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見花

一天閑來無事,在小區(qū)對面一個三角綠化地站站走走,忽見粉白的櫻花朝我飄灑著花瓣,樹下的紅花檵木也紅得耀眼,色彩斑斕的小草花給綠地鑲上了花邊,美得你不忍轉(zhuǎn)眼。我讓女兒為我“咔嚓”了一張照。她笑笑,又輕輕搖了搖頭,那意思是:屋里門口頭的花,也要拍?
是的,屋里門口頭的花,更要拍!不是我拍照上了癮,實在是幸福指數(shù)在心中涌動,抑制不住地上升,上升: 阿拉上海人已經(jīng)到了“出門見花”的大好境界了。
想想看,從前我住在石庫門弄堂里,弄堂是寬的,派頭也是大的,但總覺得缺少些什么。缺少什么呢?一下子又說不出。直到來了外地親眷,從人家鄙夷的口氣里才知道了自己的短處:上海人真傻,夏天這樣熱,卻不知道栽樹乘涼!
真的,石庫門弄堂里,偶爾可見一棵夾竹桃伸長了脖子從某戶高墻里探出頭,搖曳著或白或紅的花,點綴著灰色的墻,倒也生了色彩。然而它們并不受寵,大人會告誡孩子:夾竹桃有毒。于是為了乘涼,只能家家戶戶在日落之后在門口潑水降溫了。
那些年,我最大的盼望是暑假去南京探望父母,那古都是座綠色的城,高大的梧桐樹慷慨地將綠蔭灑遍整個城市,我因一片綠,愛上了一座城。
我常渴望,什么時候上海也能跟南京一樣,遍植綠樹,出門見綠呢?
上海的綠色,由香樟樹領(lǐng)銜鋪展,以“隨風(fēng)潛入”不被人察覺的姿態(tài)開始。等我驚喜地覺察到,已經(jīng)從新樓盤的花園里,滋長到街心花園,到新村,到公寓,到各處的的綠化帶。
同時就聽到了這樣的口號:出門五十米見綠!再過一陣子,口號又升了級:出門見綠!你按著這樣的口號,出門做一次“巡視”,你會發(fā)現(xiàn),真的耶,出門沒走幾步,那瓜子小黃楊、劍麻、小葉女貞、梔子、珊瑚、梧桐、香樟……高高低低參差錯落,裝扮著大街小巷,送進眼的盡是碧碧綠。
我在閱讀長篇小說《細雪》時,看到日本人在春天里呼朋引伴、舉家出動,去觀賞緋紅的、潔白的、如云的櫻花,慶典一般隆重,節(jié)日一般歡快,我的羨慕之情油然而生。什么時候,阿拉上海也能觀賞櫻花。
在瑞士的采爾馬特小鎮(zhèn),一個美麗如畫的小鎮(zhèn),無論你朝哪個方向看,入你眼的都是鮮花、鮮花,還是鮮花。在英國約克的“火車展覽館”前,一個吊籃里居然盛開著十五六種鮮花,那時我不忍挪步,是數(shù)了又數(shù)的。
人的欲望是難以填滿的,我在享受滿城青翠時又做著鮮花遍地的夢。
我的夢,在這兩三年里居然變成了現(xiàn)實。
你看,櫻花、桃花、垂絲海棠、郁金香,與紅楓、銀杏、各色的彩葉樹做著伴,一樹一彩,一樹一花,爭搶著,熱鬧著把上海的街頭,把座座公園扮靚!我吃驚的是,罕見的櫻花樹成了行道樹,看漂亮的櫻花再也不用羨慕日本,觀高貴的郁金香,也不必遠赴荷蘭啦。
我再一留意,處處讓我贊嘆:坐車,見寬闊馬路的隔離帶種植著鮮花;抬頭,見高高的電線桿圍著鮮花腰帶,放眼陽臺,不少也鮮花垂掛……有時會神思恍惚,這是在哪里?是在外旅游還是在自己的城市?
還用問,當(dāng)然是在自己的城市里!你看,連我身處僻靜的家門口都有了如云似雪的櫻花飄灑呢!(桑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