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回老家，又見得那輛古舊的鳳凰牌自行車。

車雖舊，但仍耐用得很。年過七十身體卻還健朗著的爺爺，每天都蹬著這輛除了車鈴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咔鐺咔鐺”地上菜市場買菜去，而路人也不覺得怪異。

據(jù)說，這自行車是爺爺奶奶結(jié)婚時買的，爺爺可愛惜了。收廢品的來說了幾次，都沒能收走這輛自行車。

偶爾的，我會被分配到給自行車車鏈上油的任務(wù)。畢竟是幾十年的老車了，不經(jīng)常給車鏈條上油保養(yǎng)是很容易壞掉的。那時我一邊提著油壺很隨意地給車鏈條上油，一邊就想啊:“如果，所有的自行車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就像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那我該失去多少美好的念想呢？”

想來是免不了一些憂傷的，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惆悵……

我對自行車是有特別愛意的。

大概是因為“他”（自行車）陪伴了我長大成人的整個過程吧？嗯，沒錯的，他是我最親密的發(fā)小。

1，嬰兒

在我還是不通人事的幼兒時，爺爺就時常將我放在掛置于車前的幼兒座椅里，帶著我四處亂逛。雖然說實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記得那么久遠(yuǎn)的事情了，只能通過照片來找尋過往的浮光掠影，但我依舊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感受:隨著自行車的移動，我瞪大了眼睛，用飽含求知欲的眼光觀察家以外的世界——處處透著新，處處泛著奇……

我想，外星人第一次乘著飛船漫游太空時，大抵也是這樣的感受吧？

2，幼兒

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jì)，初通人智。那時每日上下學(xué)的路，亦是爺爺接送。用的還是家里那輛“出口公主”，而我的“御座”則從車前的幼兒座椅，轉(zhuǎn)移到了自行車后座上。車后座墊著厚實而柔軟的棉被，坐著比真皮沙發(fā)還舒服。在無數(shù)個或晴或陰的早晨，爺爺慢悠悠地蹬著自行車，而我則抱著他那寬厚的腰，吹著風(fēng)，聽車輛來往的喧鬧聲，看著路面的裂紋發(fā)呆……

對那時的我來說，自行車就是比任何豪車都要棒的交通工具（也可能是因為我暈車hhh）。

3，小學(xué)

上小學(xué)了，父母放養(yǎng)，給買了一輛紅色的折疊式自行車，讓我自己騎自行車上學(xué)。我中二的比較早，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小巷間穿行，一邊想象自己是騎著赤兔馬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關(guān)云長，抑或是騎著戰(zhàn)車英勇無雙的鎧甲勇士。放學(xué)了，在校門口的小攤買上一個餅，或是一串燒烤。車架子一打，二郎腿一翹，坐在車上愜意地享受美食，引得無數(shù)由家長接送的同學(xué)羨厭，恨恨地看著我……

我給我的自行車起了個名字，叫“火云”。于我而言，他是同行的伙伴。有他在，天涯海角，我自在逍遙。

4，后來

可惜后來，陪伴了我四年之久的火云被偷了。為此我傷心沉寂良久，電腦游戲都不想玩了。

再次騎上自行車時，用的已經(jīng)是父母結(jié)婚時買的“出口公主”，也就是小時候爺爺載我上學(xué)用的那輛自行車。這輛破車和老家的“鳳凰”一樣，他那兒都響；不一樣的是，他連車鈴鐺都沒有。但很意外的是，我用他騎行時，居然感到格外的順手？

可能這就是老自行車共有的調(diào)性吧？說起來那輛鳳凰我也是騎過的。在過年的時候，我用他載著我堂姐上菜市場買菜。在踏下他踏板的一瞬間，我的心中油然而生兩個字——踏實！

霎時間，時代的氣息向上涌來，我仿佛看到了這輛自行車的過往：爺爺踩著他，把奶奶娶進(jìn)門；踩著他，把在貼滿大字報的街道穿行；踩著他，把一擔(dān)又一擔(dān)蔬菜運回了家……

這哪是一輛自行車??？這分明是斂聚了無數(shù)時光的珍寶！

而如果，自行車從世界上消失了，這些回憶，這些念想，這些時光，又該如何安放？

我失魂暢想……

沒了自行車這一事物，我是不是還會，在放學(xué)后騎著車逍遙自在地四處轉(zhuǎn)悠？

我是不是還會，因為一輛自行車的丟失，整夜縮在被子里啜泣，無心游戲？

我是不是還會，躺在床上幻想，幻想騎車載著長發(fā)白裙的心怡女生，在林蔭小道穿行的景象？

不會了，都不會了。

但我無法將這份憂愁向誰傾訴，因為這實際上很無聊，很幼稚。是只有我這樣多愁善感的柔弱書生才會感懷的事情。

現(xiàn)在難道還有人因為坐不了牛車而感到悶煩嗎？想來是極少的。

有更加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實乃時代之幸，社會之幸。過的比之前更加舒服，還一臉幽怨地念叨：“現(xiàn)在怎么都沒有牛車可以坐了？唉，歲月啊歲月，你到底淘洗去了多少東西？”這未免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意味在里邊。你憋在心里不說，是悲春傷秋，是文藝憂郁；在眾人面前大聲說出來，是矯情做作，是閑的蛋疼……

但這樣，我又該如何安置與自行車相伴的時光？

唉，昨日黃花留不住，唯有騷人多悶苦。

5，如果

如果自行車從世界上消失了，這只是如果，是我不著邊際的幻想。起碼現(xiàn)在，自行車還在陪我一同成長。我騎著自行車去圖書館學(xué)習(xí)，或是在牛田洋（郊區(qū)地名）的樹蔭長道穿行，又或是在老市區(qū)那富有時代氣息的巷子里流浪……

如果自行車從世界上消失了，這不止是如果。自行車總有一天會被淹沒在歷史長河中，同牛車一般，成為過往，成為那博物館里的文物。而在科技發(fā)展日新月異的今天，那天的到來也只會更快……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時代車輪不會為一個傻書生的憂郁而停下。

但這與我何干？自行車這一事物，早已陪我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光陰，這樣就足夠了。我會在他消失的那一天，將這些記憶與時光，一同放入博物館，妥善保藏，也視為將過往埋葬。

即使，這依舊是一個傻書生的無聊想象——如果自行車從世界上消失了……

但，今時今日，我最愛的交通工具，仍然是自行車。

本文圖片皆來自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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