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如今我坐在街鎮(zhèn)的一角，為你唱歌，遠離了五谷豐盛的村莊

仍是在那家地下酒吧里，臺上不知在唱啥的樂隊很快就被換下來，隨之另一位駐唱歌手拎著吉他漫步上臺子，單薄的身影很快吸引了大半目光。

少年身穿紅色上衣，格外奪目，常在這一帶混的酒客們自然熟知這位少年，盡管不是第一眼出彩的人，久久地沉默在角落里也清新得讓人挪不開視線。他剛轉正不久，已然足以吸引大批客人的喜歡和獻酒，于是引起異常興奮的群眾，甚至鼓起掌聲吹著口哨，硬生生烘出了五成的演唱會氣氛。

那位少年看起來不受影響，頂著眾人亢奮的情緒把小臺子上剛剛樂隊留下的狼藉清理了一番，打理干凈再安安分分地拉了一張高腳椅，往上一坐，來自臺下的噪聲更不再忽略的住。

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濤洶涌，少年抓住琴頸的手心直冒冷汗。

哽了一下喉頭，目光投向有光處，在無人知曉的陰暗之地壓下了全數(shù)的不安和惶恐。

他清楚，大概這是他生存的唯一方案，唯一理由。

大概吧，但他再也無法篤定。

……

喝了酒，神智漸漸飄離的立風和殼同坐在半開放式的包廂里，只聽見外頭莫名的掌聲和歡呼，眨著眼睛卻壓根見不著人影。他不明況味，倒也沒多大興致。

直至吉他挑撥聲響起來，把點點噪雜淹過去，拐了幾個彎抹了幾個角再鉆進他耳里，莫名地讓他難受起來。一股腦想著家里會彈吉他的小孩，這個點不知道會在什么地方，

……最好不是在酒吧，擔任駐唱這種工作。

那么干凈的小孩…

他悶悶地又喝了一口酒，喚回了思緒飄遠多時的殼，

“殼”

幾乎同一時間，歌聲循著空氣找了進來，

“他 忘記了 回家的路 街上只剩他 一個人”

……

“游蕩”

…

望著立風發(fā)呆的殼沒來得及應聲，看見他半闔的目光倏地變得澄澈，心跳漏了一拍。

“他 擁抱過 生命中 相遇后又錯失的人”

……

“悲傷”

…

那是被他遺忘了樣子的立風。

迷迷糊糊的，卻渴望知道什么。

“雨 在下 在下 一整夜”

……

“他 不作聲 不作聲”

…

“剛剛唱歌的…是不是換了人”

“嗯……”殼被神色恍惚的立風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想起那個歌聲，神情不知不覺亮了些，“…是新來的駐唱，怪年輕的，似乎、剛過了試用期?！?br>

殼轉頭，望向高臺區(qū)幾個不一般興奮的青年如癡如醉地獻著酒杯，卻沒一個人上前，想想自己其實也覺得這位新來的駐唱不錯。至少比以前那些都要好。

“這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歡他，酒吧的氛圍因為他增色了不少?！?/p>

“長得挺可愛的一男孩，未成年的樣子，不知道是哪家的。竟跑來這種地方打工?！?/p>

初始幾個星期里都呆坐在樂隊吉他手的位置上，乖巧老實的樣子惹人喜歡。吉他是彈得不錯，就是不發(fā)一語。后來忘了什么原因被推上去唱了一首歌，

也算是一曲成名。

那首歌現(xiàn)在還在殼的腦仁里回蕩。

他記得少年站在光下，一襲白衣。

讓他想起立風。

“…人火了，有人要求讓他獨唱，但他總唱一些奇奇怪怪的歌。一開始很壓抑，但就是有人喜歡……當然也有人不喜歡?！?/p>

“最近不知怎么地，”

“也沒人逼他什么，歌是不那么壓抑了，”

“……好像事情都在慢慢好起來?！?/p>

立風目不轉睛地盯著殼的臉龐聽他述說了半個故事，聽了一半的故事、一半的歌，而發(fā)現(xiàn)再也沒辦法欺瞞自己。

那個少年昨晚、明明還躺在自己懷里，想扯笑自己的唇角，

是嗎，是在好起來嗎？

如今加上不確定性，患失的感覺洶涌而至，沖刷心靈的每一個角落。

害怕成了彷徨，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從還在喃喃自語組織措辭的殼身邊掠過去，

“…我不太記得了，名字，好像…”

殼突然瞪大眼睛，被他的動作嚇得側身躲開，

立風已經(jīng)沖了出去。

“炸炸！”

……

炸炸沒回過神，只在模糊間聽見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被打亂了節(jié)奏，撥弦聲、歌聲戛然而止，酒吧里斑斕燈光胡亂閃爍，掌聲、噓聲此起彼落，他看得很不真切，卻是切切實實地聽見了那聲喊了自己的名，不多響，卻不像猶豫不確定，但根本沒多少人會這樣喊他…

一柱光線朝他射過來，他伸手要去擋，從容的神態(tài)瞬間瓦解。

那口氣，讓他想起那個給過他無數(shù)次擁抱的人。

仿佛昨晚的呼吸，仍縈繞在耳邊，揮之不去的是那個人眼里的淚光。

他到底為什么要哭……

遠處領班的聲音響了，散臺和高臺區(qū)也冒出怨聲，只是他聽不見，下意識摟緊腿上的吉他，瞳孔收緊，眼睜睜望著一個人從轉角處的卡座出來，步履歷亂無章，憑一個月來的工作經(jīng)驗也識別得出這人喝了酒，要么是醉了要么是瘋了，不然就是認錯了人，

但根本不可能……

因為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這樣喊他：

炸炸

那個人踩出了包廂，一步步向他走來，身后跟上另一個男人，抱著一件夾克卻追不上他的步伐。

前者走得不快，只憑借氣場讓人感覺壓迫，炸炸潛意識里要迅速逃離這個可怕的氛圍，心臟卻懸在了原地，挪不動腳步。

因為走出來的那個人，不是別人，

正是華立風。

by//世界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