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月的盛夏》〈4〉漣漪，再次憶起：總有一天，悸動感，依然未退色

　　心動的瞬間，如同一滴水，在水面上產(chǎn)生的漣漪。

　　一個人，在另一人的心中，濺起的漣漪，是否也會像水紋般，碰撞到壁面后，產(chǎn)生一道又一道的悸動。

　　還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過往的悸動，如漣漪般，逐漸的消散。

　　也許，只要還存在記憶里，曾經(jīng)有過的波紋，總有一天，還是會再起。

16車上的嬉鬧

　　盛夏的黃昏，被灰蒙蒙的烏云給層層壟罩著，讓白晝的景象，顯得些許朦朧。

　　一陣一陣的雨滴，墜落在群山與田野上。田野間，縱橫交錯的水道，灌滿了湍急的水流。

　　田野旁的柏油路，一處淺坑積著雨水，從天墜而落的雨滴，為積水面，點綴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一輛巴士的輪子，行駛過淺坑的積水處，隨后四濺起亮麗的水花。

　　巴士內(nèi)，轟隆隆的引擎聲賣力地響著，車頂?shù)奶旎ò?，處處可見銹跡斑斑的銹痕，更也顯得有些年代。

　　武穆放下剛提上車的行李后，注視著巴士窗外的田野，不時能聞到，從車窗外飄逸而來的田野味。

　　回頭望向車內(nèi)，除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司機外，就只有美術(shù)社的，武穆、宮娜、美雅、野柳子、坂川、靖奈六人。

　　此時，武穆注意到，自己座位前方的駕駛座前，擺放著一朵藍(lán)紫色花包，總感覺一股熟悉，卻又不記得在那見過。

　　坐在對面座位的坂川，疲累的看著身旁兩箱行李，分別貼著「繪畫工具」與「女士專用」，一身疲累感的喊著。

「啊～終于，太好了，還好有車可以座，真搞不懂，明明就只是來取材，為什么還帶這么重的東西?！拐f完后，坂川怨氣沖沖的盯著其中一箱行李，上頭寫著「女士專用」。

　　忽然間，坂川背后的座椅，被重重的撞擊了一下。

　　「不好意思，前面這位先生，能為身為美少女的我們服務(wù)，就已經(jīng)很幸福了好吧。」靖奈用手梳理著，剛被雨水濺到的秀發(fā)。

　　「哈哈，真的美少女，哪有像妳這么兇，一點少女味都沒有……」

　　「啥！這就是少女啊，還是說，你是在羨慕我的美吧～」

　　武穆在一旁聽著兩人爭吵時，注意到坐在自己座位后方的美雅，突然站起身來。

　　正當(dāng)坂川與靖奈兩人，還在爭吵時，一聲「喀嚓」聲響，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兩人朝聲音的方向望去，發(fā)現(xiàn)美術(shù)社的社長，美雅，正拿著相機對著兩人拍。

　　「社長！妳，妳這做什么?。?！」坂川用雙手遮著自己的臉，慌張地說著。

　　「妳要拍照也跟我說，等我先擺好姿勢嗎！不然……」靖奈慌慌張張的梳理著頭發(fā)。

　　站在兩人座位間的美雅，露出一副竊笑的笑容，晃了晃手里拿著的相機，就像是在說，這么好的素材怎么能錯過。

　　「呵呵，你們倆感情可真好～」

　　靖奈與坂川彼此對望了一下，又撇開眼神。

　　「才……才不是呢?。　观啻ㄒ桓毕訔墭诱f著。

　　「哼……」靖奈撇著頭，往窗外看去。

17唯一的道路

　　美雅身后，傳來宮娜的聲音。

　　「社長我們要付多少錢？」宮娜打開零錢袋，上面標(biāo)示著「社團(tuán)費」。

　　美雅轉(zhuǎn)過身來，朝向坐在自己座位后方的宮娜，比出一個大拇指的手勢。

　　「不用了！！」

　　「疑??？怎么會不需要？」

　　「剛才我問司機，他說，這班本來就不再人了，而且只是剛好在回程的路上，順道載我們?！?/p>

　　坐在宮娜旁的野柳子，聽到美雅這么說，隨即把雙手緊握在胸口處，興奮地說著：「果然不愧是社長，總是有辦法解決！！」

　　野柳子一副崇拜的眼神注視著美雅，內(nèi)心涌現(xiàn)出一股強烈的虛榮心，彭湃的說著：「沒錯，這就是社長魅力！」

　　一時間，美雅的頭，向上翹起，一滴雨滴，正好低在美雅的額頭上。

　　「咦？」

　　美雅用右手摸了一下額頭，發(fā)現(xiàn)是水滴。

　　「怎么會有水？」

　　美雅再次抬起頭來看，又被另一滴水滴，滴在鼻子上，發(fā)出一聲「啊」的叫聲。

　　「車頂怎么漏水了？」野柳子比著車頂說著。

　　坐在窗邊的宮娜，往巴士窗外一看，發(fā)現(xiàn)外頭的雨勢比先前還大，原本還能看到遠(yuǎn)處的山頭，現(xiàn)在因為大雨，整個視線只能看到附近的田野。

　　剛剛與靖奈停止?fàn)幊车嫩啻ǎ虬褪壳胺酵?，原本還能看到好幾公里外的視線，現(xiàn)在只能看清楚，前方幾百公尺的距離。

　　內(nèi)心開始擔(dān)心起來，不安地問隔壁座位上的武穆

　　「欸，現(xiàn)在的情況，真的沒問題嗎？」

　　武穆突然發(fā)現(xiàn)坂川抖動著手指，指著巴士前方的道路。

　　朝著坂川指的方向望去后，武穆看到自己在孩童時期，常常在此嬉戲的石橋。

　　然而，此時的石橋，不像兒時記憶中，那般莊嚴(yán)聳立的石橋，而是被暴漲的溪水給掩蓋，石橋上的溪水，夾雜著混濁的泥沙，如同在不斷侵蝕著橋面。

　　「該不會，要前往紫木村，只能穿過這條石橋吧？」坂川心急的對武穆說。

　　武穆沉默的點了點頭。

　　看著那座石橋，內(nèi)心總感覺一不小心，整座橋都會被沖垮，或是整輛巴士被沖到河上，然而，這也是通往紫木村，唯一的道路。

18一腳油門

　　行駛間的巴士，來到石橋前，停了下來。此時，車上的所有人，看著被溪水掩蓋的石橋，分別擔(dān)心起，是否要在繼續(xù)前進(jìn)。

　　坐在駕駛座上，白發(fā)蒼蒼的司機，咳了咳幾聲。

　　「唉呦，沒想到這座橋，已經(jīng)被水給蓋過了，你們還有想要去嗎？」

　　野柳子緊緊抓著宮娜的衣服，緊張地說著：「怎么辦？」

　　宮娜向美雅問起：「社長，我們真的要去嗎？」

　　「那邊，不是你們的故鄉(xiāng)嗎？都已經(jīng)快到了，只差這一腳油門就到了，怎么能不去。」美雅說完后，開始走向駕駛座。

　　美雅突然被身后一股力量給拉住，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靖奈正抓著自己的衣服。

　　「學(xué)姊，這太危險了吧！要不，我們就先回鎮(zhèn)上，等水退了再來？」靖奈緊抓著美雅的衣服，焦慮地說著。

　　坐在靖奈前方的坂川，忽然趴在座椅墊上，以嘲笑的眼神看著靖奈。

　　「哈哈，妳剛才的氣勢到哪去了？」

　　一旁的武穆發(fā)現(xiàn)，即便坂川這樣說，身體卻有些微微地顫抖著，感覺就像是在給靖奈打起精神，明明自己也緊張的模樣。

　　靖奈放開美雅衣服后，皺起眉頭，不耐地對坂川罵起。

　　「吼，你是白癡嗎，要是出了事情怎么辦？」

　　看著兩人僵持不下的美雅，望向武穆的位置看去。

　　「武穆，你覺得呢？」

　　「疑？什么？」

　　「我們要去還是不要？就剩你怎么想了？」

　　武穆看了看所有人后，自己也陷入一陣沉思，與窗外的大雨聲，形成一道鮮明的對比。

正當(dāng)所有人呈現(xiàn)一陣寂靜時，前方的司機喊著：「既然，你們都已經(jīng)坐在車上了，那我就繼續(xù)開吧?！乖捯徽f完，司機催起油門，踩著煞車踏板，積蓄的引擎動力，車上不時能聽到引擎聲轟隆隆的作響聲。

　　一時之間，所有人被司機的話語與舉動給嚇到。

　　「那，我們就開始前進(jìn)吧？」司機一說完，巴士筆直地朝向那座石橋出發(fā)。

　　這時的橋面上，早已被混濁的溪水給覆蓋住，即便強行通過，也有可能被強勁的水流給沖離行駛的路徑。

　　就在巴士行駛進(jìn)石橋后，立即被強勁水流力道給沖擊著，這時整輛巴士產(chǎn)生劇烈的晃動，導(dǎo)致原本筆直前進(jìn)的路線，漸漸地偏移到石橋旁的護(hù)欄邊。

　　靖奈慌張地說著：「不好了，不好了，要撞上護(hù)欄了?！?/p>

　　野柳子緊抱在宮娜的懷里，宮娜看著窗外的水流，回想起十四年前，就是在這座石橋上，看著武穆墜入到河里。

　　坂川與武穆兩人，嚴(yán)肅地凝視著巴士前方。

　　美雅雙手撐在胸前，靜靜地坐在位子上。

　　突然「蹦」的一聲，整輛巴士的右側(cè)，撞擊到石橋的護(hù)欄。

　　剛才的撞擊，導(dǎo)致一處石造護(hù)欄斷裂開來，隨后被強勁的水流給沖垮，形成一道缺口。

　　巴士的引擎聲，不斷轟隆隆地響著，卻不見有任何前進(jìn)，反而在剛才被撞毀的缺口處，逐漸裂出更大的缺口。

　　整輛巴士的右后段，隨時會被強勁的水流，沖進(jìn)河里。

　　忽然間，引擎聲停止，整輛巴士，就像失去動力，停止在湍急的水流間。

19沖出石橋

　　停止在石橋上的巴士，正不斷被暴漲的溪水給侵蝕著。

　　「發(fā)生什么事？」武穆不知引擎怎么停止地問著。

　　「這是引擎熄火的樣子……」六神無主的坂川，用冷冷的眼神看著武穆。

　　駕駛座上的司機，笑了一聲后，向車內(nèi)說著：「各位可要座好了，接下來，我們要一口氣沖過石橋?！?/p>

　　巴士再次啟動引擎，引擎聲，間斷地發(fā)出小聲又大聲地聲響。

　　野柳子與宮娜緊緊的抱著。

　　「拜托一定要過。」坂川緊握著拳頭說著。

　　「我明明就說了不要過嗎！！」靖奈閉著眼，焦慮地說著。

　　「厚耶！加油沖?。　姑姥耪酒鹕韥?，向前方大喊著。

　　座在美雅前方的武穆，被美雅的舉動給嚇到，「社長，都已經(jīng)這么危險了，妳怎么還能這么興奮?！?/p>

　　美雅低著注視著武穆：「這可不行喔，既然，都要到達(dá)目的地了，怎么可以被這點阻礙給擊倒呢?！?/p>

　　「真的是這樣嗎……」

　　武穆看著美雅，回想起，在美術(shù)社里，社長總是給人一種精力旺盛的感覺，沒想到，在這種危及之時，也能保有這種姿態(tài)。

　　我想，不是社長天生就這樣，不然就是，有過什么經(jīng)歷，以至于連生死都已經(jīng)不在乎了，至少，這個時候，我覺得是前者。

　　就在司機放開煞車時，巴士瞬間頓了一下，車身不斷左右晃動著，緊接著，這個劇烈的晃動后，漸漸的只剩下引擎的聲響。

　　武穆睜開閉起的雙眼，看著巴士窗外，已經(jīng)是田野的景象。

　　野柳子與宮娜兩人相望著。

　　「終于，太好了！」

　　靖奈跑到美雅身旁，緊緊抱著美雅哭著說：

　　「啊……學(xué)姊，我還活著啊……」

　　「啊，靖奈，妳也別抱得這么緊啊……」

　　武穆忽然感受到身旁有一股喜極而泣的感覺，轉(zhuǎn)過身來看，發(fā)現(xiàn)坂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著自己說：

　　「武穆我還能活著見到你，真的好高興?！?/p>

　　「你也先把淚水給擦一擦吧?！?/p>

　　巴士前方傳來一陣悅耳的笑聲。 」

　　「厚厚厚，我就說沒問題的吧！」

　　武穆望向后方，偷偷地看了宮娜一眼，發(fā)現(xiàn)宮娜也看著自己，并且用一抹微笑回應(yīng)著，好比再說「我們終于回來了?！?/p>

　　窗外的雨勢漸漸變小，兩旁的田野中，開始出現(xiàn)一棟一棟的木造房子，這時，巴士緩緩地駛過「紫木村」的告示牌。

20文物館站

　　昏暗的街道上，街燈開始亮起。

　　巴士緩緩的駛?cè)胍惶庌D(zhuǎn)角后，停駛在車站牌旁，牌子上寫著「紫木村－文物館站」的標(biāo)示，站牌后方是一棟棟兩層樓高的木造民房。

　　車站牌的對面，是一片一層樓的木房群。

這片木房群，圍起一個庭院，就像是三合院般的設(shè)計，底座是由一層一層的鵝卵石所砌成，在木房外，圍有一層跡斑斑鐵護(hù)欄，入口的不遠(yuǎn)處，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座水井。

　　巴士停駛在站牌后，野柳子跳下車，發(fā)出一聲「啊，終于到了～」

　　隨后，宮娜、靖奈、坂川、美雅，等人依序走下車。

　　最后下車的武穆，拖著兩箱行李，向車上的司機道謝。

　　巴士的引擎聲再次響起，巴士車門緩緩地關(guān)起，隨即朝向街道的盡頭駛?cè)ィ装l(fā)蒼蒼的老司機，朝著后照鏡看去，「我們終于再次見到面了?！?/p>

　　武穆拉起行李，喘了喘氣。

　　一旁的美雅，撐著與雨傘，走到武穆旁。

　　「好了，那我們接下來就去你家吧。」

　　「恩！」

　　「話說，這一棟是什么？」

　　武穆往美雅指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宮娜一邊撐著傘，一邊跟野柳子聊著眼前這棟建筑。

　　「那棟是距今三百年前，最早住在這里的人，所建造的房子?！?/p>

　　「有這么久嗎？怎么看起來，有些地方還像是新的一樣？」

　　「聽我奶奶講，很久之前，原本房子也是這樣，但是被一場大火給吞噬，整棟建筑被燒得面目全非?！?/p>

　　「哦！」

　　「雖然那時候就已經(jīng)沒人住了，但村里的人，還是為了紀(jì)念第一批住在這里的人，重新復(fù)原原本房子的模樣，現(xiàn)在這一棟已經(jīng)成為了博物館?！?/p>

　　「吼哦～」

　　美雅立即從背包里拿出相機，并掛在自己的胸前。

　　「那就把這棟建筑，當(dāng)作是我們的繪畫背景吧！」

　　話一說完，美雅隨即拍了拍幾張畫面。

　　坂川放下兩手拉著的行李，摸著已經(jīng)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對著美雅哀求著說：「社長，別拍了，可不可以讓我們先來休息。」

　　一旁的靖奈嘟著嘴，一邊替坂川撐著傘說。

　　「你也就不能先忍著嗎，我可是拿著食物都還沒說什么呢……」

　　美雅對坂川與靖奈做出一副道歉的手勢。

　　「哈哈，好好好，武穆，接下來就靠你帶路了。」

21漣漪，再次憶起

　　就在美雅轉(zhuǎn)向武穆的那瞬間，美雅前傾著身體，露出燦爛的微笑，在雙眼對望的剎那，武穆不經(jīng)意的撇開頭。

　　雖然說是社長，但全身上下，都還是散發(fā)出一種輕成熟的女孩味，不時間帶有調(diào)皮的神情，反而會讓人更想去憐愛。

　　因為平時太常相處，所以，才會對那些習(xí)以為常的事情，沒有太多的注意。

　　或許，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才會讓我們開始注意起，那些未曾被發(fā)現(xiàn)的細(xì)節(jié)。

　　武穆突然緩過神來發(fā)現(xiàn)，美雅正在自己的雙眼前，揮動著手。

　　「怎么了，突然不說話？」

　　「恩，沒有，那我們走吧。」

　　「然后呢！然后呢！」野柳子期待的看著宮娜。

　　先前野柳子下車時，看到那棟古老的建筑，好奇地向?qū)m娜問起，這棟建筑的由來。

正當(dāng)宮娜細(xì)心的為野柳子解說，眼角余光注意到美雅，正傾斜著身體向武穆說話，當(dāng)眼神的目光，移往武穆的臉上時，發(fā)現(xiàn)武穆眼神里出現(xiàn)著波動的痕跡。就好像是面對心儀女孩才會有的神情，那種害羞靦腆的模樣，總能讓人一眼看出來。

　　雖然只是站在遠(yuǎn)處，靜靜的看著你，卻還是能感受的到，對方的心里，那股曾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的悸動感。

　　「哼……」

　　宮娜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野柳子嘟著嘴，就像是在為自己不理她而鬧著脾氣。

　　「對不起??！」宮娜彎著腰，對野柳子說著。

　　此時，兩人的身旁傳來武穆的呼喊聲。

　　「宮娜，野柳子，我們要出發(fā)了?！?/p>

　　「我們這就來?！箤m娜對武穆?lián)]了揮手示意后，隨即向野柳子微笑著。

　　「走吧?！?/p>

　　看著宮娜的神情，連野柳子的小脾氣，漸漸的緩和了起來。

　　微微路燈下，四把傘與六個人的身影，緩慢地走過街道。

　　走在最前方的武穆，拖著兩箱行李間，注意到為自己撐傘的美雅，胸前掛著剛才拍照的相機。

　　「社長，想問妳，明明都有手機可以拍照，為什么還拿著那臺相機拍？」

　　美雅停頓了一下，隨即裝出堅強般的笑容，小小聲地對武穆說：「也許，是我還不愿意放棄他吧?！?/p>

　　武穆不經(jīng)意的提問，卻也激起了美雅內(nèi)心中的一道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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