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姜竹瀝一個激靈, 突然清醒過來。

? ? 她漲紅著臉, 用力推開他。這動作做得很艱難, 他抱得太緊, 肩膀宛如銅墻鐵壁。

? ? “你說那些話，”她呼吸有些急, 眼中漾著水光，唇瓣泛出誘人的粉, “就是為了……為了這個？”

? ? 她的神情十分茫然, 似乎有點兒受傷。一時之間, 樸志晟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 ? 狹小的空間里充斥著甜膩的酒氣，他只感到意亂情迷。

? ? “……沒?！?/p>

? ? 然而對峙半晌，還是率先敗下陣來。

? ? “那, ”姜竹瀝茫然地看著他, 眼睛濕漉漉，“那你解我扣子干什么？”

? ? 他喉結(jié)滾了滾：“想讓你放松一點。”

? ? 她不信：“騙子！”

? ? 樸志晟在心里嘆口氣, 半晌, 認(rèn)命般的，重新用毯子將她裹起來。

? ? 少女的意志力在雨夜總是格外薄弱, 他的話是情之所至, 但也不妨礙，摻雜一點點哄誘的意思。

? ? 不過他認(rèn)為, 學(xué)會哄誘并付諸于行動, 對他來說也算是種進(jìn)步。

? ? 雨勢傾盆, 樸志晟抱著這只巨大的松鼠, 難耐地嘆息：“沒騙你。”

? ? 微頓，“都是真話?！?/p>

? ? 重逢以來的每一句……

? ? 喜歡你，想你，希望你留下，都是真話。

? ? 姜竹瀝眨眨眼。

? ? 她小聲指出：“可你以前從來不會這么說?！?/p>

? ? “嗯?！?/p>

? ? 她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他的自尊心：“誰教你的？”

? ? “……”

? ? 樸志晟沉默了一下，在她心里，他似乎是一個戀愛里的弱智少年。

? ? 許久，他頹然：“……沒有人教。”

? ? 他以前不會說，是因為他從來沒想過。

? ? 過去的時日里，他一直是被追著喜歡的那一方，他有恃無恐地沉默，從沒想過，她其實也需要信心。

? ? 盡管樸志晟不想承認(rèn)，可他的確在一點一點地學(xué)習(xí)遷就和寬容。他的貪心與日俱增，最開始只是想占有她，后來希望她愛他。他必須為這種貪念付出代價，努力成為能被她喜歡的人。

? ? 姜竹瀝心有余悸：“我以為你又從朋友那兒，照搬了別人的戀愛模板。”

? ? 這話有點兒清算舊賬的意思，其實但凡他表現(xiàn)出一點兒改變，她都無法招架，無論他的退步是裝出來故意騙她的，還是認(rèn)真的。

? ? 事實上，樸志晟直到現(xiàn)在，也的確沒能完全制止囚.禁她的念頭?？伤赃^兩回虧，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倒第三次。

? ? 他剛想開口，又聽她輕聲道：“不過這樣很好?！?/p>

? ? 姜竹瀝想了想，跨坐在他身上，認(rèn)真地望著他：“以前我總是……總是要猜，猜你在想什么，猜怎么做，才能讓你開心。”

? ? “可你如果直接告訴我，就算不脫衣服，我們也會輕松很多?！彼詈粑劬η迩辶亮?，“所以你在想什么，以后能不能也都說出來？”

? ? “好?！彼p輕啄一啄她的眼角，她剛剛哭過，眼圈還泛著一點桃花色的紅，“你也要把你的想法，全都告訴我?！?/p>

? ? 他們兩個都別扭得不行，互相猜測那么多年，到現(xiàn)在才開始試著坦誠相見。

? ? 想到這層，他忽然感到玩味：“不過，你猜了那么多年，想必功力已經(jīng)十分深厚，那能不能猜猜，我現(xiàn)在想做什么？”

? ? 她不假思索：“想上我。”

? ? 他頗為贊賞：“猜得對。”

? ? “不行。”

? ? “……”

? ? 樸志晟默了默，眼中的顏色悄然無聲，又變深了兩個度，“為什么？”

? ? “因為你……你剛剛才說過?！苯駷r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狠意，觸電似的朝后一縮，小聲囁嚅，“你剛剛才說過，我可以拒絕你?！?/p>

? ? 一旦他表現(xiàn)出殺氣和超出常人的占有欲，她就面露懼意，一副快要被嚇哭、下一秒就打算卷起尾巴跑路的表情。

? ? 樸志晟在心里嘆息。

? ? 他前科累累，信用大概已經(jīng)被標(biāo)成了負(fù)數(shù)。

? ? “嗯，你可以拒絕?！彼⒙曇舴泡p，把自己從大魔王的身份里剝離出來，“但我還是想聽理由?！?/p>

? ? 就算他聲音放輕，也仍然帶著上位者的壓迫感，根本不允許別人拒絕。

? ? 姜竹瀝小心翼翼：“因為我還沒想好……”

? ? 她話音一落，他面色瞬間變冷，周身的溫度明顯低下去。

? ? 姜竹瀝面無表情地推開他。

? ? 她決定了，就是現(xiàn)在，她要放聲大哭，哭完之后，徹底遠(yuǎn)離這個毫無信用的騙子，以后再也不信他半句鬼話。

? ? 樸志晟哭笑不得：“竹瀝……”

? ? 他抱著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她渾身上下暖融融，離得這樣近，他卻只能看不能摸。

? ? 樸志晟悲傷極了。

? ? “讓你難過了那么久，是我的錯。”

? ? 許久，他嘆息，嘴唇輕輕地碰碰她的睫毛，像一個小心翼翼的吻，“我給你時間……但你能不能，別讓我等太久？”

? ? 車內(nèi)暖意盈盈，窗外暴雨傾盆。

? ? 姜竹瀝陷在他懷里，眼睛瞪得圓溜溜。

? ? 她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那晚睡著之前，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都是一個念頭——

? ? 天道好輪回，樸志晟竟然也有這一天。

? ? 原來他真正妥協(xié)的表情，是這樣的啊。

? ? ***

? ? 姜竹瀝趴在樸志晟胸口睡了一覺。

? ? 他把唯一的毯子給了她，她覺得他實在太可憐，于心不忍，就將他也一并裹了進(jìn)來。

? ? 于是樸志晟變成了，能看，能摸，但不能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

? ? 他的可憐程度為此又接連上升了幾個等級，醒來之后，眼下現(xiàn)出淺淺的青色。

? ? 破曉時分，暴雨終于出現(xiàn)減小的趨勢。

? ? 天氣仍然灰蒙蒙，水汽混著山中的霧氣，縹緲不定，好在已經(jīng)能看清大路的方向。

? ? 周進(jìn)帶著救援隊上山，剛剛找到樸志晟的車，來不及露出興奮的神情，就隔著玻璃看見赤.裸的孤男寡女。

? ? 兩個人以一種曖昧的交疊姿勢，裹著同一條毯子，半躺在司機(jī)座位上。

? ? 等他挨近了，才發(fā)現(xiàn)姜竹瀝被保護(hù)得很好，毯從頭裹著到腳，就只露出一雙帶著生理霧氣的眼睛。

? ? 但樸志晟上半身什么也沒穿，肌肉線條流暢結(jié)實，怎么看都能看出別的味道。

? ? 周進(jìn)在腦子里過了好幾個十八禁小劇場，有理有據(jù)地猜測，這肯定已經(jīng)是事后。

? ? 他小聲問：“師弟，在車上……刺激嗎？”

? ? 樸志晟：“呵呵。”

? ? 下山之后，樸志晟直接開車將姜竹瀝帶回了他家。

? ? 姜竹瀝現(xiàn)在看到他的房子就會想起囚.禁日常，站在門口磨磨蹭蹭，一副不敢進(jìn)門、又不敢不進(jìn)門的樣子。

? ? 樸志晟好氣又好笑：“進(jìn)去換衣服?！?/p>

? ? 把話說開，他也不再擔(dān)心被她發(fā)現(xiàn)他的衣帽間，他本來就是個變態(tài)，干嘛要藏著掖著。

? ? 姜竹瀝仿佛走進(jìn)了自己的舊衣櫥，也終于明白了上次那件量體裁衣的睡衣，究竟是來自哪里。

? ? 她心情復(fù)雜又微妙，挑了件秋冬的長裙，那條裙子原本被她落在國外忘了拿回來，現(xiàn)在重新穿上，竟產(chǎn)生一種回到學(xué)生時代的錯覺。

? ? ……重回到某一個，有樸志晟在身邊的學(xué)生時代。

? ? 下山之后的第一件事，姜竹瀝先去醫(yī)院看望了倪歌。

? ? 也不知道錦鯉少女到底被什么咬了，腳踝竟然還要幾天才能消腫。不過倪歌精神很好，她興致勃勃，提前給了她兩張古典舞公演的門票。

? ? “所以，我還挺期待的?！蓖砩献鲋辈ィ駷r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術(shù)業(yè)有專攻，倪歌跳舞一定很好看?！?/p>

? ? 彈幕迅速噼里啪啦地跳：

? ? 【甜甜也很好看！】

? ? 【這是甜甜的地盤，最好看的當(dāng)然是甜甜啦！】

? ? 【甜甜的特長是做甜食，甜甜也很棒，一點都不比別人差！】

? ? ……

? ? 姜竹瀝開心得冒泡泡，笑著揉面團(tuán)，一個一個地回復(fù)過去。

? ? 樸志晟扒著廚房的門縫，躲在陰暗小角落里偷偷看她，露出偵探電影嫌疑犯般的半張臉。

? ? 下午她去見倪歌，沒有帶他。給出的理由是怕他情緒不穩(wěn)定，嚇到小女孩。搞得他只能一個人寂寞凄清又惆悵地坐在辦公室里，聽助理講無聊的故事。

? ? 現(xiàn)在她回來了。

? ? 他決定展開報復(fù)了。

? ? “蘋果派最神奇的地方，不僅僅在于它簡單好做，還在于它的口感，讓人欲罷不能?！敖駷r一邊說，一邊處理黃油。把黃油盒子隔水加熱，然后放進(jìn)蛋糕里，“這一步用來做蘋果派的皮，如果是酥皮的話，要在過程里保持低溫，然后折疊四次?！?/p>

? ? 她一邊說，一邊照做。

? ? 剛轉(zhuǎn)過身，她躲閃不及，“嘭”地一聲撞上樸志晟的胸膛。

? ? 他眼疾手快，幫她按住剛剛差點飛出去的托盤，穩(wěn)住上面幾個搖搖欲墜的蘋果派酥殼。

? ? 不等她開口，彈幕瘋狂地涌出：

? ? 【啊啊啊樸導(dǎo)！雖然樸導(dǎo)的臉一晃而過！但我敢肯定，我剛剛看到他了！】

? ? 【甜甜和樸導(dǎo)現(xiàn)是住在一起嗎？難怪廚房換了啊！】

? ? 【嗚嗚嗚樸導(dǎo)家居服胸口畫的是大白嗎？迷之可愛，我要轉(zhuǎn)CP粉了！】

? ? ……

? ? “不是，我只是借他的廚房用。”姜竹瀝連忙解釋，“我們沒有住在一起。”

? ? 她暫時還不想回來，這個地方交通不方便，如果每天坐樸志晟的車，又會給他添麻煩。

? ? 更重要的是……她總有一種，一旦真的走回來，就再也走不掉了的感覺。

? ? 不過……

? ? “我也有一陣子沒上線了，”她眨眨眼，狡黠地笑，“好不容易上線一次，大家還都在問另一個人。沒有人想見我嗎？”

? ? 彈幕里的姑娘們趕緊改了口，紛紛向她表白。

? ? 她將iPad放回去，避開樸志晟的腦袋。鏡頭之外，她拼命地招手，讓他離遠(yuǎn)點別靠過來。

? ? 可樸志晟抿著唇，不知是看見手勢了還是沒有，他在她的鏡頭附近晃來晃去，有意無意，非要入一下鏡。

? ? 每次過來，都還裝得若無其事云淡風(fēng)輕：

? ? “我來接杯水?！?/p>

? ? “我來找點吃的?！?/p>

? ? “我來洗洗手?！?/p>

? ? “我來……”

? ? “你煩死了！”姜竹瀝氣得想踢他，“你餓就找別的吃，把蘋果給我！”

? ? 樸志晟面無表情兩眼看天，以為她沒有發(fā)現(xiàn)，每次都順走兩個蘋果。

? ? 上一秒，他偷走了她流理臺上的最后一枚青色果子。

? ? 偏偏他神情還十分無辜，仿佛沒聽清她在說什么，轉(zhuǎn)過來，茫然得像一只無辜的羊：“……啊？”

? ? 姜竹瀝頭也不抬，沒好氣地朝他伸手：“給我！”

? ? 樸志晟看著她朝自己伸出的手，短暫地猶豫了一下。

? ? 當(dāng)這么多人的面，她又還開著直播，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 ? 不過她想要的話，那……

? ? 眾目睽睽。

? ? 所有看直播的人，都在抓心撓肝，關(guān)心鏡頭外若有似無的樸志晟。

? ? 下一秒。

? ? 他們看到，高大的青年穿著柔軟的家居服，神情寡淡地走進(jìn)鏡頭，默不作聲，小心翼翼地低下頭，虔誠而認(rèn)真地……

? ? 吻上了姜竹瀝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