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敗的人

　　　　碧·挽彭作


在那令人神往的夜晚，
像壁橙一般鮮明的月亮高掛天邊；
露珠碰觸著草葉，惡狼狂吠不絕；
猛獸群的怒吼聲；
決心要攫奪自由的生命，
包括京城里和深林中。
親愛的，只有你而已，
你緊緊地貼近我，
撫慰著不讓我震栗。
在那冷徹心脾的夜晚，
像剃刀一般鋒利的寒風(fēng)，
把那曾經(jīng)堅定的信念予以消融；
金錢和惡習(xí)——肉欲的享樂，
這些屬于富人社會的爛瘡，
頻頻侵蝕和要把我加以吞噬；
親愛的，只有你而已，
像那燦爛的太陽一般緊緊地貼近我。
在那浴血的夜晚，
槍聲和瘋狂的炸彈聲，
不斷地襲擊自那班瘋?cè)?br/>那班為了維護他們主人的利益，
而有貨幣作雇金的瘋?cè)?br/>在這一個多么可怕的夜晚，
只有你……親愛的，只有你而已，
才屬戰(zhàn)斗中的勝利標志；
因為你是那偉大——
永遠不會敗北的人民！

新力量

　　　　能·德甲叻作


親愛的——
你不是曾經(jīng)聽過一些關(guān)于死人的事嗎？
它會使我們永無休止地看到、聽到，——有生便有死；
只在于死得有價値，抑或死得毫無意義。
倘若為了億萬人而死，當然屬前者；
也惟有這種死才是光榮！
親愛的——
既然事實是這樣，你又何必對死亡懼怕？
何況你正在做的，又是正確的任務(wù)。
我深信：一個你死亡，必定有十個你、百個你誕生；
那誕生的十個你、百個你，不是“新力量”嗎？
我還深信：那誕生的“新力量”，是一種難于毀滅的力量！
繼續(xù)前進吧，親愛的！
別對荊棘擔憂，別灰心、絕望。
疲累、苦難，你也已習(xí)慣了呀！
繼續(xù)前進吧，親愛的——
那十個、百個、千個新生的人，正跟隨你的步伐前進。
請相信那最后的勝利吧，親愛的！

勞力創(chuàng)造世界

　　　　碧·挽彭作


耕田五千年，
還沒有完債的一天；
因為田地是人家的，
——必須忍辛耐苦地干。

當盡抵押完，
不曾要想欺詐；
因為誠實得太誠實，
——必須忍讓人家摧殘。

此恩德誰造？
我們的頭腦已被清洗；
因為他們藉口恩德來索討，
——必須忍讓他們欺騙。

當面被欺騙，
使樂意作奴隸；
因為學(xué)識比較落后，
——必須變成啞巴奴隸。

干去也枉然，
不會有成為自由人的一天；
因為萌起這樣的念頭呀，
——才取消續(xù)再忍作奴隸！

農(nóng)夫拋棄田園，啟程來進京城，
在燦爛光線中投向礦坑和工廠；
山林氣和泥土味，
連稻稿香味也完全消失殆盡，
職位和心靈，一切都顯得新奇！

遍身汗珠涓涓的滴，
既悶熱又潮濕，
把我們的力量投進去，
興建起高樓大廈……
——高聳云天！

遍身汗珠涓涓的滴，
進工廠有如綿羊群，
退出來羽毛卻短缺，
被榨壓得認清……
——必須轉(zhuǎn)跟貪婪的人奮斗到底！

那貪婪的人心懷惡念，
殘酷得多么可怕；
牛馬還有得休息，
病痛之時復(fù)受到療治……
——可痛心，多殘忍！

資產(chǎn)者們精敲密扣，
獲利是多么可觀：
勞動力如石山，
酬勞金像草芥……
——草芥飼餓牛！

啊，工人的胸膛呀，
不曾獲得伸展；
水漱喉頭還干渴，
生活無比的黑暗！
自由有供競爭，誰爭得便歸他；
手長的人爭得多，
苦難的人屬我們！

苦難淹滿人們的頭，
人們能夠解除去苦難，
只有……同心協(xié)力，
牢牢地握住手，
為了更明亮的新生活……
——團結(jié)！

　天堂是可建的

　　　　碧·挽彭作


媽呀……
誰說人是平等的呢？
當天堂仍存在地面上的時候，
地獄也一樣存在地面上；
　　有的人赤著足走路，
　　有的人則穿著皮鞋。
天堂安置于地獄上面——
淸潔上面的污穢，
眼淚和鮮血上面的笑聲：
人是平等的嗎？
平等在于同樣有著兩只手！……

　*　　*　　*

媽呀……
天堂是人建的，
同時人也建起地獄，
在高聳云天大廈與骯臟高腳屋下的空隙間，
上面的極少數(shù)人富貴豪華，
下面的大多數(shù)人十分艱苦！
媽呀……
為什么人們不建起天堂來，
給每一個人以幸福安樂？
大多數(shù)人必須忍受
必須永遠地忍受下去？
人只平等于兩只手，
兩只手而已嗎，媽呀？

　*　　*　　*

孩子呀，……
天堂是可建的，
如果不怕困難和死亡：
當成百萬，……成萬萬的手發(fā)揮作用的時候，
地獄被摧毀，
天堂將永遠……屬于大眾的！

　*　　*　　*

貧乏者的心聲

　　　　甲統(tǒng)·江隆作


社會的準則在哪里？
我們碰見的盡是黑暗，
沒有屬于人類的白天，
明亮之光不愿放射出強烈的輝芒！

　*　　*　　*

人家響起了淸脆的歡笑聲，
但我們卻力竭聲嘶受饑挨餓；
我們只有踐踏著泥漿，
我們只有埋頭的生產(chǎn)！

　*　　*　　*

閣下腳踏高價的波斯地氈，
我們的寢室只有草席和枕頭；
閣下會歡笑和獲得幸福，
我們呢？則只有痛苦和哭泣！

　*　　*　　*

我們生產(chǎn)，同時還創(chuàng)造，
閣下等則享受著舒適安樂：
富裕文明盡歸閣下所得，
但我們的家卻是深山林里！

　*　　*　　*

閣下說我們是人民，是主人，
但干么閣下卻高踞在我們的頭上？
我們愚蠢，我們戇直，而且不夠聰明：
閣下聰穎，閣下奸詐，而且大量斂刮！

　*　　*　　*

我們不明白夜總會和酒巴，
沒有任何人給我們洗澡，
沒有誰受雇充當按摩女，
而且沒有袒裎裸露的人！

　*　　*　　*

“巴朥”和“酖郎葉”便是下飯的菜肴，
貴族之流說那是低賤的東西：
我們是奴隸和庶民，
我們穿著百孔千瘡，補痕斑斑的衣服。

　*　　*　　*

我們的掌心和腳底粗厚，
滿臉垢污；
我們?yōu)榱俗岄w下囊刮一切物產(chǎn)，
不惜強忍受烈日跟風(fēng)雨戰(zhàn)斗！

　*　　*　　*

我們生產(chǎn)得差點賠上了性命，但依然窮困；
閣下則恣意壓榨剝削：
我們呼吁和抗議，
閣下卻喝斥道：“他媽的，討厭的瘟……鬼……鬼……”


注：“巴朥”，泰語譯音，魚醬之一種，屬泰國農(nóng)村主要菜肴，“酖郎葉”，蔓生草本之一種，可煮湯佐鈑。

多試一次

　　　　瓊知作


多試一次吧，摯友：多試一次；
人生有如旅行，有跌倒、有站起：
知識產(chǎn)生自工作，有錯誤、有正確；
工作使人類產(chǎn)生更多的知識。

鐵并非打一次便成型，樁并非擊一次便深埋，
多打一下，多擊一下；
這樣的循環(huán)，由錯誤到正確，由卑劣到良善。

多試一次吧，摯友，多試一次；
把我們跌倒時手上、臉上的塵埃拂去，
把占據(jù)在臂上、腳上、心上的魔鬼攆掉！
水面占據(jù)不了船兒時，
魔鬼便占據(jù)不了我們！


多試一次吧，摯友，多試一次；
彩虹還燦爛地照耀天空，光透心頭；
暴風(fēng)雨和黑暗中的燈塔，仍成為船兒的目標，
希望中的勝利旗幟，仍成為人類的目的物。

多試一次吧，摯友；
像那不停地沖上岸的波浪，多試一次！

獻給不愿屈服的一群

　　　　律派蓮作


美麗雄偉的曼谷，誰建設(shè)？
隨著那廣闊和淸潔的馬路而排列的髙樓大廈，誰建筑？
生產(chǎn)各種貨品的工業(yè)廠，誰建造？
這些，被當作測量進步繁榮的器具；
啊，實在進步，實在繁榮！

　*　　*　　*

廣大的男女擔著沉重的物品，直把肩背壓得彎曲；
在烈日和雨絲中搖搖擺擺地走動，
像那找糧食、挖泥土、銜屑物下去筑巢穴的工蟻；
這些男女也是一樣，他們正在建造房屋。
筑路讓車跑，把它掃淸潔，搬運米包進京給城市人吃；
渾身汗流浹背，然后干成鹽垢沾滿衣裳，
成為城市人不愿接近的酸味！

　*　　*　　*

我們跟工蟻不同的是：工蟻沒有互相藐視，但工人卻被同類所藐視；
他們被列為低賤的人、沒有教育的人，缺乏溫文爾雅的人；
不僅這些，他們還被指責為：愚蠢，不懂使用權(quán)利。
如此藐視他們的，便是從他們身上獲得利益的人！

　*　　*　　*

他們不是不愿接受教育的人，但卻被迫失去教育：
他們不是甘愿成為愚蠢的人　但卻被迫而愚蠢。
他們被多么慘重地加上苦難的桎梏，
被各種壓迫剝削的鞭子殘酷地鞭撻，
被各種不幸的風(fēng)暴無情地侵襲！

　*　　*　　*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不愿心灰志餒，
他們淸白地以自己的勞力換取代價養(yǎng)活生命：
何處有工作，他們會掙扎著到那邊去；
雖然只是日工，他們還是顛沛流難地到處去干。
他們少有機會認識那句“月薪”，
因為他們難于獲得固定的工作！

　*　　*　　*

這班男女，盡管有著多么暗黑的前途，還是不愿屈服；
他們是對生活具有偉大信念的人，
他們是真正給世界創(chuàng)造進步繁榮的人，
但是由于散漫地生活著和不曾集合起來；他們才不知道自己那巨大無比的力量。
他們只有聽任人家指揮而建起城市，
而且建起了城市給別人居住，為時已久遠了！

　*　　*　　*

然而，……他們何時覺醒，他們何時……，
那時，那天……
他們將會依照著自己的理想，建起城市來；
而且，那時，那天，已快要來臨了。
猜唷！猜唷！猜??！

　翻土地者的兩手

　　　　帕·奔泰作


陽光放射烈焰，
整片田園像火燒；
河流已干涸，
要怎樣播種耕作？

抱膝凄然獨坐，
苦難生活難改變：
利息天天在遞增，
生命近氣絕身亡！

土地是我們的，
但必須向人家租來播耕；
早晚勤加工作，
但產(chǎn)品卻被人家搬了去，

眼淚流下成血淚，
有如心臟被宰割；
—切辛酸苦難，
各種滋味都嘗盡試透。

雖然希望提速斷絕，
雖然默然坐讓人家壓迫；
雖然讓心志灰餒，
也只有氣盡力竭地悲傷！

不站起來抵抗，
不曾如愿地保全權(quán)利：
不認真加以合作，
不符合想象中的心愿！

兩手握犁耙，
翻轉(zhuǎn)土地使和平實現(xiàn)：
兩手是勞力，
意志堅毅地加以創(chuàng)造！

　在這土地上

　　　　班耶·呂沙皆作


（一）

夜幕廣披每個角落，
天空底下，屋頂上面，
滲入林叢和草葉，
看去一片黑越越。
這處碼頭僅剩下兩盞古老的燈，
僅僅放射著朦朧之光。
萬籟俱寂，……
兩盞燈漸平添明亮，
使瞧見四五艘受波浪沖擊傾來斜去的商船。
靜寂漸漸地消失，
由機器發(fā)出的轟隆聲；
我聽見船舵葉的轉(zhuǎn)動聲穿進來。

我瞧見他們，
體格充滿了肌肉，謹慎地工作；
他們負著貨物上下船時　必須使出很大的氣力。
由于竭力的縮緊肌肉、致手臂腳脛的筋絡(luò)突起來，
汗流滿臉龐，胸膛……
當接觸著燈光時，
一身潤濕得油亮亮。
一團沉甸甸的橡膠團——
百公斤頂載在背上、
使他們步伐的節(jié)奏，
充滿著急促和穩(wěn)定。
他們正在干著工作，
——那必須付出勞力，血汗的工作。
——他們疲累得差點斷氣呀！
消失的每一滴血汗，
意味著銀子的代價。
他們戰(zhàn)斗，
他們由于饑餓而戰(zhàn)斗，
他們?yōu)榱双@得家庭低度生活而戰(zhàn)斗，
除了出賣苦力，已沒有其它出路，因為他們都沒足夠的知識。
他們也許是生錯地方吧？
生活才如此的殘酷！
在每一天的時間里，
他們歡樂的時間少得可憐，
因一切的時間，必須跟饑餓戰(zhàn)斗。
他們只聽見急促的氣息聲，
他們接觸盈滿米袋和沉重的橡膠團，
有如富人擁抱著女人；
他們側(cè)耳傾聽船舵的轉(zhuǎn)動聲，
像古典韻律的音樂。

他們只有沉沒在心靈的孤寂中，
對潮濕和腥臭氣味感到厭惡。
他們沒有辦法得從勞動的泥淖里擺脫，
除了咬緊牙根，繼續(xù)跟殘酷斗爭，
下去……下去……，直至死亡邊緣……

（二）

我又一次瞧見他們，……
正在田里忙忙碌碌，
——在那酷烈的陽氣，和龜裂土地上面。
忙著松土地，等待春雨。他們準備著谷種，渴望下播，
他們從不灰心，畏縮，
兩手依然牢牢地握緊耕犁，
以松弛的節(jié)奏隨著耕牛走，

當雨季來臨，……
他們就緊緊蒔秧，
等待稻苗的茁壯，吐穗，，
等待著田地從青綠色變成黃金色。
他們將歡樂地瞧稻悄一陣一陣的波浪，
對自己所付出的血汗戚到心滿意足！
他們沒有對自己的產(chǎn)品，給國家出口的數(shù)量加以思考；
他們所擔心的是：
今年是否有足供整年的米糧？
或者是否有剩余可供販賣，增購耕作的工具。
他們是否會知道，
在往后的日子里，
他們的利益正要遭受攫奪？
自收成的日子過后，
他們準會遭受那班購糧的不公平剝削；
那班卑劣的財主們，
而以卑賤來攫奪人家的幸福！
干么？……
干么必須再把苦難強加于人？
農(nóng)夫們，……
他們說給國家奠下經(jīng)濟的基礎(chǔ)？
但從血汗所獲得的成果，
成為國家首要的出口貨品：
全國的人民能夠維持生命，
難道不是你們？
你們究竟為那句“國家脊梁”的贊語而歡愉，
不是稱你們?yōu)椤百Y本家的機械”更對嗎？
倘若財主們還依靠農(nóng)夫的血汗的話，
總有一天，
“國家的脊梁”一定會折斷的。
人們?nèi)绾蝸韼兔ε懦r(nóng)夫的苦痛，
而把卑劣的財主們加以消滅呢！

獻給難友

　　　　匿·開北詩作


在雨絲簌簌下降之時好像是，
無奈何地流下來的辛酸眼淚：
當窮困苦痛壓緊心頭的那次，
遂放任它盡情地流溢滿心房。

　*　　*　　*

農(nóng)夫的生活呀，多可憐；
當蒼天每一次降下了雨露，
便想起鐮刀、犁耙和穗葉，
今年究竟能糴出幾多米呢？

　*　　*　　*

啊……全國人民的脊梁，
有誰會深刻地感到——
他們的生活是怎樣的窮困；
苦楚滿胸，疲勞悲痛而必須容忍！

　*　　*　　*

在人生道上受盡藐視和隔離，
無異于馬路上的塵埃、灰燼；
沒有金錢財產(chǎn)多赤貧，
生活黑暗，道路也告茫茫！

　*　　*　　*

他是養(yǎng)活人民的生命者，
且緩加以敲擊、切割、憎惡，而冀圖把他宰殺：
盡管每一個家庭都失去了幸福、溫暖，
但朋友那誠實的心地卻値得加以頌揚！

　*　　*　　*

戰(zhàn)斗下去吧……朋友們，別想逃避，
盡管窮得要命，總勝伸手向人乞憐：
直到有一天，那等待著的希望來臨，
我們也許足夠“養(yǎng)活家庭”！……

　山洪

　　　　碧·挽彭作


　　連日來，泰國東北部以廊開為首等數(shù)府，又一次慘遭洪患侵害，一切農(nóng)作物、建筑物及牲畜等，遭受破壞、沖毀、損害殆盡。災(zāi)民無家可歸：流離失所；加上饑寒交迫，嗷嗷待哺，狀極悲慘?？逃嘘P(guān)當局，正緊急在展開賑濟中。這種天災(zāi)，近幾年來，不斷在內(nèi)地各府發(fā)生，給予人民，特別是農(nóng)民，帶來了莫大的禍害。其中災(zāi)情最嚴重的，要算佛歷二五一二（一九六九）年那一次。當時，除了農(nóng)作物遭受慘重的損害外，還導(dǎo)致許多性命的死亡，造成了一次天災(zāi)所帶給人類的大浩劫！
　　下面所譯介的這篇“山洪”，便是那次大浩劫的實況寫照?，F(xiàn)在，恰值洪患再度在廊開等府肆虐，筆者特不揣淺陋，加以譯出，藉作悼念那些不幸罹難的災(zāi)民！——譯者


吹熄了燈，在兒子身旁躺下，
有福的孩子，合上眼睛安睡吧；
（安睡吧……
兒呀，……合上眼睛安睡吧?。?br/>明天爸要出去捕魚，
捉來跟木坎煮成酸辣湯?！甲ⅰ?br/>
　*　　*　　*

大小一家同在睡鄉(xiāng)中做美夢，
當天剛破曉，便需一齊爬起身；
（把魚罩籠準備停當吧，……
妻呀，……別忘記魚簍。）
爸一定要把大大的魚兒捉來，
煎煮盛碗中，歡樂地吃個痛快！

　*　　*　　*

合上眼睛……
把眼睛合上吧……
我的賢妻和愛兒！……

　*　　*　　*

轟隆??！轟隆?。?br/>猛然驚醒，那是什么聲音？
老天狂吼之聲震天價響，
小兒子號啕大哭，
他坐在黑暗中凝視和……思忖。

　*　　*　　*

閃電……
劃破天空……
閃爍成白色的裂痕?！?br/>
　*　　*　　*

咯咯！咯咯！
有如巨大的石塊，
從山上翻滾下來，
聲音由輕微而響亮，……
呼呼不絕地響近前。

　*　　*　　*

傾斜地從竹板上坐起身，
把兒子拉上前來當胸摟緊，
孩子的媽愕然地霣栗、抖顫：
怎么啦？——怎么啦？——

　*　　*　　*

劈，……劈，……砰！
轟然聲響，有如象群踐踏欉林，
噓呼……噓呼……
近前來了……近前來了！
山洪！山洪！山洪！

　*　　*　　*

抓起兒子來緊抱，
把爸的脖子摟緊：
安慰愛妻別驚怕，
牢牢也互相依附，

　*　　*　　*

轟隆??！——辟辟。砰！——
家畜驚慌，瘋狂紊亂；
屋頂崩塌了下來，
三條生命踉蹌踉蹌地奔出屋外！

　*　　*　　*

寒冷
自足踝，……
濕上肩頭……
山洪沖擊得腳兒搖搖上騰！……

　*　　*　　*

兒呀，牢牢地抱住爸的脖子！
愛妻，緊緊地捉住我的手臂！
大家扶持著去尋找根據(jù)地，
雖是折斷了的棕櫚樹，也足依棲！

　*　　*　　*

我害怕，……
兒子害怕，
四方一片漆黑；
山洪淹蓋了屋頂，
然后一并吹刮去！

　*　　*　　*

咯、咯、咯……山洪不斷地沖擊，
手拉著手永不分離，
洪流強把愛妻攫去，
漂失于無邊的黑暗中！……

　*　　*　　*

妻呀！……
淚珠兒掉下，……
多么惶恐，緊擁著兒子，……
多么心碎，惦記著愛妻！

　*　　*　　*

高聲呼喚，跟川流競爭斗響，
千呼萬喚，直喚得力竭精疲；
洪流卻像魔掌般湍急，
越來越要把雙腳拖去！……

　*　　*　　*

既牽掛前面，……
又顧慮后邊，……
一顆心兒就要發(fā)瘋了；
關(guān)前顧后一籌莫展！…

　*　　*　　*

急流咯咯咯、轟隆隆、辟辟砰直沖過來，
沒停息地把面目盡淹埋，
川流從爸的脖子上把兒子強擄去，
漂漂蕩蕩地消失于急流里……

　*　　*　　*

啊，爸的孩子……
爸縱身躍下緊跟著游去，
依稀瞧見兒蹤，倏忽又沉沒…
他在那寒冷的急流中四處摸索?！?br/>
　*　　*　　*

　?。▋商旌?，有人在佛歷二五一二（一九六九）年 那悲慘的洪流中，發(fā)見很多浮尸。）

戰(zhàn)爭、和平、眼淚

　　　　南他那·威臘沖作


竹葉驀然碰觸，搖來曳去呼沙呼沙地響：
槍聲響起了好多發(fā)！
整座山林死寂，……我們聽見他喘息的聲音，
和那痛楚、創(chuàng)傷的眸子：
他正朝這邊瞧來，……亮晶晶的淚珠，對黑暗加上譏嘲地反照。

花瓣芬香的氣味，令人心曠神怡；
遲緩和冷卻地上前輕輕碰觸，
他的四肢僵硬！
他遍體鱗傷，他藏匿在那孤寂的黑暗中；
他聽見自己的啜泣聲，
這就是那堅強的青年的替身，是國家的性命呀！

殺戮！沖鋒！毀滅！
他的眼睛正緊緊地閉著，他夢見花兒盛開的那天；
夢見那充滿自信地在等待著他的人。
等待，……盡管不肯定他要回去，……而且他正要回去；
以空虛的一公尺，……那恬靜……得意的軀體，
和那已完結(jié)了的任務(wù)回去。
他正要回去！……
樂隊在那靜悄悄的孤寂當中，扣人心弦地吹奏，
微風(fēng)的哭泣聲，……嗚嗚咽咽地成為儀仗隊；
血腥氣味散布飄揚！
那是在死亡和眼淚的基礎(chǔ)上面，和平的來源！

　少年、和平、與人類墳?zāi)?/h1>

　　　　歌順·披柿作


“白色鳩鳥，
飛越戰(zhàn)斗的煙霧——
以疲憊的軀體，
在衰頹的旱林上面，
于權(quán)力的黑色火堆當中；
我見你輾轉(zhuǎn)掙扎地跌落下來，
翅膀和軀體燒焦。

白色鳩鳥，
我要以淚珠重新救回你的性命，
以血滴授予你的靈魂，
讓你以想象中的翅膀力量飛騰而去；
經(jīng)過愛情的煙霧，
到那愉快的理想山林來筑巢，
而且你會得自我那自由之火而感溫暖！

白色鳩鳥，
當戰(zhàn)爭的風(fēng)暴瘋狂地侵襲，
你干么還要猶豫不決，
棲附著那薄脆的枝枒呢？”
“夢囈的詩人，
具有那遠大思想者——
但卻被以掙扎所限制的閣下，
請跟隨我們走，
以便避開武器的煙霧，
逃避惡魔那——
不曾靜止，
死亡的歌曲。

夢囈的詩人，
請收起淚珠，珍惜血滴，
留作鐫刻英雄史；
保護閣下想象中的花圈，
和防衛(wèi)自由的火堆，
作為燃燒自己的尸體，
使之從閣下的地面上，
那骯臟的灰塵中消失殆盡！

夢囈的詩人，
閣下干么還要站在——
希望中的崩橋上面呢？
當人類心靈中的堤壩，
已完全遭受那殘酷狠毒——
兇猛湍急的水勢所摧毀殆盡了時！”

今天，
還沒有那來自——
被征召入伍的無名詩人，
和那藉唾涎長大的白色盲眼鳩鳥，
越南國土上的結(jié)論！

幸福的人民

　　　　空頌作


你是軍人，請把槍放下然后給它吐一口痰，
快回去投進爸媽和妻兒的懷抱；
沒有誰會稱你為勇敢的戰(zhàn)士，
沒有誰會再成為人們空閑時談及的英雄了！

請沿著那環(huán)繞嫩綠稻谷的田埂走去，
到那酷熱和干涸的土地上去找尋幸福，
在樹下躺著休息，然后閉上眼睛讓風(fēng)兒吹拂；
跟那些走向佛寺的老者打招呼。

你是屬于幸福的人民，
別對那入侵的外地軍隊感到驚懼；
盡管他們以強大的陣容開到，
而且手中握緊槍支，肩上負荷沉重的物資！

請給那來自遙遠疆土的客人敬水，
對他微笑和恭請他同到屋場上來圍坐吃飯：
打開席子讓他坐下去減輕疲憊，
同時別忘記詢及那遙遠國度里的訊息和民生。

當他們起來統(tǒng)治你，宜一齊歡呼恭迎：
當他提出征收稅務(wù)，宜設(shè)法找來給他；
當他摑打你的臉龐，宜向他致達使他生氣的歉意；
當他擄去你的女兒，宜到佛寺里去跟和尙訴苦！

那一天你不能再忍受下去，
你遭受污蔑，遭受殘害、凌辱，
精神遭受壓制，妻兒正在挨餓，
你正遭受損害和產(chǎn)生憤恨。

讓妻兒當佛祖面前坐下，
讓每一個人誦經(jīng)和膜拜；
先撫摸兒子的頭，擁抱女兒，和吻著妻子的臉，
然后揮動利刀把他們的咽喉一個一個切斷，接著朝你自己的心靈猛刺。

你們的血會流滿地板，
把一切都染成紅色，和發(fā)生腥臭的氣味；
尸體會蒼白和發(fā)腫，
讓尸體堆疊在那流遍每一座屋子屋蓋底下的鮮血上面！

在那強大和兇猛的軍隊里的軍人，將會瞪大著眼睛瞧，
有幸福的人民已死去了，
田里的稻谷必會因下骨灰而茁壯，
讓那強大的軍隊能夠充份滿足地吞噬！

讓那由你假設(shè)起來的國族崩毀，
讓那借口屬于你的國土成為他的疆界，
如果他不羞慚，就讓他繼續(xù)高傲狂妄下去，
放任他單獨成為統(tǒng)治世界的強權(quán)！

　戰(zhàn)爭

　　　　是里蓬·曾鳳作


雖然我的嘴唇由渴望跟妳說而干燥，
雖然我的耳朵由聽不見優(yōu)美的聲音而死寂，
雖然我的眸子當再見不到妳的面龐時而失盲，
以及我的心靈定必空虛；
我的小姑娘……
盡管如此，我還是必須離開你！

山脈高聳地矗立在前面，
那廣大的水道長長地橫亙，
而且火光正在瘋狂燃燒著房屋，
我還是必須冒險前進；
雖然肩上袱著物資和武器而告沉重，
那戰(zhàn)場正在等待著我們。
草兒正搖搖擺擺地在歡迎，
等待著吮吸我們的血液，
那明天將流溢戰(zhàn)爭中的血液！
那邊，……轟隆的炮聲正接近前來，
沒有象、馬的嘶叫和戰(zhàn)士的步聲；
它接近前來……噓呼、噓呼……然后克軋克軋……

我頹然在淸澈河邊的石丘上坐下，
河水明天將會變成紅……紅……紅色；
以柔嫩的手，……放下武器。
我伸手把那紫色的草花摘下來，
紫色的草花明天將會沾上紅……紅……紅色；
微風(fēng)輕拂地戲弄著河流和蓬草，
致達明天開始的戰(zhàn)爭訊息。

太陽在白色的天邊焦急地走去，
好像那走向沙漠的年青行乞者：
我再拾起紫色的草花，
撒下川流不息的河里，
我望著它緩慢地漂流，
好像守候著要到來訪問的黑夜，
好像守候著那殘酷的鏖戰(zhàn)！
等待，……傷口和苦痛，
等待死亡或回去投入愛人的懐抱——
將于明天……在戰(zhàn)爭中來臨！

這夜晚荒涼和冷黑，
我們睡倒在沾濕露水的草原上，
我躺著計算懸掛天空的星星，
和摸摸兩肩上銀色的星顆。
竹林的音樂，開始作催眠的演奏：
我不禁開始想到我所愛的人——
在這多么冷黑的夜，
媽媽還沉睡于土地里，……而成為飄渺的靈魂；
爸爸，……也許仍飲酒度日，和陶醉于年青時期的往事里；
姐姐，……也許仍唱著黃雀的歌催子女入睡；
弟妹，……將浪蕩地等待著長大，和縈念著那華麗的服飾：
朋友，……也許在舞會中歡樂地摟抱著舞伴翩翩起舞：
而妳，……妳呢，……我的小姑娘？
夜鷹驟然發(fā)出尖厲的叫聲，
當?shù)谝活w子彈聲孤單地響起時，
緊接著密集的槍聲如外僑在春節(jié)燃點爆竹般震天價響。

戰(zhàn)爭，……戰(zhàn)爭：
明天的日子還未來臨！
那嬰兒哇哇大哭地摟抱媽媽的軀體，
有靈魂的人沒留地完全離開光了，
那已停止為一切幸福而掙扎了的——
屬于為父親和哥哥的軀體，被涂滿了血液。
我們想那隨著財產(chǎn)而去的劊子手，
竹林的音樂還繼續(xù)催眠地演奏：
“普天下的血肉軀體，……苦難：
互不侵害，是世上最神圣的！”

我再緊閉上眼睛，
嬰兒哇哇的哭聲，
依然輕輕地吹來，代替了樂曲，
我再緊閉上眼睛，
終于夢見紫色的小鳥，飛越過天邊而來；
它帶來了人類的生存，
和平安樂地生活在一起的訊息。
那黯黑色的土地，沒有血滴的流溢；
那曾經(jīng)混濁的河流，淸澈潔凈；
以及小鳥兒歡樂地在蒼翠的樹叢里唱歌。
我再緊閉上眼睛，
因為深懂得那夢境是不會成為事實！
直至黎明，軍隊的轟隆聲還未來臨，
除了小嬰兒哭著尋找母親的聲音。
太陽再開始朝那廣闊的天空走，
紫色草花和樹木美麗地盛開，
等待著迎接到來訪問的蝴蝶。
我們以柔嫩的手牢牢地握緊武器，
冷淡地等待著打仗。
我們的血熱得沸騰，等待著酒下土地的時刻。
可是，……我的小姑娘，
殺戮的戰(zhàn)斗還未發(fā)生，
那孤單的槍彈聲，
還在這邊、那邊……不停地響著；
小嬰兒那哭著摟抱母親尸體的景象，
運沒完結(jié)地可在那邊和這邊見到。
戰(zhàn)爭還不算發(fā)生嗎？?。?br/>
雖然我的嘴唇由渴望跟你說而干燥，
雖然我的耳朵由聽不見優(yōu)美的聲音而死寂，
雖然我的眸子因見不到妳的臉龐而要失盲：
以及我的心靈定必空虛……孤寂。
我的小姑娘，……
盡管那樣，我還是必須離開妳！
我那柔嫩的手將把武器放下，
那孤寂和沒有妳的心靈，將充滿新的愛情；
我們必須成為苦難的人揩淚的布，
成為給小嬰兒以溫暖的懷抱，
成為供給蜜蜂以甜汁的花朵，
以及成為那催眠時優(yōu)美動聽的歌曲。
人類剛剛互相殘殺？
膚色的歧視是剛剛有的，是嗎？
巧取豪奪，互相侵略是剛發(fā)生的，是嗎？
嬰兒的哭聲，是因離開了爸媽的懷抱：
喪失去了最親愛者的人，淚眼汪汪的哀啼聲，……
這些是昨天剛剛發(fā)生的嗎，抑或怎樣？
既然這樣，……我的小姑娘，
戰(zhàn)爭還不算發(fā)生嗎？……戰(zhàn)爭邇不算發(fā)生嗎？

　戰(zhàn)爭之歌

　　　　沙旺·頌郎作


轟隆之聲像山崩地裂般震響，
堅硬的物屑跟地面成角度地飛濺，
熱風(fēng)像魔鬼的氣息般閃爍，
鮮血四濺地混合著氣體。
火焰猖狂跳躍，急速把光芒伸上天空；
磚頭、水泥、木材，改變成鋒利的武器。
糜爛的人體和零碎的器官積迭如山，
頂幸運也不外是兩三朵鮮花，朝那沒有祈禱的人體垃圾堆上拋下。
眼淚從眼眶直流，啜泣聲痛楚而迫人；
枯瘦的孤兒，在被摧毀的斷壁殘垣中迷失方向，哭哭啼啼……找尋媽媽。
殘廢的男子哀吟著生命中的最后一首歌，
年邁的婦人淚眼汪汪地沉緬于祈禱之中——當兒子還身在那地獄的戰(zhàn)場上時。
沙石、草葉、令人窒息的黃腺水，和尸體的惡味！
草葉開始蒼翠，在四月的烈焰下
隨著時光叢生。……
雪白的骨堆，
一動不動地好像在等待著詢問……和平的消息。
露水，——六月的黎明氣息一再地過訪。
草兒搖搖擺擺迎風(fēng)嬉戲，翼兒美麗的蜜蜂群、蝴蝶群，多么歡樂的飛舞。
他們大伙兒的靈魂，也許已投向那寧靜-……永恒的地方了。
但那擁有權(quán)力者的心頭，也許還在猖狂蠢動，
而繼續(xù)把戰(zhàn)爭當作體育運動吧！

　和平之歌

　　　　阿叻·卡巧納作


立刻停止騷擾我們吧，
已上十年了沒有任何一晚能夠安睡。
炸彈并非花串，
而大陣的子彈也不可能是花球；
和平才不是那沒有四肢臉龐的疤痕！
我們竭力爭取共同相處在我們誕生的土地上，
而不需像那已死去了的人般相處在一起，會錯嗎？
和平才不是那埋葬成千人的墳?zāi)梗?br/>和平是田里的稻谷，
和平是那聚首一堂的爸爸、媽媽、兒女，
和平是家庭！
倘若任何能給予人民以幸福的制度，那制度會錯嗎？
我們要為制度而戰(zhàn)，抑或要為人民的幸福而戰(zhàn)？
回歸您們的家去吧，
就是您們倆位呀：
讓我們有機會可自行解決我們家中的問題。

　和平的幻覺

　　　　蒙·阿叻作


不錯，
他們正在舉行會議，
以便讓一種事件，
另一邊地球上的事件，
產(chǎn)生和平。
他們正在舉行會議，
而具有口涎作為彼此間的交換品：
當此另一邊地球上的人們，
卻以血肉和性命作為交換！
那涂濕自己土地達十年的鮮血，
從不曾干涸。
悲哀之聲彌漫每個角落，
哀慟、呻吟，
發(fā)自每個生命，
跟墳?zāi)估锬莻鞑ソo全世界的耳朵聽，
凄切的哭泣聲不會有別。
那是一首太過悲慘的人生哀曲！
——離散了兒子的母親，
——分別了妻子的丈夫，
——離開了弟弟的哥哥，
那實在是一幅多么令人惻然的畫！
當然，
他們已為您們尋求和平而舉行會議。
白鴿子精疲力竭地，
在那空曠，
黯淡的天空底下，
憂郁而遲鈍地飛翔。
白鴿子繞著圈子回旋，
他們以難于理解的心仰起頭瞧，
他們以那短而骯臟的手捕攫。
白鴿子依然以疲憊和接近死亡的軀體，
繞著圏子來回地飛旋，
但他們卻不停地以戰(zhàn)斗給您們尋求自由，
——不會完結(jié)的戰(zhàn)斗
由眼淚而變成血淚，
大人們呀，可會知道，
為了什么原因，
為了誰而戰(zhàn)？
呵！和平是由戰(zhàn)爭得來嗎，
眾位黷武的領(lǐng)袖們？

　喪失

　　　　威莎·康讀作


（一）

我在這兒工作了廿年，
依然是受盡侮蔑的人：
當?shù)谪ヒ粋€年頭，
我已四十多歲，
并不覺得自己身在這兒。
他們加以分開和宣布不準進入，
我作著那樣的想——
為換取一點低微的代價而疲累，
壓迫、剝削依然不停地發(fā)生，
而且變成天經(jīng)地義。

（二）

在所有的榮譽中，
我獲得最多，
容容易易地得來，
像牛兒喜歡青草。
他們之頒給，是因為我殺的人最多，
他們說道那些是壞人！
當我死后，
家庭將會得到幸福和……
我決定換取那些，
只不過為了這些！

（三）

我從不能回答這問題——
我到這兒來干什么？
今天我殺了十個人，
說不定明天會更多：
而且總有一天，
我也許會成為第十具尸體。
這兒我并非僅是殺人者，
但一樣必遭殺害！

（四）

當寒冷進來籠罩那年，
那已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我碰上了苦痛。
還記得——
爸隨著頰邊的吻痕而離去，
媽把我摟抱于兩掌心中，
爸隨著那模糊的云霧而失去蹤跡，
距離這兒不遠傳來交戰(zhàn)的消息：
爸淸早離去，
是當嚴寒籠罩第廿年的那年。
笆還不見回來！

　眼淚信箋

　　　　尼拉蒙·蒲他通作


隆呀，
夜已深了，
我很想哭泣……讓發(fā)自同情的眼淚成為川流，……
成為博愛、仁慈，……和衷誠的川流；
漲滿每一個人的心中！
我作了惡夢，我夢見戰(zhàn)爭呀！
它呈現(xiàn)著一片混雜、紊亂，亂紛紛……
由于凄厲的哀號聲，
顯示極端的驚恐，
使兩耳轟然霣響和麻痹。
他們饑餓、受傷、折磨，和喪失性命！
每一個角落都流遍了鮮血——
流遍了屬于孩子……我人——純潔者，
但卻沒有武器的人類的血，
屬于身體和心靈的痛楚的血，
屬于貪婪、仇恨、沉迷，和對人類嫉妒的血；
以及屬于戰(zhàn)爭販子的血！

我希望你甜睡，作著美夢：
別碰上像我所夢見的情景吧。
希望你夢見一個寧靜的世界……
那個世界的每一個人，都具有“給予”的幸福，
給予搏愛、仁慈、和真誠：
那個世界的每一個人，都具有謙恭……純潔的心地，
彼此能夠隨時給予原諒，給予幫助。
那個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愛大自然，愛花兒。
川流和歌聲……
每一個人都干著自己滿意，而有益于
自己和別人的工作，
希望你夢見草原，
充滿著幼小、可愛，五彩繽紛的花兒；
黃橙橙的稻田，雨絲兒紛紛飄下，
涼爽、清潔的川流，
穿梭于枝枒……蒼翠叢林之間。
草尖隨著風(fēng)兒之歌而歡欣擺動，露珠笑逐顏開地發(fā)出晶瑩的光芒，
向太陽之光輝挑戰(zhàn)……
結(jié)果，那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我很想呼喚，讓發(fā)自同情的眼淚成為川流
成為博愛、了解、善意，
和仁慈、惻隱的川流……
漲滿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在現(xiàn)實的世界里，
我很想哭泣，
為什么那發(fā)自同情的眼淚才不會成為，
如希望中的
川流呢？——

隆呀，我是應(yīng)該知道，和承認這個事實：
在我們的生命中，我的希望，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盡管那不過是一場像這當兒所作的“空夢”；……
我依然會禁不住要對那沒有一定的前途寄予希望的。
明天，我要停止哭泣，
我要面對現(xiàn)實微笑，雖然是十分的“勉強”！

　釋放鴿子的罪犯

　　　　古臘·柿巴立作


由灰沙、石塊、和鐵桿子配合起來而成為牢獄，
緊釘鎖鏈的聲音叮叮當當?shù)仨懀?br/>堅硬的紅飯混雜著小石子，
污濁的羹湯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你真的是牢獄嗎？
他們把你建筑起來干什么呢？
以便剝奪卑污丑劣者的自由，
以便囚禁心腸狠毒的犯人，
以便懲罰那些為害社會的罪犯！

牢獄呀，你問我犯了什么錯失嗎？
才投進你那，
多令人憎惡的懷抱中；
我的面貌樣子并不適宜于成為監(jiān)犯。
哈、哈、那是一句多么悅耳的贈語，
但是適宜或不適宜，我已經(jīng)成為了監(jiān)犯，
怎能夠把你的贈語咽下喉去？
請仰起頭來瞧瞧天空吧，
可有瞧見那潔白的鴿子，
正在高空中歡樂地振翅飛翔嗎？
不錯呀，……那只白鴿子正是我親手把它釋放的。
啊，宅心仁慈的人兒，
不久一定會獲得釋放的！

牢獄呀，別以冷嘲熱諷使我傷心，
那正是我的錯失：
因為釋放了可愛的小飛禽，
我才變成了罪犯，
必須被當作心腸狠毒的犯人加以監(jiān)禁。
我可以發(fā)誓，在把小鳥兒釋放之前，
我并沒有使它受到傷損，連一滴血都沒有流下來。
我從柔軟的掌心中把它釋放，
而以充滿著愛的眼光，
守望著它從天空中飛去，
心靈卻沁透了和平的潔凈！

啊，具有生命者，
具有懂得病、懂得痛，完全一模一樣——
不選擇國籍、身份、階級、性別，獸類和人類的生命；
我釋放它投向自由，
投向和平的天空，
投向每條性命所祈望的情境！

我的那位朋友，這位朋友嗎？
他們也是一樣——
因為愛上一切生物，
都完全變成罪犯去了！

“那么，那班社會的劊子手躲到哪里去？”
牢獄咆哮地問：
“那班拿法律來代替人行道的家伙，
那班口銜經(jīng)典的魔鬼，
那班吮吸人民血液的吸血鬼，
他們躲到哪里去呢？”

他們躲在那沒有人民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沉湎于夜禮服的西裙子中，
以蘇格蘭酒灌洗喉嚨；
過著那在仙境中醉生夢死的生活，
豐富了由盜劫而來的財產(chǎn)，
而法律卻不敢加以正視。
“就是那班人呀，我們多么渴慕他們的自由；
就是那班人呀，我們的鐵爪正在等待著捕捉！”
牢獄呀，你誤解了；
你的眸子自出生便已失盲。
別誤會，你并非甚么大人物，只是奴隸；
是創(chuàng)造你起來者的工具！

“我們是為了囚禁卑劣的人而存在，
不分別天帝，大神、或惡魔，
不選擇所愛棄所惡?！?br/>
牢獄呀，別誤會；
太陽不在中午時分下墜，
牢獄一定不會囚禁它的主人，
而不管主人是怎樣的卑污、丑劣！
牢獄從不曾中立。
“他們宣布贊揚我們會中立！”

他們向各處作那樣的宣布，
他們向每個院會作那樣的宣布，
但是自從有了階級，便不曾成為事實。
由于這些緣故，
釋放鴿子的人終于變成罪犯，
雖然真正的破壞者是獄主，
反而在那華麗的仙境中享樂，
在美國的轎車子里趾高氣揚！

牢獄呀，請側(cè)耳聆聽我的話——
有天，整個和平的天際，
將充滿著成群結(jié)隊，歡樂地飛翔的鴿子群；
那天，人民將成為牢獄的主人。
每一處院會，將會為了人民的道義而存在；
由于得意洋洋，
而發(fā)出獅吼道：
“我是屬于人民的！”

生命上的濃霧

　　　　碧·挽彭作


朋友呀，……
我正要告訴你——
有關(guān)那像濃霧一般恥辱的日子，
它籠罩在你和我的生命上，
已是多么長久、多么長久了啊。

人家給我們戴上的眼鏡，
使枯黃的熟草變成靑色，
連你和我都陷在同一境況之中——
像牛一般被貫穿轡帶！……

民主像那塊，
貼在巨大樊籠上面的招牌；
每一條鐵桿子都十分堅固，
它撒下的影子，深深地直刺進心房中。
它也許會繼續(xù)疼痛下去，
疼痛下去，——這樣的嗎？

這就是民主嗎？
那具有自由為標志的民主？
屬于一群人的民主——盡量搜刮，
另外百萬人則饑餓——滅絕殆盡。
嗚呼……屬于長手人的自由，
——屬于劍和槍的自由！

這多么恥辱的日子，
真的會長久嗎？……
如果手兒連接著手兒，心兒連接著心兒，
那巨大的山岳還可以摧毀；
除非你和我，
依然沉睡不醒悟！

瘋子之歌

　　　　甲蒙作


我被捉來禁在這里，……
任何人都指我發(fā)瘋，
但我自己深知我并不瘋，
我只不過干下某些，
跟他們那多厭煩的社會制度不同的情事。
我便被指為發(fā)瘋！
其實發(fā)瘋的是他們，而且瘋得比我更厲害：
他們的好多作為，我已瞧淸楚了，
其瘋癲的程度比我更甚呀！
借著我所有的伙伴較少，
我輩便變成瘋癲的一方；
如果我輩的人數(shù)較多，我輩的作為便變成天經(jīng)地義的事。
而且那當兒，……他們將會變成瘋癲的一方呀！
可是這當兒，……事實顯示：
我所有的伙伴較少，我輩便變成他們的瘋子！
我也許會繼續(xù)被囚禁在這里，
當我還不肯依他們那腐敗的社會干下去時；
如果我同意跟他們同流合污，
他們便愿承認我是好人。
但我是不能那樣做的，因為那是對我的伙伴背叛；
我寧愿讓他們指我發(fā)瘋而囚禁在這里，……比前去承受那譽我是好人——
發(fā)自他們的社會集團中人的贊語來得更好！
我才依然住在這里，而且也許會繼續(xù)住下去；
直至我的伙伴增多起來，
以及能夠把他們那不愿承認為瘋狂的社會摧毀下去！

　*　　*　　*

記錄自頌緣昭披耶神經(jīng)病院一位窮苦病人的口述。

　三粒谷子

　　　　剛·訕限作


農(nóng)夫和兩個兒子，只剩下三粒谷種，
襄夫?qū)θ魏稳苏f道：
所剩的三粒谷子，是最后的。
農(nóng)夫非這樣對任何人說不可，
因為不能預(yù)知那一粒谷子，
將成為最后……的一粒！
農(nóng)夫把第一粒谷子播下泥土里；
農(nóng)夫的兩個兒子，……站著觀看。
農(nóng)夫跟兩個兒子，微笑和希望——
不多久，嫩綠的稻子將萌芽，
稻芽將自那粒谷種脫穎而出；
一株嫩綠的稻子，將高高地直沖霄漢，
稻芽吸飽雨露，便吐穗成為無數(shù)的稻谷，
那重負著無數(shù)谷子的稻穗，彎彎低垂。
農(nóng)夫和兩個兒子，將幫著收割，
作為今天、明天，直至后天的糧。
生活是無限的愉快！
農(nóng)夫和兩個兒子，等待著稻芽脫穎而出，凌空茁壯；
他們只得等待……等……待，
―個聲音，轟然巨響，震天動地。
農(nóng)夫和兩個兒子，期望，竭力的期望，……
不錯，那第一粒谷子萌芽爆裂的聲音，……將刺穿泥土，直沖霄漢。
那個聲音，
不是谷子萌芽爆裂的聲音：
是降自天空的東西——油漿彈！
油漿彈，……把泥土里第一粒谷子燒成灰燼，
不再會萌芽，茁壯，
成為刺穿泥土，直沖霄漢！
一滴晶瑩的水珠，
當著農(nóng)夫和兒子面前，掉下地面；
是雨水嗎？
不，……是一個農(nóng)夫的眼淚！

農(nóng)夫和他的兩個兒子，
把第二粒谷種播下泥土里。
農(nóng)夫和兩個兒子，現(xiàn)出微笑和希望——
第二粒谷子將萌芽、茁壯，突穿泥土，直沖霄漢；
稻芽嘗到天上雨露甜蜜的滋味，
便吐穗成為無數(shù)的稻谷子，
稻秧，……負著數(shù)量很多的谷子，
便彎彎地低垂，
農(nóng)夫和兒子合力把谷子收割，靠它填飽肚子；
今天會飽……明天會飽……飽得愉快！
農(nóng)夫和他的兩個兒子，等待……等待……。
在谷子要萌芽、茁壯之前，
有一群人，來到那邊；
從泥土里的谷子上面踐踏過去，
——一人、兩人……和很多個人。
手槍、尖尾刀槍、子彈，佩在那群人的身上；
具有無比強大的力量，
終于把泥土底下那第二粒谷子蹂躪粉碎。
要待明年而成為嫩綠的稻谷的希望已幻滅！
那群人走過去，走過去，
遙遠……，十分遙遠……
遙遠得連農(nóng)夫跟他兩個兒子的饑餓一點兒都瞧不見。
一滴晶瑩的水珠，掉下地面，
是農(nóng)夫的眼淚！

農(nóng)夫和兩個兒子，僅剩下第三?！詈蟮囊涣９茸?。
農(nóng)夫和兒子把最后一粒谷種播下泥土里。
農(nóng)夫和兒子，不差異地像上兩次一樣把希望播下。
所不同的——
那一群踐踏到這里來的人，
膚色、容貌、跟上一群人有別，相同的是——
手槍、尖尾刀槍、子彈……
那群人把第三粒——
最后的那一粒谷子踐踏、蹂躪得粉碎！
農(nóng)夫和兒子聽見那群人說道：
“我們來保衛(wèi)和平”！
有的說道：
“我們是為了正義而戰(zhàn)！”
那群人走過去，走過去，
遙遠，……十分遙遠，……
遙遠得連農(nóng)夫和他兩個兒子的饑餓都瞧不見。
直到今天，農(nóng)夫的肚子饑餓，
農(nóng)夫的兩個兒子也饑餓，
三粒谷子，已一粒無剩地完了！
那群人“為了正義”而走過去，
但農(nóng)夫和他的兒子仍在這里。
農(nóng)夫和他的兒子沒有過失，……
而且……不懂得正義是怎么樣子；
農(nóng)夫和他的兒子僅懂得……饑餓……三滴水珠……掉下地面，消失于塵埃表層里；
農(nóng)夫跟兩個兒子的眼淚！……
——兩個不懂得什么的兒子的眼淚！……

　女兒作夢了吧？

　　　　碧·挽彭作


女兒作夢了吧！
夢見——
今天比昨天更黑暗，
群鬼手舞足蹈，雀躍歡呼，
上前來呀，上前來呀！
卑鄙齷齪的群鬼，
聚集在一起從頭到身噬吃個飽足；
人們無奈何地忍至一命嗚呼！

女兒作夢了吧？
夢見——
今天比昨天更黑暗，
群鬼厲聲恫嚇，
既粗野、卑劣，……又剛愎自用，
城市人變成啞子，
沒有誰敢再開口，
群鬼恣意侵犯，連靈魂也要吃掉！
今天比昨天更黑暗，
爸媽哥姐到哪兒去？
小女孩躺著陷在極端驚恐中，
懇求人們快快到來幫助，
幫著把群鬼驅(qū)逐！

小女孩驚駭?shù)貨_上前摟抱媽，
媽呀，女兒怕鬼！
媽緊緊地當胸摟住，——
別怕，那只是夢境，
在真實中，……
鬼魅懼怕的，是善良的人呀！

　不朽的任務(wù)

　　　　沙攀·堪方作


我最親愛的人兒，
你那晶瑩潔凈的眸子已合上，
那曾時常發(fā)表言論的嘴唇已緊閉，
不再有徐和的氣息呼吸了！

你的心房靜寂，
缺乏了生命之歌聲；
你的軀體冰冷，
直挺挺地沒有了靈魂；
你那握緊石頭磚屑朝那班暴徒拋擲的掌心，
現(xiàn)在已僵硬地等待著融化的日子！
就是那子弾殺死你嗎？
那子彈攫奪去你光輝燦爛的靈魂嗎？
你和那子彈的價値，
實在如天壤之別，
你和那殺你的暴徒的價値，
其差別更無可比擬呀！

我最親愛的人兒，
我見到那溢滿著憤怒的淚珠的眸子，
我見到從你那曾溫婉的眸子里爆出火焰，
我見到那由于激動而扳緊的肌肉，
你以這種姿勢，
把石頭朝那班暴徒拋擲去：
你所得到的報答，
是攫奪去你的性命的犀利武器！

你要求“憲法”，
我深深懂得，
你實在是渴望平等權(quán)利，
——窮苦民眾的公平待遇，
為了這么純潔的動機而喪命，
是應(yīng)該的嗎？

你以石頭拋向他們，
他們以子彈報答你，
你隨著那充滿稚氣的臉龐，
——憤怒的淚珠而倒下、
當子彈奪去了你的性命的當兒，
你也許掙扎著要繼續(xù)爭取下去，
直至達到成功的彼岸！

　*　　*　　*

讓我宣誓——
你的仇恨將是我的仇恨，
你的工作——
是我必須接續(xù)干至成功的任務(wù)；
你的成仁——
給予我們無可估價的教訓(xùn)：
“武器對武器”，
才是唯一獲得勝利的方法！
雖然我們已得到了“憲法”，
但在這個社會，
我們還找不到屬于窮苦群眾的，
公道、權(quán)利、平等、和平，以及安居樂業(yè)。
當不健康的社會制度，
還接二連三地制造出壞蛋，
彌補那被驅(qū)除去的壞蛋的時刻，
你是找不到那些東西的，
盡管你已擁有了“憲法”！
這是我和你活著的全體泰族兄弟們的任務(wù)，
必須肩負起這任務(wù)，
努力不懈地苦干至成功。
倘在我有生之日還不能完成，
我會抱著希望——
一定有人把這任務(wù)接替起來，
直發(fā)揮到成功的彼岸。
那就是你和我所希望的美好的新社會，
我們將會見到真正屬于人民大眾的，
公道、權(quán)利、平等，以及安居樂業(yè)！

　*　　*　　*

我最親愛的人兒，
我對你的印象比那句遺憾更深刻，
讓我以全顆心靈崇敬你，
我知道你的形態(tài)已離開這個世界了，
但你卻在我和每一位人民的心靈中新生，
你將永恒地活在我和每一位人民的心靈中！

　星群

　　　　菩·素帕努叻作


天空沒有星星，
暗黑昏沉，
寂寥，
啊，鬼影森森！

百姓見不到星星，
月光閃爍晶潔的暈輪
天空大白，
有如幻影。

煥發(fā)侵犯的烈光，
擴展全疆界的勢力，
掩蔽來自天際，
星星的光芒！
全寰宇疾呼抗議：
獨裁的月亮，
獨裁的月亮，
時時欺侮星兒！

為何要把星光收斂？
請放開，
請放開，
讓星兒煥發(fā)美麗的光芒！

全寰宇疾呼抗議：
請限制月亮的烈光，
只讓它剩下適度，
足以抵御陰影。

天空將遍布星星，
閃閃爍爍，
月面僅剩一彎閃光，
而陰影亦停止欺侮。

各處都在尋找星群，
煥發(fā)晶潔的光輝，
光明有如，
人民的自由權(quán)利！

　黃色的草花

　　　　披實·訕素汪作


早晨雨紛紛地下，
云團把陽光蓋住，
以致田野一片黯淡；
雨絲飄附在樹葉草葉上，
黃色的草花，小朵兒布滿路旁，
它們看起來顯得多么愉快啊！
蜜蜂群飛來吻著花蕊和花瓣，
黃色的草花，也羞答答地微笑。
遠處傳來了車隊奔馳的聲音，
近前來，近前來，……
那聲音轟然震響；
接著車隊便在那邊停下，
戴著鋼盔的軍士們跳下車來，
軍士們跑到路旁列隊，
軍士們手中持著槍支，
——那黑色最新穎的機關(guān)槍呀！
軍官厲聲發(fā)出命令，
軍士們慌忙跑到路旁去裝置機關(guān)槍，
到田野里去裝置靶子：
槍手校正發(fā)射器，
助手把子彈帶裝進槍膛里，
黑色機關(guān)槍昂然兀立，
像眼鏡蛇般的可怖！
金色的子彈長長地排列，不知像什么。
黃色的草花，依然隨著風(fēng)兒和雨絲歡樂！
軍官再一次發(fā)出號令，
槍手扳動槍捩，
火光閃閃地從槍管射出，
空氣緊壓發(fā)出轟然巨響；
子彈和煤氣的沖力，
把前面的一切摧毀，
彈頭把靶子擊得粉碎，
彈殼從槍邊反彈出濺滿一地！
負責射擊的軍士怎樣想呢？
他把那被射擊的靶子當作什么呢？
也許是人，因為靶子的形狀像人。
也許那屬于敵對的人，
如果是朋友、是親人，他會射擊嗎？
他也許想把前面的敵人，這個敵人，那個敵人，
那邊又一個敵人完全擊斃；
難道敵人會死光嗎？
抑或子彈會擊盡？
前邊的敵人是誰？
這個敵人名叫什么？
那個敵人是誰的兒子？
那邊的敵人又是誰的丈夫呢？
軍士們可會知道？
不知道，一定是互不認識的；
面貌還不曾見過呀！
那干么互相射擊起來？
嗯，就是嘛；——砰砰砰……！
不射擊他們，他們就射擊我們呀！
啊，……可是，咦，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呀！
干么呢？——砰砰砰，
干么呢？——砰砰砰，
干么呢？——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軍官又一次厲聲發(fā)號令，
軍士們便停止射擊，收拾起槍支，靶子、彈殼。
軍士們上前排隊，然后上車：
車隊發(fā)出轟然巨響疾馳而去，
車聲漸漸輕微、輕微，以至完全消失，
雨仍紛紛地下著，
老天依然哭喪著臉：
馬路上只遺下軍車的輪跡。
黃色的草花完全毀壞；
有的當場被蹂躪得粉碎，
有的枝身折斷，
有的則消失得不知去向！
別方面黃色的草花一動不動地站看，
不再對雨絲和微風(fēng)表示歡欣。
有些彈殼，遺留于草叢中，
它已失去了淫威，
不多時一定會生銹、爛毀的！
蜜蜂們重新飛回來，
它們到別朵黃花去吮吸蜜汁，
已不再關(guān)心那被摧毀的黃色草花了呀！

　我發(fā)瘋了

　　　　威拉塞·抑頌綠作


在我全不懂得什么的社會里，
愛友，你正在這兒找尋甚么？
你不感到窮困、寂寞、和孤獨嗎？
我歡欣——
我實實在在已擺脫那些情境了呀！
你知道嗎？
我正在發(fā)瘋，
當我活在人世時，
我患上了社會病！
我懂得，和深刻明了社會的情況，
但有一群人物，
他們竭力給我繪出一幅莊嚴的社會畫景，
——理想中的社會。
我也認為，
實際應(yīng)該是那樣，
兩個社會，昨天在我的心中展開激戰(zhàn)。
今天我發(fā)瘋，
今天我不寂寞，
不窮困，
不孤獨，
因為我已在第三個社會中了；
一切應(yīng)該是那樣的發(fā)展下去，
已不會錯了。
祝你幸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