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橋

(黑風(fēng)夜話63 二十四橋)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能把艷情描繪得如此豐神搖曳也只有小杜了。月色皎潔,美人窈窕,風(fēng)調(diào)悠揚,秋波激蕩。月明橋是看神仙的,又是做神仙的,難怪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杜牧揮霍著青春,“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調(diào)侃中帶著無悔,放蕩里夾著豪放,在可言與不可言之間宣泄情緒,把瀟灑留在汗青上。那是“東風(fēng)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的赤壁感慨;那是“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的烏江惋惜;那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的秦淮悲歌;那是“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的秋山遠望。
二十四橋的玉人吹簫依稀淡去,雕欄猶在,換了人間。號稱白石道人的姜夔出現(xiàn)在二十四橋上,這位文科全才把有限的精力都投入到無限的江湖之中了,四海為家羈旅一生,他曾把梅花提高到疏影暗香的高度,以致于范成大一高興,把家妓小紅送給了姜夔,于是有了“小紅低唱我吹簫”的美麗畫面??纱藭r已是胡馬窺江去后的揚州,“廢池喬木,猶厭言兵”。二十四橋當(dāng)然未能幸免,盡管它曾經(jīng)是那么的風(fēng)情萬種。姜夔想起姓杜的前輩,“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星還是那些星,橋已不再是那座橋,明月的冷眼圓睜在水波的皺眉下,“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唯有橋邊的芍藥花,不甘寂寞無主自開著。江山代有佳人出,各領(lǐng)風(fēng)騷三五年,花謝有花代,人去又人來,人不以物喜,物也不以人悲,這才是萬物的真諦?!澳顦蜻吋t藥,年年知為誰生?”也許那些紅花根本就不管你是杜郎白石還是狼主胡馬,不是花無情,而是人多心。
二十四橋仍月明,簫聲依舊。金木水火土,唐宋元明清。清朝的一位鹽商發(fā)達了,他很低調(diào),低調(diào)得把揚州城里的名貴顯流都請來吃飯,高朋滿座,文騷云集,本來大家清談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語也就罷了,實在想表現(xiàn)一下轉(zhuǎn)幾段心靈雞湯也行,可此君偏要附庸風(fēng)雅,在行酒令中來了句“柳絮飛來片片紅?!钡人畛隹诤?,舉座結(jié)舌,說不好似乎很有味道,說好可誰見過紅色的柳絮?鹽商尷尬,僵笑著臉不知所措。要說揚州確實是臥虎藏龍,座中有一位揚八怪,名叫金冬心,他站起來道:“好詩!這是元人詠平山堂的佳作?!北娙瞬唤?,愿聞其詳。金八怪胡謅道:“廿四橋邊廿四風(fēng),憑欄尤憶舊江東。夕陽返照桃花渡,柳絮飛來片片紅?!闭坡暲讋樱}商心花怒放,這是多么有腔調(diào)的時刻,滿盞仰脖,一飲而盡,贏得肥腮翩翩紅。
揚州佳景無數(shù),最熱鬧的還是二十四橋,墨客留文,商賈留銀,官宦留聲,妾妓留情??蔁狒[歸熱鬧,繁華過后卻連二十四橋到底是一座橋還是一群橋都搞不清楚了,言之鑿鑿地考古論證,越論越糊涂,后來修了個單孔拱橋,橋長二十四米,二十四級臺階,二十四根攔柱,詩里行間的二十四橋總算復(fù)活了。其實,人們更看重的還是蘊藏在風(fēng)景里面的文化底蘊,迷戀的不是橋,而是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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