禮物，她看了以后一定多少有點(diǎn)欣慰吧，當(dāng)然，更多的肯定是無奈。

原本農(nóng)村固守著重男輕女、多子多福、多子臉上光彩的封建思想，因?yàn)楦F困，一下子反倒成了多子多遭難了，該怨誰呢？

今天就回憶到此吧，先給你打預(yù)防針，下次我要給你揭傷疤啦！

注意身體

忘不了你的老太婆

2014年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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