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誕（陸）
天明。
靈爾將自己在皇都底層的遭遇告訴了靈北和靈原。
“阿爾，你是不是被人用法術控制了意識？”
“他好像沒有要完全控制的意思。那股妖力很強，可是又對我很溫柔……只有大哥才能給我這樣的感覺。而且，在清醒過來的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他。”
“你確定嗎？”
“我不會認錯的?！?/strong>
靈爾這樣的情況，他曾見過一次，后來卻再沒出現(xiàn)過，以至于他逐漸淡忘了這件事。所以當它再次發(fā)生時，靈原也不敢斷言，他也實在想不到緣故。他轉頭，將目光聚焦在靈北的面具上——靈北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北哥？”
靈北回過神來。
“這種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話，不妨去圣地問個究竟。畢竟守護神對狼妖一族的事無所不知?！?/strong>
靈原的瞳孔放大了一些。
“你是說，狼妖圣地——伏狼峽谷？”
“是?！?/strong>
“可是，守護神真的存在嗎？”
靈原問道。
“不清楚，但，總得試試的，萬一是真的呢？”
靈北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帶懷疑，畢竟他自己也不知道。
靈爾將手搭在靈原肩上。
“可那里的地形……原哥該怎么去？”
靈北輕笑一聲，注視著靈原。
“傳說，圣地在群山環(huán)抱的峽谷之中，沿路多利草毒蟲，地形落差極大，又沒有捷徑可走，你說你該怎么去？”
靈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無奈地搖頭。
“要是我學了引術倒還好說。至于現(xiàn)在……只能拜托你們帶我上去了?！?/strong>
“那就成了，不過事先說好，我可不負責帶人?！?/strong>
“……也沒想讓你帶。不過，這個東西就得麻煩你了?！?/strong>
靈原說著，敲了敲身下的輪椅。
“那……行?！?/strong>
聽了這略帶猶豫的回應，靈爾竟笑了出來——他的臉已經(jīng)僵硬麻木很久了，這忽然的一笑讓兩人都吃了一驚。
“北哥，我都推十幾年了還沒煩，這讓你帶一帶都嫌嗎。”
“我沒說……算了，不重要。那收拾收拾，待會兒就出發(fā)。”
見到靈爾久違的一笑，靈北也就沒跟他拗勁兒——畢竟太難得了嘛，這個孩子，笑得那么好看，自己又怎么忍心破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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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圣地，就要離開皇都，向郊區(qū)走。好在這次有靈北帶路，有軍銜和實力擺在那兒，皇都底層也沒幾個敢上來攔路的。
圣地離皇都很遠，走了一天半，他們才到了山腳下。
“現(xiàn)在是傍晚，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不到。按我們現(xiàn)在的速度，上山需要一天，下山也需要半天左右，山上沒有歇腳的地方，你們是要繼續(xù)走，還是先休息？”
靈原和靈爾對視一眼。
“先休息吧，都走了這么遠了?！?/strong>
這話是靈原說的。
當然，出于照顧殘疾的靈原，靈北也沒什么意見，和兩兄弟一起在山腳下扎了營，草草地打理了一下便歇下了。
?
黑夜中，一個渾身散發(fā)著藍光的身影走到兩兄弟身邊，但沒人發(fā)現(xiàn)他，連平常敏銳無比的靈爾也沒有絲毫要醒來的痕跡。
他就這么站著。
忽然，他化作一團藍光融入靈爾體內，周圍又恢復了平靜。
“阿爾……”
那個身影喃喃道。
?
是靈爾的夢境。周圍都是黑暗的，只有一個角落散發(fā)著微弱而黯淡的紅光。他向那邊走去。
他知道，夢境能反映出妖的精神力強度和最真實的心理。
——但如果真是這樣，那么，我面前的這只幼小的狼崽，真的是靈爾嗎？
出現(xiàn)他面前的，是一只縮在角落里低聲嗚咽的狼妖崽子，一點也不像他所認識的靈爾。可那微弱的紅光，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屬于靈爾的力量。
記憶中，靈爾總是最讓他放心的那一個。若是說這兩個弟弟之中選一個他最偏愛的，應該也是靈爾——不是因為他更年幼，而是因為他幫自己分擔了不少壓力。
靈爾抱著膝，雙眸中滿是恐懼和悲傷。
忽地，一只手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那只手上，閃爍著熒藍的光。
意識到這一點，靈爾抬起頭，對上了跟前一雙湛藍的眸子——那個身影正彎著腰，目光溫和。
“哥哥……”
靈爾的眼角又溢出些許淚來。他渾身顫抖著，伸出一只手，想要觸碰面前那個他思念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人。
一只比想象中更小的手碰了碰靈豈的手指，又緊緊地握住，似乎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了。靈豈伸出另一只手，將靈爾拉起，單膝跪下，看著眼前這只軟弱而又過分敏感的小崽。
毫無預兆地，他將靈爾擁入懷中，手摩挲著靈爾的后背。
“我就應該知道，看起來比誰都成熟、更理性、更冷靜的你，歸根結底，也只是一個小孩子……”
靈爾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懷抱刺激得愣了愣，下意識地抬手，抱住了哥哥的脖子，聽著他的話。
“阿爾，對不起，讓你這么小就承擔了一切……”
靈豈的頸后被濡濕了一片。
——原來，靈爾真的還只是一個要依賴家人的小崽子而已。
“哥哥，回來好不好，我好想你……”
靈豈抹去眼眶中的淚水，扶著靈爾的兩肩，注視著靈爾的雙眸。
“答應我，成為真正獨當一面的妖，好嗎？
“畢竟我，不能護你一輩子啊?！?/strong>
看見靈豈懇切的眼神，靈爾耷拉著的兩耳重新豎起，他抹去臉上的淚，咬著牙重重地點了點頭，兩只黯淡的眼也重新燃起了鮮紅的火焰。
“……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哥哥?！?/strong>
——連語氣都堅定起來了。
一個微笑浮現(xiàn)在靈豈的臉上。他揉了揉靈爾頭頂?shù)陌l(fā)。
“這個，才是我認識的靈爾?！?/strong>
明明眼眶里還有淚，但眼前的靈爾，已經(jīng)照亮了這個幽閉的空間，那團微弱而凝重的光亮逐漸變得鮮紅，像鮮血一樣流轉著。
他在用行動向靈豈證明。
這就足夠了。
靈豈的身體開始消失。
“哥？”
“我的時間有限，該走了。對不起，阿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