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崇達寫了一本《命運》，給我的感覺是在講“生死”，以“阿婆”的視角，假期讀完的。

《命運》中的“阿太”（亦或是“阿婆”），一輩子與自己的命運抗爭，同時，旁觀著他人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終于“逆轉(zhuǎn)”了自己的命運，實現(xiàn)了“自我價值”。

我猜，故事中的角色是以蔡崇達的至親為原型，在文化人的筆下，一個人一生的尋常被裝點得“溫柔非常”，但揪心的是，我真心不知道要如何去“還原”這本書。

因為我的外婆，遠比故事中的老婦人，更像是“命運的抓手”。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我的外婆生于1912年（雖然身份證上是1914年，因為當年填報的時候弄錯了），今年已經(jīng)100歲了。

她不識字，小時候也不念書，這么多年拉扯大了四男一女，很不容易。

更不容易的是，她對人情世故更是少了些許“心思”——

幾十年前，老宅拆遷，房子留給了老三和老四，老大、老二啥都沒得到，結(jié)果矛盾頻出。

后來兩位老人（外公外婆）跟著老三住，沒幾年，老三病故了。

再過幾年，（約是15年前），外公走了，家里就剩下了外婆、三媳婦和親孫子。

與各種狗血家庭劇情節(jié)相似，親孫子哄騙不識字的老人家過戶了房產(chǎn)，成為了房屋產(chǎn)權(quán)人，原本的屋主成為了租戶，每個月居然要給親孫子和三媳婦繳納水電費。

而我外婆呢，之前都是自己燒水、洗澡、洗衣、做飯——雖與親孫子和三媳婦同住一個屋檐下，宛若兩家人。

90歲后，年紀實在太大，我媽就近乎一周七天每天送菜或燒菜，離外婆家只有10分鐘步行路程的老大和有約1小時公交車程的老二，偶爾會“良心發(fā)現(xiàn)”，過來瞅一眼。

至于老四，更是個奇葩種，和自己的老婆（四媳婦），想盡辦法騙老人的養(yǎng)老金。

市政府每月給80歲以上的老人發(fā)放助老金，這張銀行卡一直在老四手上，“代領(lǐng)”了18年了。

這幾年兩人更是才華橫溢，每月固定兩次，借“探望老人”的名義“哭慘哭窮哭病”，核心就是騙老人的養(yǎng)老金。

老兒子說自己得了帕金森，每次進了房間，就躺在床上“哼哼哼”。所謂“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老兒子一副病相，老太太一邊抹眼淚一邊塞錢，少則500，多則800。

更有創(chuàng)意的是，老人家名義上98歲的時候，四媳婦就極為強烈地提出“要給老人【提前】辦100歲宴席”，更為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是，老人家自己的百歲宴，四媳婦居然哄騙老人家給了自己（至少）四萬的經(jīng)費。

表面上看，是四媳婦前后操勞了幾桌酒宴（——南京鄉(xiāng)下的酒宴能有多貴呢？），實際上，錢其實都是老人家辛辛苦苦省吃儉用的“棺材錢”，因為支出又沒有明細賬，有多少錢進了自己的腰包，只有操盤的人知道了。

我算是親眼見到了婊子立牌坊的傳奇了。

打心眼底，我挺可憐外婆，因為沒文化，自己辛苦大半輩子，到了100歲的年紀，還被居心歹毒的兒孫輩坑，老大和我媽每每勸說，還會得到“我自己的關(guān)餉（養(yǎng)老金），給誰是我自己的事”的反駁。

身為局內(nèi)人，我是真心看在眼里，恨在心中，卻無能為力。所謂積重難返，現(xiàn)在的這么多破事都是過往年月的積累——就像大病都是小病積壓所致。

正如你我都知道的，上面的內(nèi)容僅是挑出一些“有代表性的”陳列，諸多辛酸事，拿出來講，對自己是人生，對別人是故事，“不值一提”。

于是，正因為有此親歷，讀同樣是關(guān)于【外婆】的《命運》，我完全沒有任何觸動——更何況，“阿太”的一生僅僅是個藝術(shù)化后的故事。

《命運》作為一本小說，我們單看蔡崇達的文筆，固然能感受到一位文人的細膩心思，福建那邊基于血脈衍生、傳承的濃厚“鄉(xiāng)俗文化”，也在字里行間一展無遺。

跳開小說，如果令我們感動到要落淚，甚至“重新燃起生命之火、希望之光”的，居然是因為千里之遙某個人的故事，而非身邊可見之人的“或愚笨或純良或堅韌”，問題究竟出在哪兒了呢？

我想，如果你因《命運》而發(fā)自內(nèi)心地動容，請把目光轉(zhuǎn)移到身邊人身邊事——任何時候，這個世界都是一部分人的地獄，一部分人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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