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唐】我在揚州撿到一個明教娃娃·下2.0

#突然更新!#
#哭唧唧奶貓攻X風流年上受#
#陸沉行X唐輕言#
大漠柔和的月光從天際傾瀉而下,月下一輛古樸的馬車攜著一路風沙,往圣墓山方向奔馳而去。車前懸掛的馬燈搖搖晃晃,斑駁的光影打在沈琛陰沉的面孔上。
車簾被風掀開一角,沈琛手疾眼快的拉好,但還是嗅了一股夾著血氣的濃重藥味。
他皺了皺眉,手上的馬鞭往馬上一揮,加快了馬車的速度。
唐輕言窩在車內(nèi)的小榻上,厚軟的錦被把人裹得嚴嚴實實,繁復鮮艷的繡花更襯得他臉色病白,長而密的睫羽不住顫抖,冷汗浸濕了鬢角,時不時有痛吟溢出。于寧眉頭蹙鎖,緊抿的薄唇燎起了好幾個水泡也沒空搭理,索性牙關(guān)一咬把那水泡嗑破,留了滿嘴的血腥味。
一針下去,原本氣若游絲的唐輕言猛的咳嗽,白得跟雪似得臉頰涌上幾分不正常的紅暈,倒平添了幾絲人氣,口中嗆出的黑血從兩處嘴角向耳邊流去,洇紅了耳下的枕頭,青白的嘴唇也染上了妖冶的暗紅,整個人都透著瀕死的病態(tài),哪還有往日里的半分意氣風發(fā)。
他勉力睜開眸子,瞳孔渙散得厲害,干瘦冰冷的手掌顫顫巍巍的從錦被中伸出,被于寧緊握住。
“輕言,聽話,跟我回青巖!”
“于寧……就……咳……”又是一口淤血,喉腔里發(fā)出嘶啞的嗬嗬聲,聽得于寧又是心急又是心疼。
“就……讓我看他一眼……”唐輕言斷斷續(xù)續(xù)道:“我說過……護他平安……”
“那群瓜貨若是待他不好……”
“我便…我便……咳……!”話還沒說完,頭一歪,人又暈了過去,方才涌上的血氣一下子褪得干干凈凈,兩頰越發(fā)慘白得可怕。
于寧把唇上的重新冒出來的血泡啃掉,咬牙手一抬又把幾根銀針埋進唐輕言體內(nèi)封住穴位。他撩開車簾,對駕車的沈琛吩咐道:“掉頭,回青巖!”
沈琛聞言把韁繩一拉,麻利的把車駕轉(zhuǎn)了個頭,如釋重負般開口:“那祖宗想通了?”
“沒,又暈過去了,再不回青巖,就他那破敗身子,怕是要客死他鄉(xiāng)了。”于寧也是被友人氣瘋了,難得冷冰冰的爆了一句粗話:“他娘的真不讓人省心!”
沈琛贊同的點了點頭:“他打小便是這般,死犟得很,明明是個刀尖舔血的殺手,卻生了一副菩薩心腸,行走江湖的處世之道是圓滑為人,明哲保身,可他偏偏極重情義二字……”
“他在我接單,也只收有罪之人的命?!庇趯幨諗苛艘幌禄饸?,起身鉆出車廂與沈琛并排坐著,他靠著車身,抬頭失神的望著那輪皎潔的皓月,幽幽的吐出一口氣:“做著最骯臟的人頭生意,行立卻如翠竹不染江湖中半分污濁?!?/p>
“唐家堡是怎么養(yǎng)出這么一個奇葩的……”
“我哪知?!鄙蜩o奈的笑了笑,揮著馬鞭催促著馬,迅速消失在月色之中。
“放我出去!”陸沉行扶著門把,與守在門外的陸淮對峙,湛藍的瞳孔透著大漠蒼狼般的兇狠。
陸淮背著彎刀,嘴里咬著草根,聞言低頭瞥了那半大上位者一眼,一瞬被那雙眸子中滲出的殺意給愣了愣,他一挑眉,笑道:“圣子,屬下勸您一句,好好養(yǎng)傷,莫要再折騰了?!毖粤T,他從門的間隔探手進去,繞到人肩后,使力一按,聽到一聲意料之中的壓抑痛呼,陸淮收回手,把手指上的血捻掉,語氣諷刺:“您看看您,就這身板子,怎么回中原……”男人俯下身,壓低嗓音憐憫道:“怎么去找那個疼你親你的唐門師父呢……”
陸淮奉勸道:“有這力氣在這里與我費口舌之功,不如去練武,也好少受點皮肉之苦?!?/p>
陸沉行氣極了,卻又無法反駁陸淮的話,只好五指緊握成拳猛的捶了一下一旁的墻,扶著肩膀憤憤的轉(zhuǎn)身回了里屋。明教的校服多數(shù)露腰背,他一轉(zhuǎn)身,后背就徹底暴露在人眼前,被唐輕言精心調(diào)養(yǎng)過的后背重新覆滿了鞭傷,被一圈一圈的繃帶包扎住,被陸淮摁壓過的地方正往外滲著血,洇紅了的一小塊白紗布,血色還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陸淮看著那背影若有所思,少年人正在發(fā)育期,身節(jié)拔高了不少,在燭光幽幽的環(huán)境中更顯得他單薄孤寂。
“派人去中原,查查這個唐輕言的蹤跡?!标懟磁ゎ^對身后的侍衛(wèi)道。
“是?!?/p>
馬車日夜顛簸了小半個月,終于把半死不活的唐輕言馱到了青巖。沈琛在谷口前停下馬車,還未等他開口說話,于寧便從車里跳了下來,臉色復雜的交給他一塊碧色玉玨,“我就不進去了,你往前走,過落星湖上三星望月,把這塊玉交給孫老先生,他會救輕言的?!?/p>
沈琛不解的拉住準備往谷外走的于寧,“先生為何不同我進去?”
“谷里不歡迎我?!庇趯幘鞈俚耐艘谎劢谘矍暗娜f花谷,流水潺潺,姹紫嫣紅,祥和寧靜,與他離谷時所見的景色無異,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快進去吧,輕言等不起?!庇趯幰酪啦簧岬氖栈啬抗?,扭頭出了谷,走得瀟灑又寂寥。
也不知于寧給的玉玨有何意義,孫老先生看了一眼后莫名的嘆了口氣,開始著手醫(yī)治奄奄一息的唐輕言。
唐輕言傷得太重了,身上的經(jīng)脈斷得七七八八,一身武功絕學全廢了個干凈,人也混混沌沌的昏迷了一個多月才醒來。孫老先生期間過來看了看,說人醒了就沒事了,剩下的事就是溫養(yǎng)身體和接續(xù)經(jīng)脈。
來來回回折騰有小半年,人終于可以磕磕絆絆的下床了。唐輕言剛出小木屋,還沒來得及體驗能走能跳的舒坦感,就被勞心勞力了小半年的沈道長拉了回去摁到椅子上。
“唐大殺手,解釋一下?”沈琛看起來憔悴了許多,鬢角的原本灰白的頭發(fā)越發(fā)的花白了。
唐輕言趴在桌子上把玩著茶杯,從貼身衣物里扒拉出一張沾著陳朽血跡的紙條,放到桌上推給沈琛,接著深深呼出一口氣,仿佛把自己身上所有背負的重擔都放下了。
他笑道:“喏,我自由了?!?/p>
半年的藥石讓男人瘦削了不少,但精氣神卻絲毫不差,他這一笑,還似那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唐輕言。
沈琛把疊得四四方方的字條打開,快速掃看了一遍之后,猛的一錘桌子,沖著悠哉悠哉喝茶的唐輕言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瘋子!”
唐輕言唔了一聲,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杯清茶后才悠悠開口:“我沒瘋,我可正常了?!?/p>
“你他媽這叫正常嗎??。?!”沈琛一把抓他的衣襟,把人拉到自己眼前,一雙常年帶笑的寡淡眸子難得一見的涌上怒火,正發(fā)狠的盯著唐輕言,“你唐輕言是天生不知死為何物是吧?。?!”
沈琛本以為能收得住脾氣,可到頭來發(fā)現(xiàn)自己遲早要被友人氣壞身子,他歇斯底里的咆哮道:“32條經(jīng)脈,你干站著被人生生打得寸寸斷裂!?你不是瘋了那你是什么?!傻子?還是蠢貨?!”
“不瘋不傻不蠢?!碧戚p言樂呵呵的把沈琛的手指從自己衣服上薅了下去,耐心的把衣上的褶皺一點一點的捋平,輕松道:“眼下不是挺好的嗎,以后都不必東躲西藏了,我可以安心養(yǎng)老啦——”
“神經(jīng)病!”沈琛氣急敗壞的坐了回去,兩只顏色極淺的琉璃瞳仁如錐子般死瞪著唐輕言,巴不得馬上拔劍把人給就地正法了好解氣。
兩人干坐了半刻鐘后,沈琛氣消了,人也冷靜了下來,開始操心的問道:“那你以后怎么辦?”
“能怎么辦,帶著全部家當回唐門養(yǎng)老唄?!碧戚p言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椅背,欠扁道。
“他們這般待你,你還回去?”
“我不欠暗堂的,可我還頂著這個唐姓?!碧戚p言淡淡道:“人老了總是要落葉歸根的嘛……”
他去意已決,沈琛也不好說什么,手腳麻利的幫人收拾好行李后,道了一句珍重便離谷了。
唐輕言獨自在小屋的木廊下坐了一會,他似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回屋,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塵封已久的木箱。他伸手拂去箱上的灰塵,扣子發(fā)出清脆的“咔噠”一聲,箱子打開,露出里面的碎屏,玄鐵打造的弩身因久未保養(yǎng)而顯得有些暗淡。他輕輕撫摸著這把陪伴了他多年的神兵,從箱底摸出桐油,細心至微的給其上油,如對待一位久未見面的老朋友。
男人手一抬,上好油的千機匣發(fā)出幾聲清脆又好聽的機括轉(zhuǎn)動聲,沉寂許久的碎屏在他手里迎風展開,重新煥發(fā)出作為一把絕世神兵的精巧與絕湛。
“好久不見啊……”他低頭親吻了一下手里的碎屏,然后雙手使力抬起,讓弩身與眼睛平行直視,可卻始終瞄不準目標。
本該穩(wěn)如泰山的一雙手,如今卻抖得厲害,連弩都握不穩(wěn)了。
唐輕言這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廢了。
“老了啊……”他嘲嘆道,神色黯然的收起碎屏,把這把陪了他小半輩子的神兵再次收進那不見天日的箱子里。
被塵封的不僅僅是一把神兵,還有唐輕言前半輩子的榮耀,驕傲,恩仇,也一并鎖了起來。
那晚暗堂帶著一紙追殺令尋過來時,唐輕言早就倦了,索性躲都不躲,閉上眼睛任由暗堂弟子把自己的經(jīng)脈打斷,把暗堂所教的武學盡數(shù)收回去。
這樣一來就不欠暗堂什么了,他自在了。
當初若沒有暗堂插手,唐輕言心底里也早起了親自自絕經(jīng)脈的念頭,與其自己動手,不如他人來做得干脆,反正不過是遲早的事,差不了多少。
“也不知小哭包怎么樣了……”他摸出與木箱擺一起的彎刀,修長手指描摹過還未開刃的刀口,悄然嘆了一口氣。
唐輕言回到唐門后,除了頭一天象征性的去拜見了唐老太太,其余時間都是窩在自己的小屋里搗鼓機關(guān),甚少出門。堡里的師兄弟們對他的兇名早有耳聞,對他無比忌憚,從不敢登門拜訪,唯恐惹其不快,一時竟無人發(fā)現(xiàn)唐輕言的異常。
直到于寧登門拜訪,當場氣得想把唐輕言打包再送回青巖養(yǎng)身子。
經(jīng)脈,能量者也。唐輕言的經(jīng)脈是強行接續(xù)回來的,早就脆弱不堪,根本無法留住身體的元氣,在青巖溫補下來的底子被虧損得一干二凈,就像一個無底的大窟窿,怎么填補也補不回來了。
于寧窮盡畢生醫(yī)術(shù)也是徒勞無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唐輕言的頭發(fā)一寸一寸的變成銀白色。
唐輕言心大,倒不覺得有什么好傷心,反而覺得不錯看,他摸著頭頂,慶幸道:“哦豁,我還以為是要禿頂呢,嚇死老子了?!?/p>
于寧一臉冷漠:“……哦”這祖宗壓根就不在意這茬子事,自己瞎擔心個鏟鏟?。?/p>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陸沉行再踏足中原,已是八年后的事了。
當年那個瘦弱的娃娃,如今已長成挺拔俊秀的青年了。
長安城依舊繁華無比,陸沉行憑借著有些模糊的記憶,穿過熱鬧的西市回到那座陌生又熟悉的別院。門把上落滿了灰,顯然很久沒人居住過了。他也沒打算進去,而是一撩衣擺坐在門檻上,看著人來人往的大道發(fā)呆。
他找不到師父了。
揚州,成都,太原,所有唐輕言曾經(jīng)居住過的地方他都找過了,可唐輕言就像人間蒸發(fā)似得,一點消息都沒有。最后他回到了長安,企圖抓住最后一絲念想。
陸淮送來的情報很混亂,但無一都是說唐輕言已經(jīng)死了。
陸沉行不信,他師父可是唐門暗堂的精英啊,懸賞榜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鬼無常”,怎么可能會死呢。
暮色漸漸沉臨,華燈初上,一輪圓月爬上中天,皎潔的月光毫不吝嗇的灑向長安城,輕柔而祥和。陸沉行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漂亮的湛藍眸子跟著過路人手中提的各色燈籠移動。
又到中秋節(jié)了。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錦囊,抽出一張邊角都被磨損掉色的紅紙條,輕手輕腳的打開,就著這蒼茫的月色輕聲誦讀著上面的字。
“石藏無價玉和珍,只管他鄉(xiāng)外客尋,宛如持燈更覓火,不如收拾枉勞心……”
這陸沉行第一次和師父逛燈市時得到的中吉簽,跟了他許多年,曾陪著他從煉獄般的死亡之海歷練中爬出來,也陪著他從馬賊刀下死里逃生。也不知這一小張破紙條有何魔力,這么多年過去了,除了邊角掉色之外,依舊保存完好,靜靜的躺在小錦囊里,被陸沉行貼身帶著。
他把紙條收起,頭靠著膝蓋,細軟的金發(fā)頹廢的垂下,遮住了人臉上的表情,哽咽道:“我依言回來娶你了,師父,你在哪啊……”
“哪來的小貓?你擋著我家門了,讓讓?!?/p>