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離】少不知天下(三)

看到如今身高近八尺的“小黎兒”,瑤光王除了嘖嘖稱奇,竟不知該作何感想。心里估摸著是因為換了水土催骨瘋長,要么就是天權(quán)真的吃食太好。這般思量下,慕容德便差使臣去給執(zhí)明送了一把純金打造的王座。據(jù)說那國禮開箱之時光芒萬丈,站在煜照山上都能看見宮中射出的金光……
慕容黎自然曉得他老子要給執(zhí)明送“飯錢”,卻不知又是大金坨坨。等執(zhí)明的“抱怨信”送到瑤光,他才知是這般粗暴的謝禮,攥著信絕倒在案前,笑他父王年紀越大越直率有趣了。
不過,已滿十八的王子黎再不能如從前那般寄情山水?,幑馔蹰_始將一些政務(wù)交他處理,自己得閑便躲在密室里不知在做甚。
直到啟昆帝為王子黎親自主持的加冠禮,瑤光王駕著一座三丈高的“金剛神甲”破土而出時,慕容黎才知他父王這幾年在偷偷摸摸干什么。
別說是觀禮的臣民,就連啟昆帝都驚呆了。世人皆知瑤光王慕容德善煉金,可誰能想到是這么個煉法呀!此種殺器若用于戰(zhàn)場,以一當(dāng)千都不為過。
冠禮后不到三月,天璣國突然傳來戰(zhàn)報。遖宿國以從天璣所購糧食摻毒為由,突然向天璣宣戰(zhàn)。
啟昆帝立刻召集兵馬糧草御駕親征,向天璣增援,然待大軍趕到之時,天璣主城已被攻破,只剩齊之侃的禁軍仍在死守侯府。鈞天聯(lián)軍來時顯然輕敵,奪城之際被早已埋伏好的遖宿主力包了餃子,啟昆被困。
瑤光王得知后,救人心切,向王子黎借之前送他的加冠賀禮——金剛神甲。然神甲鑰孔早已換成與燕支劍身般配的鎖心,王子黎不同意瑤光王親赴戰(zhàn)場,但派往天璇調(diào)兵的使臣全都有去無回,天權(quán)又相隔甚遠,就算來得及趕到,長途奔襲過后也只是去送死而已。
王子黎焦頭爛額準(zhǔn)備親赴天璇時,燕支劍被竊。瑤光王慕容德駕駛著神甲,只帶了瑤光僅有的千余儀仗騎兵,奔赴天璣。
彼時啟昆帝與蹇賓侯被困已有半月,齊之侃重傷無救,全靠意志強撐,當(dāng)慕容國主神兵天降把一眾人帶出包圍圈后,齊之侃便在蹇賓懷中氣絕。出城后,瑤光王部下僅剩十余人,萬幸遖宿未全力追擊,出天璣地界后再無傷亡。
將啟昆、蹇賓送到帝都,慕容德片刻未留即返回瑤光。在王城門口看到飛奔而來的王子慕容黎,巨大的金剛神甲轟然倒地。 慕容德昏迷的第七日,遖宿使臣到達瑤光,并帶來許多珍惜藥材。慕容黎強忍怒火聽其辯解,怎奈瑤光無兵,鈞天元氣大傷,啟昆帝病重,蹇賓侯郁結(jié)喪志,天樞氏族裝聾作啞,陵光冷眼旁觀,執(zhí)明鞭長莫及。慕容黎只得生生將這口惡氣吞回肚里。
好在一貼雪蓮天星方灌下,慕容德漸漸轉(zhuǎn)醒,笑嘆自己年高易脫力。而慕容黎自然知道,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治不好父王累傷的臟器,慕容德或許要成為瑤光王室第一個歲不過半百的國主了。
除夕這日,慕容德精神格外的好。與家人用過飯后,特意叫來文武重臣,當(dāng)著眾王室親系的面,讓丞相宣讀遺詔,而后握著王子黎的手一起坐到王座上,含笑西去,年僅四十八歲。
此刻,鈞天已有大廈將傾之勢。慕容黎的登基大典辦得十分樸素,只有執(zhí)明王一位國君到場,還是帶著五萬鐵騎護駕來的。 執(zhí)明與慕容黎在王府庭院中小酌,談及現(xiàn)下局勢,有些沮喪。
執(zhí)明埋怨慕容黎當(dāng)時為何不叫他出兵,慕容黎將其中利弊掰開揉碎講與執(zhí)明:“上次交手,我深知遖宿國力絕不比天權(quán)弱,陵光又不知在打什么注意,我不能將你拉進這泥淖?,幑庖恢笔菍賴胝鞅?,必要鈞天首肯,但鈞天已傷元氣,再無力控制天璇天樞,斷不會允瑤光做大?,F(xiàn)下共主還在,我沒辦法。若哪日遖宿真要吞噬天下,我只能將你當(dāng)作歸處。”
執(zhí)明聽他這席話,心中一陣酸一陣熱,只能握著慕容黎的手許諾:“我不會讓人欺侮你,就算共主也不行?!?/span>
次日,執(zhí)明繞道造訪帝都面見啟昆帝,商討讓天權(quán)軍隊駐扎瑤光一事,結(jié)局自然是不歡而散。慕容黎得知后百口莫辯,只得將歲貢翻倍以表誠意。
同年,天樞氏族與遖宿王會盟,重臣凌司空使人刺殺毓埥未遂,被誅三族。不久,國主孟章暴斃??颓渲賵覂x懷國璽遺詔,攜十萬大軍投奔共主啟昆,誓要為孟章報仇以雪國恨。三大氏族瓜分天樞,在遖宿支持下紛紛自立為王,向其納貢。
至此,遖宿正式進駐中垣,與鈞天呈對峙之勢。
瑤光先王慕容德歿后整三年,共主啟昆的后宮終于誕下一子,賜名德昭,以悼故人。封前天樞舊士仲堃儀為太子太傅,瑤光王慕容黎為攝政王,行監(jiān)國之權(quán)。
正月十五,天降瑞雪,啟昆帝終是熬到燈盡油枯。與遖宿之戰(zhàn)舊傷復(fù)發(fā),手握慕容德幼時相贈之金錠,與世長辭。
啟昆帝葬禮上,慕容黎意外接見了天璇使臣。
使臣公孫鈐稱近日遖宿頻頻犯境,陵光抱恙,派他前來商討應(yīng)對之措。遭天璣侯嘲諷怒斥,并用齊之侃生前所鑄神兵千勝刺傷其左臂。然公孫鈐大義,未因此事放棄會談。仲堃儀敬佩其膽識,遂與瑤光王認真商討如何與天璇合作。
除通商合兵這些長久之計外,慕容黎還做了一些“小事”。
清明將至,瑤光王將天璣侯請到王城,向其展示以齊之侃形貌打造的金剛神甲,并親自為其鑄造鎖心。完成后,蹇賓坐進甲中用千勝劍啟動,神甲蘇醒時發(fā)出的吼聲令他瞬間淚眼婆娑。那啜泣聲從甲中傳出,被放大了數(shù)倍,回蕩如鐘。瑤光王默默退出地宮,留其一人重整旗鼓。
仲堃儀在研究布防時問慕容黎,神甲是否如傳說那般以人血飼之,若是,為何要讓天璣侯涉險。
慕容黎搖頭:“神甲以神兵之靈為力。吾父確為神甲所傷,但并非因以血飼甲。燕支為本王佩劍,不認吾父,驅(qū)動神甲必遭反噬。吾父實乃累傷。齊頭領(lǐng)已故,其劍不會反噬現(xiàn)主。千勝甲又是仿齊頭領(lǐng)形貌聽所制,愿能讓天璣侯振作?!?/span>
這日,瑤光王抱著共主德昭覽閱奏疏,忽有天權(quán)信件遞來,原是執(zhí)明聽說慕容黎造出新神甲,要前來“賞玩”?,幑馔鯔?quán)衡再三,現(xiàn)下遖宿忙著休養(yǎng)生息整飭山河,天璇也無異動,天權(quán)有太傅翁大人壓陣,應(yīng)該無恙,便修書與執(zhí)明,同意訪問。
然信函送出不到三天,那天璇的副相公孫鈐便又來了,說是陵光王好奇神甲之威,但也知神甲見光不易,這次有幸遇慕容國主愿為執(zhí)明國主展觀,特差他來觀摩。
慕容黎心生反感,卻不形于色,只叫人安排公孫鈐住下。
天權(quán)王儀仗到達瑤光邊境時,慕容國主抱著德昭共主親自臨界相迎。
執(zhí)明見慕容黎抱著個嬰兒,著實愣了一下,惹的慕容黎調(diào)笑:“愣什么愣?見到共主還不跪下?”
執(zhí)明回神提起下擺,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對,伸手將那小娃娃提起腋窩從慕容黎懷中拎出來,舉到自己眼前揉晃兩下:“跪你?小屁孩,說,你算老幾?”
德昭被執(zhí)明王嚇唬,竟然沒哭,反而揮舞起小短手,咯咯笑著去拍執(zhí)明的臉。
坐在輦中,執(zhí)明輕輕捏著德昭肉乎乎的掌心,問慕容黎:“這真不是你兒子嗎?怎與你生得這般像?你就如此喜歡,來迎我還帶著?”
慕容黎攤手:“其生母乃吾母同胞,他像母親,我有什么辦法?現(xiàn)在德昭的命關(guān)系到鈞天存亡,跟誰我都不放心,只好親自養(yǎng)?!?/span>
到達主城,執(zhí)明王住進王府,與慕容黎把酒言歡直到三更,第二日一起抱著德昭踏青野炊,第三日又去看聯(lián)軍練兵,就是不著急觀神甲。公孫鈐在驛館中苦等多日,遲遲得不到瑤光王詔見,終是等不下去了,便動身拜謁仲堃儀。
仲堃儀對公孫鈐印象一直很好,得知他還有公務(wù)要回去處理,便同他一起去往瑤光王府詢問。
一到王府庭院便看見攝政王正指揮著執(zhí)明王給共主換尿布。四位大人全僵在原地,只有共主揮動著手腳、遛著小鳥,絲毫不覺尷尬。執(zhí)明被德昭踹了手腕先回過神來,嚴肅地換好尿布,把德昭包好,抱在懷中,睥睨天下如穩(wěn)端社稷指點江山般望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