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莞雯《三千世界》（五）（六） | 長篇科幻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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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
今天更新科幻作家蘇莞雯的新長篇《三千世界》第一章的5、 6話！
△《三千世界》宣傳片（制作：蘇莞雯工作室）
前情提要：
女大學(xué)生呂可頌遇到了會說話的袋鼠肖一切，還一不小心被傳送到了袋鼠統(tǒng)治的世界。
幸好，她在那里找到了失蹤的學(xué)生肖捷。
袋鼠世界里仿佛藏著無數(shù)的謎題，呂可頌決定解開它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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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世界
第一章? 電光夾縫
（全文約9900字，預(yù)計閱讀時間24分鐘）
05 陽光下，月光下
呂可頌發(fā)出一聲清晰的呼吸，視線由白轉(zhuǎn)黑。
她喘著氣從深夜的廣場地面爬起，發(fā)現(xiàn)肖捷不在身邊。難道只有自己回來了？
一旁的商場已經(jīng)熄燈，但群腦教育的輔導(dǎo)教室突然亮了燈。呂可頌起身，回到安靜昏暗的商場里。剛從保安打開的小門進去后，她就隱約覺得有個影子跟著自己，但總在她轉(zhuǎn)身時消失無蹤。
她惦記著那間亮燈的教室，從已經(jīng)停運的自動扶梯上走去，那影子的痕跡還是時不時從邊邊角角泄露出來。
呂可頌不再左看右看，而是加快步子向上走。她在五樓的輔導(dǎo)教室門口用指紋開了鎖，推開門。
肖捷正一個人坐在教室里。
“肖捷！你沒事就好。”呂可頌走向他。
“呂老師。”肖捷琢磨著一個令他在意的問題，“為什么我們是一起回來的，但掉落的地方卻不一樣？”
“我回來的位置，正好也是我掉入袋鼠世界的位置……什么聲音？”
“怎么了？”
呂可頌感覺身后那扇門有些異樣，但還是壓抑著不安搖搖頭。
第二天，呂可頌陪同肖捷從商場的失物認領(lǐng)處拿回了他的手機。
“雖然屏幕碎了，但好像還可以用?！毙そ堇潇o地端詳著手機。
“你們真的沒有見過一只袋鼠嗎？”呂可頌再三向工作人員詢問肖一切的線索。
“哪有什么袋鼠，我估計是有不少老鼠吧。昨晚商場里的好幾盆盆栽就慘遭毒手了，葉子都變得光禿禿的?！惫ぷ魅藛T抱怨道。
呂可頌?zāi)X中浮現(xiàn)出了袋鼠咀嚼葉子的畫面。不對，肖一切說他不用吃東西的。呂可頌感到頭疼了，昨天一夜也沒睡好，總覺得腦中隱隱響起奇怪的聲音。
“呂老師，呂老師？”肖捷在叫呂可頌。
“怎么了？”
“你不來上課嗎？一起上樓吧?！?/p>
呂可頌跟上肖捷，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他還不知道自己上一堂課學(xué)生全體缺席的窘境吧。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教室了。
她失蹤了一天，學(xué)生們以為她被氣跑了，正在教室里高興鬧騰，卻沒想到她又出現(xiàn)了，而且?guī)Щ亓讼У男そ荨?/p>
看到學(xué)生們裝模作樣地坐好，呂可頌也如往常一樣懷疑自己是否能順利捱過這一課。她站到講臺前，明明沒有看到誰開口說話，卻聽見了許多細碎的聲音，諸如“她真的打人了嗎”“好想聽打架細節(jié)啊”“她一定不會承認的”……
這些聲音不是說出來的，而是被她一下子理解的，就像電流經(jīng)過大腦，瞬間塑造了那些信息。她呆住半天沒有說話，看見很多學(xué)生的手指正在按動手機。腦中又有了另一些聲音。
“她傻了吧？怎么不說話？”
“肖捷和她一起進來的，他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肖捷也沒什么了不起的，自大得很?！?/p>
呂可頌按了按太陽穴，感覺自己能聽懂那些手機中傳出的信息。是樹葉蟲的副作用嗎？
那一刻，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多了一道窺探世界的窗口，只是愁眉苦臉地看著學(xué)生們。
“我……好像不是我自己。”她脫口而出。
學(xué)生們紛紛放下手機，看著她。她耳邊回蕩的音節(jié)一下子稀少了。
“你們沒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嗎？”
學(xué)生們只是看著她。
“老師，你是不是該去醫(yī)院看看了？”有偷笑的學(xué)生脫口而出。
“或者是監(jiān)獄。”她從重新涌起的音節(jié)波浪中聽到了這句話?！氨O(jiān)獄？”她脫口而出。學(xué)生們露出驚訝的表情，因為這個詞剛好是他們手機聊天的內(nèi)容。
“老師，我不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怎么辦？”
一個問題的提出，未必是為了答案，也可能是一種反抗的方式。因為呂可頌親耳聽見，學(xué)生的指尖已經(jīng)按下了那未曾說出口的心聲——別逼我。
“別逼自己。”她毫不遲疑地說。
學(xué)生們又張著嘴愣住了。
下課后，肖捷特意留下了。他和呂可頌之間多了一份默契。
“我今天是不是有點奇怪？”呂可頌問。
“不好意思，過去沒有留意過你?！?/p>
呂可頌嘆了一口氣：“如果我能更自信一些就好了。出來吧！”
她扭頭往門的方向望去。原本她以為，一直躲在暗處跟蹤自己的是肖一切，結(jié)果門外鉆出了一個、三個、五個袋鼠腦袋。
“大大？怎么是你們？”
肖一切不在其中。
大大用爪子蹭著身上的皮毛，以此顯示鎮(zhèn)定：“只要路在，我們就無所不在。”
“到底怎么回事？”
“我們也掉落到這里來了，但是離不開這個大監(jiān)牢?！?/p>
“這里不是監(jiān)牢，是個商場?！?br/>
袋鼠們看起來放松了一些，紛紛俯身爬進教室里頭，在燈光下用尾巴撐著地面坐好。
“這兒和我們那里完全不同?！币恢淮笕杂行┚兄?jǐn)。
“這個世界的白天有陽光，我看見了，只是出不去?！绷硪恢淮笳f。
“很早以前，我們的祖先也打開過平行世界?！贝蟠箝_口了，“每一個世界和我們認識的世界都相似又不同，這是地球的天賦?！?/p>
“每一個？難道不止一個平行世界嗎？”呂可頌加入到談話中。
“光我們祖先的記載就有3088個。”大大答，“正是所謂的三千世界?！?/p>
呂可頌注意到肖捷做了個奇怪的動作，他戴上耳機，同時舉起手機，歪了歪頭，仿佛能聽懂袋鼠的語言。
實際上，肖捷聽到的和呂可頌感知到的內(nèi)容并不同。手機只能為他翻譯出類似于“祖先，3088指，記載”的零散片段。
“指？”他不解地問。
“就是爪子上的指頭，他們用這個來計數(shù)的，相當(dāng)于我們的‘個’。”呂可頌簡單解釋一番，“對了，你怎么突然能聽懂了？”
“我的手機比以前多了翻譯功能，一定是肖一切用了以后留下的?！毙そ菡f，“只是翻譯效果還有些生硬。呂老師，還是你比較強?！?/p>
呂可頌有些臉紅：“哪里，我最多是個人形翻譯器，而且還要靠肖一切的劍……哦對了！”
她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只不及拇指大的劍，袋鼠們見了都不再悠閑自在。
“我來幫你們回去吧?！彼f。
“我們不走?！?/p>
“我們還不能走?！?/p>
“為什么？哦對了，你們要找肖一切一起回去是嗎？”
“不是?！贝髠兒敛谎陲?。
“我們過來是有目的的，來尋找打敗巨蝶的辦法。巨蝶的孩子要結(jié)婚了?！?/p>
“到了交配的年紀(jì)。我們有一個宏偉的計劃。如果讓它們和更小的蝴蝶交配之后，它們的后代就會變小?！?/p>
“有朝一日，小小蝴蝶抖落的粉末不會再擋住我們的陽光?！?/p>
“所以你們是故意跟著我們過來的？”肖捷費勁地問。
“正是如此?！?/p>
“完全正確?！?/p>
“可是我們這里是個城市，很少見蝴蝶了?！眳慰身炚f。
“我們可以去專門有蝴蝶的地方?？倳械陌?？我看到有專門放魚類的地方?！?/p>
“你說的是商場里的海底世界吧。不過……”呂可頌擔(dān)心這些與文盲相當(dāng)?shù)拇笤趺凑业浇纪饣蚴莿游飯@。
“所以我們需要你來幫我們離開這個迷宮。你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要好好利用你?！?/p>
“這話聽著怎么這么奇怪？”肖捷嘀咕了一聲。
“如果把她換成電路呢？電路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要好好利用它，是不是就很合理了呢？”
“肖一切認識路是靠通電的招牌?！眳慰身炏氲搅岁P(guān)鍵。
“招牌！我知道怎么制定尋找路線了?！贝蟠笃鹕碚f，“出發(fā)吧?！?/p>
“不如我們先來狂歡？”
“點兩杯鼠奶青草酒！”
“可是這里沒有……”呂可頌看著他們走出教室，想提醒他們。
“我們看到了，下面就有酒館?！?/p>
呂可頌的表情有些僵硬：“你說的不會是二樓的奶茶店吧？”
袋鼠們愉快地告別了呂可頌。
呂可頌消失的這期間，肖一切成了城市里的流浪漢。他潛入一家電子產(chǎn)品商店，拿走了一只擺放在櫥窗中的充電寶，并且偷偷將呂可頌給他的五塊錢塞到了店家的桌上——他覺得這筆錢足夠了。
雖然經(jīng)歷過低谷和絕望，但夢想沒有從肖一切腦中溜走。反而因為望見呂可頌帶著他的劍消失了，他有了一個新計劃：既然人類沒有光晶體，那就用這座城市里現(xiàn)成的材料再造一只劍出來。
他揣著充電寶逛遍城市，以其為媒介連通了數(shù)以千計的招牌，但距離造出一把能劈開時空回到故鄉(xiāng)的劍，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
?呂可頌想要找到肖一切，把劍交還給他。她感覺自己和肖一切之間還有某種隱蔽的聯(lián)系，但說不清到底是什么。
“呂老師，我做了點研究。”肖捷在她困惑時找到她，“我觀察了你的反應(yīng)，得出了一個假設(shè)?！?/p>
“什么假設(shè)？”
“生物體內(nèi)其實廣泛存在帶電現(xiàn)象，只是這些袋鼠在進化中似乎無限強化了這種能力。”肖捷的語氣有著超乎年齡的冷靜，“加上他們對光晶體的利用，才到了現(xiàn)在能夠利用電流的程度。而你和他們之間也存在著某些媒介連接，你可以實現(xiàn)與帶電的他們腦電相連。而這種連接，在某種條件下效率尤其出眾?！?/p>
“什么條件？”
“陽光下?！?/p>
“陽光不是很常見嗎？”
“你想想看，袋鼠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他們生活在地下。如果到了地面，也是灰蒙蒙的冰原?！眳慰身炍豢跉?，“他們沒有直射的陽光！”
“這就是他們討厭巨蝶的原因吧。巨蝶翅膀的粉末阻擋了陽光。而肖一切的劍如果遇到陽光則會有不同凡響的力量?！?/p>
“這么說來，肖一切平時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也都是夜里才活動的。他可能還沒有機會沐浴在陽光下。我想找到他，把劍還給他，讓他回家?！?/p>
“在白天的條件下，如果能遇到他身體在用電，你就有可能連接上他的大腦?！?/p>
“我倒是知道一種情況下他的身體會帶電——清理排泄物的時候?！?/p>
肖捷皺了皺眉，但還是說：“那就把這個作為第一條件，第二條件應(yīng)該是距離問題。白天的他會躲在哪里？”
“招牌屋里?！眳慰身瀸@個推論有信心。
趁著天亮，呂可頌和肖捷一起到了商場的天臺。她找到一處角落，手里握著劍，靜下心來。
“感受到了嗎？”肖捷問。
“感受到了，但……不是肖一切。是大大他們?！?/p>
“他們手里也有光晶體做成的劍，能感受到不奇怪?！毙そ莘治龅?。
大大的小隊在城市里東躲西藏，但也沒有的耽誤計劃。他們以招牌為線索，尋找所有可能出現(xiàn)蝴蝶的地方。一開始他們以為粉嫩顏色的招牌就代表蝴蝶，誤入了美容美體店、飾品店、玩具店、酒吧和無比可怕的貓主題咖啡廳。后來他們將電路連通網(wǎng)絡(luò)，分析了招牌上的文字，才算是到了一間昆蟲館，找到了被養(yǎng)在一只銀色籠子里的花蝴蝶。
而肖一切那邊，呂可頌和肖捷嘗試了半天，也沒有感受他的動靜。
“或許袋鼠不需要那么頻繁排泄?；蛟S我們和他的距離太遠了?！眳慰身炗行┚趩省?/p>
肖捷若有所思。他有了心事，并且在當(dāng)天的課堂上將其變成了行動。
“呂老師，我想請同學(xué)們幫一個忙?！毙そ菖e手起立，轉(zhuǎn)身面向同學(xué)。
肖捷向別人求助，這件事本身就很稀奇。他一直是個冷淡過頭的人，而且以他的聰明和本事，還會有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嗎？學(xué)生們感到驚訝。
“我建立了一個共享課題，想請大家回家后觀察自家附近的廣告招牌，是否有異常情況。誰愿意加入這個課題？”肖捷說。
呂可頌明白了肖捷的用意。她轉(zhuǎn)向?qū)W生們，看到他們都躍躍欲試。
“我愿意！感覺很刺激！”有人舉手之后，果然有更多人爭相舉手。
夜里，學(xué)生們用手機匯總了觀察記錄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學(xué)生帶著歉意說：“我沒有觀察到我家附近的招牌……”
“哦，那也沒事。”肖捷說。
“不過……我看到了一個醉漢在騷擾路人，我對我爸媽說了，他們讓我不要多管閑事。后來我想自己報警，只是電話總打不出去。我在想，我們之前可能也錯怪呂老師了？”
“你很有勇氣了?！毙そ蓦y得夸獎了別人。
呂可頌的心思還放在別處，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家附近是哪里？”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肖捷私下問呂可頌。
“肖一切很害怕警察，會阻止別人報警。我要去那一帶找找看，可能他就在那里?！?/p>
夜色雖然已深，呂可頌還是去了那條街道。在空曠的大街上，她回憶起自己背著肖一切在夜色中散步的情景，將隨身帶著的一只布袋抖落開來，撐開袋口。
她就這樣舉著口袋來來回回走了一段路，也沒見肖一切現(xiàn)身。她猜難道是他變得更加堅強了，不再對袋子示弱？還是因為他討厭自己了，不愿意見她。
“可能是我找錯地方了吧……”她嘆了一口氣，一轉(zhuǎn)身望見了一片灰暗的建筑，那里的店面招牌都是未通電、不發(fā)光的版本。
“此路不通……路消失的地方……至少他不會去那里?！?br/>
呂可頌敏感地原地旋轉(zhuǎn)一圈，想象自己若是肖一切，會走哪一條路。她閉上眼睛，空氣中烤肉的香氣讓她情不自禁想要停留，但她知道那不是肖一切的選擇。氣味雖然不算標(biāo)志物，但也能講述故事。
她選了亮著招牌、氣味清爽的那一側(cè)街道，沿著它走，仔細尋找，時不時叫出肖一切的名字。
在一棵閃著幽光的大樹前，一個影子前來迎接她，又在引起她注意的瞬間躥走了。
“肖一切！是你嗎？”呂可頌追著影子跑起來。
影子忽而出現(xiàn)在墻上，無限拉伸，忽而飛到了招牌與屋頂?shù)目p隙中，既狡猾又無情。
呂可頌緊追不舍，手中的布袋也因為礙事被她塞進了書包里。她知道，靠布袋引誘肖一切，并不是她來見他的目的。
清涼的夜色被她一一錯過，只有黑色的小身影成為她記憶中的一組節(jié)點，不斷打破她熟悉的城市形狀。有一瞬間，她希望她所追逐的精靈能夠真正被這個世界所挽留。
但她知道他應(yīng)該回家。
影子在一個路口停下了，轉(zhuǎn)身向她。
算上尾巴，肖一切總共有三條腿立在地上。他的姿態(tài)端正得像在拍證件照，但身形看起來不僅小，還很瘦，就連一對大耳朵也襯托著他的瘦弱。更讓呂可頌難過的是，他看起來還很寂寞。
06 電光石火
月光下，肖一切的兩爪揣緊胸前的充電寶。
充電寶表面已經(jīng)不再光滑，而是東一塊西一塊鼓起，一副飽經(jīng)折磨的樣子。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眳慰身炏乳_口了，“你想改變現(xiàn)狀，想要有更好的生活，想讓袋鼠們不只是蜷縮在洞里頭。你之前失敗的實驗，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吧？”
在得到認同的瞬間，肖一切不再沖著呂可頌齜牙咧嘴了。
“我的劍，我研究了很久。我那天本來是要把劍插在巨蝶身上，只要巨蝶飛得夠高夠遠，就能讓劍看到陽光。陽光可以提升劍的能量，把冰原破開，那樣我們都會幸福的。”
“我懂?！眳慰身烖c頭，“回家吧。”
肖一切被打動了，身子情不自禁向前傾。
“你們一起?！眳慰身炑a充道。
“我們？”
“我約了大大他們也過來，和你一起回家?！?/p>
“我不要?！毙ひ磺械纳碜訌牡孛鎻椘?。
呂可頌正要上前安慰肖一切，就收到了肖捷的信息：“呂老師，我也到附近了。我想采集肖一切的聲音，方便以后做翻譯程序的研究。”
“這個世界真是令人困惑。但電路不會?！贝蟠蟮穆曇粼趨慰身灲皂懫?，她帶著幾只袋鼠來了，“電路沒有迷惑，不會說謊，也不需要思考，證據(jù)確鑿。從電路來看，一切是屬于我們的?！?/p>
幾只袋鼠上前捉住了肖一切。和成年袋鼠比起來，肖一切的力量還太弱小。
“大大，你們……”
大大的腹部鼓得很高，那里頭塞進了一只銀色的籠子。
呂可頌問：“這就是你們找到的蝴蝶嗎？”
“你走近一點，我讓你看看。”
呂可頌走近了。
“往里看?！?/p>
呂可頌探出頭時，突然被大大掐住頸部往下按。她掙扎了一下，聽到身后響起肖捷的聲音：“呂老師！”
“肖捷……”
又一只袋鼠的兩爪按上了呂可頌的頸部，她的頭被徹底塞進了大大的育兒袋里。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呼吸，也忘記了思考，忘記了本能。
呂可頌好不容易睜開眼時，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又回到了袋鼠的世界里。
這一次，她不再有座上賓的待遇，反而和肖捷、肖一切一起被丟進了一只大袋子里，身體疊著身體，越掙扎越感到窒息。
“別動?！毙ひ磺虚_口了。
呂可頌和肖捷平靜下來后，感覺眼前的漆黑有了改善，逐漸過渡成一種暖融融的紅色調(diào)，空氣也變新鮮了一些——是肖一切在撐大袋子里的空間。
“袋鼠本來就有整理空間的天賦?！毙ひ磺姓f，“我比普通袋鼠更厲害，是我的劍劈開了空間，空間的急劇壓縮再釋放，才有了我們兩個世界的通道?！?/p>
“那你可以讓我們從這個袋子里出去了？”呂可頌感覺自己像一條被縛住的毛毛蟲，除了扭動身體，其它什么也做不了。
“那當(dāng)然，你是在哀求我嗎？對了，我的劍呢？還給我！”
呂可頌掏了掏口袋，又在身子下方摸索了一輪：“劍呢？”
“被拿走了?！毙そ蓍_口了，“我看到大大從你那里拿走了?！?/p>
“那為什么我還能聽懂肖一切的話？”
“因為這個？”肖一切舉起銀色的充電寶往呂可頌身上貼了貼。
“好燙……”
呂可頌不用看也知道，那只充電寶已經(jīng)十分畸形，就像長滿了腫瘤。
“哈，我真是天才?！毙ひ磺姓f，“這可是我培養(yǎng)的，雖然不如我的劍好用。你知道我培養(yǎng)我的那把劍花了多久嗎……”
“你還這么小，也沒有多久吧?！?/p>
“笨蛋，我說的是用心！”肖一切的聲調(diào)在呂可頌聽來有些不甘，“可是出去又能怎么樣呢，如果沒有得到大家的喜愛，我哪里也不想去。”
“想要一切完美那才是太傲慢了。”肖捷開口道，“難道你不知道呂老師就是被你害慘的嗎?！?/p>
“肖捷？”
肖一切也來了火氣：“那你呢，我可從來沒找過你，你為什么跟來了！”
“我……我只是為了我的研究！我要做出真正好用的翻譯器，絕對不會像你一樣隨隨便便就失敗，到處惹禍?！?/p>
呂可頌沒想到他們竟然吵起架來。下一秒，肖一切干脆將她和肖捷踢出了袋子。
“你們滾！”肖一切把充電寶丟也給呂可頌，“把這個人類世界的破爛也給帶走！”
呂可頌撿起充電寶，看了一眼肖捷，又警惕地看了眼外頭守衛(wèi)的袋鼠。
“呂老師，我們要想辦法回到我們的世界。這樣一來就需要那只被大大拿走的劍?！?/p>
“我們?nèi)ズ痛蟠蠛煤谜務(wù)?？?/p>
肖捷搖頭：“你忘了嗎，是她故意引誘和綁架你的，雖然不知道她有什么陰謀。我們不能讓她發(fā)現(xiàn)，只能悄悄接近。而且我們得先躲過外頭這些袋鼠?！?/p>
“等等……”呂可頌用手指按壓起太陽穴，“我好像……能聽懂那些袋鼠在想什么。”
“真的？”
呂可頌握緊了手中的充電寶：“近處的那只袋鼠在充電，我感受到了，他要去一趟右邊洞口偷吃一口墻上的青草，我們往左側(cè)走。”
呂可頌帶上肖捷往外跑，凡是充電或排泄中的袋鼠，只要身上產(chǎn)生了電流，呂可頌就能感知他們的念頭。但他們還是被一道光束墻壁擋住了去路。
“這是光晶體的墻，得知道他們的密碼才能打開吧？”呂可頌嘆了一口氣。
“是時候試試了?！毙そ萑〕鏊氖謾C，“你記得嗎，我們上次回去時掉落的地方不一樣，我一直覺得像是一種原路返回的模式。那個路，應(yīng)該就是電路。如果沒猜錯，在袋鼠這里，密碼是與電路連接的?！?/p>
他舉起手機，給光束拍了一張照。
“這是怎么回事？”
“我在把光束翻譯成可視化電路，再從電路中提取密碼。然后用手機翻譯出來。”
從肖捷的手機里響起了一串有節(jié)奏的咕嚕聲，這之后，他們眼前的光束墻消失了。
出了洞口后，肖捷警惕地叫住呂可頌：“大大在那邊?！?/p>
呂可頌循聲望去，大大和幾只袋鼠正趴在冰原的一道壕溝里觀察巨蝶。附近正好有袋鼠要運送皮毛材料，他們正將皮毛頂在背上行走。呂可頌和肖捷看準(zhǔn)時機接近，也鉆進皮毛里，跟著袋鼠一起行動。
幸好里頭一片漆黑，沒有袋鼠認出他們。
路過壕溝那兒時，大大喊了停。“我們正在緊要關(guān)頭，你們等會兒過?！?/p>
皮毛材料整片停在了大大身后。不一會兒，呂可頌感覺皮毛外側(cè)有一股小小的壓力正在按揉著他們。
“都有誰在里頭？”大大問。
“蔚藍?！?/p>
“世界?！?/p>
“青草?！?/p>
……
袋鼠們一個個報上名字。
輪到呂可頌了，大大的爪子在外頭拍了拍她。
“我是草原?！彼p聲說。
“我是地平線?！毙そ莞f。
大大抖了抖耳朵，撓撓癢癢轉(zhuǎn)頭去看巨蝶。
呂可頌也掀開毛皮料的一角，看到大大他們觀察的那只巨蝶抖了抖翅膀，轉(zhuǎn)過身來。那一瞬間，呂可頌差點叫出聲。
“你怎么了？”肖捷問。
呂可頌答不上來。但肖捷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巨蝶的正面，就像一只立起來的沙皮狗，整張臉皺成一團。和狗不一樣的是原本有耳朵的地方變成了兩只觸角。總而言之，巨蝶的背面有多么優(yōu)雅和引人遐想，它的正面就有多么令人震驚。
一只袋鼠打開銀色的籠子，用指尖遙控蝴蝶往巨蝶那兒飛去。蝴蝶身上的光晶體粉末正好起到了電路連接作用，它飛出一道弧線，停下來，在地面扇動翅膀。
袋鼠們?nèi)套○W，盡量不用爪子去撓身子。他們都在等待巨蝶愛上小花蝴蝶的那一刻。
巨蝶終于瞧見了地上的蝴蝶，它緩緩朝它走了兩步。二者之間的身形差距就像一只狗和一片樹葉的比例那么大。
“你們說它們會不會一見鐘情？”袋鼠們悄悄交流。
“我們竟然操心起它們的戀情了。”
“噓，別出聲?！贝蟠竺畹?。
巨蝶將翅膀向身后仰去，頭部伸向地面，沖蝴蝶嗅了一陣。
“該不會真的有戲吧……”肖捷也跟著緊張。
“它們越來越近了，要親上了！”呂可頌瞪著眼不敢呼吸，卻見巨蝶一口吞下了蝴蝶，像一只狗吃掉一片樹葉一樣稀疏平常。
呂可頌和肖捷，連同所有袋鼠都凝固在原地。
“確實……有些物種表達愛意的方式是吃掉對方……”一只袋鼠有些尷尬地說。
“嗯嗯，這倒是有可能?！庇衅渌蟾胶偷?。
“實驗就是要多次才會成功嘛。”
“不對……”最終還是有袋鼠嘗試糾正道，“這個計劃失敗了。這樣行不通。”
這句話似乎傷了大大的心，大大的身體“咚”地坐到了冰面，皮肉像一灘泥巴松垮下去。
巨蝶覺察了動靜，突然扇動翅膀，卷起一陣帶粉末的大風(fēng)。袋鼠們紛紛開始逃跑，呂可頌和肖捷也默不作聲跟著跑回洞口。
“等等！”大大入洞后喊住了頂著皮毛材料的袋鼠，“把那兩個留下來?！?/p>
袋鼠們掀開皮毛。呂可頌和肖捷警惕地看著大大。
“不是只有你能聽到我們的想法?！贝蟠髶狭藫隙瞧?，“有劍在，我也能聽見你?！?/p>
“你抓我干什么？”呂可頌問。
“蝴蝶的計劃失敗了，但我還有一個計劃B。”大大說，“打破界限才能超越自我，感謝電路，一個城市就是一個整體?！?/p>
“什么意思？”
“我計劃把你們的城市拉進來，給巨蝶當(dāng)作食物。”大大說，“那么大的城市，那么多的電路，巨蝶可以吃上一百年，以后就不會干擾我們袋鼠了。而完成這項大業(yè)需要一個變壓器，就是你了。”
“為什么是我？”
“我觀察了這么久，只有你是最適合的。你可以連接我們的電路，作為兩個世界之間的翻譯是再好不過了?！贝蟠笠徊讲奖平鼌慰身?，“做得了好翻譯，就能做個理想的變壓器。”
“如果……沒有變壓器……會怎么樣？”呂可頌感到?jīng)鲆庖u來，這情景似曾相識。她努力和肖捷使眼色。
“沒有變壓器，我們就不能穩(wěn)定地接收城市。那落到我們頭上的，就會是個災(zāi)難?！?/p>
呂可頌被袋鼠們套進了一只厚袋子里，稍微讓她感到安慰的是，肖捷趁機跑開了。
從那只袋子里出來時，她被綁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送上了冰原。一條插著旗幟的高桿進入她的視野，她的身體靠波浪傳送升到了那兒的最高點。
雖然四周白茫茫一片，但她知道袋鼠們正在她身子下方忙著排列光晶體。如果不是云霧令人窒息，那就是恐懼與沮喪讓她幾乎昏迷。
“哧啦哧啦……”
?????? 她被一種聲音喚醒，連忙扭動脖子：“肖一切？是你嗎！我聽到你了！”
“哼?！?/p>
“真的是你……”
“我把一個月的排泄量累積起來讓身體通電了，都是為了跟你說話。你身上，還帶著我的寶貝嗎？”
“你說充電寶？還在。是肖捷找到你的嗎？”
“你們還是離不開我的?！?/p>
“我該怎么辦？我會死嗎？”
“你要是成了一整座城市的變壓器，準(zhǔn)會化成灰。不過，我的劍也會因為能量耗盡而消失?！毙ひ磺械穆曇暨€在說話，“我的劍不能用在這種事情上，再說了，也沒有人會覺得是我的功勞。我想要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陽光?！?/p>
“你有辦法嗎？”
“我的寶貝用的是新密碼。等大大啟動劍的時候，你記得喊密碼。兩個組合口令會出現(xiàn)……新的效果……”肖一切的聲音有些模糊了。
“密碼是什么？”呂可頌緊張地問。
肖一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失敗也沒有關(guān)系?！?/p>
“先不說失敗好嗎？”呂可頌全身縮緊，“密碼是什么？”
肖一切的聲音模糊成電流火花的雜音。
“肖一切？如果用了組合口令，結(jié)果會怎么樣？”
不再有回音了。
呂可頌想要哭出聲來，但她只能小心呼吸，提防著大大的動靜。
大大張羅好了一切，而呂可頌還不知道新的密碼是什么。
時機稍縱即逝。
“我喜歡——”大大開始啟動光晶體。
密碼到底是什么？呂可頌閉緊眼睛。
“一切的——”大大提高音調(diào)。
到底是……
“一切！”
“失敗也沒有關(guān)系！”呂可頌睜開眼睛，喊出繚繞在腦中的那句話。
電路從不說謊，沒有迷惑，而且能夠以動態(tài)的方式組織在一起，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相互連接。
剎那間，電光石火。
呂可頌的身體被火光擊中，但火花只是在捆縛她的繩子上游走一圈，將勒緊她的東西給燒了個精光。
她恢復(fù)了手腳的自由，連忙抓住高桿上的旗幟。天空一陣陣閃爍著紅的、白的、紫的光芒，正是因為親眼所見，她幾乎要相信一整座城市完全有可能被火光拖進這個世界。
袋鼠們?yōu)檫@股力量感到興奮，然而光芒消逝后，他們看清了被拖進天空的是些什么東西，紛紛俯身奔逃，有的干脆鉆進大大的育兒袋里。
萬千廣告招牌，像一串?dāng)嗔死K的珍珠，四處灑落。
袋鼠們拖來的只有招牌，沒有城市。
（未完待續(xù)）上海果閱文化創(chuàng)意有限公司已獲得本篇權(quán)利人的授權(quán)（獨家授權(quán)/一般授權(quán)），可通過旗下媒體發(fā)表本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眾號、“不存在新聞”微博賬號，以及“未來局科幻辦”微博賬號等
責(zé)編 | 康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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