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憶》續(xù)文
第三十二章
清晨的陽光打在王朝略顯疲憊的臉上,昨晚被公孫策從展昭房里“趕出來”休息后,始終不放心的他還是在門口守了一夜。
整晚,展昭房內(nèi)的燭火就未熄過,可見公孫先生也是徹夜未眠。
昨晚展昭的情形著實讓王朝很是擔(dān)心,當(dāng)他一把扶住倒下的展昭,見到他蒼白面容的那一刻,王朝覺得自己竟然心痛莫名。
多年來,展昭早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四大校尉心目中的“戰(zhàn)神”,在他們的眼里,他們的“展大人”是不可戰(zhàn)勝的。無論遇見再棘手的對手,只要見到紅衣一閃或藍衣翩翩,他們的心中便有了底。甚至?xí)X得連自己的功夫也會沒來由得瞬間精進不少。連王朝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么。他從未想過戰(zhàn)神一樣的展昭,會有在他面前突然倒下的一刻。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展昭是在一個仲春的午后,春日的暖陽灑在大人身后的那個白衣藍衽的少年身上,有些晃眼。大人含笑向少年介紹他,少年沖自己微笑抱拳,一聲“王朝大哥”謙遜而真誠。
他就是展昭,少年成名的南俠。他曾經(jīng)讓王朝很是懷疑:這樣一個有著一雙清亮黑眸,笑起來有些孩子氣的少年,真的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南俠?直到大人帶著他耀武樓面圣,立即被封了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賜號“御貓”,王朝也沒有覺得他會有多強。也許是因為展昭在他面前總是笑得清清淺淺,溫潤得如江南煦煦的春風(fēng)。王朝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叫他“展大人”的時候,這個年輕的四品護衛(wèi)眼中竟然還有絲一閃而過的靦腆。
讓王朝真實地感覺到展昭很強是貍貓換太子一案時,面對涌入開封府的大內(nèi)高手們,展昭一人一劍,月下,劍起,如一陣風(fēng)過,眸中正氣凌然,七分釀成了月光,剩下三分嘯成劍氣,只片刻之間,便已將一眾大內(nèi)高手制于劍下。整個過程,王朝只來得及拔出佩刀,接著便只剩下收拾殘局了。
“南俠,原來真的這么強!”這是當(dāng)時王朝心中唯一的感嘆。
從那以后,展昭開始一次次刷新王朝對“強”字的理解,雖然他也曾一次次地受傷但總能一次次再站起來。慢慢地,以王朝為首的四大校尉,開始理所當(dāng)然地認為,展昭是打不倒壓不垮的。然而昨晚,當(dāng)展昭在自己面前毫無征兆地疼暈過去的時候,看著倒在自己臂膀中展昭蒼白的面容,王朝才驚覺:原來他也是人,哪里有什么神。
也就在那一刻,王朝心中忽然涌出一個念頭:他真希望展昭一直是那個笑得清清淺淺的少年,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肩負著太多責(zé)任一身傷痕的三品高官。所以,王朝第一次覺得自己得守護他,無關(guān)護不護得住,也不為別的,只為當(dāng)年的那句:“王朝大哥?!?/p>
正當(dāng)王朝兀自出神之時,馬漢已陪同包拯來到展昭的房門前。
“王朝,你在想什么?大人來了?!瘪R漢拍了拍王朝道。
王朝被馬漢一拍,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見包拯已到自己近前,連忙拱手道:“大人!”
包拯見平時沉穩(wěn)的王朝一大清早就魂不守舍,不由得蹙眉問道:“怎么?展護衛(wèi)又出去了?”
王朝見包拯誤會了,連忙答道:“沒有,展大人在房內(nèi),應(yīng)該還沒醒,昨晚公孫先生替展大人療傷后,也一直未回房休息,徹夜都在展大人房中?!?/p>
“什么?”包拯聞言一驚,在包拯看來,公孫策的留下,無疑是在告訴他,展昭的情況不妙。
轉(zhuǎn)身迅速推開房門,包拯卻看見公孫策正撐頭睡在桌邊,桌上的燭火還亮著,肘下一沓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跡。
“公孫先生。”王朝快步走到桌邊,吹滅了燭火,輕聲喚道。
公孫策朦朧間聽得有人喚他,猛地一驚,噌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轉(zhuǎn)頭看向床上,見展昭仍然沉沉地睡著,方才放下心來,抬手捏了捏睛明穴,轉(zhuǎn)回頭,卻驚見包拯立于自己面前,連忙上前行禮道:“大人,學(xué)生失禮了?!?/p>
包拯見此情況,知道公孫策定是整夜未眠,輕聲道:“公孫先生辛苦了,展護衛(wèi)情況如何?”

“這......”公孫策回頭看向仍然未醒的展昭,不由得心中也有些忐忑,轉(zhuǎn)身行至展昭床前,手指輕搭在展昭的手腕上,正在細細探脈之時,卻突然覺得手下的腕子猛地一抖,公孫策只覺自己的手腕霎時被緊緊反扣住,猝不及防的痛感隨著尺骨迅速上溯,公孫策不禁抽氣出聲。
方才醒來的展昭思緒尚不清晰,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反而煞似無辜地回望過來:“公孫先生?”
見竟是公孫策,展昭心中暗道不好,手上一松,坐起身來,赧然道:“先生,對不起,我弄疼您了?!?/p>
公孫策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袖中,淡然道:“力氣還真不小,看來是恢復(fù)了。”
展昭有些歉疚地抬眸,卻見包拯也在,一時間更是對剛才自己稀里糊涂的反應(yīng)感到有些窘迫,微紅著臉道:“大人?!?/p>
“嗯?!卑娬拐研褋恚瑲馍膊诲e,終于放下心來,低低應(yīng)了一聲。
“展大人,您沒事了?”王朝問道。
展昭抬眼望向王朝,見他眼中盡是血絲,清晨的薄露潤濕了他的帽帶他也渾然未覺,展昭回想起昨夜療傷之時,王朝一直在身邊,料他定在自己暈倒后,整夜守在門外,心中涌出陣陣暖意,不想讓他再為自己擔(dān)心,展昭連忙對王朝點點頭,微笑道:“已經(jīng)不礙事了!多謝關(guān)心?!闭f罷已掀被下床,轉(zhuǎn)身取下掛在床邊的外衣,正欲穿上,卻瞥見一抹白影越窗而入,當(dāng)下身形一矮,反手向后隔去,正擋下一只手臂。一瞬的遲滯,手勁兒一推,借力一個轉(zhuǎn)身,同時藍衣一揚,已將其穿好,從容地系上腰帶,振振衣擺,抬眸輕笑道:“白兄,早!”
“喲,反應(yīng)挺快,內(nèi)力也恢復(fù)不少,公孫先生果然厲害?!卑子裉貌豢凑拐?,
見包拯也在,對包拯拱手以示一禮,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我覺得吧,公孫先生,您會不會稍微狠了點,按您的方法,這只貓若要全好,還要被痛暈幾次?”
“白玉堂!”展昭劍眉微豎,高聲制止道,他沒料到白玉堂竟然會對公孫策如此無禮,很是氣惱。
“白大俠謬贊了,公孫策若真有本事,就不必讓展護衛(wèi)經(jīng)歷此番痛苦了?!遍_封府的智囊先生,又豈會聽不出白玉堂的言外之音?一邊拍著展昭示意無妨,一邊笑著對白玉堂道,“展護衛(wèi)的內(nèi)傷本就棘手,不吃些苦頭又怎能恢復(fù)得如此迅速?燕絕嶺險峻異常,以展護衛(wèi)先前的情況,要想過嶺救人,又談何容易?”
白玉堂本就是個直性子,昨晚眼見展昭被活生生痛得不省人事,心中就一直郁著一口氣,憋得他整晚都沒睡好,剛剛只顧自己出氣,卻忽略了公孫策昨夜也不曾休息,方才被展昭一喝,心中已后悔不迭,眼下又聽得公孫策分析得句句在理,不由得暗怪自己的嘴太快,垂眸間看見桌上那沓布滿字跡的紙,靈光一閃,快步走到桌邊道:“公孫先生已經(jīng)算出過嶺的時辰和方位了嗎?公孫先生,您不僅精于岐黃,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愧是在世諸葛。”白玉堂對著公孫策笑得很討好。
“白大俠過獎了。公孫策不才,的確已經(jīng)算出了過嶺的時辰和方位?!惫珜O策笑道,說著走向桌邊,將自己的推算結(jié)果遞與包拯。轉(zhuǎn)身問展昭道:“展護衛(wèi)在勘查燕絕嶺后,本欲從哪里過嶺?”
展昭抬眸望向公孫策道:“南峰?!?/p>
公孫策點點頭道:“嗯,果然,展護衛(wèi)心中早已有數(shù)。南峰的確是最佳的過嶺方位,它有一處如鷹嘴般突出的山巖,相對距離要短一些,且受亂風(fēng)影響最小,濃霧也是自南峰開始消散,再起之時也是最后才合于南峰,然而......”公孫策頓了頓,抬眼看了展昭一眼繼續(xù)道:“南峰卻是地勢最為險要的山峰,山壁如刀削般陡峭光滑,一旦不能一氣呵成地到達鷹嘴形山巖,連一點轉(zhuǎn)圜的余地都沒有,展護衛(wèi)可明白?”
“嗯,展昭明白?!闭拐衙榱苏龜Q眉細聽的包拯一眼,補充道:“大人和先生不必為展昭擔(dān)心,若無亂風(fēng)濃霧所擾,那種距離展昭勉力也能達到?!?/p>
“勉力?”包拯敏感地抓住了這個對他來說十分刺耳的詞,脫口問道。
“我說包大人啊,你還不了解你的這個寶貝屬下嗎?他一向都是如此,他說的‘勉力’就是‘不怎么費力就可以成功’的意思?!辈坏日拐验_口,白玉堂先搶著向包拯解釋,然后轉(zhuǎn)向展昭,雙臂抱于腦后,斜睨著他道:“你也是,就不能霸氣一點嗎?孟老前輩的絕學(xué)輕功‘燕子飛’,在江湖上首屈一指,你作為他老人家的嫡傳弟子,早已青出于藍,你又何必謙虛?若你真的不能繼承衣缽,你以后還怎么當(dāng)人家孟家的女婿?”
“女婿”二字一出,如炸雷般驚呆了所有人,包括展昭,若不是礙于包拯和公孫策在場,他一定已經(jīng)將這只白耗子捆成粽子,再塞上嘴,扔出去了。
不過,白玉堂的一席話也炸醒了包拯:孟老先生曾單獨找過他,央他為展昭和春妮做媒。當(dāng)時的自己篤定地認為展昭是急公好義,慷慨任俠之人,是不會考慮兒女情長之事的,所以他二人定會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意戀落花”的局面。事實似乎也證明包拯所料非虛。然而今日,包拯卻突然覺得,也許自己一直就錯了:“流水”的無情,恰恰是深情的極致。當(dāng)時的展昭眼見自己的恩師為救自己武功盡失,心中正在無限愧疚之時,又恰逢催婚一事,以展昭的個性,怎么可能允許自己在連累了恩師以后,還要繼續(xù)連累青梅竹馬的師妹?況且,以展昭這種做起事來就不要命的性格,他真怕會誤了春妮一生,他不想再連累任何人,更何況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所以展昭狠心拒絕,哪怕自己的恩師再生氣,哪怕自己的師妹再傷心,他也咬著牙,不松口。他寧愿背上無情之名,就這樣孑然一身。


到今日包拯都還記得,那日孟老先生拂袖而去之后,展昭一個人跪在花園里良久。然而,讓展昭始料未及的卻是那日自己狠心的“忤逆”恩師,竟成永訣,上天殘忍到讓他請罪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展昭的痛,可想而知。春妮的痛,展昭更是清楚明白。所以展昭任由春妮將所有的怨恨,羞憤,誤會,統(tǒng)統(tǒng)發(fā)泄到他身上,只要春妮能好過一點,他都可以忍,甚至如果春妮硬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一直以來,包拯都認為這是展昭在信守對恩師的承諾,但為什么他就沒想過,也許展昭一直以來都在默默守護?

少年成名的南俠展昭,耀武樓受封的御貓展昭,也許正是這些頭銜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展昭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為什么他就不能有兒女情長?
“大人,學(xué)生算過了,南峰風(fēng)停霧散的時間雖然很短,但今日正好是十五,滿月時分,風(fēng)停霧散的時間會比平時稍長,到是難得的過嶺機會?!惫珜O策反應(yīng)最快,趁展昭還沒把白玉堂扔出去之前,重新將話題引向過嶺事宜上。
“依先生推算,今晚南峰風(fēng)停霧散的時間有多長?”包拯蹙眉問道。
“今晚的濃霧會在子時,月上中天之時散開,約一柱香的時間,同時風(fēng)停,所以,就算展護衛(wèi)你能過得嶺去,你救人的時間也會很短,畢竟,燕絕嶺上的赤獍旗總壇到底有多大,誰都不知道?!惫珜O策望著展昭認真說道。
展昭拿起桌上公孫策所畫的圖紙沉吟片刻道:“先生,若展昭未能及時返回南峰,可還有其他機會?”
公孫策捋了捋胡須,點點頭,他知道,對于展昭而言無需太多的贅述,只需清楚地將另外兩個時辰點報給他:“丑時三刻,寅時三刻,只有這兩次機會,且這兩次霧散風(fēng)停的時間很短,只有僅僅半盞茶的時間?!?/p>
“半盞茶的時間?這么短!”馬漢很是吃驚,擰著眉頭,一臉擔(dān)心地看向展昭道:“展大人。”
展昭淡淡地垂著眼,長睫掩了他的眼眸,但馬漢還是看見展昭眼中是一如即往的沉著和冷靜。
“夠用了夠用了,展昭,我是了解你的,以你的輕功,半盞茶時間足夠你來來回回好幾次了?!卑子裉门闹拐训募绨?,隨后大大咧咧地跨坐在桌旁的凳子上,道,“再說,有我和你一起去,我會照顧好你的。”
展昭聞言,側(cè)頭看了白玉堂一眼道:“展某并不打算與白兄同去?!币痪湓?,拒絕地干干凈凈。
“為什么?”白玉堂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一把抓住展昭的手腕,把他拉到包拯面前道:“包大人,你看你家貓,又打算單獨行動,你就不管管?”
開封府眾人,方才聽白玉堂主動要求與展昭同去,心中暗自都放心了不少。白玉堂雖然為人沖動,但卻很是機敏,功夫和展昭只在伯仲之間,與展昭貌似不合,內(nèi)里卻與展昭有著過命的交情,他若能同去,自然是再好不過。所以,展昭的拒絕著實讓在場的人有些的意外。
“白兄以后可是太后的女婿,此去要是磕了碰了,展某可賠不起?!闭?dāng)眾人納悶之時,卻聽見展昭淳越的聲音響起,波瀾不驚。
同樣還是那兩個字,卻再次讓在場的所有人再次呆住,一時間,房中安靜地落針可聞。
白玉堂一愣,陡然變了臉色,松開展昭的手腕,伸出手指朝他指去,似想說什么,卻終究卡在那里無話可說,自己種的因,只能硬生生吃下這個果,強自收回手指,暗道:看來這只貓是真生氣了。
包拯和公孫策見狀,對視一眼,強忍住笑意,捋須不語。

王朝馬漢一臉震驚,抬眼望向仍在垂眸細看著手中圖紙的展昭,心中戚戚道:“展大人果然也不是好惹的?!?/p>
“展大人,覃妙求見?!睆堼堃徊娇缌诉M來,稟道。
說話間,覃妙已步入房中,見眾人皆在,當(dāng)即朝著開封府眾人跪下,磕了一個頭道:“包大人,展大俠,白大俠,各位大人,覃妙本是江湖宵小,蒙各位不棄,救回我這條賤命,覃妙感激不盡。覃妙無其他本事,但對機關(guān),攀爬,繩索之類還算有些心得,聞聽展大俠欲過嶺救人,覃妙不才,愿為展大俠出一份力。”言罷,從懷中取出一卷極細的金屬繩索遞與展昭,接著說道:“這是我多年來精心制作的一種繩索,原本是想用來將自己掛在主梁上懸空盜竊的工具,”覃妙說到這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抬眼瞄了包拯一眼,畢竟自己面對的是有著青天之譽的包大人,此時,難免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見包拯并未責(zé)備自己,覃妙繼續(xù)道:“此繩雖然輕細,但卻十分堅韌結(jié)實,可承力千斤,且一般刀斧斷它不得。展大俠此去定能有用?!?/p>
展昭聞言,眼中一亮,仔細驗看了手中繩索,發(fā)現(xiàn)此繩索的確新奇,先前在江湖中并未見過,將繩索呈與包拯,展昭俯身將覃妙扶起,輕笑道:“看來你還真是展某的福星?!?/p>
覃妙愣愣地站起身,呆呆望著展昭,有些受寵若驚,長這么大自己一直被所有人認為是掃把星,而如今堂堂南俠竟然說自己是他的福星,覃妙差點為此紅了眼睛。
“可不是,我想展護衛(wèi)和我應(yīng)該愁的是同一件事,展護衛(wèi)單人雖然可以憑輕功過嶺,但一旦救人成功,卻再難負重一人而回,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要想找到機關(guān)的可能性太小,那么,如何將人帶回便成了最大的問題。有了你的這條繩索就解了這最棘手的問題,當(dāng)真是福星?!惫珜O策從包拯手中接過繩索,驗看之下也十分驚喜。
覃妙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公孫先生夸獎了?!闭f著,又從袖中摸出幾個扣環(huán)遞給展昭道:“這是連接繩索的扣環(huán),既可以將繩索固定于樹木或巖石上,又可以作為滑降扣環(huán),系于腰間?!闭f著向展昭示范著如何使用。
包拯見覃妙變戲法似的從身上各個地方拿出不同的物什,忍不住微笑著拈須對覃妙道:“你的工具倒還挺齊全?!?/p>
正興致勃勃地給展昭演示著如何使用扣環(huán)的覃妙聞言,立刻嚇白了臉色,手下一停,當(dāng)即將扣環(huán)藏于袖中,低著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我......我知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p>
包拯見狀,嗔道:“怎么嚇成這樣?你若能從此以后改過自新,憑你有如此手藝,還怕不能做個清清白白的匠人不成?”
覃妙一聽,鼓起勇氣,抬頭瞄了瞄包拯,正對上包拯鼓勵的眼神,心中一暖,忙跪下磕頭道:“包大人,今日覃妙就在您面前發(fā)誓:從今以后再不做盜竊之事,若違此誓言,您......您就用狗頭鍘鍘了我的狗頭!”
包拯笑著捋了捋胡須道:“好了好了,起來吧。本府相信你。若本府沒有看錯,你將來定會成為一代名匠的?!?/p>
就在包拯與覃妙說話間,公孫策已提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畫出了一幅示意圖,將它遞給展昭道:“展護衛(wèi),現(xiàn)在你須記住我所示意的幾個繩索的架設(shè)處,南峰的鷹嘴巖石和山谷對面有個很好的高度差,若你能將繩索按我的圖示架設(shè)其間,到時候利用覃妙的扣環(huán),定能在半盞茶的時間內(nèi),將春妮姑娘安全送回?!惫珜O策一邊說一邊在圖示上指著,以便展昭能更清楚地記得。
“嗯,展昭記下了?!闭拐严蚬珜O策點點頭道。
“到時候,可以讓白大俠在山谷這邊接應(yīng),如此就更加萬無一失了?!惫珜O策笑著拍了拍展昭道。
“對啊對啊,公孫先生說得對。春妮不僅僅是你師妹,她也是我的妹子。再說,萬一你這一去就捅了馬蜂窩,那些西夏高手個個都比較扎手,馬蜂一樣全涌出來,也很麻煩不是?”見展昭抬眸看向自己,似乎想說什么,白玉堂立刻搶白道:“雖然展大人你現(xiàn)在已無大礙,但畢竟沒好全乎不是,能少動武就少動武,有我同去,我就可以保護你啊,多好,是吧?況且,你就不能行行好,讓你家大人和先生為你少擔(dān)點心嗎?唉……”白玉堂一邊說,一邊繞到展昭身旁,搖著頭,拍了拍展昭的肩膀,無比“語重心長”。
展昭轉(zhuǎn)頭看了白玉堂一眼,剛剛白玉堂的一番話,雖然明里看似是白玉堂死乞白咧地找了一大堆理由耍賴硬要跟去,但暗里,展昭明白,白玉堂的確是很擔(dān)心他,想助他一臂之力。
想到此去的確很有可能會有很多變數(shù),展昭沖白玉堂拱手一笑道:“那就有勞白兄費心了?!?/p>
“不過......”公孫策頓了頓道:“鷹嘴巖周遭似乎并無可以用來假設(shè)繩索的粗壯樹木,展護衛(wèi)架設(shè)繩索可能會比較費時,如此一來,留給展護衛(wèi)你找人的時間就更短了。切記,救人要緊,不可耽擱太久,千萬小心!”
“嗯,展昭記下了?!闭拐褜珜O策點點頭道。

“展大人,白大俠既然與您同去,您又何需在架設(shè)繩索上多費時間?架設(shè)繩索的事交給白大俠,您直接到赤獍旗總壇救孟姑娘不就行了嗎?”馬漢聽見公孫策對展昭的交待很是奇怪。
展昭聞言,撇了一眼身旁瞬間漲紅了臉的白玉堂,笑而不答。
馬漢卻感到自己的話音剛落,就同時收到來自各處的“異樣”目光,覺察到不對勁兒的他又訥訥地補了一句:“呃……我說的不對嗎?”
王朝一把拍住他,低聲道:“你少說兩句?!?/p>
“好了,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去吧,展護衛(wèi),你今天哪兒也不許去,就留在房里也好好休息,調(diào)息靜氣,養(yǎng)精蓄銳?!惫珜O策的聲音打破了此時有些尷尬的氣氛,眾人見公孫策已下了“逐客令”,都很順從的退了出去。
“張龍,展護衛(wèi)的膳食就由你給他送到房里來吧?!惫珜O策叫住張龍,吩咐道。
“是,公孫先生。”張龍對公孫策一抱拳,又轉(zhuǎn)頭看了站在公孫策身旁,劍眉微蹙的展昭一眼,轉(zhuǎn)身步出了房門。
白玉堂慢慢悠悠地踱步向外走去,臨出門前又回過身來,對公孫策道:“公孫先生,你對你家貓還是盡量手下留情一點啊,小小修補一下就好?!?/p>
“白大俠放心?!惫珜O策抬起細長的眼眸,笑意盈盈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應(yīng)道。白玉堂只覺背后有些發(fā)涼,連忙轉(zhuǎn)身,簌地不見了蹤影。
“先生?!闭拐押苁菬o奈,方才不敢當(dāng)眾違背公孫策,此時見眾人已走,便蹙著眉,可憐兮兮道:“展昭真的已經(jīng)沒事了?!?/p>
見公孫策不理他,展昭又轉(zhuǎn)眸向包拯求助道:“大人。”
包拯拈須,沉默片刻,緩緩問道:“展護衛(wèi)是否還有事瞞著我和先生?”
展昭有些納悶道:“屬下不知大人所指何事?”
“展護衛(wèi)此去燕絕嶺,除了救春妮姑娘之外,是否還為了賈擇琰?”公孫策問道。
展昭一怔,抬眸看向面前的兩位長者,輕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展護衛(wèi)可曾想過,早在逼出冰蠖一事之時,賈擇琰就應(yīng)該是受李皓指使致展護衛(wèi)你身受重傷,那時的賈擇琰其實已有通敵之嫌。如今,又有西夏人送來勸降之“家書”,通敵之嫌越加明顯。展護衛(wèi)此去若貿(mào)然與他相見,以他現(xiàn)在對展護衛(wèi)的嫉恨和與李皓之關(guān)系,一旦與展護衛(wèi)反目,很可能再次讓展護衛(wèi)你身處險境,畢竟燕絕嶺內(nèi)高手如云,展護衛(wèi)只身一人,太過危險,本府以為不妥?!卑櫭?,沉聲反對道。
展昭見包拯不允,沉吟片刻,撩袍向包拯單膝跪下,道:“大人愛護屬下之心,屬下感激不盡。雖然現(xiàn)在諸多證據(jù)似乎都證明他通敵,但展昭卻總覺得有些蹊蹺,況且,屬下已向賈大人承諾,三日之內(nèi)必將賈公子帶回,所以,屬下......”

“你這是干什么?起來起來?!卑锨耙徊剑瑢⒄拐逊銎?。
公孫策見展昭很堅決,轉(zhuǎn)身向包拯道:“學(xué)生以為,賈擇琰的通敵之嫌的確有待確定,他本人的口供很是重要,若能將他帶回,當(dāng)面對質(zhì),相信一切就能明了了。但大人也說得對,賈擇琰對展護衛(wèi)的嫉恨,恐怕會令展護衛(wèi)此去不是特別順利,但同時學(xué)生也認為,以展護衛(wèi)之能力,也不至于會受制他,而讓自己置身險境,展護衛(wèi),你說呢?”公孫策雖然和包拯一樣也很擔(dān)心展昭的安危,但他卻更了解展昭的性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幫誰說話,只能各幫了三分。
“先生所言極是。請大人放心,屬下斷不會受制于他。屬下以為,賈擇琰是否真的通敵,可能就只在他一念之間,所以,越早將他帶離,就越能避免他因一時嫉恨而鑄成大錯,賈大人一生忠義,膝下唯有此一子,展昭實在不忍見到他晚年還要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之痛?!闭拐盐⑽Ⅴ久?,朗朗黑眸看著包拯道。
包拯本也不希望賈擇琰真做實通敵大罪,微微頜首,展昭見包拯也似有不忍之心,旋即向包拯拱手道:“所以,大人,午后屬下還需往安撫使府一行,望大人準允?!?/p>
包拯聞言轉(zhuǎn)頭給了公孫策一個詢問的眼神,見公孫策點了點頭,才緩緩說道:“好吧,不過去之前和回來以后,展護衛(wèi)都必須聽從公孫先生安排,展護衛(wèi)可能做到?”
“是,屬下聽命便是。”展昭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