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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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達尼爾掠過尸體，將箭從地精的脖子上拔出，再度搭上弓弦。他在樹林間疾馳，如同黑暗中的影子。悄無聲息，無蹤可尋，僅留下被殺的尸體，他在濃密的冷杉之間穿行，奮力奔跑。

他來到懸崖邊上的一塊小空地，輕快地跳上一塊露出地面的巖石，站到懸崖邊上，無懼下面上千英尺的落差。從這里他可以看到遠處的人類神殿。報警的鐘聲響徹山谷，精靈敏銳的眼睛可以看到黑色的身影涌向神廟。

他咒罵著，又跑了起來，從搖搖欲墜的巖石上輕輕跳起，朝那座建筑物沖去。

艾爾達尼爾被拒絕進入人類神殿，但他在哨兵們毫無所覺中爬上了城墻。他們的感覺多么遲鈍啊！他沉思。他跳到院子里的地上，消失在陰影里，跟在安娜莉絲后面。

盡管他很輕易地就繞過了他們，但神廟的防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大的城墻和大門于南北守衛(wèi)著通往神廟的入口，而東面則由陡峭的懸崖保護著，懸崖一直延伸到下面的山谷；西邊是同樣高高聳立的不可逾越的峭壁。

遠處人類無法辨別的嚎叫傳到了他敏銳的耳朵里，他聞到了一陣熟悉的、令人厭惡的氣味。他毫不遲疑地爬上北城墻，進入樹林，獵殺綠皮。

聽到路上傳來的震動聲，艾爾達尼爾向左拐，朝聲音的方向走去，然后蹲在一棵古樹的樹干旁。他緩緩地長吸了一口氣，等待時機，然后從隱蔽的地方走到路上，開了弓。

箭射進了一個厚實而傾斜的前額，穿透了骨頭，扎進了這只龐然大物的大腦。它從一頭噴著鼻息的戰(zhàn)豬的脊背上倒了下來。這頭野獸猛地轉(zhuǎn)過身來，用長如人前臂的獠牙狠狠地撕咬著倒在地上的騎手。第二支箭射中了另一名騎手的脖子，但它只是憤怒地咆哮著，野蠻地將坐騎猛拉向艾爾達尼爾的方向。

他的第三支箭射進了獸人粗糙的木盾里，獸人再次怒吼起來，它的嘴巴大得令人難以置信，滿嘴厚厚的獠牙。當(dāng)它舉起一把巨大的切肉刀，駕馭著發(fā)狂的野豬向他沖來的時候，艾爾達尼爾優(yōu)雅地打滾避開了。獸人的武器砰地一聲擊中了樹干，距離艾爾達尼爾的后背只有毫發(fā)之遙，精靈爬了起來，他射出兩根箭，正好射在野豬的肩膀后面，命中心臟。這只生物倒在地上，死了，它的下巴和長毛鼻子在地上劃了一個深深的溝。綠皮從豬背上跳了下來，轉(zhuǎn)向艾爾達尼爾。

如果它站直了，身高可能和精靈一樣高，但它彎著腰，粗大的腦袋正好埋在粗壯的肩膀之間。它的胳膊粗得像樹樁，咆哮著向艾爾達尼爾沖來，口水從它張開的大嘴中滴下來。

在它還沒近身前，他就射出了兩箭。它用它的木盾將其撥到一邊，他踉踉蹌蹌地躲避著它那巨大武器的致命一擊?？吹剿テ胶?，那東西又吼了一聲，沖他沖來，用它那肥碩的肩膀撞向他的胸膛，他被打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

盡管如此，他還是恢復(fù)了超乎尋常的敏捷與優(yōu)雅。他的手在跳起的一瞬閃過，一把匕首就插進了獸人的眼窩。它呻吟著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不動了。艾爾達尼爾迅速地拔出自己的匕首，又跑了起來。

更多的綠皮在通往神廟的路上狂奔，艾爾達尼爾則向右折去，穿過冷杉樹林。他避開大路飛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迷宮般的樹木間曲折前進。

最后，他看到墻的黑影在他面前升起，他從樹梢上跳下，把弓甩在肩膀上，沖向近15英尺高的陡峭的墻。

他跳上了墻，手指在粗糙的巖石間扣住縫隙。祈禱著這一段沒有哨兵，他爬了上去，由于手指的疼痛，他肌肉抽搐，倒吸著涼氣。

到了頂上，他把一條腿伸過城垛，蹲在城墻上。他拉起弓，順著女墻掃視，看到衛(wèi)兵被重重一擊撕碎了的尸體。粗糙的梯子靠在墻上，他看見一只地精在從一具哨兵尸體上割下耳朵。艾爾達尼爾一箭射穿了怪物的后脖頸。

艾爾達尼爾默默地落在墻內(nèi)的地上，融入黑暗。他向前沖去，蹲在一口隱蔽在陰影中的井旁。從這里他可以看到門房的鐵閘門已經(jīng)打開，被樹干所撐住。沉重的木門被打碎了，更多的綠皮從現(xiàn)在打開的大門里涌了出來。

聽到一聲沉悶而有節(jié)奏的撞擊聲，立刻意識到那是神殿入口處的一只攻城槌的聲音。

“安娜莉絲，”他嘶啞道，從掩體后離開，朝神殿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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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斯！”安娜莉絲喊道，聽見自己的聲音消失在嘈雜的喊叫聲和尖叫中。她順著走廊向正殿跑去，驚慌失措地穿過莊嚴(yán)的拱門和西格瑪圣徒冰冷的凝視。鐘聲繼續(xù)從高處震耳欲聾地響著。

神廟的仆人和前來朝拜的虔誠信徒們從過道兩邊的宿舍里涌了出來，臉上帶著恐懼。他們抓住西格瑪?shù)臉?biāo)志，嚎啕大哭。安娜莉絲試著問他們幾個人是否見過一個小男孩，但她被匆忙的人流撞開，沒有人愿意聽她的話。

一個深沉而威嚴(yán)的聲音從走廊那頭傳來。驚慌失措的人們被這威嚴(yán)的聲音鎮(zhèn)住了，他們開始拖著腳步向說話的人走去。說話的人是一位身披鎧甲和長袍的高個戰(zhàn)斗牧師。

“我主的殿被圍困，”牧師說，他的聲音洪亮，足以讓聚集的人都聽見?！叭魏斡袘?zhàn)斗能力的人都應(yīng)該留在這里，幫助保衛(wèi)神殿。請所有的婦女和兒童現(xiàn)在到前面來，你們將被帶到地下室?！弊呃壤锿蝗槐l(fā)出一陣刺耳的嘈雜，人們驚恐地大叫，并七嘴八舌地向牧師提問。

“夠了！”他吼道，讓人群安靜下來?！皼]有爭論的余地！亞歷克西斯會帶你們?nèi)サ叵率?。我希望女人和孩子跟他一起去?，F(xiàn)在！什么也不要帶，就照現(xiàn)在這樣走吧。”

人們開始推推搡搡，聲調(diào)又迅速提高。

“閉嘴！”牧師大發(fā)雷霆。“你們都是西格瑪?shù)淖铀谩灰密浫鹾脱蹨I來羞辱他！現(xiàn)在，安靜地走，地下室被封死后，亞歷克西斯會帶你們祈禱?，F(xiàn)在就走！”

婦女們匆忙地向神情緊張的丈夫與父親告別，一個男孩和他的母親發(fā)生了爭吵。

“你還??！”母親嚴(yán)厲地打斷了他的話。高個牧師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淚眼婆娑地抬頭看著他。

“這孩子有著西格瑪?shù)膽?zhàn)斗精神——讓他與我們并肩對抗敵人吧，”他嚴(yán)肅地說。淚水從女人的臉上滾落下來，她抽泣著把男孩抱在懷中。

年輕的修士亞拉克西斯可能不超過八歲，他拉著那個女人的手，把她和其他人一起帶走了。

高個牧師把他綠色的眼睛轉(zhuǎn)向安娜莉絲，她正伸長脖子，試圖在人群中找到托馬斯。

“跟其他人一起走，”他說。她只是搖搖頭，繼續(xù)掃視著走廊，沒有理睬他。他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向離去的婦女和兒童。

“我不，”她厲聲說，抽出了胳膊。她怒視著他，淚水不自覺地奪眶而出?！拔艺也坏健幸粋€男孩……托馬斯?！?/p>

“沒有時間談這個，姑娘！”牧師吼道?！澳愕暮⒆涌赡芤呀?jīng)在下面了，和溫柔的姐妹們在一起?！?/p>

“姐妹們……”安納利斯喃喃自語。一定是這樣!托馬斯去找卡特琳了?！敖忝脗円呀?jīng)在下面了？”

“是的，是的，”牧師說，他現(xiàn)在心煩意亂。

“現(xiàn)在去！快點！”

她遠離了那個對著那些睜大眼睛的人吼叫的牧師，跟著去武器庫。輕手輕腳地朝領(lǐng)女人們進來的方向跑去。她穿過幾條走廊，聽到一陣有節(jié)奏的敲鐘聲。

她跑出拱門，來到西格瑪?shù)闹醒攵Y拜堂，那里點著蠟燭和火盆，敬畏地喘著氣。

那天晚上早些時候，他們忙忙碌碌地穿過房間時，房間里已經(jīng)暗了下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亮起來了，她張大了嘴巴，四處張望著。

房間很大，墻壁高得令人難以置信，在上方消失在黑暗中。西格瑪?shù)氖ノ涫康裣衽帕杏趬Ρ谏希驹陔x地面20英尺的拱形壁龕內(nèi)。他們擺出英勇的姿勢，手持強大的武器，站在被殺死的敵人身上。每尊雕像都有如巨人般高大，燭光閃爍在雕像上，給人一種它們在活動的錯覺。

西格瑪本人的雕像矗立于穹頂神廟的中心，所站的基座下環(huán)繞著兇猛的騎士們，這使安娜莉絲屏住了呼吸。

下方的火盆點亮了巨大的金像，在祂強壯的軀干上留下深深的陰影，戰(zhàn)士之神高舉著他的戰(zhàn)錘蓋爾·瑪拉茲。他的頭發(fā)又長又飄逸，面露堅定——正是安娜莉絲想象中的人神的表情，當(dāng)他在附近的黑火隘口向無盡的綠皮大軍挑釁時，他的臉上就帶著這種表情，這展現(xiàn)出驚人的力量與高貴。

發(fā)條天使在雕像周圍盤旋，金屬羽毛組成的翅膀抖動間發(fā)出咔嗒咔嗒的聲音，撅起嘴對著舉起的小號。

當(dāng)三位全副武裝的戰(zhàn)斗牧師匆匆走過時，她的注意力從令人敬畏的雕像上移開了。其中一位是那天晚上早些時候陪她到寺廟來的那位說話溫和的牧師，盡管她幾乎已經(jīng)認(rèn)不出扣上了那頂敞臉頭盔的他，他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你應(yīng)該和其他人在一起，”他溫和地說，關(guān)切地皺起了眉頭。“來吧，”他補充說，并開始催她朝神殿后面走。

“我能戰(zhàn)斗，”她站在原地抗拒地說，牧師停下笑了。他長得很英俊，她想，覺得自己臉頰上泛起了紅暈。牧師把一只沉重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他的金屬護手摸起來很冷。

“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他說。“需要有人看管婦女和兒童。來吧?！?/p>

她知道他是在逗自己開心，覺得自己的臉紅得更厲害了，但還是讓人領(lǐng)著自己走到神廟下面的入口。那是一道狹窄的樓梯，盤旋著順著巖石向下。燈光從下面微弱地閃爍著。

一聲巨響響徹整個寺廟，緊接著是劈啪的木頭破碎聲。

“我們被攻破了！”一陣喊叫聲傳來，緊接著是武器碰撞的聲音。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野獸般的吼聲響徹圣殿，一名戰(zhàn)士痛苦地叫喊。

“我得走了，”牧師說。他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轉(zhuǎn)過身去，雙手握著戰(zhàn)錘，臉色陰沉。她咬著嘴唇看著螺旋的石階。牧師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猶豫不決，便對她起來，聲音里的溫和消失了。“現(xiàn)在走！”他命令道。

她聽到一聲向西格瑪?shù)母呗暺矶\，伴隨著一道金光從神廟那頭閃過，還有非人敵人的怒吼和咆哮。當(dāng)安娜莉絲開始向神廟下面走時，男人痛苦的喊叫聲傳來。

樓梯盤旋而下。她走過一個平臺，那兒火盆里燃著一支火炬。她摸了摸掛在墻上的一個飾有雙尾彗星圖案的古老盾牌，然后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用手摸索著光滑的墻壁繼續(xù)往下走。戰(zhàn)斗的聲音從上面?zhèn)飨拢暮粑艹林亍杏X好像墻壁在向她逼近，她想象著自己在危險的臺階上絆了一跤，一頭栽進黑暗中。

最后她又能看見東西了，她踏上了一塊用巖石鑿成的寬闊平臺。墻上點著火把，她開始沿著寬闊的走廊奔向另一端那扇沉重的門，經(jīng)過無數(shù)存放著圣人尸骨的圣龕室。

當(dāng)她經(jīng)過的時候，她在一處神龕前停了下來，看到一具骨骼躺在開在墻上的基座上，身著高度拋光的古代盔甲。一面閃閃發(fā)光的盾牌懸掛在這位死去已久的戰(zhàn)士的安息之所上方，一把錘子握在他瘦骨嶙峋的手中，放在他的胸前。墻上掛著褪了色的羊皮紙，上面無疑寫著牧師的事跡，燭臺下掛著長條羊皮紙，上面寫滿了復(fù)雜的文字。一聲可怕的慘叫從樓上傳來，她轉(zhuǎn)過身，跑到走廊盡頭的門口。

是一扇沉重的橡木門，用鐵條和鐵釘加固。她敲打它的表面?！扒竽懔耍彼蘖?。“請把門打開?！彼庾R到自己沒有帶上艾爾達尼爾給自己的劍，于是痛罵起自己。如果敵人真的屠殺了上面的戰(zhàn)斗牧師，她又如何能保護下面的婦女和兒童呢？

她一邊罵著自己，一邊用腳跟打轉(zhuǎn)，眼睛閃動著尋找武器。她注意到從一個壁龕里發(fā)出的暗淡的光，便小心翼翼地朝那里走去。

她幾乎沒有注意到一根沉重的鐵條被舉起的聲音，因為她確信有什么東西正把她吸引向這位古代戰(zhàn)士的安息之地。

“安娜莉絲！”當(dāng)她身后的門被打開時，一個聲音低聲說，她朦朧中聽出了莎莉婭的姐妹卡特琳的聲音?！鞍材壤蚪z，快進來！托馬斯和我在一起！”

安娜莉絲茫然地?zé)o視那個女人，走進了壁龕。

所有其他的神龕都經(jīng)過精心維護，死者的盔甲和武器都擦得锃亮，一塵不染，而這位戰(zhàn)士的卻布滿了蜘蛛網(wǎng)，他那華麗的鎧甲已然生銹，失去了光澤。

陰影似乎在她視線的角落里蕩漾，安娜莉絲覺得她聽到了一陣輕柔的低語，像是微風(fēng)吹拂的聲音。當(dāng)她走近時，蜘蛛紛紛從她身邊跑開，她猜想這一定是另一個時代的一位受人尊敬的戰(zhàn)斗牧師，那聲音似乎越來越大了，但她說不出話來。

一陣死亡的寒意襲上心頭，但她還是向那具骷髏靠近，仿佛它在呼喚自己。她跪在可敬武士身邊有數(shù)個世紀(jì)之久的塵土上，注視著他的臉。血肉早已從骨頭上脫落，下顎半耷拉著，但她既不害怕，也不畏懼。

她隱約聽到一個聲音在瘋狂地叫她的名字，但那聲音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她沒有理會。

這具骨架的頭頂上戴著一個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金屬圈，頭蓋骨上還殘留著幾綹頭發(fā)。她低頭看了看戰(zhàn)士的手。每只手里都握著一把布滿灰塵和蜘蛛網(wǎng)的錘子，錘子橫在一塊銹跡斑斑的普通護胸甲上。錘子的設(shè)計簡單而實用——一個短而簡單的金屬握柄，末端是一個堅固的實心雙頭錘頭。上面唯一的裝飾是錘頭兩側(cè)鑲嵌的雙尾彗星浮雕，但即便是這，也絕無華而不實。

與其說理性思考，不如說是出于本能，她的手握住了一把錘子的柄。當(dāng)她舉起那只脆弱的手，將錘子從死去已久的戰(zhàn)士牧師手中拉出時，一根指骨斷裂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手放回胸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武器十分合手。她擦去灰塵和蜘蛛網(wǎng)，感受著殺戮武器的力量。

她向前傾身，在這位戰(zhàn)斗牧師骷髏的前額上吻了一下。

“謝謝你，”她低聲說，然后站了起來。

她突然又聽到了聲音。一個女人在她耳邊尖叫著，拉著她的胳膊。沉重的腳步聲在過道里回響，伴隨著金屬在石頭上的刮擦聲和可怕的咆哮聲，以及粗聲粗氣的喉音。

安娜莉絲仿佛大夢初醒，看見卡特琳淚流滿面的臉緊挨著自己，懇求自己和她一起走。

樓梯上傳來了沉重腳步聲，她意識到敵人來了。她睜大眼睛盯著手里的錘子。

一種寧靜和平和的感覺籠罩著她，安娜莉絲抬起頭，對卡特琳微笑。

“進去，然后把門關(guān)上，”她對驚惶的女人說?？ㄌ亓論u了搖頭，淚如雨下，試圖把她拉到安全的門口。安娜莉絲從大門的那頭看到了婦女們驚恐的臉，年輕牧師的臉上開始露出驚訝的神情。

“去吧，卡特琳，”安娜莉絲堅定地說，聲音里充滿了愛和力量。卡特琳停止了哭泣，凝視著少女的眼睛，看到了她的決心，但也看到了其他的東西。她有點不情愿地松開了對女孩的手，在女孩的臉頰上絕望地吻了最后一下，然后跑回了門口。

“把它封上?！卑材壤蚪z聽到了修女的命令，她注意到門砰地關(guān)上了，平靜地轉(zhuǎn)過身去。螺栓復(fù)位，沉重的門閂也鎖好了。

安娜莉絲慢慢地沿走廊上走著，試探著手里錘子的重量，神情嚴(yán)肅地盯著螺旋形的石階。

她感到西格瑪那些早已死去的圣徒們也與自己同在，當(dāng)?shù)谝粋€敵人出現(xiàn)時，她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呼喊。高舉戰(zhàn)錘，她發(fā)起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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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是彩色玻璃碎片，艾爾達尼爾跪在高高的窗臺上，審視著下面寺廟里的大屠殺。窗戶離鋪著瓷磚的地面大約有十英尺高，上面鑲著的彩色玻璃描繪的是人類之神西格瑪，直到最近才被一根投擲的長矛打碎。

高聳的穹頂寺廟內(nèi)的主要區(qū)域內(nèi)擠滿了戰(zhàn)士。一群全副武裝的人類背靠背地與向他們沖來的綠皮部落作戰(zhàn)。敵人像洶涌的洪流一樣向他們猛沖過來，雖然他們立足得很穩(wěn)，卻阻擋不住洶涌的潮水，獸人和地精在神廟里狂奔，砸碎雕像，踢翻高高的燭臺，又叫又吼。

一支箭落穿過離艾爾達尼爾頭部不到一英尺的地方，落在拱形窗臺上的古老石雕上。他看見一個長著尖臉的地精瘋狂地把另一支帶刺箭搭在它的短弓上。他射出一根箭，穿過那怪物的胸膛，把它射倒在地，然后從他的有利位置一躍而下，輕輕落在神廟地面的石板上。

他又射出一箭，射中了一個佇立人類身前的獸人的肩膀。這一擊讓它失去了平衡，那人類走上前去，用他的雙手錘有力地一擊，把它打倒在地。

“安娜莉絲！”艾爾達尼爾一邊喊著，一邊朝另一個獸人的背部射了一箭?！鞍材壤蚪z，”他又叫了一聲，從混亂的人群中沖了過去，躲避著長矛的猛刺和闊刀的狂砍。

他不知道女孩會在哪里，但他非常想找到并保護她。他曾以死去親族的鮮血發(fā)誓要保護她，他寧死也不愿再次失職。

他繞過一根高聳的白石柱子，拉開弓弦，準(zhǔn)備射箭。他與一個綠眼睛、臉上濺滿了血的武士面對面，發(fā)射。箭掠過空中，穿過戰(zhàn)士的耳朵，撞向他身后逼近的獸人，箭身飛進了綠皮的大嘴，從脖子后面穿了過去。

人類撐起本要砸向精靈的沉重戰(zhàn)錘，睜大的雙眼中充滿驚訝。艾爾達尼爾從他身邊經(jīng)過，飛快地穿過神殿的地面。

“安娜莉絲，”他又喊了一聲，聽到牧師的叫喊后轉(zhuǎn)過身來。那個人類喊了一聲他聽不懂的話，但他在混亂的詞句中辨認(rèn)出了安娜莉絲這個名字，對方指著圣殿的后方。

艾爾達尼爾發(fā)出了一聲警告，但已經(jīng)太晚了，一只咆哮的獸人用兩把巨大的劈刀猛擊人類的背部。戰(zhàn)士的臉痛苦地扭曲，向前猛摔到地上，勝利的獸人像發(fā)狂的野獸一樣咆哮著，鮮血從它的武器上滴落下來。

他射出一箭，射中了那個怪物的脖子，但它卻無視這一擊，縱身向其他人類戰(zhàn)士撲去。

精靈飛快地朝神殿的后面跑去，當(dāng)他跑到后墻時，他突然停了下來。他一邊咒罵，一邊轉(zhuǎn)過身來，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那個人類的話的意思。

聽見低沉的吼聲，他的眼睛掃視著一列螺旋著走向黑暗的樓梯，那樓梯在一根柱子后面半隱半現(xiàn)。

“安娜莉絲，”他又叫了一聲。沒有回應(yīng)，盡管戰(zhàn)斗的聲音從下面?zhèn)鱽怼?/p>

艾爾達尼爾把弓搭在肩上，拔出他那把長長的精靈劍，沖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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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們放下長矛，沖進被攻破的警衛(wèi)室，他們強壯戰(zhàn)馬發(fā)出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領(lǐng)頭的是卡爾·海登，急切地催促他的戰(zhàn)士們前進的導(dǎo)師。

在過去的大約幾個小時中，騎士們一直在艱難地沿著蜿蜒的山路向神廟前進。當(dāng)他們快到目的地時，號角聲和狼群的嚎叫變得更加瘋狂和響亮，格倫沃爾德祈禱他們還來得及。一聲喪鐘瘋狂地響了起來，這是一種絕望的警告，響徹山谷。

地精們尖叫著從騎士們的前路上逃開。它們中有幾只被長矛刺穿了，格倫沃爾德看見一個可憐的家伙被舉到空中，掛在卡爾熟練操縱的長矛上。

獵巫人沒有受過騎馬作戰(zhàn)的訓(xùn)練，但他對米爾米迪雅騎士們的評價有所提高。他們用長矛和盾牌對付敵人，在戰(zhàn)斗開始后就放棄使用韁繩，熟練地用膝蓋引導(dǎo)戰(zhàn)馬。

這群騎士在路上轟隆著前進，粉碎了所有的抵抗。一旦長矛折斷或嵌入了綠皮的身體，它們就會被丟棄，然后圣騎士轉(zhuǎn)用騎兵刀和利刃作戰(zhàn)，在向敵人猛沖過去的時候，用刀砍下敵人的頭顱。

格倫沃爾德不習(xí)慣于騎一匹全副武裝、訓(xùn)練有素的戰(zhàn)馬，但他發(fā)現(xiàn)這匹戰(zhàn)馬能立即響應(yīng)他的命令。它噴著鼻息，猛擊倒下的獸人，用蹄子踐踏它們。

米爾米迪雅的黑金旗幟高高地飄揚著，騎士們保持著沖鋒前進的氣勢，沿著林蔭道沖上前去，他們的戰(zhàn)馬嘴上噴吐著泡沫。西格瑪神廟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氣勢雄偉，威武雄壯，看到它的大門被撞得粉碎，綠皮涌過神圣的拱門，格倫沃爾德咒罵起來。

隨著一聲口令，騎士們分成了兩組，其中較小的一組向神廟方向沖去，而另一組則朝著最大的地精群奔去。

看到綠皮在神廟寬闊的入口內(nèi)亂作一團，卡爾帶領(lǐng)他的部分騎士們徑直沖上寬闊的臺階，沖向敵人的后方。

劍起劍落，在空中劃出血淋淋的弧線。格倫沃爾德帶了一支手槍，當(dāng)手槍發(fā)出響亮的轟鳴聲，鉛彈穿過獸人的鐵頭盔時，獸人立刻倒下。

騎士的沖鋒把他們帶進了圣殿的正殿，馬蹄在光滑的石頭上打滑。其中一匹馬嘶叫著撞在一根插在地上的矛上，矛深深插進它的胸膛后折斷了。另一名騎士倒下，一把飛出的匕首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格倫沃爾德掙扎著保持在馬鞍上，他的馬直立起來，踢向附近的任何東西。他看見卡爾在馬鞍上向后一仰，一支箭射在他的肩膀上，但這位導(dǎo)師并沒有倒下。

“西格瑪，給我力量！”一陣喊叫聲傳來，獵巫人的眼睛盯著幾位與不可逾越的敵人作斗爭的戰(zhàn)士。他認(rèn)出了自己兇猛的上級，站在牧師中間的一個白發(fā)蒼蒼的高個兒，揮舞著雙刃劍，其中一把短而寬，用來防御。格倫沃爾德贊美西格瑪他還活著，狠狠地踢了一腳自己的戰(zhàn)馬，催促它沖進綠色的尸體堆里。

一只巨大的獸人用它粗壯的手臂摟住了他的戰(zhàn)馬脖子，戰(zhàn)馬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又踢又跳。另一個獸人跳上前來，用它的利刃砍斷了馬的一條裸露的后腿，它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幸運的是，格倫沃爾德的腿沒有被壓斷，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揮動自己的權(quán)杖打倒它，用手槍的沉重槍托把獸人的臉砸了個粉碎。在綠皮恢復(fù)之前，一對蹄子正好踏上了它的前額，立刻殺死了它。

他看見卡爾從頭上扯下自己那有凹痕的頭盔，然后牽著他的戰(zhàn)馬深入到尸體的深處，他的劍刃從左到右劈砍，開辟了一條通往被圍困的戰(zhàn)斗牧師的道路。另一個騎士被拖了下去，格倫沃爾德把他的權(quán)杖砸向一個向騎士撲去的獸人瘦骨嶙峋的腦袋。撞擊打碎了獸人的頭骨，但卻使權(quán)杖的手柄抖動起來，震痛了獵巫人的手臂。

他一路打到戰(zhàn)斗牧師那里。

“你來得真慢，格倫沃爾德，”獵巫將軍咆哮著到達勇士們的防御圈，從后面砸倒一只地精。

“有東西吃了我的馬?！睘醵喙緡佒卮?，跟在這個更高、更老的獵巫人旁邊。

隨著卡爾和他的騎士們砍倒綠皮，形勢開始逆轉(zhuǎn)，一些獸人開始逃跑。為了不讓他的坐騎在光滑的石頭上滑倒，導(dǎo)師下了馬。他靈巧地將一把蠻橫揮舞的刀撥到一邊，發(fā)出致命的反擊，撕開了獸人的喉嚨。

“我騎著馬進了你的神廟，萬分抱歉，”他帶著俏皮的微笑說。

“在這種情況下，我想我們可以原諒它，”其中一名牧師咆哮道，他是一位強有力的戰(zhàn)士，手持兩把遍布鮮血的錘子，向前走去，把兩把武器都砸在另一只綠皮的臉上。

“女人……還有孩子，”一個倒在地上的牧師呻吟著說，他的鮮血從無數(shù)的傷口中流到石板上。

“什么？”格倫沃爾德說。

“有些褻瀆者越過了我們……”他停下來喘氣，疼得齜牙咧嘴。獵巫將軍詛咒起來。

“它們在哪兒？”他問。

“地下室，”一邊干掉一個敵人后，另一位牧師一邊說道。

“在這兒別動?！备駛愇譅柕抡f著，轉(zhuǎn)身朝神殿后面走去。卡爾在他身邊跑著，盔甲叮當(dāng)作響。格倫沃爾德對這座寺廟很熟悉，他在螺旋下降的樓梯的頂端停了下來。

“這條路又陡又窄，”他說?！靶⌒男！彼胂笾@位身披重甲的導(dǎo)師滑倒在地，一頭栽到下面。“也許你最好留在這兒?！?/p>

“下面有女士，是不是？”他對著獵巫人微笑著說?！拔蚁嘈盼視晒Φ??！?/p>

格倫沃爾德哼了一聲作為回應(yīng)，走下樓梯，一步三個臺階。他幾乎被樓梯上的幾具尸體絆倒，那些獸人是從背后被利刃殺死的——看起來獸人甚至沒有回過頭來面對他們的攻擊者，似乎當(dāng)它們意識到他的存在時為時已晚。

他跳過最后幾步，沖進寬闊的墓道。這里獸人的臭氣熏天，死亡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地上有尸體，但還有獸人站在那里，圍繞著一對戰(zhàn)士排成半圓形。

格倫沃爾德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精靈，和一個拿著西格瑪之錘的女孩。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他看到精靈閃電般地回擊，砍倒了一只野蠻的綠皮。爾幾乎撞在格倫沃爾德身上，格倫沃爾德半跑半跌下樓梯。他睜大了眼睛，打量著走廊里接踵而來的血戰(zhàn)，毫不掩飾地欽佩地望著那個揮舞著錘子的姑娘。

她在面前舉起錘子，發(fā)出一聲挑釁的喊叫，似乎獸人畏縮著避開了她。她一躍而起，用錘子猛擊一頭野獸的腦袋，在鮮血四濺中殺死了它。

獵巫人和導(dǎo)師一起向前沖去，發(fā)出無聲的戰(zhàn)吼。最后面的獸人朝他們沖了過來，但格倫沃爾德看到兩只獸人朝女孩撲去。

精靈雖然跑得很快，但他的速度還不夠快，無法阻擋從左到右向女孩揮舞的劍，盡管他已經(jīng)撲向了其中一名獸人的前路，順利地將它的攻擊轉(zhuǎn)向了一邊，而且他的回擊差點把那只綠皮的頭砍下來。另一把切肉刀劈中了女孩的身體，發(fā)出一聲濕漉漉的嘎吱聲。

女孩被撞在墻上，毫無生氣地倒在地上。精靈立刻跪在她身邊，全然不顧危險，他瘦長的臉因絕望而扭曲著。

“她太了不起了，”卡爾輕聲說，他干掉了最后一個獸人。

“是的，”獵巫人說，望著那個一動不動、在地板上流著血的姑娘?！八_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